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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三 列傳第二十五

蕭明 蕭祗 蕭退 蕭放 徐之才

蕭明,蘭陵人,梁武帝長兄長沙王懿之子。在其本朝,甚爲梁武所親愛。少歷顯職,封湞陽侯太清中,以爲豫州刺史。梁主既納侯景,詔明率水陸諸軍趨彭城,大圖進取。又命兗州刺史南康嗣王會理總馭羣帥,指授方略。明渡淮未幾,官軍破之,盡俘其衆。魏帝升門樓,親引見明及諸將帥,釋其禁,送於晉陽。世宗禮明甚重,謂之曰:“先王與梁主和好十有餘年,聞彼禮佛文,常雲奉爲魏主,並及先王,此甚是梁主厚意。不謂一朝失信,致此紛擾。自出師薄伐,無戰不克,無城不陷,今自欲和,非是力屈。境上之事,知非梁主本心,當是侯景違命扇動耳。侯可遣使諮論,若猶存先王分義,重成通和者,吾不必違先王之旨,侯及諸人並即放還。”於是使人以明書告梁主,梁主乃致書以慰世宗。

天保六年梁元西魏所滅,顯祖詔立明爲梁主,前所獲梁將湛海珍等皆聽從明歸,令上黨王渙率衆以送。是時梁太尉王僧辯司空陳霸先在建鄴,推晉安王方智丞相顯祖賜僧辯、霸先璽書,僧辯未奉詔。上黨王進軍,明又與僧辯書,往復再三,陳禍福,僧辯初不納。既而上黨王東關,斬裴之橫,江表危懼,僧辯乃啓上黨求納明,遣舟艦迎接。王饗梁朝將士,及與明刑牲歃血,載書而盟。

於是梁輿東度,齊師北反。侍中裴英起衛送明入建鄴,遂稱尊號,改承聖四年天成元年,大赦天下,宇文黑獺、賊察等不在赦例。以方智爲太子,授王僧辯大司馬。明上表遣第二息章馳到京都,拜謝宮闕。冬,霸先襲殺僧辯,復立方智,以明爲太傅建安王。霸先奉表朝廷,雲僧辯陰謀篡逆,故誅之。方智請稱臣,永爲藩國,齊遣行臺司馬恭及梁人盟於歷陽明年,詔徵明。霸先猶稱藩,將遣使送明,會明疽發背死。

梁將王琳在江上與霸先相抗,顯祖遣兵納梁永嘉王蕭莊主樑祀。九年二月,自湓城濟江,三月,即帝位於郢州年號天啓,王琳總其軍國,追諡明曰閔皇帝

明年,莊爲陳人所敗,遂入朝,封爲侯。朝廷許以興復,竟不果。後主亡之日,莊在鄴飲氣而死。

蕭祗,字敬式,梁武弟南平王偉之子也。少聰敏,美容儀。在梁封定襄侯,位東揚州刺史。於時江左承平,政寬人慢,祗獨蒞以嚴切,梁武悅之。遷北兗州刺史太清二年侯景圍建鄴。祗聞臺城失守,遂來奔。以武定七年至鄴,文襄令魏收邢邵與相接對。歷位太子少傅,領平陽王師,封清河郡公。齊天保初,授右光祿大夫,領國子祭酒。時梁元帝侯景,復與齊通好,文宣欲放祗等還南。

俄而西魏江陵,遂留鄴都,卒。贈中書監車騎大將軍揚州刺史

蕭退,梁武帝司空鄱陽王恢之子也。退在梁封湘潭侯,位青州刺史。建鄴陷,與從兄祗俱入東魏。齊天保中,位金紫光祿大夫,卒。子慨,深沉有禮,樂善好學,攻草隸書。南士中稱爲長者。歷著作佐郎待詔文林館,卒於司徒從事中郎

蕭放,字希逸,隨父祗至鄴。祗卒,放居喪以孝聞。所居廬室前有二慈鳥來集,各據一樹爲巢,自午以前,馴庭飲啄,午後更不下樹,每臨時,舒翅悲鳴,全似哀泣。家人伺之,未常有闕。時以爲至孝之感。服闋,襲爵。武平中,待詔文林館。放性好文詠,頗善丹青,因此在宮中披覽書史及近世詩賦,監畫工作屏風等雜物見知,遂被眷待。累遷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

徐之才丹陽人也。父雄,事南齊,位蘭陵太守,以醫術爲江左所稱。之才幼而雋發,五歲誦《孝經》,八歲略通義旨。曾與從兄康造太子詹事汝南周舍宅聽《老子》。舍爲設食,乃戲之曰:“徐郎不用心思義,而但事食乎?”之才答曰:“蓋聞聖人虛其心而實其腹。”舍嗟賞之。年十三,召爲太學生,粗通《禮》、《易》。彭城劉孝綽河東裴子野、吳郡張嵊等每共論《周易》及《喪服》儀,酬應如響。鹹共嘆曰:“此神童也。”孝綽又云:“徐郎燕頷,有班定遠之相。”陳郡袁昂丹陽尹,闢爲主簿,人務事宜,皆被顧訪。郡廨遭火,之才起望,夜中不著衣,披紅服帕出房,映光爲昂所見。功曹白請免職,昂重其才術,仍特原之。豫章王綜出鎮江都復除豫章王左常侍,又轉綜鎮北主簿。及綜入魏,三軍散走,之才退至呂梁,橋斷路絕,遂爲魏統軍石茂孫所止。綜入魏旬月,位至司空。魏聽綜收斂僚屬,乃訪之纔在彭泗,啓魏帝雲:“之才大善醫術,兼有機辯。”詔徵之才。孝昌二年,至洛,敕居南館,禮遇甚優。從祖謇子踐啓求之才還宅。之才藥石多效,又窺涉經史,發言辯捷,朝賢競相要引,爲之延譽武帝時,封昌安縣侯天平中,齊神武徵赴晉陽,常在內館,禮遇稍厚。

武定四年,自散騎常侍祕書監。文宣作相,普加黜陟。楊愔以其南土之人,不堪典祕書,轉授金紫光祿大夫,以魏收代領之。之才甚怏怏不平。

之才少解天文,兼圖讖之學,共館客宋景業參校吉凶,知午年必有革易,因高德政啓之。文宣聞而大悅。時自婁太后及勳貴臣鹹雲關西既是勁敵,恐其有挾天子令諸侯之辭,不可先行禪代事。之才獨雲:“千人逐免,一人得之,諸人鹹息。須定大業,何容翻欲學人。”又援引證據,備有條目,帝從之。登祚後,彌見親密。之才非唯醫術自進,亦爲首唱禪代,又戲謔滑稽,言無不至,於是大被狎暱。尋除侍中,封池陽縣伯。見文宣政令轉嚴,求出,除趙州刺史,竟不獲述職,猶爲弄臣。

皇建二年,除西兗州刺史。未之官,武明皇太后不豫,之才療之,應手便愈,孝昭賜採帛千段、錦四百匹。之才既善醫術,雖有外授,頃即徵還。既博識多聞,由是於方術尤妙。大寧二年春,武明太后又病。之才弟之範爲尚藥典御,敕令診候。內史皆令呼太后爲石婆,蓋有俗忌,故改名以厭制之。之範出告之才曰:“童謠雲:‘周裏跂求伽,豹祠嫁石婆,斬冢作媒人,唯得一量紫綖靴。’今太后忽改名,私所致怪。”之才曰:“跂求伽,胡言去已。豹祠嫁石婆,豈有好事?斬冢作媒人,但令合葬自斬冢。唯得紫綖靴者,得至四月,何者?紫之爲字‘此’下‘系’,‘延’者熟,當在四月之中。”之範問靴是何義。之才曰:“靴者革旁化,寧是久物?”至四月一日,後果崩。

有人患腳跟腫痛,諸醫莫能識。之才曰:“蛤精疾也,由乘船入海,垂腳水中。疾者曰:“實曾如此。”之才爲剖得蛤子二,大如榆莢。又有以骨爲刀子靶者,五色班斕。之才曰:“此人瘤也。”問得處,雲於古冢見髑髏額骨長數寸,試削視,有文理,故用之。其明悟多通如此。

天統四年,累遷尚書左僕射,俄除兗州刺史,特給鐃吹一部。之才醫術最高,偏被命召。武成酒色過度,怳惚不恆,曾病發,自雲初見空中有五色物,稍近,變成一美婦人,去地數丈,亭亭而立。食頃,變爲觀世音。之才雲:“此色慾多,大虛所致。”即處湯方,服一劑,便覺稍遠,又服,還變成五色物,數劑湯,疾竟愈。帝每發動,輒遣騎追之,針藥所加,應時必效,故頻有端執之舉。入秋,武成小定,更不發動。和士開欲依次轉進,以之才附籍兗州,即是本屬,遂奏附除刺史,以胡長仁爲右僕射。及十月,帝又病動,語士開雲:“恨用之才外任,使我辛苦。”其月八日,敕驛追之才。帝以十日崩,之才十一日方到。既無所及,復還赴州。在職無所侵暴,但不甚閒法理,頗亦疏慢,用舍自由。

五年冬,后王徵之才。尋左僕射闕,之才曰:“自可復禹之績。”武平元年,重除尚書左僕射。之才於和士開、陸令萱母子曲盡卑狎,二家苦疾,救護百端。

由是遷尚書令,封西陽郡王。祖珽執政,除之才侍中太子太師。之才恨曰:”

子野沙汰我。”珽目疾,故以師曠比之。

之才聰辨強識,有兼人之敏,尤好劇談謔語,公私言聚,多相嘲戲。鄭道育常戲之才爲師公。之才曰:“既爲汝師,又爲汝公,在三之義,頓居其兩。”又嘲王昕姓雲:“有言則訁王,近犬便狂,加頸足而爲馬,施角尾而爲羊。”盧元明因戲之才雲:“卿姓是未入人,名是字之誤。”即答雲:“卿姓在亡爲虐,在丘爲虛,生男則爲虜,養馬則爲驢。”又嘗與朝士出遊,遙望羣犬競走,諸人試令目之。之才即應聲雲:“爲是宋鵲,爲是韓盧,爲逐李斯東走,爲負帝女南徂。”

李諧於廣坐,因稱其父名曰:“卿嗜熊白生否?”之才曰:“平平耳。”又曰:“卿此言於理平否?”諧遽出避之,道逢其甥高德正。德正曰:“舅顏色何不悅?”

諧告之故。德正徑造坐席,連索熊白。之才謂坐者曰:“個人諱底?”衆莫知。

之才曰:“生不爲人所知,死不爲人所諱,此何足問?”唐邕、白建方貴,時人言云:“幷州赫赫唐與白。”之才蔑之。元日,對邕爲諸令史祝曰:“見卿等位當作唐、白。”又以小史好嚼筆,故嘗執管就元文遙口曰:“借君齒。”其不遜如此。

歷事諸帝,以戲狎得寵。武成生齻牙,問諸醫。尚藥典御鄧宣文以實對,武成怒而撻之。後以問之才,拜賀曰:“此是智牙,生智牙者聰明長壽。”武成悅而賞之。爲僕射時,語人曰:“我在江東,見徐勉僕射朝士莫不佞之。今我亦是徐僕射,無一人佞我,何由可活!”之才妻廣陽王妹,之才從文襄求得爲妻。和士開知之,乃淫其妻。之才遇見而避之,退曰:“妨少年戲笑。”其寬縱如此。年八十,卒。贈司徒公、錄尚書事,諡曰文明

子林,字少卿太尉司馬。次子同卿,太子庶子,之才以其無學術,每嘆雲:“終恐同《廣陵散》矣。”

弟之範,亦醫術見知,位太常卿,特聽襲之才爵西陽王。入周,授儀同大將軍。開皇中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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