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肇,字首文,文昭皇太后之兄也。自云本勃海蓨人,五世祖顧,晉永嘉中避亂入高麗。父颺,字法脩。高祖初,與弟乘信及其鄉人韓內、冀富等入國,拜厲威將軍、河間子,乘信明威將軍,俱待以客禮,賜奴婢牛馬綵帛。遂納颺女,是為文昭皇后,生世宗。
颺卒。景明初,世宗追思舅氏,徵肇兄弟等。錄尚書事、北海王詳等奏:「颺宜贈左光祿大夫,賜爵勃海公,諡曰敬。其妻蓋氏宜追封清河郡君。」詔可。又詔颺嫡孫猛襲勃海公爵,封肇平原郡公,肇弟顯澄城郡公。三人同日受封。始世宗未與舅氏相接,將拜爵,乃賜衣幘引見肇、顯于華林都亭。皆甚惶懼,舉動失儀。數日之間,富貴赫弈。是年,咸陽王禧誅,財物珍寶奴婢田宅多入高氏。未幾,肇為尚書左僕射、領吏部、冀州大中正,尚世宗姑高平公主,遷尚書令。
肇出自夷土,時望輕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無倦,世咸謂之為能。世宗初,六輔專政,後以咸陽王禧無事構逆,由是遂委信肇。肇既無親族,頗結朋黨,附之者旬月超昇,背之者陷以大罪。以北海王詳位居其上,構殺之。又說世宗防衛諸王,殆同囚禁。時順皇后暴崩,世議言肇為之。皇子昌薨,僉謂王顯失於醫療,承肇意旨。及京兆王愉出為冀州刺史,畏肇恣擅,遂至不軌。肇又譖殺彭城王勰。由是朝野側目,咸畏惡之。因此專權,與奪任己。又嘗與清河王懌於雲龍門外廡下,忽忿諍,大至紛紜。太尉、高陽王雍和止之。高后既立,愈見寵信。肇既當衡軸,每事任己,本無學識,動違禮度,好改先朝舊制,出情妄作,減削封秩,抑黜勳人。由是怨聲盈路矣。延昌初,遷司徒。雖貴登台鼎,猶以去要怏怏形乎辭色。眾咸嗤笑之。父兄封贈雖久,竟不改瘞。三年,乃詔令遷葬。肇不自臨赴,唯遣其兄子猛改服詣代,遷葬於鄉。時人以肇無識,哂而不責也。
四年,世宗崩,赦罷征軍。肅宗與肇及征南將軍元遙等書,稱諱言,以告凶問。肇承變哀愕,非唯仰慕,亦私憂身禍,朝夕悲泣,至于羸悴。將至,宿瀍澗驛亭,家人夜迎省之,皆不相視。直至闕下,衰服號哭,昇太極殿,奉喪盡哀。
太尉高陽王先居西柏堂,專決庶事,與領軍于忠密欲除之。潛備壯士直寢邢豹、伊瓫生等十餘人於舍人省下。肇哭梓宮訖,於百官前引入西廊,清河王懌、任城王澄及諸王等皆竊言目之。肇入省,壯士搤而拉殺之。下詔暴其罪惡,又云刑書未及,便至自盡,自餘親黨,悉無追問,削除職爵,葬以士禮。及昏,乃於廁門出其尸歸家。初,肇西征,行至函谷,車軸中折。從者皆以為不獲吉還也。靈太后臨朝,令特贈營州刺史。永熙二年,出帝贈使持節、侍中、中外諸軍事、太師、大丞相、太尉公、錄尚書事、冀州刺史。
肇子植。自中書侍郎為濟州刺史,率州軍討破元愉,別將有功。當蒙封賞,不受,云:「家荷重恩,為國致效是其常節,何足以應進陟之報。」懇惻發於至誠。歷青、相、朔、恒四州刺史,卒。植頻蒞五州,皆清能著稱,當時號為良刺史。贈安北將軍、冀州刺史。
猛,字豹兒。尚長樂公主,即世宗同母妹也。拜駙馬都尉,歷位中書令。出為雍州刺史,有能名。入為殿中尚書。卒,贈司空、冀州刺史。出帝時,復贈太師、大丞相、錄尚書事。公主無子。猛先在外有男,不敢令主知,臨終方言之,年幾三十矣。乃召為喪主,尋卒,無後。
于勁,字鍾葵,太尉拔之子。頗有武略。以功臣子,又以功績,位沃野鎮將,賜爵富昌子,拜征虜將軍。世宗納其女為后,封太原郡公。妻劉氏,為章武郡君。後拜征北將軍、定州刺史。卒,贈司空,諡曰恭莊公。自栗磾至勁,累世貴盛,一皇后,四贈公,三領軍,二尚書令,三開國公。勁雖以后父,但以順后早崩,竟不居公輔。
國珍少好學,雅尚清儉。太和十五年襲爵,例降為伯。女以選入掖庭,生肅宗,即靈太后也。肅宗踐祚,以國珍為光祿大夫。靈太后臨朝,加侍中,封安定郡公,給甲第,賜帛布綿縠奴婢車馬牛甚厚。追崇國珍妻皇甫氏為京兆郡君,置守冢十戶。尚書令、任城王澄奏,安定公屬尊望重,親賢群矚,宜出入禁中,參諮大務。詔可。乃令入決萬幾。尋進位中書監、儀同三司,侍中如故,賞賜累萬。又賜絹歲八百匹,妻梁四百匹,男女姊妹兄弟各有差,皆極豐贍。國珍與太師、高陽王雍,太傅、清河王懌,太保、廣平王懷,入居門下,同釐庶政。詔依漢車千秋、晉安平王故事,給步挽一乘,自掖門至于宣光殿得以出入,并備几杖。後與侍中崔光俱授帝經,侍直禁中。國珍尋上表,陳刑政之宜。詔皆施行。熙平初,加國珍使持節、都督、雍州刺史、驃騎大將軍、開府。靈太后以國珍年老,不欲令其在外,且欲示以方面之榮,竟不行。遷司徒公,侍中如故,就宅拜之。靈太后、肅宗率百僚幸其第,宴會極歡。又追京兆郡君為秦太上君。太上君景明三年薨於洛陽,於此十六年矣。太后以太上君墳瘞卑局,更增廣,為起塋域門闕碑表。侍中崔光等奏:「案漢高祖母始諡曰昭靈夫人,後為昭靈后,薄太后母曰靈文夫人,皆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今秦太上君未有尊諡,陵寢孤立,即秦君名,宜上終稱,兼設掃衛,以慰情典。請上尊諡曰孝穆,權置園邑三十戶,立長丞奉守。」太后從之。封國珍繼室梁氏為趙平郡君,元叉妻拜為女侍中,封新平郡君,又徙封馮翊君。國珍子祥妻長安縣公主,即清河王懌女也。
國珍年雖篤老,而雅敬佛法,時事齋潔,自強禮拜。至於出入侍從,猶能跨馬據鞍。神龜元年四月七日,步從所建佛像,發第至閶闔門四五里。八日,又立觀像,晚乃肯坐。勞熱增甚,因遂寢疾。靈太后親侍藥膳。十二日薨,年八十。給東園溫明祕器、五時朝服各一具、衣一襲,贈布五千匹、錢一百萬、蠟千斤。大鴻臚持節監護喪事。太后還宮,成服於九龍殿,遂居九龍寢室。肅宗服小功服,舉哀於太極東堂。又詔自始薨至七七,皆為設千僧齋,令七人出家;百日設萬人齋,二七人出家。先是巫覡言將有凶,勸令為厭勝之法。國珍拒而不從,云吉凶有定分,唯修德以禳之。臨死與太后訣云:「母子善治天下,以萬人之心,勿視大臣面也。」殷勤至於再三。又及其子祥,云:「我唯有一子,死後勿如比來威抑之。」靈太后以其好戲,時加威訓。國珍故以為言。
始國珍欲就祖父西葬舊鄉,後緣前世諸胡多在洛葬,有終洛之心。崔光嘗對太后前問國珍:「公萬年後為在此安厝,為歸長安?」國珍言當陪葬天子山陵。及病危,太后請以後事,竟言還安定,語遂昏忽。太后問清河王懌與崔光等,議去留。懌等皆以病亂,請從先言。太后猶記崔光昔與國珍言,遂營墓於洛陽。太后雖外從眾議,而深追臨終之語,云:「我公之遠慕二親,亦吾之思父母也。」
追崇假黃鉞、使持節、侍中、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領太尉公、司州牧,號太上秦公,加九錫。葬以殊禮,給九旒鑾輅,虎賁、班劍百人,前後部羽葆鼓吹,轀輬車;諡文宣公;賜物三千段、粟一千五百石。又詔贈國珍祖父兄、父兄,下逮從子,皆有封職。持節就安定監護喪事。靈太后迎太上君神柩還第,與國珍俱葬,贈襚一與國珍同。及國珍神主入廟,詔太常權給以軒懸之樂、六佾之舞。初國珍無男,養兄真子僧洗為後,後納趙平君,生子祥。
祥,字元吉,襲封。故事,世襲例皆減邑,唯祥獨得全封。趙平君薨,給東園祕器,肅宗服小功服,舉哀于東堂。靈太后服齊衰期。葬於太上君墓左,不得祔合。祥歷位殿中尚書、中書監、侍中,改封東平郡公。薨,贈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諡曰孝景。
子虔,字僧敬。元叉之廢靈太后,虔時為千牛備身,與備身張車渠等謀殺叉。事發,叉殺車渠等,虔坐遠徙。靈太后反政,徵為吏部郎中。太后好以家人禮與親族宴戲,虔常致諫,由是後宴謔多不預焉。出為涇州刺史,封安陽縣侯。興和三年,以帝元舅超遷司空公。薨,贈太傅、太尉公、尚書僕射、徐州刺史,諡曰宣。葬日,百官會葬,乘輿送於郭外。子長粲。
李延寔,字禧,隴西人,尚書僕射沖之長子。性溫良,少為太子舍人。世宗初,襲父爵清泉縣侯。累遷左將軍、光州刺史。莊帝即位,以元舅之尊,超授侍中、太保,封濮陽郡王。延寔以太保犯祖諱,又以王爵非庶姓所宜,抗表固辭。徙封濮陽郡公,改授太傅。尋轉司徒公,出為使持節、侍中、太傅、錄尚書事、青州刺史。尒朱兆入洛,乘輿幽縶,以延寔外戚,見害於州館。出帝初,歸葬洛陽。贈使持節、侍中、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都督、雍州刺史,諡曰孝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