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二十三男:穆皇后生文惠太子、竟陵文宣王子良,張淑妃生廬陵王子卿、魚復侯子響,周淑儀生安陸王子敬、建安王子真,阮淑媛生晉安王子懋、衡陽王子峻,王淑儀生隨郡王子隆,蔡婕妤生西陽王子明,樂容華生南海王子罕,傅充華生巴陵王子倫,謝昭儀生邵陵王子貞,江淑儀生臨賀王子岳,庾昭容生西陽王子文,荀昭華生南康王子琳,顏婕妤生永陽王子珉,宮人謝生湘東王子建,何充華生南郡王子夏。第六、第十二、第十五、第二十二皇子早亡;子珉繼衡陽元王後。
文惠皇太子長懋,字
二年,徵爲侍中、中軍將軍,置府,鎮石頭。穆妃薨,成服日,車駕出臨喪,朝議疑太子應出門迎。左僕射王儉曰:「尋禮記服問:『君所主夫人、妻、太子嫡婦。』言國君爲此三人爲主喪也。今鑾輿臨降,自以主喪而至,雖因事撫慰,義不在弔,南郡以下不應出門奉迎。但尊極所臨,禮有變革,權去杖絰,移立戶外,足表情敬,無煩止哭。皇太子既一宮之主,自應以車駕幸宮,依常奉候。既當成服之日,吉凶不相干,宜以衰幘行事,望拜止哭,率由舊章。尊駕不以臨弔,奉迎則惟常體,求之情禮,如爲可安。」又其年九月有閏,小祥疑應計閏。儉又議,以爲「三百六旬,尚書明義,文公納幣,春秋致譏。故先儒期喪,歲數沒閏,大功以下,月數數閏。所以吳商云:『含閏以正期,允協情理。』沒閏之理,固在言先」。並從之。
武帝即位,爲皇太子。初高帝好左氏春秋,太子承旨諷誦,以爲口實。及正位東儲,善立名尚,解聲律,工射,飲酒至數斗,而未嘗舉盃。從容有風儀,音韻和辯,引接朝士,人人自以爲得意。文武士多所招集,會稽虞炎、濟陽范岫、汝南周顒、陳郡袁廓,並以學行才能,應對左右。而武人略陽垣歷生、襄陽蔡道貴,拳勇秀出,當時以比關羽、張飛。其餘安定梁天惠、平原劉孝慶、河東王世興、趙郡李居士、襄陽黃嗣祖、魚文、康絢之徒,並爲後來名將。
永明三年,於崇正殿講孝經,少傅王儉令太子僕周顒撰爲義疏。五年冬,太子臨國學,親臨策試諸生,於坐問少傅王儉曲禮云「無不敬」義,儉及竟陵王子良等各有酬答。太子又以此義問諸學生,謝幾卿等一十人,並以筆對。太子問王儉:「周易乾卦本施天位,而說卦云『帝出乎震』,震本非天義,豈當相主?」儉曰:「乾健震動,天以運爲德,故言『帝出乎震』。」儉又諮太子孝經「仲尼居曾子侍」義,臨川王映諮「孝爲德本」義,太子並應機酬答,甚有條貫。
太子與竟陵王子良俱好釋氏,立六疾館以養窮人。而性頗奢麗,宮內殿堂,皆雕飾精綺,過於上宮。開拓玄圃園與臺城北塹等,其中起出土山池閣樓觀塔宇,窮奇極麗,費以千萬。多聚異石,妙極山水。慮上宮中望見,乃旁列修竹,外施高鄣。造游牆數百間,施諸機巧,宜須鄣蔽,須臾成立,若應毀撤,應手遷徙。製珍玩之物,織孔雀毛爲裘,光采金翠,過於雉頭遠矣。以晉明帝爲太子時立西池,乃啟武帝引前例,求於東田起小苑,上許之。
永明中,二宮兵力全實,太子使宮中將吏更番築役,營城包巷,制度之盛,觀者傾都。上性雖嚴,太子所爲,無敢啟者。後上幸豫章王宅,還過太子東田,見其彌亙華遠,壯麗極目,於是大怒,收監作主帥,太子懼,皆藏之,由是見責。
太子素疾,體又過壯,常在宮內,簡於遨遊,玩弄羽儀,多所僭擬。雖咫尺宮禁,而上終不知。又使徐文景造輦及乘輿御物虎賁雲罕之屬,上嘗幸東宮,匆匆不暇藏輦,文景乃以佛像內輦中,故上不疑。文景父陶仁時爲給事中,謂文景曰:「終當滅門,政當掃墓待喪耳。」及移家避之。其後文景竟賜死,陶仁遂不哭,時人以爲有古人風。
太子年始過立,久在儲宮,得參政事,內外百司私咸謂旦暮繼體,及薨,朝野驚惋焉。上幸東宮,臨哭盡哀,詔斂以袞冕之服,諡曰文惠,葬崇安陵。有司奏御服期,朝臣齊衰三月,南郡國臣齊衰期,臨汝、曲江國臣並不服,六宮不從服。
仕宋爲邵陵王友。時宋道衰謝,諸王微弱,故不廢此官。昇明三年,爲會稽太守,都督五郡。封聞喜公。宋元嘉中,凡事皆責成郡縣,孝武後,徵求急速,以郡縣遲緩,始遣臺使,自此公役勞擾。高帝踐阼,子良陳之,請息其弊。
子良敦義愛古,郡人朱百年有至行,先卒,賜其妻米百斛,蠲一人,給其薪蘇。郡閤下有虞翻舊床,罷任還,乃致以歸。後於西邸起古齋,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夏禹廟盛有禱祀,子良曰:「禹泣辜表仁,菲食旌約,服玩果粽,足以致誠。」使歲獻扇簟而已。
建元二年,穆妃薨,去官,仍爲丹陽尹,開私倉振屬縣貧人。先是太妃以七月薨,子良以八月奉凶問。及小祥,疑南郡王應相待。尚書左僕射王儉議以爲「禮有倫序,義無徒設。如令遠則不待,近必相須,禮例既乖,即心無取。若疑兄弟同居,吉凶舛雜,則遠還之子,自應開立別門,以終喪事,靈筵祭奠,隨在家之人,再期而毀。庶子在家,亦不待嫡。而況儲妃正體王室,中軍長嫡之重,天朝又行權制,進退彌復非疑。謂應不相待,中軍祥縞之日,聞喜致哀而已,不受弔慰。至聞喜變除,昆弟亦宜相就寫情,不對客」。從之。
武帝即位,封竟陵郡王、南徐州刺史,加都督。永明二年,爲護軍將軍,兼司徒。四年,進號車騎將軍。子良少有清尚,禮才好士,居不疑之地,傾意賓客,天下才學皆游集焉。善立勝事,夏月客至,爲設瓜飲及甘果,著之文教。士子文章及朝貴辭翰,皆發教撰錄。
是時上新視政,水旱不時,子良密啟請原除逋租。又陳寬刑息役,輕賦省徭。并陳「泉鑄歲遠,類多翦鑿,江東大錢,十不一在,公家所受,必須輪郭完全,遂買本一千,加子七百,求請無地,捶革相繼。尋完者爲用,既不兼兩,回復遷貿,會非委積,徒令小人每嬰困苦。且錢布相半,爲制永久,或聞長宰須令輸直,進違舊科,退容姦利」。
武帝不豫,詔子良甲仗入延昌殿侍醫藥。子良啟進沙門於殿戶前誦經,武帝爲感夢見優曇缽花。子良案佛經宣旨,使御府以銅爲花,插御床四角。日夜在殿內,太孫間日入參。武帝暴漸,內外惶懼,百僚皆已變服,物議疑立子良。俄頃而蘇,問太孫所在,因召東宮器甲皆入,遺詔使子良輔政,明帝知尚書事。子良素仁厚,不樂時務,乃推明帝。詔云:「事無大小,悉與鸞參懷」,子良所志也。太孫少養於子良妃袁氏,甚著慈愛,既懼前不得立,自此深忌子良。大行出太極殿,子良居中書省,帝使虎賁中郎將潘敞二百人仗,屯太極西階之下。成服後,諸王皆出,子良乞停至山陵,不許。
帝常慮子良異志,及薨,甚悅。詔給東園溫明祕器,斂以袞冕之服,東府施喪位,大鴻臚持節監護,太官朝夕送祭。又詔追崇假黃鉞、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宰、領大將軍、揚州牧,綠綟綬,備九服錫命之禮,使持節、中書監、王如故。給九旒鸞輅、黃屋左纛、轀輬車、前後部羽葆、鼓吹,挽歌二部,虎賁班劍百人,葬禮依晉安平王孚故事。初,豫章王嶷葬金牛山,文惠太子葬夾石。子良臨送,望祖硎山悲感歎曰:「北瞻吾叔,前望吾兄,死而有知,請葬茲地。」及薨,遂葬焉。
子良既亡,故人皆來奔赴,陸惠曉於邸門逢袁彖,問之曰:「近者云云,定復何謂?王融見殺,而魏準破膽。道路籍籍,又云竟陵不永天年,有之乎?」答曰:「齊氏微弱,已數年矣,爪牙柱石之臣都盡,命之所餘,政風流名士耳。若不立長君,無以鎮安四海。王融雖爲身計,實安社稷,恨其不能斷事,以至於此。道路之談,自爲虛說耳,蒼生方塗炭矣,政當瀝耳聽之。」
先是,王敬則事起,南康侯子恪在吳郡,明帝慮有同異,召諸王侯入宮,晉安王寶義及江陵公寶覽住中書省,高、武諸孫住西省,敕人各兩左右自隨,過此依軍法;孩抱者乳母隨入。其夜並將加害,賴子恪至乃免。自建武以來,高、武王侯,居常震怖,朝不保夕,至是尤甚。
及陳顯達起事,王侯復入宮,昭冑懲往時之懼,與弟永新侯昭穎逃奔江西,變形爲道人。崔慧景舉兵,昭冑兄弟出投之。慧景敗,昭冑兄弟首出投臺軍主胡松,各以王侯還第,不自安,謀爲身計。子良故防閤桑偃爲梅蟲兒軍副,結前巴西太守蕭寅,謀立昭冑。昭冑許事剋用寅爲尚書左僕射、護軍,以寅有部曲,大事皆委之。時胡松領軍在新亭,寅遣人說之,松許諾。又張欣泰嘗爲雍州,亦有部曲,昭冑又遣房天寶以謀告之,欣泰聞命響應。蕭寅左右華永達知其謀,以告御刀朱光尚。光尚挾左道以惑東昏,因謂東昏曰:「昨見蔣王,云巴陵王在外結黨欲反,須官出行,仍從萬春門入,事不可量。」時東昏日游走,聞此說大懼,不復出四十餘日。偃等議募健兒百餘人,從萬春門入,突取之。昭冑以爲不可。偃同黨王山沙慮事久無成,以事告御刀徐僧重,寅遣人殺山沙於路。吏於麝幐中得其事跡,昭冑兄弟與同黨皆伏誅。
同弟賁字文奐,形不滿六尺,神識耿介。幼好學,有文才,能書善畫,於扇上圖山水,咫尺之內,便覺萬里爲遙。矜慎不傳,自娛而已。好著述,嘗著西京雜記六十卷。起家湘東王法曹參軍,得一府歡心。及亂,王爲檄,賁讀至「偃師南望,無復儲胥露寒,河陽北臨,或有穹廬氈帳」,迺曰:「聖製此句,非爲過似,如體目朝廷,非關序賊。」王聞之大怒,收付獄,遂以餓終。又追戮賁尸,乃著懷舊傳以謗之,極言誣毀。
子卿在鎮,營造服飾,多違制度,作玳瑁乘具。詔責之,令速送都;又作銀鐙、金薄裹箭腳,亦便速壞去。凡諸服章,自今不啟專輒作者,當得痛杖。又曰:「汝比令讀學,今年轉成長,學既勿就,得敕如風過耳,使吾失氣。」
永明六年,有司奏子響宜還本,乃封巴東郡王。七年,爲都督、荊州刺史。直閤將軍董蠻粗有氣力,子響要與同行。蠻曰:「殿下癲如雷,敢相隨邪?」子響笑曰:「君敢出此語,亦復奇癲。」上聞而不悅,曰:「人名蠻,復何容得蘊藉。」乃改名爲仲舒。謂曰:「今日仲舒,何如昔日仲舒?」答曰:「昔日仲舒,出自私庭,今日仲舒,降自天帝,以此言之,勝昔遠矣。」上稱善。
子響少好武,帶仗左右六十人,皆有膽幹,數在內齋殺牛置酒,與之聚樂。令私作錦袍絳襖,欲餉蠻交易器仗。長史劉寅等連名密啟,上敕精檢,寅等懼,欲祕之。子響聞臺使至,不見敕,乃召寅及司馬席恭穆、諮議參軍江悆、殷曇粲、中兵參軍周彥、典籤吳脩之、王賢宗、魏景深等俱入,於琴臺下併斬之。上聞之怒,遣衛尉胡諧之、游擊將軍尹略、中書舍人茹法亮領羽林三千人檢捕群小。敕「子響若束手自歸,可全其性命」。
諧之等至江津,築城燕尾洲。子響白服登城,頻遣信與相聞,曰:「天下豈有兒反,身不作賊,直是粗疏。今便單舸還闕,何築城見捉邪?」尹略獨答曰:「誰將汝反父人共語。」子響聞之唯灑泣。又送牛數十頭,酒二百石,果饌三十輿,略棄之江流。子響膽力之士王衝天不勝忿,乃率黨度洲攻壘斬略,而諧之、法亮單艇奔逸。
上又遣丹陽尹蕭順之領兵繼之,子響即日將白衣左右三十人,乘舴艋中流下都。初,順之將發,文惠太子素忌子響,密遣不許還,令便爲之所。子響及見順之,欲自申明,順之不許,於射堂縊之。有司奏絕子響屬籍,賜爲蛸氏。
子響密作啟數紙,藏妃王氏裙腰中,具自申明,云:「輕舫還闕不得,此苦之深,唯願矜憐,無使竹帛齊有反父之子,父有害子之名。」及順之還,上心甚怪恨。百日於華林爲子響作齋,上自行香,對諸朝士嚬蹙。及見順之,嗚咽移時,左右莫不掩涕。他日出景陽山,見一沐透擲悲鳴,問後堂丞:「此沐何意?」答曰:「沐子前日墮崖致死,其母求之不見,故爾。」上因憶子響,歔欷良久,不自勝。順之慚懼,感病,遂以憂卒。於是豫章王嶷上表曰:「故庶人蛸子響識懷靡樹,見淪不逞,肆憤一朝,取陷凶德,身膏草野,未云塞釁。但歸罪司戮,迷而知返,撫事惟往,載傷心目。伏願一下天矜,使得旋窆餘麓,豈伊窮骸被德,實且天下歸仁。」上不許,貶爲魚復侯。
安陸王子敬字雲端,武帝第五子也。初封應城縣公。先是子敬所生早亡,帝命貴妃范氏母養之,及范氏薨,而子及婦服制,禮無明文。永明中,尚書令王儉議:「孫爲慈孫,婦爲慈婦,姑爲慈姑,宜制期年服。」從之。十年,位散騎常侍、撫軍將軍、丹陽尹。十一年,加車騎將軍。隆昌元年,遷都督、南兗州刺史。延興元年,加侍中。明帝除諸蕃王,遣中護軍王玄邈征九江,王廣之襲殺子敬。
晉安王子懋字雲昌,武帝第七子也。諸子中最爲清恬,有意思,廉讓好學。年七歲時,母阮淑媛嘗病危篤,請僧行道。有獻蓮華供佛者,眾僧以銅甖盛水漬其莖,欲華不萎。子懋流涕禮佛曰:「若使阿姨因此和勝,願諸佛令華竟齋不萎。」七日齋畢,華更鮮紅,視甖中稍有根鬚,當世稱其孝感。
永明五年,爲南兗州刺史、監五州軍事。六年,徙監湘州刺史。八年,撰春秋例苑三十卷,奏之,武帝敕付祕閣。十一年,爲都督、雍州刺史,給鼓吹一部。豫章王喪服未畢,上以邊州須威望,許得奏之。啟求所好書,武帝曰:「知汝常以書讀在心,足爲深欣。」賜以杜預手所定左傳及古今善言。
隆昌元年,爲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敕留西楚部曲助鎮襄陽,單將白直俠轂自隨。陳顯達時屯襄陽,入別,子懋謂之曰:「朝廷命身單身而反,身是天王,豈可過爾輕率。今欲將二三千人自隨,公意何如?」顯達曰:「殿下若不留部曲,便是大違敕旨。」顯達因辭出便發去。子懋計未立,還鎮尋陽。
延興元年,加侍中。聞鄱陽、隨郡二王見殺,欲起兵赴難,與參軍周英、防閤陸超之議:「傳檄荊、郢,入討君側,事成則宗廟獲安,不成猶爲義鬼。」防閤董僧慧攘袂曰:「此州雖小,孝武亦嘗用之,今以勤王之師,橫長江,指北闕,以請鬱林之過,誰能對之。」於是部分兵將,入匡社稷。
母阮在都,遣書欲密迎上,阮報同產弟于瑤之爲計。瑤之馳告明帝,於是纂嚴,遣中護軍王玄邈、平西將軍王廣之南北討,使軍主裴叔業與瑤之先襲尋陽,聲云爲郢府司馬。子懋知之,遣三百人守盆城。叔業泝流直上,襲盆城。子懋先已具船於稽亭渚,聞叔業得盆城,乃據州自衛。
子懋既不出兵攻叔業,眾情稍沮。中兵參軍于琳之,瑤之兄也,說子懋重賂叔業。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說叔業請取子懋。叔業遣軍主徐玄慶將四百人隨琳之入城,僚佐皆奔散,唯周英及外兵參軍王皎更移入城內。子懋聞之歎曰:「不意吾府有義士二人。」琳之從二百人仗自入齋,子懋笑謂之曰:「不意渭陽,翻成梟鏡。」琳之以袖障面,使人害之。故人懼罪無敢至者,唯英、皎、僧慧號哭盡哀,爲之喪殯。
董僧慧,丹陽姑孰人,出自寒微而慷慨有節義。好讀書,甚驍果,能反手於背彎五斛弓,當世莫有能者。玄邈知其豫子懋之謀,執之。僧慧曰:「晉安舉義兵,僕實豫議。古人云『非死之難,得死之難』。僕得爲主人死,不恨矣。願至主人大斂畢,退就湯鑊,雖死猶生。」玄邈義而許之。還具白明帝,乃配東冶。言及九江時事,輒悲不自勝。子懋子昭基,九歲,以方二寸絹爲書,參其消息,并遺錢五百,以金假人,崎嶇得至。僧慧睹書,對錢曰:「此郎君書也。」悲慟而卒。
陸超之,吳人,以清靜雅爲子懋所知。子懋既敗,于琳之勸其逃亡。答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懼。吾若逃亡,非唯孤晉安之眷,亦恐田橫客笑人。」玄邈等以其義,欲囚將還都,而超之亦端坐待命。超之門生姓周者,謂殺超之當得賞,乃伺超之坐,自後斬之,頭墜而身不僵。玄邈嘉其節,厚爲殯斂。周又助舉棺,未出戶,棺墜,政壓其頭折頸即死。聞之者莫不以爲有天道焉。
延興元年,明帝遣中書舍人茹法亮殺子倫,子倫時鎮琅邪城,有守兵,子倫英果,明帝恐不即罪,以問典籤華伯茂。伯茂曰:「公若遣兵取之,恐不即可辦,若委伯茂,一小吏力耳。」既而伯茂手自執鴆逼之,左右莫敢動者。子倫正衣冠,出受詔,謂法亮曰:「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昔高皇帝殘滅劉氏;今日之事,理數固然。」舉酒謂法亮曰:「君是身家舊人,今銜此命,當由事不獲已。此酒差非勸酬之爵。」因仰之而死,時年十六,法亮及左右皆流涕。
先是高帝、武帝爲諸王置典籤帥,一方之事,悉以委之。每至覲接,輒留心顧問,刺史行事之美惡,係於典籤之口,莫不折節推奉,恒慮弗及,於是威行州部,權重蕃君。武陵王曄爲江州,性烈直不可忤,典籤趙渥之曰:「今出都易刺史。」及見武帝相誣,曄遂免還。南海王子罕戍琅邪,欲暫游東堂,典籤姜秀不許而止。還泣謂母曰:「兒欲移五步亦不得,與囚何異。」秀後輒取子罕屐繖飲器等供其兒昏,武帝知之,鞭二百,繫尚方,然而擅命不改。邵陵王子貞嘗求熊白,廚人答典籤不在,不敢與。西陽王子明欲送書參侍讀鮑僎病,典籤吳脩之不許,曰:「應諮行事。」乃止。言行舉動,不得自專,徵衣求食,必須諮訪。
永明中,巴東王子響殺行事劉寅等,武帝聞之,謂群臣曰:「子響遂反。」戴僧靜大言曰:「諸王都自應反,豈唯巴東。」武帝問其故,答曰:「天王無罪,而一時被囚,取一挺藕,一杯漿,皆諮籤帥,不在則竟日忍渴。諸州唯聞有籤帥,不聞有刺史。」
臨賀王子岳字雲嶠,武帝第十六子也。明帝誅武帝諸子,唯子岳及弟六人在後,時呼爲「七王」。朔望入朝,上還後宮,輒歎息曰:「我及司徒諸兒子皆不長,高、武子孫日長大。」永泰元年,上疾甚,絕而復蘇,於是誅子岳等。
子琳以母寵故最見愛。太尉王儉因請昏,武帝悅而許之。群臣奉寶物名好盡直數百金,武帝爲之報答亦如此。及應封,而好郡已盡,乃以宣城封之。既而以宣城屬揚州,不欲爲王國,改封南康公褚蓁爲巴東公,以南康爲王國封子琳。永泰元年見殺,年十四。
寶義少有廢疾,不堪出人間,止加除授,爲都督、揚州刺史,仍以始安王遙光代之。轉爲右將軍,領兵置佐,鎮石頭。二年,爲南徐州刺史,加都督。東昏即位,進征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給扶。永元元年,爲都督、揚州刺史。三年,進位司徒。和帝西臺建,以爲侍中、司空。
鄱陽王寶寅字智亮,明帝第六子也。建武初,封建安郡王。東昏即位,爲都督、郢州刺史。永元三年,爲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鎮石頭。其秋,雍州刺史張欣泰等謀起事於新亭,殺臺內諸主帥。難作之日,前南譙太守王靈秀奔往石頭,帥城內將吏,去車腳,載寶寅向臺城,百姓數千人皆空手隨後。至杜姥宅,日已欲暗,城門閉,城上人射之,眾棄寶寅走。
論曰:守器之重,邦家所馮,觀文惠之在東儲,固已有虧令德,向令負荷斯集,猶當及於禍敗,況先期夙隕,愆失已彰。而武帝不以擇賢,傳之昏孽,推此而論,有冥數矣。子良物望所集,失在儒雅,當斷不斷,以及于災,非止自致喪亡,乃至宗祀覆滅,哀哉!夫帝王子弟,生長尊貴,情僞之事,不經耳目,雖卓爾天悟,自得懷抱,孤寡爲識,所陋猶多。齊氏諸王,並幼踐方岳,故輔以上佐,簡自帝心,勞舊左右,用爲主帥,州國府第,先令後行。飲食游居,動應聞啟,端拱守祿,遵承法度,張弛之要,莫敢厝言。行事執其權,典籤掣其肘,處地雖重,行止莫由。威不在身,恩未接下,倉卒一朝,事難總集,望其釋位扶危,不可得矣。路溫舒云:「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斯宋氏之餘風,及在齊而彌弊。寶玄親兼一體,欣受家殃,曾不知執柯所指,跗萼相從而敗。以此而圖萬事,未知其髣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