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八年,侯景叛,除東南道行臺尚書,封江夏縣男,與高嶽等破侯景,擒蕭明。遷東徐州刺史,爲淮南經略使。齊天保元年,侯景徵江西租稅,術率諸軍渡淮斷之,燒其稻數百萬石。還鎮下邳,人隨術北渡淮者三千餘家。東徐州刺史郭志殺郡守。文宣聞之,敕術自今所統十餘州地諸有犯法者,刺史先啓聽報,以下先斷後表聞。齊代行臺兼總人事,自術始也。安州刺史、臨清太守、盱眙蘄城二鎮將犯法,術皆案奏殺之。睢州刺史及所部郡守俱犯大辟,朝廷以其奴婢百口及資財盡賜術,三辭不見許,術乃送詣所司,不復以聞。邢邵聞之,遺術書曰:“昔鍾離意雲‘孔子忍渴於盜泉’,便以珠璣委地,足下今能如此,可謂異代一時。”及王僧辯破侯景,術招攜安撫,城鎮相繼款附,前後二十餘州。於是移鎮廣陵。獲傳國璽送鄴,文宣以璽告於太廟。此璽即秦所制,方四寸,上紐交盤龍,其文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二漢相傳,又傳魏、晉。懷帝敗,沒於劉聰。
聰敗,沒於石氏。石氏敗,晉穆帝永和中,濮陽太守戴僧施得之,遣督護何融送於建鄴。歷宋、齊、梁,梁敗,侯景得之。景敗,侍中趙思賢以璽投景南兗州刺史郭元建,送於術,故術以進焉。尋徵爲殿中尚書,領太常卿,仍與朝賢議定律令。遷吏部尚書,食南兗州梁郡幹。
遷鄴以後,大選之職,知名者數四,互有得失,未能盡美。文襄帝少年高朗,所弊者疏;袁叔德沉密謹厚,所傷者細;楊愔風流辨給,取士失於浮華。唯術性尚貞明,取士以才器,循名責實,新舊參舉,管庫必擢,門閥不遺。考之前後銓衡,在術最爲折衷,甚爲當時所稱舉。天保末,文宣嘗令術選百員官,參選者二三千人,術題目士子,人無謗讟,其所旌擢,後亦皆致通顯。
術清儉,寡嗜慾。勤於所職,未嘗暫懈。臨軍以威嚴,牧人有惠政。少愛文史,晚更修學,雖在戎旅,手不釋卷。及定淮南,凡諸資物一毫無犯,唯大收典籍,多是宋、齊、梁時佳本,鳩集萬餘卷,並顧陸之徒名畫、二王已下法書數亦不少,俱不上王府,唯入私門。及還朝,頗以饋遺權要,物議以此少之。十年卒,年六十。皇建二年,贈開府儀同三司、中書監、青州刺史。子閣卿,尚書郎。閣卿弟衡卿,有識學,開府參軍事。隋大業初,卒於太常丞。
元文遙,字德遠,河南洛陽人,魏昭成皇帝六世孫也。五世祖常山王遵。父晞,有孝行,父卒,廬於墓側而終。文遙貴,贈特進、開府儀同三司、中書監,諡曰孝。文遙敏慧夙成,濟陰王暉業每雲:“此子王佐才也。”暉業嘗大會賓客,有人將《何遜集》初入洛,諸賢皆讚賞之。河間邢邵試命文遙,“誦之幾遍可得?”
起家員外散騎常侍。遭父喪,服闋,除太尉東閣祭酒。以天下方亂,遂解官侍養,隱於林慮山。武定中,文襄徵爲大將軍府功曹。齊受禪,於登壇所受中書舍人,宣傳文武號令。楊遵彥每雲:“堪解穰侯印者,必在斯人。”後忽被中旨幽執,竟不知所由。如此積年。文宣後自幸禁獄,執手愧謝,親解所著金帶及御服賜之,即日起爲尚書祠部郎中。孝昭攝政,除大丞相府功曹參軍,典機密。及踐祚,除中書侍郎,封永樂縣伯,參軍國大事。及帝大漸,與平秦王歸彥、趙郡王睿等同受顧託,迎立武成。即位,任遇轉隆,歷給事黃門侍郎、散騎常侍、侍中、中書監。天統二年,詔特賜姓高氏,籍屬宗正,子弟依例歲時入朝。再遷尚書左僕射,進封寧都郡公、侍中。
文遙歷事三主,明達世務,每臨軒,多命宣敕,號令文武,聲韻高朗,發吐無滯。然探測上旨,時有委巷之言,故不爲知音所重。齊因魏朝,宰縣多用廝濫,至於士流恥居百里。文遙以縣令爲字人之切,遂請革選。於是密令搜揚貴遊子弟,發敕用之。猶恐其披訴,總召集神武門,令趙郡王睿宣旨唱名,厚加慰喻。士人爲縣,自此始也。既與趙彥深、和士開同被任遇,雖不如彥深清貞守道,又不爲士開貪淫亂政,在於季、孟之間。然性和厚,與物無競,故時論不在彥深之下。
至後主嗣位,趙郡王睿、婁定遠等謀出和士開,文遙亦參其議。睿見殺,文遙由是出爲西兗州刺史。詣士開別,士開曰:“處得言地,使元家兒作令僕,深愧朝廷。”既言而悔,仍執手慰勉之。猶慮文遙自疑,用其子行恭爲尚書郎,以慰其心。士開死,自東徐州刺史徵入朝,竟不用,卒。
行恭美姿貌,有父風,兼俊才,位中書舍人,待詔文林館。齊亡,陽休之等十八人同入關,稍遷司勳下大夫。隋開皇中,位尚書郎,坐事徙瓜州而卒。行恭少頗驕恣,文遙令與范陽盧思道交遊。文遙嘗謂思道雲:“小兒比日微有所知,是大弟之力,然白擲劇飲,甚得師風。”思道答雲:“郎辭情俊邁,自是克荷堂構,而白擲劇飲,亦天性所得。”行恭弟行如,亦聰慧早成,武平末,任著作佐郎。
趙彥深,自雲南陽宛人,漢太傅熹之後。高祖父難,爲清河太守,有惠政,遂家焉,清河後改爲平原,故爲平原人也。本名隱,避齊廟諱,改以字行。父奉伯,仕魏位中書舍人、行洛陽令。彥深貴,贈司空。彥深幼孤貧,事母甚孝。年十歲,曾候司徒崔光。光謂賓客曰:“古人觀眸子以知人,此人當必遠至。”性聰敏,善書計,安閒樂道,不雜交遊,爲雅論所歸服。昧爽輒自掃門外,不使人見,率以爲常。
初爲尚書令司馬子如賤客,供寫書。子如善其無誤,欲將入觀省舍。隱靴無氈,衣帽穿弊,子如給之。用爲書令史,月餘,補正令史。神武在晉陽,索二史,子如舉彥深。後拜子如開府參軍,超拜水部郎。及文襄爲尚書令攝選,沙汰諸曹郎,彥深以地寒被出爲滄州別駕,辭不行。子如言於神武,徵補大丞相功曹參軍,專掌機密,文翰多出其手,稱爲敏給。神武曾與對坐,遣造軍令,以手捫其額曰:“若天假卿年,必大有所至。”每謂司徒孫騰曰:“彥深小心恭慎,曠古絕倫。”
及神武崩,祕喪事,文襄慮河南有變,仍自巡撫,乃委彥深後事,轉大行臺都官郎中。臨發,握手泣曰:“以母弟相托,幸得此心。”既而內外寧靜,彥深之力。及還發喪,深加褒美,乃披郡縣簿爲選,封安國縣伯。從徵潁川,時引水灌城,城雉將沒,西魏將王思政猶欲死戰。文襄令彥深單身入城告喻,即日降之,便手牽思政出城。先是,文襄謂彥深曰:“吾昨夜夢獵,遇一羣豕,吾射盡獲之,獨一大豕不可得。卿言當爲吾取須臾獲豕而進。”至是,文襄笑曰:“夢驗矣。”
文宣嗣位,仍典機密,進爵爲侯。天保初,累遷祕書監。以爲忠謹,每郊廟,必令兼太僕卿,執御陪乘。轉大司農。帝或巡幸,即輔贊太子,知後事。出爲東南道行臺尚書、徐州刺史,爲政尚恩信,爲吏人所懷,多所降下。所營軍處,士庶追思,號趙行臺頓。文宣璽書勞勉,徵爲侍中,仍掌機密。河清元年,進爵安樂公,累遷尚書左僕射、齊州大中正、監國史,遷尚書令,爲特進,封宜陽王。
彥深歷事累朝,常參機近,溫柔謹慎,喜怒不形於色。自皇建以還,禮遇稍重,每有引見,或升御榻,常呼官號而不名也。凡諸選舉,先令銓定,提獎人物,皆行業爲先,輕薄之徒,弗之齒也。孝昭既執朝權,羣臣密多勸進,彥深獨不致言。孝昭嘗謂王晞雲:“若言衆心皆謂天下有歸,何不見彥深有語?”晞以告,彥深不獲已,陳請,其爲時重如此。常遜言恭己,未嘗以驕矜待物,所以或出或處,去而復還。母傅氏,雅有操識。彥深三歲,傅便孀居,家人慾以改適,自誓以死。彥深五歲,傅謂之曰:“家貧兒小,何以能濟?”彥深泣而言曰:“若天哀矜,兒大當仰報。”傅感其意,對之流涕。及彥深拜太常卿,還,不脫朝服,先入見母,跪陳幼小孤露,蒙訓得至於此。母子相泣久之,然後改服。後爲宜陽國太妃。彥深有七子,仲將知名。
仲將沉敏有父風,溫良恭儉,雖對妻子,亦未嘗怠慢,終日儼然。學涉羣書,善草隸。雖與弟書,書字楷正,雲草不可不解,若施之於人,即似相輕易,若與當家中卑幼,又恐其疑所在宜爾,是以必須隸筆。彥深乞轉以萬年縣子授之。位給事黃門侍郎、散騎常侍。隋開皇中,位吏部郎,終於安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