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廉,趙郡高邑人也。齊州刺史義深之弟。稚廉少而寡慾,爲兒童時,初不從家人有所求請。家人嘗故以金寶授之,終不取,強付,輒擲之於地。州牧以其蒙稚而廉,故名曰稚廉。聰敏好學,年十五,頗尋覽五經章句。屬葛榮作亂,本郡紛擾,違難赴京。永安中,釋褐奉朝請。普泰初,開府記室、龍驤將軍、廣州徵南府錄事參軍,不行。尋轉開府諮議參軍事、前將軍。天平中,高祖擢爲泰州開府長史、平北將軍。稚廉緝諧將士,軍民樂悅。高祖頻幸河東,大相嗟賞。
轉爲世宗驃騎府長史。詔以濟州控帶川陸,接對梁使,尤須得人,世宗薦之,除濟州儀同長史。又遷瀛州長史。高祖行經冀州,總合河北六州文籍,商校戶口增損。高祖親自部分,多在馬上,徵責文簿,指景取備,事緒非一。稚廉每應機立成,恆先期會,莫不雅合深旨,爲諸州準的。高祖顧謂司馬子如曰:“觀稚廉處分,快人意也。”因集文武數萬人,令郎中杜弼宣旨慰勞,仍詰諸州長史、守令等,諸人並謝罪,稚廉獨前拜恩,觀者鹹嘆美之。其日,賜以牛酒。高祖還並,以其事告世宗。世宗喜而語人曰:“吾足知人矣。”
世宗嗣事,召詣晉陽,除霸府掾。謂杜弼曰:“幷州王者之基,須好長史,各舉所知。”時互有所稱,皆不允。衆人未答。世宗乃謂陳元康曰:“我教君好長史處,李稚廉即其人也。”遂命爲並州長史。常在世宗第內,與隴西辛術等六人號爲館客,待以上賓之禮。天保初,除安南將軍、太原郡守。顯祖嘗召見,問以治方,語及政刑寬猛,帝意深文峻法,稚廉固以爲非,帝意不悅。語及楊愔,誤稱爲楊公。以應對失宜,除濟陰郡守,帶西兗州刺史。徵拜太府少卿,尋轉廷尉少卿,遷太尉長史。肅宗即位,兼散騎常侍、省方大使。行還,所奏多見納用。
除合州刺史,亦有政績。未滿,行懷州刺史。還朝,授兼太僕卿,轉大司農卿、趙州大中正。天統元年,加驃騎大將軍、大理卿,世稱平直。爲南青州刺史,未幾,徵爲並省都官尚書。武平五年三月,卒於晉陽,年六十七。贈儀同三司、信義二州刺史、吏部尚書。
封述,字君義,渤海蓚人也。父軌,廷尉卿、濟州刺史。述有幹用,年十八爲濟州徵東府鎧曹參軍。高道穆爲御史中尉,啓爲御史。遷大司馬清河王開府記室參軍,兼司徒主簿。太昌中,除尚書三公郎中,以平幹稱。天平中,增損舊事爲《麟趾新格》,其名法科條,皆述刪定。梁散騎常侍陸晏子、沈警來聘,以述兼通直郎使梁。還,遷世宗大將軍府從事中郎,監京畿事。武定五年,除彭城太守、當郡督,再行東徐州刺史。武定七年,除廷尉少卿。八年,兼給事黃門侍郎。
齊受禪,與李獎等八人充大使,巡省方俗,問民疾苦。天保三年,除清河太守,遷司徒左長史,行東都事,尋除海州刺史。大寧元年,徵授大理卿。河清三年,敕與錄尚書趙彥深、僕射魏收、尚書陽休之、國子祭酒馬敬德等議定律令。天統元年,遷度支尚書。三年,轉五兵尚書,加儀同三司。武平元年,除南兗州刺史。
述久爲法官,明解律令,議斷平允,深爲時人所稱。而厚積財產,一無饋遺,雖至親密友貧病困篤,亦絕於拯濟,朝野物論甚鄙之。外貌方整而不免請謁,迴避進趨,頗致嗤駭。前妻河內司馬氏,一息爲娶隴西李士元女,大輸財娉。及將成禮,猶競懸違。述忽取供養像對士元打像作誓,士元笑曰:“封公何處常得應急像,須誓便用。”一息娶范陽盧莊之女。述又逕府訴雲:“送驘乃嫌腳跛,評田則雲滷薄,銅器又嫌古廢。”皆爲吝嗇所及,每致紛紜。子元,武平末太子舍人。
述弟詢,字景文。魏員外郎,武定中永安公開府法曹,稍遷尚書起部郎中,轉三公郎,出爲東平原郡太守,遷定州長史,又除河間郡守,入爲尚書左丞,又爲濟南太守。隋開皇中卒。詢窺涉經史,清素自持,歷官皆有幹局才具,治郡甚著聲績,民吏敬而愛之。
許惇,字季良,高陽新城人也。父護,魏高陽、章武二郡太守。惇清識敏速,達於從政,任司徒主簿,以能判斷見知,時人號爲入鐵主簿。稍遷陽平太守。當時遷都鄴,陽平即是畿郡,軍國責辦,賦斂無準,又勳貴屬請,朝夕徵求,惇並御之以道,上下無怨,治爲下天第一。特加賞異,圖形於闕,詔頒天下。遷魏尹,出拜齊州刺史,轉梁州刺史,治並有聲。遷大司農。會侯景背叛,王思政入據潁城,王師出討,惇常督漕,軍無乏絕。引洧水灌城,惇之策也。遷殿中尚書。惇美鬚髯,下垂至帶,省中號爲長鬛公。顯祖嘗因酒酣,握惇鬚髯稱美,遂以刀截之,唯留一握。惇懼,因不復敢長,時人又號爲齊須公。世祖踐祚,領御史中丞,爲膠州刺史。尋追爲司農卿,又遷大理卿,再爲度支尚書,歷太子少保、少師、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特進,賜爵萬年縣子,食下邳郡幹。以年老致仕於家,三年卒。
惇少純直,晚更浮動。齊朝體式,本州大中正以京官爲之。同郡邢邵爲中書監,德望甚高,惇與邵競中正,遂馮附宋欽道,出邵爲刺史,朝議甚鄙薄之。雖久處朝行,歷官清顯,與邢邵、魏收、陽休之、崔劼、徐之才之徒比肩同列,諸人或談說經史,或吟詠詩賦,更相嘲戲,欣笑滿堂,惇不解劇談,又無學術,或竟坐杜口,或隱几而睡,深爲勝流所輕。
父靈珍,魏兗州別駕。烈少通敏,自修立,有成人之風。好讀書,能言名理,以玄學知名。魏孝昌中,烈從兄侃爲太守,據郡起兵外叛。烈潛知其謀,深懼家禍,與從兄廣平太守敦馳赴洛陽告難。朝廷將加厚賞,烈告人云:“譬如斬手全軀,所存者大爾,豈有幸從兄之敗以爲己利乎?”卒無所受。
弱冠,州闢主簿,又兼治中從事。刺史方以吏事爲意,以幹濟見知。釋巾太師咸陽王行參軍,遷祕書郎。顯祖初,爲儀同三司開府倉曹參軍事。天保初,授太子步兵校尉、輕車將軍,尋遷並省比部郎中,除司徒屬,頻歷尚書祠部、左右民郎中,所在鹹爲稱職。九年,除陽平太守,治有能名。是時,頻有災蝗,犬牙不入陽平境,敕書褒美焉。皇建二年,遷光祿少卿,加龍驤將軍、兗州大中正,又進號平南將軍。天統中,除太中大夫,兼光祿少卿。武平初,除驃騎將軍、義州刺史,尋以老疾還鄉。周大象中卒。
烈家傳素業,閨門修飾,爲世所稱。一門女不再醮。魏太和中,於兗州造一尼寺,女寡居無子者並出家爲尼,鹹存戒行。烈天統中與尚書畢義雲爭兗州大中正,義雲盛稱門閥,雲“我累世本州刺史,卿世爲我家故吏。”烈答雲:“卿自畢軌被誅以還,寂無人物,近日刺史,皆是疆場之上,彼此而得,何足爲言。豈若我漢之河南尹,晉之太傅,名德學行,百代傳美。且男清女貞,足以相冠,自外多可稱也。”蓋譏義雲之帷薄焉。
源彪,字文宗,西平樂都人也。父子恭,魏中書監、司空,文獻公。文宗學涉機警,少有名譽。魏孝莊永安中,以父功賜爵臨潁縣伯,除員外散騎常侍。天平四年,涼州大中正。遭父憂去職。武定初,服闋,吏部召領司徒記室,加平東將軍。世宗攝選,沙汰臺郎,以文宗爲尚書祠部郎中,仍領記室。轉太子洗馬。
天保元年,除太子中舍人。乾明初,出爲范陽郡守。皇建二年,拜涇州刺史。文宗以恩信待物,甚得邊境之和,爲鄰人所欽服,前政被抄掠者,多得放還。天統初,入爲吏部郎中,遷御史中丞,典選如故。尋除散騎常侍,仍攝吏部,加驃騎大將軍。屬秦州刺史宋嵩卒,朝廷以州在邊垂,以文宗往蒞涇州,頗著聲績,除秦州刺史,乘傳之府,特給後部鼓吹。文宗爲治如在涇州時。李孝貞聘陳,陳主謂孝貞曰:“齊朝還遣源涇州來瓜步,真可謂和通矣。”尋加儀同三司。武平二年,徵領國子祭酒。三年,遷祕書監。
陳將吳明徹寇淮南,歷陽、瓜步相尋失守。趙彥深於起居省密訪文宗曰:“吳賊侏張,遂至於此,僕妨賢既久,憂懼交深,今者之勢,計將安出?弟往在涇州,甚悉江淮間情事,今將何以御之?”對曰:“荷國厚恩,無由報效,有所聞見,敢不盡言。但朝廷精兵必不肯多付諸將,數千已下,復不得與吳楚爭鋒,命將出軍,反爲彼餌。尉破胡人品,王之所知。進既不得,退又未可,敗績之事,匪朝伊夕。王出而能入,朝野傾心,脫一日參差,悔無所及。以今日之計,不可再三。國家待遇淮南,失之同於蒿箭。如文宗計者,不過專委王琳,淮南招募三四萬人,風俗相通,能得死力,兼領舊將淮北捉兵,足堪固守。且琳之於曇頊,不肯北面事之明矣,竊謂計之上者。若不推赤心於琳,別遣餘人掣肘,覆成速禍,彌不可爲。”彥深嘆曰:“弟此良圖,足爲制勝千里,但口舌爭來十日,已不見從。時事至此,安可盡言!”因相顧流涕。
齊滅,朝貴知名入周京者:度支尚書元修伯,魏文成皇帝之後,清素寡慾,明識理體。少歷顯職,尚書郎、治書侍御史、司徒左長史、數郡太守、光州刺史,所在皆著聲績。及爲度支,屬政荒國蹙,儲藏虛竭,賦役繁興。修伯憂國如家,恤民之勞,兼濟時事,詢謀宰相,朝夕孜孜,與錄尚書唐邕回換取捨,頗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