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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十六 列傳第一百二十六

李宗閔 楊嗣復子授 損 技 拭 撝 楊虞卿漢公 從兄汝士 汝士魯士 汝士知溫 知遠 知權附 馬植 李讓夷 魏謩 周墀 崔龜從 鄭肅 盧商

李宗閔字損之,宗室鄭王元懿之後。祖自仙,楚州別駕。父䎖,宗正卿,出為華州刺史、鎮國軍潼關防禦等使。䎖兄夷簡,元和中宰相宗閔貞元二十一年進士擢第,元和四年,復登制舉賢良方正科。

初,宗閔牛僧孺同年登進士第,又與僧孺同年登制科。應制之歲,李吉甫宰相當國,宗閔僧孺對策,指切時政之失,言甚鯁直,無所迴避。考策官楊於陵韋貫之李益等又第其策為中等,又為不中第者注解牛、李策語,同為唱誹。又言翰林學士王涯皇甫湜中選,考覈之際,不先上言。裴垍時為學士,居中覆視,無所異同。吉甫泣訴於上前,憲宗不獲已,罷王涯裴垍學士,垍守戶部侍郎,涯守都官員外郎吏部尚書楊於陵出為嶺南節度使吏部員外郎韋貫之出為果州刺史王涯再貶虢州司馬貫之再貶巴州刺史僧孺宗閔亦久之不調,隨牒諸侯府。七年吉甫卒,方入朝為監察御史,累遷禮部員外郎

元和十二年宰相裴度出征吳元濟,奏宗閔彰義軍觀察判官。賊平,遷駕部郎中,又以本官知制誥穆宗即位,拜中書舍人。時䎖自宗正卿出刺華州,父子同時承恩制,人士榮之。長慶元年,子壻蘇巢於錢徽下進士及第,其年,巢覆落。宗閔涉請託,貶劒州刺史。時李吉甫德裕翰林學士錢徽牓出,德裕與同職李紳元稹連衡言於上前,云徽受請託,所試不公,故致重覆。比相嫌惡,因是列為朋黨,皆挾邪取權,兩相傾軋。自是紛紜排陷,垂四十年

復入為中書舍人三年冬,權知禮部侍郎四年貢舉事畢,權知兵部侍郎寶曆元年,正拜兵部侍郎,父憂免。大和二年,起為吏部侍郎,賜金紫之服。三年八月,以本官同平章事。時裴度李德裕,將大用。德裕浙西入朝,為中人助宗閔者所沮,復出鎮。尋引牛僧孺知政事,二人唱和,凡德裕之黨皆逐之。累轉中書侍郎集賢大學士七年德裕作相。六月,罷宗閔知政事檢校禮部尚書同平章事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

宗閔吏部侍郎時,因駙馬都尉沈𥫃結託女學士宋若憲及知樞密楊承和,二人數稱之於上前,故獲徵用。及德裕秉政,群邪不悅,而鄭注李訓深惡之,文宗乃復召宗閔興元,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命德裕代宗閔為興元尹。旣再得權位,輔之以訓、注,尤恣所欲,進封襄武侯,食邑千戶。九年六月京兆尹楊虞卿得罪,宗閔極言救解,文宗怒叱之曰:「爾嘗謂鄭覃是妖氣,今作妖,覃耶、爾耶?」翌日,貶明州刺史,尋再貶處州長史七月鄭注發沈𥫃、宋若憲事,內官楊承和、韋元素、沈𥫃及若憲姻黨坐貶者十餘人,又貶宗閔潮州司戶。

時訓、注竊弄威權,凡不附己者,目為宗閔德裕之黨,貶逐無虛日,中外震駭,連月陰晦,人情不安。九月詔曰:

朕承天纘曆,燭理不明,勞虛襟以求賢,勵寬德以容衆。頃者,或台輔乖弼違之道,而具僚扇朋附之風,翕然相從,實斁彝憲。致使薰蕕共器,賢不肖並馳,退跡者成後時之夫,登門者有迎吠之客。繆戾之氣,堙鬱和平,而望陰陽順時,疵癘不作,朝廷清肅,班列和安,自古及今,未嘗有也。今旣再申朝典,一變澆風,掃清朋比之徒,匡飭貞廉之俗。凡百卿士,惟新令猷。如聞周行之中,尚蓄疑懼,或有妄相指目,令不自安,今斯曠然,明喻朕意。應與宗閔德裕或親或故及門生舊吏等,除今日已前黜遠之外,一切不問。各安職業,勿復為嫌。

文宗以二李朋黨,繩之不能去,嘗謂侍臣曰:「去河北賊非難,去此朋黨實難。」宗閔雖驟放黜,竟免李訓之禍。

開成元年量移衢州司馬三年楊嗣復輔政,與宗閔厚善,欲拔用之,而畏鄭覃沮議,乃託中人密諷於上。上以嗣復故,因紫宸對,謂宰相曰「宗閔在外四五年,宜別授一官。」鄭覃曰:「陛下憐其地遠,宜移近內地三五百里,不可再用姦邪。陛下若欲用宗閔,臣請先退。」陳夷行曰:「比者,宗閔得罪,以朋黨之故,恕死為幸。寶曆初,李續之、張又新、蘇景胤等,朋比姦險,幾傾朝廷,時號『八關十六子』。」李珏曰:「主此事者,罪在逢吉李續居喪服闋,不可不與一官,臣恐中外衣冠,交興議論,非為續之輩也。」夷行曰「昔舜逐四凶天下治,朝廷求理,何惜此十數纖人?」嗣復曰:「事貴得中,不可但徇憎愛。」上曰:「與一郡可也。」鄭覃曰:「與郡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夷行曰:「宗閔養成鄭注之惡,幾覆邦家,國之巨蠹也。」嗣復曰:「比者,陛下欲加鄭注官,宗閔不肯,陛下亦當記憶。」覃曰:「嗣復黨庇宗閔。臣觀宗閔之惡,甚於李林甫。」嗣復曰:「覃語大過。昔玄宗季年,委用林甫,妒賢害能,破人家族。宗閔在位,固無此事。況大和末,宗閔德裕同時得罪。二年之間,德裕再領重鎮,而宗閔未離貶所。陛下懲惡勸善,進退之理宜均,非臣獨敢黨庇。昨殷侑與韓益奏官及章服,臣以益前年犯贓,未可其奏,鄭覃託臣云『幸且勿論。』孰為黨庇?」翌日,以宗閔杭州刺史四年冬,遷太子賔客,分司東都。時鄭覃陳夷行罷相,嗣復方再拔用宗閔知政事,俄而文宗

會昌初,李德裕秉政,嗣復李珏皆竄嶺表。三年劉稹據澤潞叛。德裕宗閔素與劉從諫厚,上黨東都宗閔分司非便,出為封州刺史。又發其舊事,貶郴州司馬,卒於貶所。

子琨、瓚,大中朝皆進士擢第。令狐綯作相,特加獎拔。瓚自員外郎知制誥,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綯罷相,出為桂管觀察使。御軍無政,為卒所逐,貶死。

自天寶艱難之後,宗室子弟,賢而立功者,唯鄭王曹王子孫耳。夷簡再從季父汧國公勉,德宗宰相夷簡諸弟夷亮、夷則、夷範,皆登進士第。宗閔宗冉宗冉子深、湯。湯累官至給事中,咸通中踐更臺閣,知名於時。

楊嗣復字繼之,僕射於陵子也。初,於陵十九登進士第,二十再登博學宏詞科調補潤州句容尉。浙西觀察使韓滉有知人之鑒,見之甚悅。滉有愛女,方擇佳壻,謂其妻柳氏曰:「吾閱人多矣,無如楊生貴而有壽,生子必為宰相。」於陵秩滿,寓居揚州而生嗣復。後滉見之,撫其首曰:「名位果踰於父,楊門之慶也。」因字曰慶門。

嗣復七八歲時已能秉筆為文。年二十,進士擢第。二十一,又登博學宏詞科釋褐祕書省校書郎。遷右拾遺直史館。以嗣復深於禮學,改太常博士元和十年,累遷至刑部員外郎鄭餘慶為詳定禮儀使,奏為判官,改禮部員外郎。時父於陵為戶部侍郎嗣復上言與父同省非便,請換他官。詔曰:「應同司官有大功以下親者,但非連判及勾檢之官并官長,則不在迴避之限。如官署同,職司異,雖父子兄弟無所避嫌。」再遷兵部郎中長慶元年十月,以庫部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

嗣復牛僧孺李宗閔權德輿貢舉門生,情義相得,進退取捨,多與之同。四年僧孺作相,欲薦拔大用,又以於陵為東都留守,未歷相位,乃令嗣復權知禮部侍郎寶曆元年二月選貢士六十八人,後多至達官。文宗即位,拜戶部侍郎。以父於陵太子少傅致仕,年高多疾,懇辭侍養,不之許。大和四年丁父憂免。七年三月,起為尚書左丞。其年宗閔罷相,德裕輔政。七月,以嗣復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劒南東川節度觀察等使。九年宗閔知政事三月,以嗣復檢校戶部尚書成都尹、劒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觀察處置等使

開成二年十月,入為戶部侍郎,領諸道鹽鐵轉運使三年正月,與同列李珏並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進階金紫,弘農伯,食邑七百戶。上以幣輕錢重,問鹽鐵使何以去其太甚?嗣復曰:「此事累朝制置未得,但且禁銅,未可變法。法變擾人,終亦未能去弊。」李珏曰:「禁銅之令,朝廷常典,但行之不嚴,不如無令。今江淮已南,銅器成肆,市井逐利者,銷錢一緡,可為數器,售利三四倍。遠民不知法令,率以為常。縱國家加鑪鑄錢,何以供銷鑄之弊?所以禁銅之令,不得不嚴。」

八月紫宸奏事,曰:「聖人在上,野無遺賢。陸洿上疏論兵,雖不中時事,意亦可獎。閒居蘇州累年,宜與一官。」李珏曰:「士子趨競者多,若獎陸洿,貪夫知勸矣。昨竇洵直論事,陛下賞之以幣帛,況與陸洿官耶?」帝曰:「洵直獎其直心,不言事之當否。」鄭覃曰:「若苞藏則不可知。」嗣復曰:「臣深知洵直無邪惡,所奏陸洿官,尚未奉聖旨。」鄭覃曰:「陛下須防朋黨。」嗣復曰:「鄭覃疑臣朋黨,乞陛下放臣歸去。」因拜乞罷免。李珏曰:「比來朋黨,近亦稍弭。」覃曰:「近有小朋黨生。」帝曰:「此輩凋喪向盡。」覃曰:「楊漢公張又新李續之即今尚在。」珏曰:「今有邊事論奏。」覃曰:「論邊事安危,臣不如珏;嫉惡則珏不如臣。」嗣復曰:「臣聞左右佩劒,彼此相笑。臣今不知鄭覃指誰為朋黨。」因當香案前奏曰:「臣待罪宰相,不能申夔、龍之道,唯以朋黨見譏,必乞陛下罷臣鼎職。」上慰勉之。文宗方以政事委嗣復,惡覃言切。

帝延英謂宰臣曰:「人傳符讖之語,自何而來?」嗣復對曰「漢光武好以讖書決事,近代隋文帝亦信此言,自是此說日滋,只如班彪王命論所引,蓋矯意以止賊亂,非所重也。」李珏曰:「喪亂之時,佐命者務神符命;理平之代,只合推諸人事。」上曰:「卿言是也。」帝又曰:「天后用人,有自布衣至宰相者,當時還得力否?」嗣復曰:「天后重行刑辟,輕用官爵,皆自圖之計耳。凡用人之道,歷試方見其能否。當艱難之時,或須拔擢,無事之日,不如且循資級。古人拔卒為將,非治平之時,蓋不獲已而用之也。」上又問新修開元政要,敘致何如。嗣復曰:「臣等未見。陛下若欲遺之子孫,則請宣付臣等,參詳可否。玄宗或好遊畋,或好聲色,與貞觀之政不同,故取捨須當,方堪流傳。」

四年五月,上問延英政事,逐日何人記錄監修?李珏曰:「是臣職司。」陳夷行曰:「宰相所錄,必當自伐,聖德即將掩之。臣所以頻言,不欲威權在下。」珏曰:「夷行此言,是疑宰相中有賣威權、貨刑賞者。不然,何自為宰相而出此言?臣累奏求退,若得王傅,臣之幸也。」鄭覃曰:「陛下開成元年二年政事至好,三年四年漸不如前。」嗣復曰:「元年二年鄭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與李珏同之。臣蒙聖慈擢處相位,不能悉心奉職。鄭覃云『三年之後,一年不如一年』,臣之罪也。陛下縱不誅夷,臣合自求泯滅。」因叩頭曰:「臣今日便辭玉階,不敢更入中書。」即趨去。上令中使召還,勞之曰:「鄭覃失言,卿何及此?」覃起謝曰:「臣性愚拙,言無顧慮。近日事亦漸好,未免些些不公,亦無甚處。臣亦不獨斥嗣復,遽何至此。所為若是,乃嗣復不容臣耳。」嗣復曰:「陛下不以臣微才,用為中書侍郎。時政善否,其責在臣。陛下月費俸錢數十萬,時新珍異,必先賜與,蓋欲輔佐聖明,臻于至理。旣一年不如一年,非惟臣合得罪,亦上累聖德。伏請別命賢能,許臣休退。」上曰「鄭覃之言偶然耳,奚執咎耶?」嗣復數日不入,上表請罷。帝方委用,乃罷鄭覃夷行知政事。自是,政歸嗣復,進加門下侍郎明年正月文宗

先是,以敬宗陳王皇太子中尉仇士良違遺令立武宗武宗之立,旣非宰相本意,甚薄執政之臣。其年秋,李德裕淮南入輔政。九月,出嗣復湖南觀察使明年,誅樞密季稜、劉弘逸。中人言:「二人頃附嗣復李珏,不利於陛下。」武宗性急,立命中使往湖南、桂管,殺嗣復與珏。宰相崔鄲崔珙等亟請開延英,因極言國朝故事,大臣非惡逆顯著,未有誅戮者,願陛下復思其宜。帝良久改容曰:「朕纘嗣之際,宰相何嘗比數。李珏季稜志在扶冊陳王嗣復、弘逸志在樹立安王。立陳王猶是文宗遺旨,嗣復欲立安王,全是希楊妃意旨。嗣復嘗與妃書云:『姑姑何不斆則天臨朝!』」珙等曰:「此事曖昧,真虛難辨。」帝曰:「楊妃曾卧疾,妃弟玄思,文宗令入內侍疾月餘,此時通導意旨。朕細問內人,情狀皎然,我不欲宣出於外。向使安王得志,我豈有今日?然為卿等恕之。」乃追潭、桂二中使,再貶嗣復潮州刺史

宣宗即位,徵拜吏部尚書大中二年,自潮陽還,至岳州病,一日而卒,時年六十六。贈左僕射,謚曰孝穆。子損、授、技、拭、撝,而授最賢。

授字得符,大中九年進士擢第,釋褐從事諸侯府,入為鄠縣尉集賢校理。歷監察御史殿中,分務東臺。再遷司勳員外郎洛陽令兵部員外郎李福東都留守,奏充判官,改兵部郎中。由吏部左諫議大夫給事中,出為河南尹盧攜作相,召拜工部侍郎黃巢犯京師,僖宗幸蜀,徵拜戶部侍郎。以母病,求散秩,改祕書監分司。車駕還,拜兵部侍郎宰相有報怨者,改左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又轉太子賔客。從昭宗在華下,改刑部尚書太子少保。卒,贈左僕射

子煚字公隱,進士及第,再遷左拾遺昭宗初即位,喜遊宴,不恤時事,煚上疏極諫,帝面賜緋袍象笏。崔安潛出鎮青州,辟為支使。不至鎮,改太常博士。歷主客、戶部員外郎關中亂,崔胤朱全忠入京師,乃挈家避地湖南,官終諫議大夫

損字子默,以蔭受官,為藍田尉。三遷京兆府司錄參軍,入為殿中侍御史。家在新昌里,與宰相路巖第相接。巖以地狹,欲易損馬廄廣之,遣人致意。時損伯叔昆仲在朝者十餘人,相與議曰:「家門損益恃時相,何可拒之?」損曰:「非也。凡尺寸地,非吾等所有。先人舊業,安可以奉權臣?窮達命也。」巖不悅。會差制使鞫獄黔中,乃遣損使焉。踰年而還,改戶部員外郎洛陽縣令。入為吏部員外,出為絳州刺史路巖罷相,徵拜給事中,遷京兆尹盧攜作相,有宿憾,復拜給事中,出為陝虢觀察使。時軍亂,逐前使崔蕘。損至,盡誅其亂首。踰年,改青州刺史御史大夫淄青節度使。又檢校刑部尚書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使。未赴鄆,復留青州,卒於鎮。

技進士及第,位至中書舍人。拭官終考功員外郎。撝終兵部郎中。拭、撝並進士擢第。

楊虞卿師臯虢州弘農人。祖燕客。父寧,貞元中為長安尉。少有棲遁之志,以處士徵入朝。有口辯,優游公卿間,竇參尤重之,會參貶,仕進不達而卒。

虞卿元和五年進士擢第,又應博學宏辭科。元和末,累官至監察御史穆宗初即位,不修政道,盤遊無節,虞卿上疏諫曰:

臣聞鳶烏遭害則仁鳥逝,誹謗不誅則良言進。況詔旨勉諭,許陳愚誠,故臣不敢避誅,以獻狂瞽。竊聞堯、舜受命,以天下為憂,不聞以位為樂。況北虜猶梗,西戎未賔,兩河之瘡痏未平,五嶺之妖氛未解。生人之疾苦盡在,朝廷之制度莫修,邊儲屢空,國用猶屈。固未可以高枕無虞也。

陛下初臨萬宇,有憂天下之志,宜日延輔臣公卿百執事,凝旒而問,造膝以求,使四方內外,有所觀焉。自聽政已來,六十日矣,八開延英,獨三數大臣仰龍顏,承聖問。其餘侍從詔誥之臣,偕入而齊出,何足以聞政事哉?諫臣盈廷,忠言未聞於聖聽,臣實羞之。蓋由主恩尚疏,而衆正之路未啟也。夫公卿大臣,宜朝夕接見論道,賜與從容,則君臣之情相接,而理道備聞矣。今自宰相已下四五人,時得頃刻侍坐,天威不遠,鞠躬隕越,隨旨上下,無能往來。此由君太尊、臣太卑故也。自公卿已下,雖歷踐清地,曾未祗奉天睠,以承下問,鬱塞正路,偷安倖門。況陛下神聖如五帝,臣下莫能望清光,所宜周徧顧問,惠其氣色,使支體相輔,君臣喻明陛下求理於公卿,公卿求理於臣輩,自然上下孜孜相問,使進忠若趨利,論政若訴冤。如此而不聞過失、不致昇平者,未之有也。自古帝王,居危思安之心不相殊,而居安慮危之心不相及,故不得皆為聖帝明王。小臣疏賤,豈宜及此,獨不忍冒榮偷祿以負聖朝。惟陛下圖之。

帝深獎其言。尋令奉使西北邊,犒賞戍卒,遷侍御史,再轉禮部員外郎史館修撰長慶四年八月,改吏部員外郎

大和二年,南曹令史李賨等六人,偽出告身籤符,賣鑿空偽官,令赴任者六十五人,取受錢一萬六千七百三十貫。虞卿按得偽狀,捕賨等移御史臺鞫劾。賨稱六人共率錢二千貫,與虞卿廳典溫亮,求不發舉偽濫事跡。乃詔給事中休復中書舍人高鉞左丞韋景休充三司推案,而溫亮逃竄。賨等旣伏誅,虞卿以檢下無術,停見任。

李宗閔牛僧孺輔政,起為左司郎中五年六月,拜諫議大夫,充弘文館學士判院事六年,轉給事中七年宗閔罷相,李德裕知政事,出為常州刺史

虞卿性柔佞,能阿附權幸以為姦利。每歲銓曹貢部,為舉選人馳走取科第,占員闕,無不得其所欲,升沉取捨,出其脣吻。而李宗閔待之如骨肉,以能朋比唱和,故時號黨魁。八年宗閔復入相,尋召為工部侍郎九年四月,拜京兆尹。其年六月,京師訛言鄭注為上合金丹,須小兒心肝,密旨捕小兒無算。民間相告語,扃鎖小兒甚密,街肆忷忷。上聞之不悅,鄭注頗不自安。御史大夫李固言素嫉虞卿朋黨,乃奏曰:「臣昨窮問其由,此語出於京兆尹從人,因此扇於都下。」上怒,即令收虞卿下獄。虞卿漢公并男知進等八人自繫,撾鼓訴冤,詔虞卿歸私第。翌日,貶虔州司馬,再貶虔州司戶,卒於貶所。

子知進、知退、堪,弟漢公,皆登進士第。知退歷都官、戶部郎中。堪庫部吏部員外郎

漢公大和八年進士第,又書判拔萃釋褐李絳興元從事。絳遇害,漢公遁而獲免。累遷戶部郎中史館修撰大和七年,遷司封郎中漢公子範、籌,皆登進士第,累辟使府虞卿從兄汝士

汝士慕巢元和四年進士擢第,又登博學宏詞科,累辟使府長慶元年右補闕。坐弟殷士貢舉覆落,貶開江令。入為戶部員外,再遷職方郎中大和三年七月,以本官知制誥。時李宗閔牛僧孺輔政,待汝士厚。尋正拜中書舍人,改工部侍郎八年,出為同州刺史九年九月,入為戶部侍郎開成元年七月,轉兵部侍郎。其年十二月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劒南東川節度使。時宗人嗣復西川,兄弟對居節制,時人榮之。四年九月,入為吏部侍郎,位至尚書,卒。子知溫、知遠、知權,皆登進士第。

知溫累官至禮部郎中知制誥,入為翰林學士戶部侍郎,轉左丞。出為河南尹陝虢觀察使。遷檢校兵部尚書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知溫知至,累官至比部郎中知制誥。坐故府劉瞻罷相,貶官。知至亦貶瓊州司馬。入為諫議大夫,累遷京兆尹工部侍郎知溫知至皆位至列曹尚書汝士魯士

魯士字宗尹,本名殷士。長慶元年進士擢第,其年詔翰林覆試,殷士與鄭朗等覆落,因改名魯士。復登制科,位不達而卒。

汝士中第,有時名,遂歷清貫。其後諸子皆至正卿,鬱為昌族。所居靜恭里,知溫兄弟,並列門戟。咸通中,昆仲子孫,在朝行方鎮者十餘人。

馬植,扶風人。父曛。植,元和十四年進士擢第,又登制策科,釋褐壽州團練副使。得祕書省校書郎,三遷饒州刺史開成初,遷安南都護御史中丞安南招討使

植文雅之餘,長於吏術。三年,奏:「當管羈縻州首領,或居巢穴自固,或為南蠻所誘,不可招諭,事有可虞。臣自到鎮,約之以信誠,曉之以逆順。今諸首領,總發忠言,願納賦稅。其武陸縣請升為州,以首領為刺史。」從之。又奏陸州界廢珠池復生珠。以能政,就加檢校左散騎常侍,加中散大夫,轉黔中觀察使會昌中,入為大理卿

植以文學政事為時所知,久在邊遠,及還朝,不獲顯官,心微有望,李德裕素不重之。宣宗即位,宰相白敏中德裕有隟,凡德裕所薄者,必不次拔擢之,乃加植金紫光祿大夫,行刑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轉戶部侍郎,領使如故。俄以本官同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敏中罷相,植亦罷為太子賔客,分司東都。數年,出為許州刺史檢校刑部尚書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大中末,遷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卒于鎮。

李讓夷字達心,隴西人。祖悅,父應規。讓夷元和十四年進士第,釋褐諸侯府。大和初入朝,為右拾遺,召充翰林學士,轉左補闕三年,遷職方員外郎左司郎中充職。九年,拜諫議大夫

開成元年,以本官兼知起居舍人事。時起居舍人李襃有痼疾,請罷官。宰臣李石奏闕官,上曰:「褚遂良諫議大夫,嘗兼此官,卿可盡言今諫議大夫姓名。」石遂奏李讓夷馮定孫簡蕭俶。帝曰:「讓夷可也。」李固言欲用崔球張次宗鄭覃曰:「崔球宗閔之門,赤墀下秉筆記注,為千古法,不可用朋黨。如裴中孺李讓夷,臣不敢有纖芥異論。」其為人主大臣知重如此。二年,拜中書舍人。以鄭覃此言,深為李珏楊嗣復所惡,終文宗世官不達。及德裕秉政,驟加拔擢,歷工、戶二侍郎,轉左丞。累遷檢校尚書右僕射,俄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宣宗即位罷相,以太子賔客分司卒。

魏謩字申之,鉅鹿人。五代祖文貞公徵,貞觀朝名相。曾祖殷,汝陽令。祖明,亦為縣令。父馮,獻陵臺令。謩,大和七年進士第。楊汝士同州,辟為防禦判官,得祕書省校書郎汝士入朝,薦為右拾遺文宗以謩魏徵之裔,頗奇待之。

邕管經略使董昌齡枉殺錄事參軍衡方厚,坐貶漵州司戶。至是量移硤州刺史,謩上疏論之曰:「王者施渙汗之恩以赦有罪,唯故意殺人無赦。昌齡比者錄以微効,授之方隅,不能祗慎寵光,恣其狂暴,無辜專殺,事跡顯彰。妻孥銜冤,萬里披訴。及按鞫伏罪,貸以微生,中外議論,以為屈法。今若授之牧守,以理疲人,則殺人者拔擢,而冤苦者何伸?交紊憲章,有乖至理。」疏奏,乃改為洪州別駕

御史中丞李孝本,皇族也,坐李訓誅,有女沒入掖廷。謩諫曰:

臣聞治國家者,先資於德義德義不修,家邦必壞。故王者以德服人,以義使人。服使之術,要在修身,修身之道,在於孜孜。夫一失百虧之戒,存乎久要之源。前志曰:「勿以小惡而為之,勿以小善而不為。」斯則懼於漸也!臣又聞,君如日焉,顯晦之微,人皆瞻仰,照臨之大,何以掩藏?前代設敢諫之鼓,立誹謗之木,貴聞其過也。陛下即位已來,誕敷文德,不悅聲色,出後宮之怨婦,配在外之鰥夫。洎今十年,未嘗採擇。自數月已來,天睠稍迴,留神妓樂,教坊百人、二百人,選試未已,莊宅司收市,亹亹有聞。昨又宣取李孝本之女入內。宗姓不異,寵幸何名,此事深累慎修,有虧一簣。陛下九重之內,不得聞知。凡此之流,大生物議,實傷理道之本,未免塵穢之嫌。夫欲人不知,莫若勿為。諺曰:「止寒莫若重裘,止謗莫若自修。」伏希陛下照鑒不惑,崇千載之盛德,去一旦之玩好。教坊停息,宗女遣還,則大正人倫之風,深弘王者之體。

疏奏,帝即日出孝本女,遷謩右補闕。詔曰:「昔乃先祖貞觀中諫書十上,指事直言,無所避諱。每覽國史,未嘗不沉吟伸卷,嘉尚久之。爾為拾遺,其風不墜,屢獻章疏,必道其所以。至於備灑掃於諸王,非自廣其聲妓也;恤髫齔之宗女,固無嫌於徵取也。雖然,疑似之間,不可家至而戶曉。爾能詞旨深切,是博我之意多也。噫!人能匪躬謇諤,似其先祖,吾豈不能虛懷延納,仰希貞觀之理歟?而謩居官日淺,未當敘進,吾豈限以常典,以待直臣。可右補闕。」帝謂宰臣曰:「昔太宗皇帝魏徵,裨補闕失,弼成聖政。我得魏謩,於疑似之間,必能極諫。不敢希貞觀之政,庶幾處無過之地矣。」

教坊副使雲朝霞善吹笛,新聲變律,深愜上旨,自左驍衛將軍宣授兼揚府司馬宰臣奏曰:「揚府司馬品高,郎官刺史迭處,不可授伶官。」上意欲授之,因宰臣對,亟稱朝霞之善。謩聞之,累疏陳論,乃改授潤州司馬

荊南監軍使呂令琮從人擅入江陵縣,毀罵縣令韓忠。觀察使韋長申狀與樞密使訴之。謩上疏曰:「伏以州縣侵屈,只合上聞;中外關連,須存舊制。韋長任膺廉使,體合精詳,公事都不奏聞,私情擅為踰越。況事無巨細,不可將迎。縣令官業有乖,便宜理罪;監軍職司侵越,即合聞天。或以慮煩聖聽,何不但申門下?今則首紊常典,理合糾繩。伏望聖慈,速加懲誡!」疏奏不出,時論惜之。

三年,轉起居舍人紫宸中謝,帝謂之曰:「以卿論事忠切,有文貞之風,故不循月限,授卿此官。」又謂之曰:「卿家有何舊書詔?」對曰:「比多失墜,惟簪笏見存。」上令進來。鄭覃曰:「在人不在笏。」上曰:「鄭覃不會我意,此即甘棠之義,非在笏而已。」謩將退,又召誡之曰:「事有不當,即須奏論。」謩曰:「臣頃為諫官,合伸規諷。今居史職,職在記言,臣不敢輒踰職分。」帝曰「凡兩省官並合論事,勿拘此言。」尋以本官直弘文館

四年,拜諫議大夫,仍兼起居舍人判弘文館事。紫宸入閤,遣中使取謩起居注,欲視之,謩執奏曰:「自古置史官,書事以明鑒誡。陛下但為善事,勿畏臣不書。如陛下所行錯忤,臣縱不書,天下之人書之。臣以陛下文皇帝陛下比臣如褚遂良。」帝又曰:「我嘗取觀之。」謩曰:「由史官不守職分,臣豈敢陷陛下為非法?陛下一覽之後,自此書事須有迴避。如此,善惡不直,非史也。遺後代,何以取信?」乃止。

謩初立朝,為李固言李珏楊嗣復所引,數年之內,至諫議大夫武宗即位,李德裕用事,謩坐楊、李之黨,出為汾州刺史。楊、李貶官,謩亦貶信州長史宣宗即位,白敏中當國,量移郢州刺史,尋換商州二年,內徵為給事中,遷御史中丞。謝日,面賜金紫之服。彈駙馬都尉杜中立贓罪,貴戚憚之。兼戶部侍郎判本司事。謩奏曰:「御史臺紀綱之地,不宜與泉貨吏雜處,乞罷中司,專綜戶部公事。」從之。

尋以本官同平章事判使如故。謝日,奏曰:「臣無夔、契之才,驟叨夔、契之任,將何以仰報鴻私?今邊戍粗安,海內寧息,臣愚所切者,陛下未立東宮,俾正人傅導,以存副貳之重。」因泣下。上感而聽之。先是,累朝人君不欲人言立儲貳,若非人主己欲,臣下不敢獻言。宣宗春秋高,嫡嗣未辨,謩作相之日,率先啟奏,人士重之。尋兼集賢大學士。詹毗國獻象,謩以其性不安中土,請還其使,從之。太原節度使李業殺降虜,北邊大擾。業有所恃,人不敢非。謩即奏其事,乃移業滑州。加中書侍郎大理卿馬曙從人王慶告曙家藏兵甲,曙坐貶官,而慶無罪。謩引法律論之,竟杖殺慶。

進階銀青光祿大夫,兼禮部尚書監修國史。修成文宗實錄四十卷,上之。其修史官給事中盧耽太常少卿蔣偕司勳員外郎王渢右補闕盧告膳部員外郎牛叢,皆頒賜錦綵、銀器,序遷職秩。謩轉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大中十年,以本官平章事成都尹、劒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十一年,以疾求代,徵拜吏部尚書。以疾未痊,乞授散秩,改檢校右僕射,守太子少保十二年十二月卒,時年六十六,贈司徒

謩儀容魁偉,言論切直,與同列上前言事,他宰相必委曲規諷,唯謩讜言無所畏避。宣宗每曰:「魏謩綽有祖風,名公子孫,我心重之。」然竟以語辭太剛,為令狐綯所忌,罷之。謩嘗鈔撮子書要言,以類相從,二十卷,號曰魏氏手略。有文集十卷。子潛、滂。潛登進士第。潛,于敖甥。後琮為相,潛歷顯官。

周墀德升汝南人。祖頲,父霈。墀,長慶二年進士第,大和末,累遷至起居郎。墀能為古文,有史才,文宗重之,補集賢學士,轉考功員外郎,仍兼起居舍人事。開成二年冬,以本官知制誥,尋召充翰林學士三年,遷職方郎中四年十月,正拜中書舍人,內職如故。武宗即位,出為華州刺史、鎮國軍潼關防禦等使,改鄂州刺史御史中丞、鄂岳觀察使會昌六年十一月,遷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觀察使大中初,檢校禮部尚書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等使、上柱國汝南男,食邑三百戶。入朝為兵部侍郎判度支。尋以本官同平章事,累遷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監修國史,兼刑部尚書。罷相,檢校刑部尚書梓州刺史御史大夫、劒南東川節度使。未行,追制改檢校右僕射,加食邑五百戶。歷方鎮卒。

崔龜從字玄告,清河人。祖璜,父誠,官微。龜從元和十二年進士第,又登賢良方正制科及書判拔萃二科,釋褐右拾遺大和二年,改太常博士龜從長於禮學,精歷代沿革,問無不通。時饗宗廟敬宗室,祝板稱皇帝孝弟。龜從議曰:「臣審詳孝字,載考禮文,義本主於子孫,理難施於兄弟。按禮記卜虞之文,子孫曰哀,兄弟曰某。然則虞之稱哀,與祭之稱孝,其義一也。於祖禰則理宜稱孝,於伯仲則止可稱名。又東晉溫嶠宗廟祝辭,於孝字非子者則不稱,傍親直言敢告。當時朝議,咸以為宜。今臣上考禮經,無兄弟稱孝之義;下徵晉史,有不稱傍親之文。臣謂饗敬宗廟,宜去孝弟兩字。」

又以祀九宮壇,舊是大祠。龜從議曰:「九宮貴神,經典不載。天寶中,術士奏請,遂立祠壇。事出一時,禮同郊祀。臣詳其圖法,皆主星名。縱司水旱兵荒,品秩不過列宿。今者,五星悉是從祀,日月猶在中祠,豈容九宮獨越常禮,備列王事,誡誓百官。尊卑乖儀,莫甚於此。若以嘗在祀典,不可廢除,臣請降為中祠。」制從之。

龜從又以大臣薨謝,不於聞哀日輟朝。奏議曰:「伏以廢朝軫悼,義重君臣,所貴及哀,尤宜示信。自頃已來,輟朝非奏報之時,備禮於數日之外。雖遵常制,似不本情。臣不敢遠徵古書,請引國朝故事;貞觀中任瓌卒,有司對仗奏聞,太宗責其乖禮;岑文本旣歿,其夕為罷警嚴;張公謹之亡,哭之不避辰日。是知閔悼之意,不宜過時。臣謂大臣,禮合輟朝,縱有機務急速,便殿須召宰臣,不臨正朝,無爽事體。如此,則由衷之信,載感於幽明,稱情之文,無虧於典禮。」又奏:「文武三品官薨卒輟朝。有未經親重之官,今任又是散列者,為之變禮,誠恐非宜。自今後,文武三品以上官,非曾任將相,及曾在密近,宜加恩禮者,餘請不在輟朝之限。」從之。

累轉考功郎中史館修撰九年,轉司勳郎中知制誥十二月,正拜中書舍人開成初,出為華州刺史三年三月,入為戶部侍郎判本司事四年,權判吏部尚書銓事。大中四年,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兼吏部尚書五年七月,撰成續唐曆三十卷,上之。六年,罷相,檢校吏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觀察等使,累歷方鎮卒。

鄭肅滎陽人。祖烈,父閱,世儒家。肅苦心力學。元和三年,擢進士第,又以書判拔萃,歷佐使府大和初,入朝為尚書郎六年,轉太常少卿。肅能為古文,長於經學,左丘明、三禮,儀注疑議,博士以下必就肅決之。

魯王永有寵,文宗擇名儒為其府屬,用戶部侍郎庾敬休兼王傅,戶部郎中李踐方司馬,以肅本官兼長史,由是知名。明年魯王太子,肅加給事中九年,改刑部侍郎,尋改尚書右丞,權判吏部西銓事。開成初,出為陝虢都防禦觀察使、兼御史大夫二年九月,召拜吏部侍郎。帝以肅嘗侍太子,言論典正,復令兼太子賔客,為東宮授經。旣而太子失寵,上不悅,有廢斥意。肅因召見,深陳邦國大本、君臣父子之義,上改容嘉之,而太子竟以楊妃故得罪,乃以肅檢校禮部尚書,兼河中尹河中節度、晉絳觀察等使。會昌初,武宗太子永之無罪,盡誅陷永之黨。朝議稱肅忠正,有大臣之節,召拜太常卿,累遷戶部兵部尚書

五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門下二侍郎監修國史,兼尚書右僕射。素與李德裕親厚,宣宗即位,德裕知政事,肅亦罷相,復為河中節度使。以疾辭,拜太子太保,卒。

子洎,咸通中累官尚書郎,出為刺史。洎子仁規、仁表,俱有俊才,文翰高逸

仁規累遷拾遺、補闕、尚書郎湖州刺史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卒。仁表擢第後,從杜審權趙騭華州河中掌書記,入為起居郎仁表文章尤稱俊拔,然恃才傲物,人士薄之。自謂門地、人物、文章具美,嘗曰:「天瑞有五色雲,人瑞有鄭仁表。」劉鄴少時,投文於洎,仁表兄弟嗤鄙之。咸通末,鄴為宰相仁表竟貶死南荒。

盧商字為臣,范陽人。祖昂,澧州刺史。父廣,河南縣尉。商,元和四年進士第,又書判拔萃登科。少孤貧力學,釋褐祕書省校書郎。范傳式廉察宣歙,辟為從事王播段文昌相繼鎮西蜀,商皆佐職為記室,累改禮部員外郎。入朝為工部員外郎河南縣令,歷工部、度支、司封三郎中。大和九年,改京兆少尹,權大理卿事。

開成初,出為蘇州刺史。中謝日,賜金紫之服。初,郡人苦鹽法太煩,姦吏侵漁。商至,籍見戶,量所要自售,無定額,蘇人便之,歲課增倍。宰相領鹽鐵,以其績上,遷潤州刺史浙西團練觀察使。入為刑部侍郎,轉京兆尹三年,朝廷用兵上黨,飛輓越太行者環地六七鎮,以商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兼供軍使,軍用無闕。逆稹盪平,加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劒南東川節度使。

宣宗即位,入為兵部侍郎。尋以本官同平章事范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加兼工部尚書。數年,檢校工部尚書,出為鄂岳觀察使,就加檢校兵部尚書大中十三年,以疾求代,徵拜戶部尚書。其年八月,卒于漢陰驛,時年七十一。子知遠、知微、知宗、僧朗、蕘。

史臣曰:宗閔嗣復承宗室世家之地冑,有文學政事之美名,徊翔清華,出入隆顯。苟能義以為上,群而不黨,議太平於稷、契之列,致人主於勛、華之盛,遭時得位,誰曰不然?而捨彼鴻猷,狎茲鼠輩,養虞卿而射利,抗德裕以報仇。矛盾相攻,幾傾王室,沒身蠻瘴,其利伊何?古者,廉、藺解仇,冀全國體,而邀懽釋憾,實亂大倫。世道銷刓,一至於此!崔、魏二丞相,嘉言啟奏,無忝正人。墀、讓史才,肅之禮學,商之長者,或登三事,或踐六卿,以道始終,夫何不韙。

贊曰:漢誅鉤黨,魏破疽囊。何鄧之後,二李三楊。偷權報怨,任國存亡。書茲覆轍,敢告巖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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