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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帝紀第四 文宣

顯祖文宣皇帝,諱洋,字子進,高祖第二子,世宗之母弟。後初孕,每夜有赤光照室,後私嘗怪之。初,高祖之歸爾朱榮,時經危亂,家徒壁立,後與親姻相對,共憂寒餒。帝時尚未能言,欻然應曰“得活”,太后及左右大驚而不敢言。

及長,黑色,大頰兌下,鱗身重踝。不好戲弄,深沉有大度。晉陽曾有沙門,乍愚乍智,時人不測,呼爲阿禿師。帝曾與諸童共見之,歷問祿位,至帝,舉手再三指天而已,口無所言。見者異之。高祖嘗試觀諸子意識,各使治亂絲,帝獨抽刀斬之,曰:“亂者須斬。”高祖是之。又各配兵四出,而使甲騎僞攻之。世宗等怖撓,帝乃勒衆與彭樂敵,樂免冑言情,猶擒之以獻。後從世宗行過遼陽山,獨見天門開,餘人無見者。內雖明敏,貌若不足,世宗每嗤之,雲:“此人亦得富貴,相法亦何由可解。”唯高祖異之,謂薛琡曰:“此兒意識過吾。”幼時師事范陽盧景裕,默識過人,景裕不能測也。天平二年,授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左光祿大夫太原郡開國公武定元年,加侍中二年,轉尚書左僕射領軍將軍五年,授尚書令中書監京畿大都督

武定七年八月,世宗遇害,事出倉卒,內外震駭。帝神色不變,指麾部分,自臠斬羣賊而漆其頭,徐宣言曰:“奴反,大將軍被傷,無大苦也。”當時內外莫不驚異焉。乃赴晉陽,親總庶政,務從寬厚,事有不便者鹹蠲省焉。冬十月癸未朔,以咸陽王坦爲太傅潘相樂爲司空十一月戊午吐谷渾國遣使朝貢。梁齊州刺史茅靈斌、德州刺史劉領隊、南豫州刺史皇甫慎等並以州內屬。十二月己酉,以幷州刺史彭樂司徒太保賀拔仁爲幷州刺史

八年春正月庚申梁楚州刺史宋安顧以州內屬。辛酉,魏帝爲世宗舉哀於東堂。梁定州刺史田聰能、洪州刺史張顯等以州內屬。戊辰魏詔進帝位使持節、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大行臺齊郡王,食邑一萬戶。甲戌,地豆於國遣使朝貢。三月辛酉,又進封齊王,食冀州渤海長樂安德武邑瀛州河間五郡,邑十萬戶。自居晉陽,寢室夜有光如晝。既爲王,夢人以筆點己額。旦以告館客王曇哲曰:“吾其退乎?”曇哲再拜賀曰:“王上加點,便成主字,乃當進也。”夏五月辛亥,帝如鄴。甲寅,進相國,總百揆,封冀州渤海長樂安德武邑瀛州河間高陽章武定州之中山常山博陵十郡,邑二十萬戶,加九錫,殊禮,齊王如故。魏帝遣兼太尉彭城王韶、司空潘相冊命曰:於戲!敬聽朕命:夫惟天爲大,列晷宿而垂象;謂地蓋厚,疏川嶽以阜物。

所以四時代序,萬類駢羅,庶品得性,羣形不夭。然則皇王統歷,深視高居,拱默垂衣,寄成師相,此則夏伯、殷尹竭其股肱,周成、漢昭無爲而治。頃者天下多難,國命如旒,則我建國之業將墜於地。齊獻武王奮迅風雲,大濟艱危,爰翼朕躬,國爲再造,經營庶土,以至勤憂。及文襄承構,愈廣前業,康邦夷難,道格穹蒼。王縱德應期,千齡一出,惟幾惟深,乃神乃聖,大崇霸德,實廣相猷。

雖冥功妙實,藐絕言象,標聲示跡,典禮宜宣。今申後命,其敬虛受。

王摶風初舉,建旟上地,庇民立政,時雨滂流,下識廉恥,仁加水陸,移風易俗,自齊變魯,此王之功也。仍攝天台,總參戎律,策出若神,威行朔土,引弓竄跡,松塞無煙,此又王之功也。逮光統前緒,持衡匡合,華戎混一,風海調夷,日月光華,天地清晏,聲接響隨,無思不偃,此又王之功也。逖矣炎方,逋違正朔,懷文曜武,授略申規,淮楚連城,漼然桑落,此又王之功也。關、峴衿帶,跨躡蕭條,腸胃之地,嶽立鴟跱,偏師才指,渙同冰散,此又王之功也。

晉熙之所,險薄江雷,迥隔聲教,迷方未改,命將鞠旅,覆其巢穴,威略風騰,傾懾南海,此又王之功也。羣蠻跋扈,世絕南疆,搖盪邊垂,亟爲塵梗,懷德畏威,向風請順,傾陬盡落,其至如雲,此又王之功也。胡人別種,延蔓山谷,酋渠萬族,廣袤千里,憑險不恭,恣其桀黠,有樂淳風,相攜叩款,粟帛之調,王府充積,此又王之功也。茫茫涉海,世敵諸華,風行鳥逝,倏來忽往,既飲醇醪,附同膠漆,毛裘委仞,奇獸銜尾,此又王之功也。秦川尚阻,作我仇讎,爰挹椒蘭,飛書請好,天動其衷,辭卑禮厚,區宇乂寧,遐邇畢至,此又王之功也。江陰告禍,民無適歸,蕭宗子弟,尚相投庇,如鳥還山,猶川赴海,荊江十部,俄而獻割,乘此會也,將混朱方,此又王之功也。天平地成,率土鹹茂,禎符顯見,史不停筆,既連百木,兼呈九尾,素過秦雀,蒼比周烏,此又王之功也。搜揚管庫,衣冠獲序,禮雲樂雲,銷沉俱振,輕徭徹賦,矜獄寬刑,大信外彰,深仁遠洽,此又王之功也。王有安日下之大勳,加以表光明之盛德宣贊洪猷,以左右朕言。昔旦、奭外分,毛、畢入佐,出內之任,王宜總之。

人謀鬼謀,兩儀協契,錫命之行,義申公道。以王踐律蹈禮,軌物蒼生,圓首安志,率心歸道,是以錫王大路、戎路各一,玄牡二駟。王深重民天,唯本是務,衣食之用,榮辱所由,是用錫王袞冕之服,赤舄副焉。王深廣惠和,易調風化,神祗且格,功德可象,是用錫王軒懸之樂,六佾之舞。王風聲振赫,九域鹹綏,遠人率俾,奔走委贐,是用錫王朱戶以居。王求賢選衆,草萊以盡,陳力就列,罔非其人,是用錫王納陛以登。王英圖猛概,抑揚千品,毅然之節,肅是非違,是用錫王武賁之士三百人。王興亡所繫,制極幽顯,糾行天討,罪人鹹得,是用錫王鈇鉞各一。王鷹揚豹變,實扶下土,狼顧鴟張,罔不彈射,是用錫王彤弓一、彤矢百、盧弓十、盧矢千。王孝悌之至,通於神明,率民興行,感達區宇,是用錫王秬鬯一卣,珪瓚副焉。往欽哉。其祗順往冊,保弼皇家,用終爾休德,對揚我太祖之顯命。

魏帝以天人之望有歸,丙辰,下詔曰:三才剖判,百王代興,治天靜地,和神敬鬼,庇民造物,鹹自靈符,非一人之大寶,實有道之神器。昔我宗祖應運,奄一區宇,歷聖重光,暨於九葉。德之不嗣,仍離屯圮,盜名字者遍於九服,擅制命者非止三公,主殺朝危,人神靡系,天下之大,將非魏有。賴齊獻武王奮揚靈武,克剪多難,重懸日月,更綴參辰,廟以掃除,國由再造,鴻勳鉅業,無德而稱。逮文襄承構,世業逾廣,邇安遠服,海內晏如,國命已康,生生得性。迄相國齊王,緯文經武,統茲大業,盡睿窮幾,研深測化,思隨冥運,智與神行,恩比春天,威同夏日,坦至心於萬物,被大道於八方,故百僚師師,朝無秕政,網疏澤洽,率土歸心。外盡江淮,風靡屈膝,闢地懷人,百城奔走,關隴慕義而請好,瀚漠仰德而致誠。伊所謂命世應期,實撫千載。禎符雜遝,異物同途,謳頌填委,殊方一致,代終之跡斯表,人靈之契已合,天道不遠,我不獨知。朕入纂鴻休,將承世祀,籍援立之厚,延宗社之算,靜言大運,欣於避賢,遠惟唐、虞禪代之典,近想魏、晉揖讓之風,其可昧興替之禮,稽神祇之望?今便遜於別宮,歸帝位於齊國,推聖與能,眇符前軌。主者宣佈天下,以時施行。

又使兼太尉彭城王韶、兼司空敬顯俊奉冊曰:諮爾相國齊王:夫氣分形化,物系君長,皇王遞興,人非一姓。昔放勳馭世,沉璧屬子;重華握歷,持衡擁璇。所以英賢茂實,昭晰千古,豈盛衰有運,興廢在時,知命不得不授,畏天不可不受。是故漢劉告否,當塗順民,曹歷不永,金行納禪,此皆重規襲矩,率由舊章者也。

祖宗光宅,混一萬宇。迄於正光之末,奸孽乘權,厥政多僻,九域離蕩。

永安運窮,人靈殄瘁,羣逆滔天,割裂四海,國土臣民,行非魏有。齊獻武王應期授手,鳳舉龍驤,舉廢極以立天,扶傾柱而鎮地,剪滅黎毒,匡我墜歷,有大德於魏室,被博利於蒼生。及文襄繼軌,誕光前業,內剿兇權,外摧侵叛,遐邇肅晏,功格上玄。王神祇協德,舟梁一世,體文昭武,追變窮微。自舉跡藩旟,頌歌總集,入統機衡,風猷弘遠。及大承世業,扶國昌家,相德日躋,霸風愈邈,威靈斯暢,則荒遠奔馳,聲略所播,而鄰敵順款。以富有之資,運英特之氣,顧眄之間,無思不服。圖諜潛蘊,千祀彰明,嘉禎幽祕,一朝紛委,以表代德之期,用啓興邦之跡,蒼蒼在上,照臨不遠。朕以虛昧,猶未逡巡,靜言愧之,坐而待旦。且時來運往,嬀舜不暇以當陽,世革命改,伯禹不容於北面,況於寡薄,而可踟躕。是以仰協穹昊,俯從百姓,敬以帝位式授於王。天祿永終,大命格矣。

於戲!其祗承歷數,允執其中,對揚天休,斯年千萬,豈不盛歟!

又致璽書於帝,遣兼太保彭城王韶、兼司空敬顯俊皇帝璽綬,禪代之禮一依唐虞、漢魏故事。又尚書令高隆之率百僚勸進戊午,乃即皇帝位於南郊,升壇柴燎告天曰:

皇帝臣洋敢用玄牡昭告於皇皇后帝:否泰相沿,廢興迭用,至道無親,應運斯輔。上覽唐、虞,下稽魏、晉,莫不先天揖讓,考歷終歸。魏氏多難,年將三十,孝昌已後,內外去之。世道橫流,蒼生塗炭。賴我獻武,拯其將溺,三建元首,再立宗祧,掃絕羣兇,芟夷奸宄。德被黔黎,勳光宇宙。文襄嗣武,克構鴻基,功浹寰宇,威陵海外,窮髮懷音,西寇納款,青丘保候,丹穴來庭,扶翼危機,重匡頹運,是則有大造於魏室也。

魏帝以卜世告終,上靈厭德,欽若昊天,允歸大命,以禪於臣洋。夫四海至公,天下爲一,總民宰世,樹之以君,既川嶽啓符,人神效祉,羣公卿士,八方兆庶,僉曰皇極乃顧於上,魏朝推進於下,天位不可以暫虛。遂逼羣議,恭膺大典。猥以寡薄,託於兆民之上,雖天威在顏,咫尺無遠,循躬自省,實懷祗惕。

敬簡元辰,升壇受禪,肆類上帝,以答萬國之心,永隆嘉祉,保祐有齊,以被於無窮之祚。

是日,京師赤雀,獻於南郊。事畢,還宮,御太極前殿。詔曰:“無德而稱,代刑以禮,不言而信,先春後秋。故知惻隱之化,天人一揆,弘宥之道,今古同風。朕以虛薄,功業無紀。昔先獻武王值魏世不造,九鼎行出,乃驅御侯伯,大號燕、趙,拯厥顛墜,俾亡則存。文襄王外挺武功,內資明德,纂戎先業,闢土服遠。年逾二紀,世歷兩都,獄訟有適,謳歌斯在。故魏帝俯遵歷數,爰念褰裳,遠取唐、虞,終同脫屣。實幽憂未已,志在陽城,而羣公卿士,誠守愈切,遂屬代終,居於民上,如涉深水,有眷終朝。始發晉陽,九尾呈瑞,外壇告天,赤雀效祉。惟爾文武不貳心之臣,股肱爪牙之將,左右先王,克隆大業,永言誠節,共斯休祉。思與億兆,同始茲日,其大赦天下。改武定八年天保元年。其百官進階,男子賜爵,鰥寡六疾,義夫節婦,旌賞各有差。”

己未,詔封魏帝爲中山王,食邑萬戶;上書不稱臣,答不稱詔,載天子旌旗,行魏正朔,乘五時副車;封王諸子爲縣公,邑一千戶;奉絹萬匹,錢千萬,粟二萬石,奴婢二百人,水碾一具,田百頃,園一所。詔追尊皇祖文穆王文穆皇帝,妣爲文穆皇后皇考武王爲獻武皇帝,皇兄文襄王文襄皇帝祖宗之稱,付外速議以聞。辛酉,尊王太后皇太后乙丑,詔降魏朝封爵各有差。其信都從義及宣力霸朝者,及西來人並武定六年以來南來投化者,不在降限。辛未,遣大使於四方,觀察風俗,問民疾苦,嚴勒長吏,厲以廉平,興利除害,務存安靜。

若法有不便於時,政有未盡於事者,具條得失,還以聞奏。甲戌,遷神主太廟

六月己卯高麗遣使朝貢。辛巳,詔曰:“頃者風俗流宕,浮競日滋,家有吉凶,務求勝異。婚姻喪葬之費,車服飲食之華,動竭歲資,以營日富。又奴僕帶金玉,婢妾衣羅綺,始以創出爲奇,後以過前爲麗,上下貴賤,無復等差。今運屬惟新,思蠲往弊,反樸還淳,納民軌物。可量事具立條式,使儉而獲中。”

又詔封崇聖侯邑一百戶,以奉孔子之祀,並下魯郡以時修治廟宇,務盡褒崇之至。

詔分遣使人致祭五嶽四瀆,其堯祠舜廟,下及孔父、老君等載於祀典者,鹹秩罔遺。詔曰:“冀州渤海長樂二郡,先帝始封之國,義旗初起之地。幷州太原青州齊郡,霸業所在,王命是基。君子有作,貴不忘本,思申恩洽,蠲復田租。齊郡渤海可並復一年長樂二年太原三年。”

詔故太傅孫騰、故太保尉景、故大司馬婁昭、故司徒高昂、故尚書左僕射慕容紹宗、故領軍万俟幹、故定州刺史段榮、故御史中尉劉貴、故御史中尉竇泰、故殷州刺史劉豐、故濟州刺史蔡俊等並左右先帝,經贊皇基,或不幸早徂,或殞身王事,可遣使者就墓致祭,並撫問妻子,慰逮存亡。又詔封宗室高嶽爲清河王,高隆之爲平原王,高歸彥爲平秦王,高思宗爲上洛王,高長弼爲廣武王,高普爲武興王,高子瑗爲平昌王高顯國爲襄樂王,高睿爲趙郡王,高孝緒爲脩城王。

又詔封功臣厙狄幹爲章武王,斛律金爲咸陽王,賀拔仁爲安定王韓軌安德王,可朱渾道元爲扶風王彭樂陳留王潘相樂爲河東王癸未,詔封諸弟青州刺史浚爲永安王尚書左僕射淹爲平陽王定州刺史浟爲彭城王儀同三司演爲常山王冀州刺史渙爲上黨王儀同三司氵肓爲襄城王儀同三司湛爲長廣王,湝爲任城王,湜爲高陽王,濟爲博陵王,凝爲新平王,潤爲馮翊王,洽爲漢陽王

丁亥,詔立王子殷爲皇太子,王后李氏皇后庚寅,詔以太師厙狄幹爲太宰司徒彭樂太尉司空潘相樂爲司徒開府儀同三司司馬子如司空辛卯,以前太尉清河王嶽爲使持節、驃騎大將軍司州牧壬辰,詔曰:“自今已後,諸有文啓論事並陳要密,有司悉爲奏聞。”己亥,以皇太子初入東宮,赦畿內幷州死罪已下,餘州死降,徒流已下一皆原免。

秋七月辛亥,詔尊文襄妃元氏爲文襄皇后,宮曰靜德。又詔封文襄皇帝子孝琬爲河間王,孝瑜爲河南王乙卯,以尚書令平原王隆之錄尚書事尚書左僕射平陽王淹爲尚書令。又詔曰:“古人鹿皮爲衣,書囊成帳,有懷盛德,風流可想。其魏御府所有珍奇雜彩常所不給人者,徒爲蓄積,命宜悉出,送內後園,以供七日宴賜。”

八月,詔郡國修立黌序,廣延髦俊,敦述儒風。其國子學生亦仰依舊銓補,服膺師說,研習《禮經》。往者文襄皇帝所運蔡邕石經五十二枚,即宜移置學館,依次修立。又詔曰:“有能直言正諫,不避罪辜,謇謇若朱雲,諤諤若周舍,開朕意,沃朕心,弼於一人,利兼百姓者,必當寵以榮祿,待以不次。”又曰:“諸牧民之官,仰專意農桑,勤心勸課,廣收天地之利,以備水旱之災。”庚寅,詔曰:“朕以虛寡,嗣弘王業,思所以讚揚盛績,播之萬古。雖史官執筆,有聞無墜,猶恐緒言遺美,時或未書。在位王公文武大小,降及民庶,爰至僧徒,或親奉音旨,或承傳傍說,凡可載之文籍,悉宜條錄封上。”甲午,詔曰:“魏世議定《麟趾格》,遂爲通制,官司施用,猶未盡善。可令羣官更加論究。適治之方,先盡要切。引綱理目,必使無遺。”

九月癸丑,以散騎常侍車騎將軍、領東夷校尉遼東郡開國公高麗王成爲使持節、侍中驃騎大將軍、領護東夷校尉,王、公如故。詔梁侍中、使持節、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承製邵陵王蕭綸梁王庚午,帝如晉陽,拜辭山陵。是日皇太子入居涼風堂,監總國事。

冬十月己卯,備法駕,御金輅,入晉陽宮,朝皇太后於內殿。辛巳曲赦幷州太原郡晉陽縣及相國府四獄囚。癸未,茹茹國遣使朝貢。乙酉,以特進元韶尚書左僕射幷州刺史段韶爲尚書右僕射丙戌吐谷渾國遣使朝貢。壬辰,罷相國府,留騎兵外兵曹,各立一省,別掌機密十一月,周文帝率衆至陝城,分騎北渡,至建州甲寅,梁湘東王蕭繹遣使朝貢。丙寅,帝親戎出次城東。周文帝聞帝軍容嚴盛,嘆曰:“高歡不死矣。”遂退師。庚午,還宮。十二月丁丑,茹茹、庫莫奚國並遣使朝貢。辛丑,帝至自晉陽

二年春正月丁未,梁湘東王蕭繹遣使朝貢。辛亥,有事於圓丘,以神武皇帝配。癸亥,親耕籍田於東郊。乙酉,前黃門侍郎元世寶、通直散騎侍郎貴平謀逆,免死配邊。有事於太廟甲戌,帝泛舟於城東。二月壬辰太尉彭樂謀反,伏誅。壬寅,茹茹國遣使朝貢。三月丙午襄城王氵肓己未,詔梁承製湘東王繹爲梁使持節、假黃鉞、相國,建梁臺,總百揆,承製梁交州刺史景盛梁州刺史馬嵩仁、義州刺史夏侯珍洽、新州刺史李漢等並率州內附。庚申司空司馬子如坐事免。夏四月壬辰梁王蕭繹遣使朝貢。閏月乙丑室韋國遣使朝貢。

五月丙戌合州刺史斛斯顯攻克梁歷陽鎮。丁亥,高麗國遣使朝貢。是月,侯景梁簡文,立蕭棟爲主。六月庚午,以前司空司馬子如太尉七月壬申,茹茹遣使朝貢。癸酉,行臺郎邢景遠破梁龍安戍,獲鎮城李洛文。己卯,改顯陽殿爲昭陽殿九月壬申,詔免諸伎作、屯、牧、雜色役隸之徒爲白戶。癸巳,帝如趙、定二州,因如晉陽冬十月戊申,起宣光、建始、嘉福、仁壽諸殿。庚申蕭繹遣使朝貢。丁卯文襄皇帝神主入於廟。十一月侯景廢梁主,僣即僞位於建鄴,自稱曰漢。十二月中山王殂。

三年春正月丙申,帝親討庫莫奚代郡,大破之,獲雜畜十餘萬,分賚將士各有差。以奚口付山東爲民。二月,茹茹主阿那瑰爲突厥虜所破,瑰自殺,其太子羅辰及瑰從弟登注俟利發、注子庫提並擁衆來奔。茹茹餘衆立注次子鐵伐爲主。辛丑契丹遣使朝貢。三月戊子,以司州牧清河王嶽爲使持節、南道大都督司徒潘相樂爲使持節、東南道大都督,及行臺辛術率衆南伐。癸巳,詔進梁王蕭繹爲梁主。夏四月壬申,東南道行臺辛術廣陵送傳國璽。甲申,以吏部尚書楊愔尚書右僕射丙申室韋國遣使朝貢。六月乙亥清河王嶽等班師。丁未,帝至自晉陽乙卯,帝如晉陽九月辛卯,帝自幷州離石冬十月乙未,至黃櫨嶺,仍起長城,北至社幹戍四百餘里,立三十六戍。十一月辛巳梁王蕭繹即帝位於江陵,是爲元帝,遣使朝貢。十二月壬子,帝還宮。戊午,帝如晉陽

四年春正月丙子,山胡圍離石戊寅,帝討之,未至,胡已逃竄,因巡三堆戍,大狩而歸。戊寅庫莫奚遣使朝貢。己丑,改鑄新錢,文曰“常平五銖”。

二月,送茹茹主鐵伐父登注及子庫提還北。鐵伐尋爲契丹所殺,國人復立登注爲主,仍爲其大人阿富提等所殺,國人復立庫提爲主。夏四月戊戌,帝還宮。戊午,西南有大聲如雷。五月庚午,帝校獵林慮山戊子,還宮。九月契丹犯塞。

壬午,帝北巡冀、定、幽、安,仍北討契丹冬十月丁酉,帝至平州,遂從西道趣長塹。詔司徒潘相樂率精騎五千自東道趣青山辛丑,至白狼城壬寅,經昌黎城。復詔安德王韓軌率精騎四千東趣,斷契丹走路。癸卯,至陽師水,倍道兼行,掩襲契丹甲辰,帝親逾山嶺,爲士卒先,指麾奮擊,大破之,虜獲十萬餘口、雜畜數十萬頭。樂又於青山大破契丹別部。所虜生口皆分置諸州。是行也,帝露頭袒膊,晝夜不息,行千餘里,唯食肉飲水,壯氣彌厲。丁未,至營州丁巳,登碣石山臨滄海。十一月己未,帝自平州,遂如晉陽。閏月壬寅,梁帝遣使來聘十二月己未突厥復攻茹茹,茹茹舉國南奔。癸亥,帝自晉陽北討突厥,迎納茹茹。乃廢其主庫提,立阿那瑰子庵羅辰爲主,置之馬邑川,給其稟餼繒帛。

親追突厥朔州突厥請降,許之而還。於是貢獻相繼。

五年春正月癸巳,帝討山胡,從離石道。遣太師咸陽王斛律金從顯州道常山王演從晉州道,掎角夾攻,大破之,斬首數萬,獲雜畜十餘萬,遂平石樓。

石樓絕險,自魏世所不能至。於是遠近山胡莫不懾服。是月周文帝西魏主,立齊王廓,是爲恭帝三月,茹茹庵羅辰叛,帝親討,大破之,辰父子北遁。太保賀拔仁坐違節度除名夏四月,茹茹寇肆州丁巳,帝自晉陽討之,至恆州黃瓜堆,虜騎走。時大軍已還,帝率麾下千餘騎,遇茹茹別部數萬,四面圍逼。帝神色自若,指畫形勢,虜衆披靡,遂縱兵潰圍而出。虜乃退走,追擊之,伏屍二十里,獲庵羅辰妻子及生口三萬餘人。五月丁亥地豆乾契丹等國並遣使朝貢。

丁未,北討茹茹,大破之。六月,茹茹率部衆東徙,將南侵。帝率輕騎於金山下邀擊之,茹茹聞而遠遁。秋七月戊子肅慎遣使朝貢。壬辰,降罪人。庚戌,帝至自北伐。八月丁巳突厥遣使朝貢。庚子,以司州牧清河王嶽爲太保司空尉粲爲司徒太子太師侯莫陳相爲司空尚書令平陽王錄尚書事常山王演爲尚書令中書令上黨王渙爲尚書左僕射乙亥儀同三司元旭以罪賜死。丁丑,帝幸晉陽己卯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平原王高隆之。是月,詔常山王演、上黨王渙、清河王嶽、平原王段韶等率衆於洛陽西南筑伐惡城、新城嚴城河南城九月,帝親自臨幸,欲以致周師。周師不出,乃如晉陽冬十月西魏梁元帝江陵。詔清河王嶽、河東王潘相樂、平原王段韶等率衆救之,未至而江陵陷,梁元帝西魏將於謹所殺。梁將王僧辯建康,共推晉安王蕭方智太宰都督中外諸軍承製置百官。十二月庚申,帝北巡至達速嶺,覽山川險要,將起長城

六年春正月壬寅清河王嶽以衆軍渡江,克夏首。送梁郢州刺史陸法和。詔以梁散騎常侍貞陽侯蕭明爲梁主,遣尚書左僕射上黨王渙率衆送之。二月甲子,以陸法和爲使持節、都督荊雍江巴梁益湘萬交廣十州諸軍事太尉公、大都督、西南道大行臺,梁鎮北將軍侍中荊州刺史宋蒨爲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郢州刺史甲戌上黨王渙克譙郡三月丙戌上黨王渙克東關,斬梁將裴之橫,俘斬數千。丙申,帝至自晉陽。封世宗二子孝珩爲廣寧王,延宗爲安德王戊戌,帝臨昭陽殿聽獄決訟。夏四月庚申,帝如晉陽丁卯,儀同蕭軌克梁晉熙城,以爲江州戊寅突厥遣使朝貢。梁反人李山花自號天子,逼魯山城五月乙酉,鎮城李仲侃擊斬之。庚寅,帝至自晉陽。蕭明入於建鄴。丁未,茹茹遣使朝貢。

六月壬子,詔曰:“梁國遘禍,主喪臣離,逷彼炎方,盡生荊棘。興亡繼絕,義在於我,納以長君,拯其危弊,比送梁主,已入金陵。藩禮既修,分義方篤。越鳥之思,豈忘南枝,凡是梁民,宜聽反國,以禮發遣。”丁卯,帝如晉陽壬申,親討茹茹。甲戌,諸軍大會於祁連池乙亥,出塞,至厙狄谷,百餘里內無水泉,六軍渴乏,俄而大雨。戊寅,梁主蕭明遣其子章、兼侍中袁泌、兼散騎常侍楊裕奉表朝貢。秋七月己卯,帝頓白道,留輜重,親率輕騎五千追茹茹。壬午,及於懷朔鎮。帝躬當矢石,頻大破之,遂至沃野,獲其俟利藹焉力婁阿帝、吐頭髮鬱久閭狀延等,並口二萬餘,牛羊數十萬頭。茹茹俟利鬱久閭李家提率部人數百降。

壬辰,帝還晉陽九月乙卯,帝至自晉陽冬十月,梁將陳霸先王僧辯,殺之,廢蕭明,復立蕭方智爲主。辛亥,帝如晉陽十一月丙戌高麗遣使朝貢。梁秦州刺史徐嗣輝、南豫州刺史任約等襲據石頭城,並以州內附。壬辰大都督蕭軌率衆至江,遣都督達摩渡江石頭。東南道行臺彥深秦郡等五城,戶二萬餘,所在安輯之。己亥太保司州牧清河王。是月,柳達摩爲霸先攻逼,以石頭降。十二月戊申庫莫奚遣使朝貢。是年,發夫一百八十萬人築長城,自幽州夏口恆州九百餘里。

七年春正月甲辰,帝至自晉陽。於鄴城西馬射,大集衆庶而觀之。二月辛未,詔常山王演等於涼風堂讀尚書奏按,論定得失,帝親決之。三月丁酉大都督蕭軌等率衆濟江。夏四月乙丑,儀同婁睿率衆討魯陽蠻,大破之。丁卯,詔造金華殿五月丙申漢陽王。是月,帝以肉爲斷慈,遂不得食。六月乙卯蕭軌等與梁師戰於鐘山之西,遇霖雨,失利,軌及都督李希光、王敬寶、東方老、軍司裴英起並沒,土卒散還者十二三。乙丑梁湘州刺史王琳獻馴象。是年,修廣三臺宮殿。秋七月己亥,大赦天下。八月庚申,帝如晉陽九月甲辰庫莫奚遣使朝貢。冬十月丙戌契丹遣使朝貢。是月,發山東寡婦二千六百人以配軍士,有夫而濫奪者五分之一。是月,周文帝殂。十一月壬子,詔曰:崑山作鎮,厥號神州;瀛海爲池,是稱赤縣。蒸民乃粒,司牧存焉。王者之制,沿革迭起,方割成災,肇分十二,水土既平,還復九州。道或繁簡,義在通時,殷因於夏,元所改作。然則日月纏於天次,王公國於地野,皆所以上葉玄儀,下符川嶽。逮於秦政,鞭撻區宇,罷侯置守,天下爲家。洎兩漢承基,曹、馬屬統,其間損益,難以勝言。魏自孝昌之季,數鍾澆否,祿去公室,政出多門,衣冠道盡,黔首塗炭。銅馬、鐵脛之徒。黑山青犢之侶,梟張晉、趙,豕突燕、秦,綱紀從茲而頹,彝章因此而紊。是使豪家大族,鳩率鄉部,託跡勤王,規自署置。或外家公主,女謁內成,昧利納財,啓立州郡。離大合小,本逐時宜,部竹分符,蓋不獲已,牧守令長,虛增其數,求功錄實,諒足爲煩,損害公私,爲弊殊久,既乖爲政之禮,徒有驅羊之費。自爾因循,未遑刪改。朕寅膺寶曆,恭臨八荒,建國經野,務存簡易。將欲鎮躁歸靜,反薄還淳,苟失其中,理從刊正。

傍觀舊史,逖聽前言,周曰成、康,漢稱文、景,編戶之多,古今爲最。而丁口滅於疇日,守令倍於昔辰,非所以馭俗調風,示民軌物。且五嶺內賓,三江乃化,拓土開疆,利窮南海。但要荒之所,舊多浮僞,百室之邑,便立州名,三戶之民,空張郡目。譬諸木犬,猶彼泥龍,循名督實,事歸烏有。今所並省,一依別制。

於是並省三州、一百五十三郡、五百八十九縣、二鎮二十六戍。又制刺史令盡行兼,不給幹物。十二月西魏宇文覺受魏禪。先是,自西河總秦戍長城東至於海,前後所築東西凡三千餘里,率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鎮,凡二十五所。

八年春三月,大熱,人或暍死。夏四月庚午,詔諸取蝦蟹蜆蛤之類,悉令停斷,唯聽捕魚。乙酉,詔公私鷹鷂俱亦禁絕。以太師咸陽王斛律金爲右丞相,前大將軍扶風王朱渾道元爲太傅開府儀同三司賀拔仁爲太保尚書令常山王演爲司空錄尚書事長廣王湛爲尚書令尚書右僕射楊愔尚書左僕射,以並省尚書右僕射崔暹尚書右僕射上黨王錄尚書事。是月,帝在城東馬射,敕京師婦女悉赴觀,不赴者罪以軍法,七日乃止。五月辛酉冀州劉向京師謀逆,黨與皆伏誅。、秋八月己巳庫莫奚遣使朝貢。庚辰,詔丘、郊、禘、祫、時祀,皆仰市取,少牢不得剖割,有司監視,必令豐備;農社先蠶,酒肉而已;雩、禖、風、雨、司民司祿靈星、雜祀,果餅酒脯。唯當務盡誠敬,義同如在。自夏至九月河北六州、河南十二州、畿內八郡大蝗。是月,飛至京師,蔽日,聲如風雨。甲辰,詔今年遭蝗之處免租。是月,周冢宰宇文護殺其主閔帝而立帝弟毓,是爲明帝冬十月乙亥陳霸先弒其主方智自立,是爲陳武帝,遣使稱藩朝貢。是年,於長城內築重城,自庫洛拔而東至於塢紇戍,凡四百餘里。

九年春二月丁亥,降罪人。己丑,詔限仲冬一月燎野,不得他時行火,損昆蟲草木。三月丁酉,帝至自晉陽夏四月辛巳,大赦。是夏,大旱。帝以祈雨不應,毀西門豹祠,掘其冢。山東大蝗,差伕役捕而坑之。是月,北豫州刺史司馬消難以城叛,入於周。五月辛丑尚書令長廣王錄尚書事驃騎大將軍、平秦王歸彥爲尚書左僕射甲辰,以前尚書左僕射楊愔尚書令六月乙丑,帝自晉陽北巡。己巳,至祁連池戊寅,還晉陽秋七月辛丑,給京畿老人劉奴等九百四十三人版職及杖帽各有差。戊申,詔趙、燕、瀛、定、南營五州及司州廣平清河二郡去年螽澇損田,兼春夏少雨,苗稼薄者,免今年租賦。八月乙丑,至自晉陽甲戌,帝如晉陽。是月,陳江州刺史沈泰以三千人內附。先是,發丁匠三十餘萬營三臺於鄴下,因其舊基而高博之,大起宮室及遊豫園。至是,三臺成,改銅爵曰金鳳,金獸曰聖應,冰井曰崇光。十一月甲午,帝至自晉陽,登三臺,御乾象殿,朝宴羣臣,並命賦詩。以新宮成,丁酉,大赦,內外文武並進一大階。

丁巳梁湘州刺史王琳遣使請立蕭莊爲梁主,仍以江州內屬,令莊居之。十二月癸酉,詔梁王蕭莊爲梁主,進居九派。戊寅,以太傅朱渾道元爲太師司徒尉粲爲太尉冀州刺史段韶爲司空錄尚書事常山王演爲大司馬錄尚書事長廣王湛爲司徒。是月,起大莊嚴寺。是年,殺永安王浚、上黨王渙。

十年春正月戊戌,以司空侯莫陳相爲大將軍甲寅,帝如遼陽甘露寺乙卯,詔於麻城衛州二月丙戌,帝於甘露寺禪居深觀,唯軍國大政奏聞。三月戊戌,以侍中高德政尚書右僕射丙辰,帝至自遼陽。是月,梁主蕭莊郢州,遣使朝貢。閏四月丁酉,以司州牧彭城王浟爲司空侍中高陽王湜爲尚書右僕射乙巳,以司空彭城王浟兼太尉,封皇子紹廉爲長樂郡王五月癸未,誅始平公元世、東平公元景式等二十五家,特進元韶等十九家並令禁止。六月陳武帝殂,兄子蒨立,是爲文帝秋八月戊戌,封皇子紹義爲廣陽郡王,以尚書右僕射河間王孝琬爲尚書左僕射癸卯,詔諸軍民或有父祖改姓冒入元氏,或假託攜認,忘稱姓元者,不問世數遠近,悉聽改複本姓。九月己巳,帝如晉陽。是月,使酈懷則、陸仁惠使於蕭莊冬十月甲午,帝暴崩於晉陽宮德陽堂,時年三十一。遺詔:“凡諸凶事一依儉約。三年之喪,雖曰達禮,漢文革創,通行自昔,義有存焉,同之可也,喪月之斷限以三十六日。嗣主、百僚、內外遐邇奉制割情,悉從公除。”癸卯發喪,斂於宣德殿十一月辛未梓宮京師十二月乙酉,殯於太極前殿。乾明元年二月丙申,葬於武寧陵,諡曰文宣皇帝廟號威宗武平初,又改爲文宣,廟號顯祖

帝少有大度,志識沉敏,外柔內剛,果敢能斷。雅好吏事,測始知終,理劇處繁,終日不倦。初踐大位,留心政術,以法馭下,公道爲先。或有違犯憲章,雖密戚舊勳,必無容舍,內外清靖,莫不祗肅。至於軍國幾策,獨決懷抱,規模宏遠,有人君大略。又以三方鼎跱,諸夷未賓,修繕甲兵,簡練士卒,左右宿衛置百保軍士。每臨行陣,親當矢石,鋒刃交接,唯恐前敵之不多,屢犯艱危,常致克捷。嘗於東山遊宴,以關隴未平,投杯震怒,召魏收於御前,立爲詔書,宣示遠近,將事西伐。是歲,周文帝殂,西人震恐,常爲度隴之計。既征伐四克,威振戎夏,六七年後,以功業自矜,遂留連耽湎,肆行淫暴。或躬自鼓舞,歌謳不息,從旦通宵,以夜繼晝。或袒露形體,塗傅粉黛,散發胡服,雜衣錦彩。拔刃張弓,遊於市肆,勳戚之第,朝夕臨幸。時乘馲駝牛驢,不施鞍勒,盛暑炎赫,隆冬酷寒,或日中暴身,去衣馳騁,從者不堪,帝居之自若。親戚貴臣,左右近習,侍從錯雜,無復差等。徵集淫嫗,分付從官,朝夕臨視,以爲娛樂。凡諸殺害,多令支解,或焚之於火,或投之於河。沉酗既久,彌以狂惑,至於末年,每言見諸鬼物,亦云聞異音聲。情有蒂芥,必在誅戮,諸元宗室鹹加屠剿,永安上黨並致冤酷,高隆之、高德政杜弼王元景李蒨之等皆以非罪加害。嘗在晉陽以槊戲刺都督尉子耀,應手即殞。又在三臺大光殿上,以鋸鋸都督穆嵩,遂至於死。又嘗幸開府暴顯家,有都督韓悊無罪,忽於衆中喚出斬之。自餘酷濫,不可勝紀。朝野慘憎,各懷怨毒。而素以嚴斷臨下,加之默識強記,百僚戰慄,不敢爲非,文武近臣,朝不謀夕。又多所營繕,百役繁興,舉國騷擾,公私勞弊。

凡諸賞賚,無復節限,府藏之積,遂至空虛。自皇太后諸王及內外勳舊,愁懼危悚,計無所出。暨於末年,不能進食,唯數飲酒,麴櫱成災,因而致斃。

論曰:高祖平定四胡,威權延世。遷鄴之後,雖主器有人,號令所加,政皆自出。顯祖因循鴻業,內外協從,自朝及野,羣心屬望。東魏之地,舉世樂推,曾未期月,玄運集己。始則存心政事,風化肅然,數年之間,翕斯致治。其後縱酒肆欲,事極猖狂,昏邪殘暴,近世未有。饗國弗永,實由斯疾,胤嗣殄絕,固亦餘殃者也。

贊曰:天保定位,受終攸屬。奄宅區夏,爰膺帝籙。勢葉謳歌,情毀龜玉。

始存政術,聞斯德音。罔遵克念,乃肆其心。窮理殘虐,儘性荒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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