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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九 列傳第二十三 高祖三王

高祖八男:丁貴嬪昭明太子統,太宗簡文皇帝廬陵威王續;阮脩容生世祖孝元皇帝;吳淑媛生豫章王綜;董淑儀生南康簡王績;丁充華生邵陵攜王綸;葛脩容生武陵王紀。綜及紀別有傳。

南康簡王績字世謹,高祖第四子。天監八年,封南康郡王,邑二千戶。出為輕車將軍,領石頭戍軍事。十年,遷使持節、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南徐州刺史,進號仁威將軍。績時年七歲,主者有受貨,洗改解書,長史王僧孺弗之覺,績見而輒詰之,便即時首服,眾咸歎其聰警。十六年,徵為宣毅將軍、領石頭戍軍事。十七年,出為使持節、都督南北兗徐青冀五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在州著稱。尋有詔徵還,民曹嘉樂等三百七十人詣闕上表,稱績尤異一十五條,乞留州任,優詔許之,進號北中郎將普通四年,徵為侍中雲麾將軍,領石頭戍軍事。五年,出為使持節、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丁董淑儀憂,居喪過禮,高祖手詔勉之,使攝州任,固求解職,乃徵授安右將軍、領石頭戍軍事,尋加護軍。羸瘠弗堪視事。大通三年,因感病于任,時年二十五。贈侍中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給鼓吹一部。諡曰

績寡玩好,少嗜慾,居無僕妾,躬事約儉,所有租秩,悉寄天府。及薨後,府有南康國無名錢數千萬。

會理嗣,字長才。少聰慧,好文史。年十一而孤,特為高祖所愛,衣服禮秩與正王不殊。年十五,拜輕車將軍湘州刺史,又領石頭戍軍事。遷侍中,兼領軍將軍。尋除宣惠將軍丹陽尹,置佐史。出為使持節、都督南北兗北徐青冀東徐譙七州諸軍事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太清元年,督眾軍北討,至彭城,為魏師所敗,退歸本鎮。

二年侯景圍京邑,會理治嚴將入援,會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將應其兄正德,外託赴援,實謀襲廣陵會理擊破之,方得進路。臺城陷,侯景遣前臨江太守董紹先以高祖手敕召會理,其僚佐咸勸距之,會理曰:「諸君心事,與我不同,天子年尊,受制賊虜,今有手敕召我入朝,臣子之心,豈得違背。且遠處江北,功業難成,不若身赴京都,圖之肘腋。吾計決矣。」遂席卷而行,以城輸紹先。至京,景以為侍中司空、兼中書令。雖在寇手,每思匡復,與西鄉侯勸等潛布腹心,要結壯士。時范陽祖皓斬紹先,據廣陵城起義,期以會理為內應。皓敗,辭相連及,景矯詔免會理官,猶以白衣領尚書令

是冬,景往晉熙,京師虛弱,會理復與柳敬禮謀之。敬禮曰:「舉大事必有所資,今無寸兵,安可以動?」會理曰:「湖熟有吾舊兵三千餘人,昨來相知,克期響集,聽吾日定,便至京師。計賊守兵不過千人耳,若大兵外攻,吾等內應,直取王偉,事必有成。縱景後歸,無能為也。」敬禮曰「善」,因贊成之。于時百姓厭賊,咸思用命,自丹陽至于京口,靡不同之。後事不果,與弟祁陽侯通理並遇害。

通理字仲宣,位太子洗馬,封祁陽侯

通理弟乂理字季英,會理第六弟也。生十旬而簡王,至三歲而能言,見內人分散,涕泣相送,乂理問其故,或曰:「此簡王宮人,喪畢去爾。」乂理便號泣,悲不自勝,諸宮人見之,莫不傷感,為之停者三人焉。服闋後,見高祖,又悲涕不自勝。高祖為之流泣,謂左右曰:「此兒大必為奇士。」大同八年,封安樂縣侯,邑五百戶。

乂理性慷慨,慕立功名,每讀書見忠臣烈士,未嘗不廢卷歎曰:「一生之內,當無愧古人。」博覽多識,有文才,嘗祭孔文舉墓,并為立碑,製文甚美。

太清中,侯景內寇,乂理聚賓客數百,輕裝赴南兗州,隨兄會理入援,恒親當矢石,為士卒先。及城陷,又隨會理廣陵,因入齊為質,乞師。行二日,會侯景遣董紹先據廣陵,遂追會理,因為所獲。紹先防之甚嚴,不得與兄弟相見,乃偽請先還京,得入辭母,謂其姊安固公主曰:「事既如此,豈可合家受斃。兄若至,願為言之,善為計自勉,勿賜以為念也。家國阽危,雖死非恨,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何如耳。」至京師,以魏降人元貞立節忠正,可以託孤,乃以玉柄扇贈之。貞怪其故,不受。乂理曰:「後當見憶,幸勿推辭。」會祖皓起兵,乂理奔長蘆,收軍得千餘人。其左右有應賊者,因間劫會理,其眾遂駭散,為景所害,時年二十一。元貞始悟其前言,往收葬焉。

廬陵威王續字世訢,高祖第五子。天監八年,封廬陵郡王,邑二千戶。十年,拜輕車將軍、南彭城琅邪太守十三年,轉會稽太守十六年,為都督江州諸軍事雲麾將軍江州刺史普通元年,徵為宣毅將軍,領石頭戍軍事。

續少英果,膂力絕人,馳射游獵,應發命中。高祖常歎曰:「此我之任城也。」嘗與臨賀王正德及胡貴通、趙伯超等馳射於高祖前,續冠於諸人,高祖大悅。三年,為使持節、都督雍梁秦沙四州諸軍事西中郎將雍州刺史七年,加宣毅將軍。中大通二年,又為使持節、都督雍梁秦沙四州諸軍事平北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給鼓吹一部。續多聚馬仗,畜養驍雄,金帛內盈,倉廩外實。四年,遷安北將軍大同元年,為使持節、都督江州諸軍事安南將軍江州刺史三年,徵為護軍將軍、領石頭戍軍事。五年,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又出為使持節、都督荊郢司雍南北秦梁巴華九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中大同二年於州,時年四十四。贈司空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鼓吹一部,諡曰。長子安嗣。

邵陵攜王綸字世調,高祖第六子也。少聰穎,博學善屬文,尤工尺牘。天監十三年,封邵陵郡王,邑二千戶。出為寧遠將軍、琅邪彭城郡太守,遷輕車將軍會稽太守十八年,徵為信威將軍普通元年,領石頭戍軍事,尋為江州刺史五年,以西中郎將權攝南兗州,坐事免官奪爵七年,拜侍中大通元年,復封爵,尋加信威將軍,置佐史。中大通元年,為丹陽尹四年,為侍中宣惠將軍揚州刺史。以侵漁細民,少府丞何智通以事啟聞,綸知之,令客戴子高於都巷刺殺之。智通子訴于闕下,高祖令圍綸第,捕子高,綸匿之,竟不出。坐免為庶人。頃之,復封爵。大同元年,為侍中雲麾將軍七年,出為使持節、都督郢定霍司四州諸軍事平西將軍郢州刺史,遷為安前將軍丹陽尹。中大同元年,出為鎮東將軍南徐州刺史

太清二年,進位中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侯景構逆,加征討大都督,率眾討景。將發,高祖誡曰:「侯景小豎,頗習行陣,未可以一戰即殄,當以歲月圖之。」綸次鍾離,景已度采石。綸乃晝夜兼道,遊軍入赴。濟江中流風起,人馬溺者十一二。遂率寧遠將軍西豐公大春、新淦公大成等,步騎三萬,發自京口。將軍伯超曰:「若從黃城大道,必與賊遇,不如逕路直指鍾山,出其不意。」綸從之。眾軍奄至,賊徒大駭,分為三道攻綸,綸與戰,大破之,斬首千餘級。翌日,賊又來攻,相持日晚,賊稍引卻,南安侯駿以數十騎馳之。賊回拒駿,駿部亂,賊因逼大軍,軍遂潰。綸至鍾山,眾裁千人,賊圍之,戰又敗,乃奔還京口

三年春,綸復與東揚州刺史大連等入援,至于驃騎洲。進位司空臺城陷,奔禹穴。大寶元年,綸至郢州刺史南平王恪讓州於綸,綸不受,乃上綸為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綸於是置百官,改廳事為正陽殿。數有災怪,綸甚惡之。時元帝河東王譽於長沙既久,內外斷絕,綸聞其急,欲往救之,為軍糧不繼,遂止。乃與世祖書曰:

伏以先朝聖德,孝治天下,九親雍睦,四表無怨,誠為國政,實亦家風。唯余與爾,同奉神訓,宜敦旨喻,共承無改。且道之斯美,以和為貴,況天時地利,不及人和,豈可手足肱支,自相屠害。日者聞譽專情失訓,以幼陵長,湘、峽之內,遂至交鋒。方等身遇亂兵,斃於行陣,殞于吳局,方此非冤。聞問號怛,惟增摧憤,念以兼悼,當何可稱。吾在州所居遙隔,雖知其狀,未喻所然。及屆此藩,備加覿訪,咸云譽應接多替,兵糧閉壅;弟教亦不悛,故興師以伐。譽未識大體,意斷所行,雖存急難,豈知竊思。不能禮爭,復以兵來。蕭牆興變,體親成敵,一朝至此,能不嗚呼。既有書問,雲雨傳流,噂沓其間,委悉無因詳究。

方今社稷危恥,創巨痛深,人非禽蟲,在知君父。即日大敵猶強,天讎未雪,余爾昆季,在外三人,如不匡難,安用臣子。唯應剖心嘗膽,泣血枕戈,感誓蒼穹,憑靈宗祀,晝謀夕計,共思匡復。至於其餘小忿,或宜寬貸。誠復子憾須臾,將奈國冤未逞。正當輕重相推,小大易奪,遣無益之情,割下流之悼,弘豁以理,通識勉之。今已喪鍾山,復誅猶子,將非揚湯止沸,吞冰療寒。若以譽之無道,近遠同疾,弟復效尤,攸非獨罪。幸寬於眾議,忍以事寧。如使外寇未除,家禍仍構,料今訪古,未或弗亡。

夫征戰之理,義在克勝;至於骨肉之戰,愈勝愈酷,捷則非功,敗則有喪,勞兵損義,虧失多矣。侯景之軍所以未窺江外者,正為藩屏盤固,宗鎮強密。若自相魚肉,是代景行師,景便不勞兵力,坐致成效,醜徒聞此,何快如之。又莊鐵小豎作亂,久挾觀寧、懷安二侯,以為名號,當陽有事充掣,殊廢備境,第聞征伐,復致分兵,便是自於瓜州至于湘、雍,莫非戰地,悉以勞師。侯景卒承虛藉釁,浮江豕突,豈不表裏成虞,首尾難救?可為寒心,其事已切。弟若苦陷洞庭,兵戈不戢,雍州疑迫,何以自安,必引進魏軍,以求形援。侯景事等內癰,西秦外同瘤腫。直置關中,已為咽氣,況復貪狼難測,勢必侵吞。弟若不安,家國去矣。吾非有深鑒,獨能弘理,正是採藉風謠,博參物論,咸以為疑,皆欲解體故耳。

自我國五十許年,恩格玄穹,德彌赤縣,雖有逆難,未亂邕熙。溥天率土,忠臣憤慨,比屋罹禍,忠義奮發,無不抱甲負戈,衝冠裂眥,咸欲剚刃於侯景腹中,所須兵主唱耳。今人皆樂死,赴者如流。弟英略振遠,雄伯當代,唯德唯藝,資文資武,拯溺濟難,朝野咸屬,一匡九合,非弟而誰?豈得自違物望,致招群讟!其間患難,具如所陳。斯理皎然,無勞請箸;驗之以實,寧須確引。吾所以間關險道,出自東川,政謂上游諸藩,必連師狎至,庶以殘命,預在行間;及到九江,安北兄遂泝流更上,全由餼饋懸絕,卒食半菽,阻以菜色,無因進取。侯景方延假息,復緩誅刑,倍增號憤,啟處無地。計瀟湘穀粟,猶當紅委,若阻弟嚴兵,唯事交切,至於運轉,恐無暇發遣。即日萬心慊望,唯在民天,若遂等西河,時事殆矣。必希令弟豁照茲途,解汨川之圍,存社稷之計,使其運輸糧儲,應贍軍旅,庶協力一舉,指日寧泰。宗廟重安,天下清復,推弟之功,豈非幸甚。吾才懦兵寡,安能為役,所寄令弟,庶得申情,朝聞夕死,萬殞何恨。聊陳聞見,幸無怪焉。臨紙號迷,諸失次緒。

世祖復書,陳河東有罪,不可解圍之狀。綸省書流涕曰:「天下之事,一至於斯!」左右聞之,莫不掩泣。於是大修器甲,將討侯景元帝聞其強盛,乃遣王僧辯舟師一萬以逼綸,綸將劉龍武等降僧辯,綸軍潰,遂與子躓等十餘人輕舟走武昌。

時綸長史韋質、司馬姜律先在于外,聞綸敗,馳往迎之,於是復收散卒,屯于齊昌郡,將引魏軍共攻南陽侯景將任約聞之,使鐵騎二百襲綸,綸無備,又敗走定州定州刺史田龍祖迎綸,綸以龍祖荊鎮所任,懼為所執,復歸齊昌。行至汝南,西魏所署汝南城主李素者,綸之故吏,聞綸敗,開城納之。綸乃修浚城池,收集士卒,將攻竟陵西魏安州刺史馬岫聞之,報于西魏西魏大將軍楊忠、儀同侯幾通率眾赴焉。二年二月,忠等至于汝南,綸嬰城自守。會天寒大雪,忠等攻之不能克,死者甚眾。後李素中流矢卒,城乃陷。忠等執綸,綸不為屈,遂害之,投于江岸,經日顏色不變,鳥獸莫敢近焉。時年三十三。百姓憐之,為立祠廟,後世祖追諡曰

長子堅,字長白。大同元年,以例封汝南侯,邑五百戶。亦善草隸,性頗庸短。侯景圍城,堅屯太陽門,終日蒲飲,不撫軍政。吏士有功,未嘗申理,疫癘所加,亦不存卹,士咸憤怨。太清三年三月,堅書佐董勛華、白曇朗等以繩引賊登樓,城遂陷,堅遇害。

弟確,字仲正。少驍勇,有文才。大同二年,封為正階侯,邑五百戶,後徙封永安。常在第中習騎射,學兵法,時人皆以為狂。左右或以進諫,確曰:「聽吾為國家破賊,使汝知之。」除祕書丞太子中舍人

鍾山之役,確苦戰,所向披靡,群虜憚之。確每臨陣對敵,意氣詳贍,帶甲據鞍,自朝及夕,馳驟往反,不以為勞,諸將服其壯勇。及侯景乞盟,確在外,慮為後患,啟求召確入城。詔乃召確為南中郎將廣州刺史,增封二千戶。確知此盟多貳,城必淪沒,因欲南奔,攜王聞之,逼確使入。確猶不肯,攜王流涕謂曰:「汝欲反邪!」時臺使周石珍在坐,確謂石珍曰:「侯景雖云欲去,而不解長圍,以意而推,其事可見。今召我入,未見其益也。」石珍曰:「敕旨如此,侯豈得辭?」確執意猶堅,攜王大怒,謂趙伯超曰:「譙州,卿為我斬之,當賫首赴闕。」伯超揮刃眄確曰:「我識君耳,刀豈識君?」確於是流涕而出,遂入城。及景背盟復圍城,城陷,確排闥入,啟高祖曰:「城已陷矣。」高祖曰:「猶可一戰不?」對曰:「不可。臣向者親格戰,勢不能禁,自縋下城,僅得至此。」高祖歎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復何恨。」乃使確為慰勞文。

確既出見景,景愛其膂力,恒令在左右。後從景行,見天上飛鳶,群虜爭射不中,確射之,應弦而落。賊徒忿嫉,咸勸除之。先是攜王遣人密導確,確謂使者曰:「侯景輕佻,可一夫力致,確不惜死,正欲手刃之;但未得其便耳。卿還啟家王,願勿以為念也。」事未遂而為賊所害。

史臣曰:自周、漢廣樹藩屏,固本深根;高祖之封建,將遵古制也。南康、廬陵並以宗室之貴,據磐石之重,績以孝著,續以勇聞。綸聰警有才學,性險躁,屢以罪黜,及太清之亂,忠孝獨存,斯可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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