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郡王道宗字承範。高祖即位,授左千牛備身、略陽郡公。裴寂與劉武周戰度索原,寂敗,賊逼河東,道宗年十七,從秦王討賊。王登玉壁城以望,謂道宗曰:「賊怙衆欲戰,爾計謂何?」對曰「武周席勝,剡然鋒未可當,正宜以計摧之。且烏合之衆憚持久,若堅壁以頓其銳,須食盡氣老,可不戰禽也。」王曰:「而意與我合。」旣而賊糧匱,夜引去,追戰滅之。
始,突厥郁射設入居五原,道宗逐出之,震耀威武,斥地贏千里。貞觀元年,召拜鴻臚卿,遷大理。太宗方經略突厥,復授靈州都督。三年,為大同道行軍總管,助李靖破虜,親執頡利可汗,賜封六百戶,還為刑部尚書。吐谷渾寇邊,靖出崑丘道,詔與侯君集為靖副。賊聞兵且至,走嶂山數千里。諸將欲止,獨道宗請窮追,靖曰:「善。」君集未從。道宗以單師進,去大軍十日,及之。吐谷渾拒險殊死鬬,道宗陰引千騎超山乘其後,賊驚,遂大潰。徙封江夏,授鄂州刺史。久之,坐貪贓,帝聞,怒曰:「朕提四海之富,士馬若林,如使轍跡環天下,游觀不度,采絕域之玩、海表之珍,顧不得邪?特以勞民自樂,不為也。人心無藝,當以誼制之。今道宗已王,稟賜多而貪不止,顧不鄙哉!」乃免官,削封戶,以王就第。明年,召為茂州都督,未行,拜晉州刺史。遷禮部尚書。
侯君集破高昌還,頗怨望。道宗嘗從容奏言:「君集智小言大,且為戎首。」帝問所以知必反者,對曰:「見其忌而矜功,恥為房、李下,官尚書,常鬱鬱不平。」帝曰:「君集誠有功,材無不堪,朕寧惜爵位邪?弟未及耳。不宜輕億度,使自猜危。」旣而君集反,帝笑曰:「如公素揣。」
帝將討高麗,先遣營州都督張儉輕騎度遼規形勢,儉畏,不敢深入。道宗請以百騎往,帝許之,約其還,曰:「臣請二十日行,留十日覽觀山川,得還見天子。」因秣馬束兵,旁南山入賊地,相易險,度營陣便處。將還,會高麗兵斷其路,更走間道,謁帝如期。帝曰:「賁、育之勇何以過!」賜金五十斤,絹千匹。
乃詔與李勣為前鋒,濟遼,拔蓋牟城。會賊救至,道宗與總管張君乂領騎裁四千,虜十倍,皆欲浚溝保險須帝至,道宗曰:「賊遽來,其兵必疲,我一鼓摧之,固矣。昔耿弇不以賊遺君父,吾為前軍,當清道迎乘輿,尚何待?」勣善之。選壯騎數十,突進賊營,左右出入,勣合擊,大破之。帝至,咨美,賜奴婢四十口。乃築拒闉,攻安市城,闉毀傅城,道宗失部分,反為賊據。帝斬其果毅傅伏愛,道宗跣行請罪,帝曰:「漢武帝殺王恢,不如秦穆公赦孟明。」遂置不問。在陣傷足,帝親加砭治,賜御膳。還,以疾辭劇就閑,改太常卿。
高宗永徽初,房遺愛以反誅,長孫无忌、褚遂良與道宗有宿怨,誣與遺愛善,流象州,道病薨,年五十四。无忌等得罪,詔復爵邑。道宗晚好學,接士大夫,不倨于貴。國初宗室,唯道宗、孝恭為最賢。子景恒,封盧國公,相州刺史。
二年,劉武周寇太原,夏人呂崇茂以縣應賊。詔孝基為行軍總管攻之,工部尚書獨孤懷恩、內史侍郎唐儉、陝州總管于筠隸焉。筠請急攻城,絕外援,且當有變。時懷恩挾異計,紿說孝基曰:「夏城堅,攻之引日,宋金剛在近,內拒外彊,一敗塗地。不如頓兵待秦王破賊,則夏自孤,此謂不戰而屈人也。」孝基謂然。會尉遲敬德至,與崇茂夾㢁官師,遂大敗。孝基及筠等皆執於賊,謀亡歸,為賊所害。高祖為發哀,優賜其家。晉陽平,購尸不獲,招魂以葬,贈左衛大將軍及謚。
朱希彩殺李懷仙,復宣慰河北,還為浙西觀察使。居五歲,入朝,拜御史大夫、京畿觀察使。德宗嗣位,以涵和易無所繩舉,除太子少傅、山陵副使。以父諱徙光祿卿。未幾,遷左散騎常侍,以尚書右僕射致仕,累封襄武縣公,卒,贈太子太保。
淮陽壯王道玄,性謹厚,習技擊,然進止都雅。武德初,例王。年十五,從秦王擊宋金剛於介州,先登,王壯之,賞予良厚。討王世充,戰多。竇建德屯虎牢,王輕騎致賊,遣道玄伏以待,賊至,走之。轉戰汜水,登南阪,貫賊陣出其背,復引還,賊皆靡,所發命中。王喜,以副騎給之。每赴敵,飛矢著身如蝟,氣益厲。東都平,為洛州總管。府廢,更授刺史。俄為山東道行軍總管討劉黑闥,以多見褒。
黑闥再亂,道玄率史萬寶戰下博,越濘馳,約萬寶繼進,萬寶素少之,不肯前,曰:「吾被詔,以王兒子名大將,而軍進退實在我。今其輕鬬,若大軍竭馳,必陷濘,莫如以王啗賊,我結陣待之,雖不利王,而利國也。」道玄遂戰歿,年十九。萬寶為賊所乘,舉軍潰,身獨免。太宗追悼曰:「自兵興,兒常從我,每見我深入輒克,故慕之。惜其少,遠圖不究,哀哉!」因流涕。贈左驍衛大將軍及謚。
文宗立,召為屯田員外郎、史館修撰。論次憲宗實錄,書宰相李吉甫事不假借,子德裕惡之。會李宗閔當國,擢知制誥,稍進御史中丞,吏部侍郎。初,德裕貶袁州,漢助為排擠,後德裕復輔政,漢坐宗閔黨出為汾州刺史,宗閔再逐,改州司馬。詔有司不二十年不得用。然不數歲,徙絳州長史,遂不復振。大中時,召拜宗正少卿,卒。
長平肅王叔良,武德初,例王,鎮涇州,捍薛仁杲。仁杲內史令翟長孫以衆降。於是大饑,米斗千錢,叔良不恤士,損糧以漁利,下皆怨。仁杲知之,陽言食盡,去,遣高墌人詭降。叔良遣驃騎劉感受之,未至城,三烽發,仁杲兵自南原譟而還,大戰百里細川,感為賊執。叔良懼,悉出金勞軍,委事於長孫,乃克安。
弟孝斌為原州都督府長史。生子思訓,為江都令。武后多殺宗室,思訓棄官去。中宗復位,以耆舊擢宗正卿,封隴西郡公,歷益州都督府長史。開元初,進彭國公,加戶滿四百,進右武衛大將軍。卒,贈秦州都督,陪葬橋陵。思訓善畫,世所謂「李將軍山水」者。弟思誨,為揚州參軍事。子林甫,自有傳。
襄武郡王琛字仲寶。木訥少文。隋義寧初,封襄武郡公,與太常卿鄭元璹持女伎聘突厥始畢可汗,約和親。始畢禮之,贈遺蕃渥,遣骨吐祿特勒隨琛入獻,授刑部侍郎。武德初,始王,歷利、蒲、絳三州總管。宋金剛陷澮州,稽胡多叛,詔琛鎮隰州,政寬簡,為夷夏愛便。薨,子儉襲王,例降為公。
明年,拜信州總管,承制得拜假。當是時,蕭銑據江陵,孝恭數進策圖銑,帝嘉納。進王趙郡,以信州為夔州。乃大治舟艦,肄水戰。會李靖使江南,孝恭倚其謀,遂圖江陵,盡召巴蜀首領子弟收用之,外示引擢而內實質也。俄進荊湘道總管,統水陸十二軍發夷陵,破銑二鎮,縱戰艦放江中。諸將曰:「得舟當濟吾用,棄之反資賊,奈何?」孝恭曰:「銑之境,南際嶺,左薄洞庭,地險士衆,若城未拔而援至,我且有內外憂,舟雖多,何所用之?今銑瀕江鎮戍,見艫舠蔽江下,必謂銑已敗,不即進兵,覘候往返,以引救期,則吾旣拔江陵矣。」已而救兵到巴陵,見船,疑不進。銑內外阻絕,遂降。帝悅,遷荊州大總管,詔圖破銑狀以進。
未幾,輔公祏反,寇壽陽,詔孝恭為行軍元帥討之。引兵趨九江,李靖、李勣、黃君漢、張鎮州、盧祖尚皆稟節度。將發,大饗士,杯水變為血,坐皆失色,孝恭自如,徐曰:「禍福無基,唯所召爾!顧我不負於物,無重諸君憂。公祏禍惡貫盈,今仗威靈以問罪,杯中血,乃賊臣授首之祥乎!」盡飲罷,衆心為安。公祏將馮惠亮等拒嶮邀戰,孝恭堅壁不出,遣奇兵絕饟道,賊饑,夜薄營,孝恭卧不動。明日,使羸兵扣賊壘挑之,祖尚選精騎陣以待。俄而兵卻,賊追北且囂,遇祖尚軍,薄戰,遂大敗。惠亮退保梁山,孝恭乘勝破其別鎮,賊赴水死者數千計。公祏窮,棄丹楊走,騎窮追,生禽之,江南平。璽書褒美,賜甲第一區、女樂二部、奴婢七百口、寶玩不貲。進授東南道行臺左僕射。行臺廢,更為揚州大都督。
孝恭再破巨賊,北自淮,東包江,度嶺而南,盡統之。欲以威重夸遠俗,乃築第石頭城,陳廬徼自衛。或誣其反,召還,頗為憲司鐫詰,旣無狀,赦為宗正卿。賜實封千二百戶。歷涼州都督、晉州刺史。貞觀初,為禮部尚書,改王河間。
性奢豪,後房歌舞伎百餘,然寬恕退讓,無矜伐色,太宗用是親重之,宗室莫比也。嘗謂人曰:「吾所居頗壯麗,非吾心也。當別營一區,令粗足充事而已。吾歿後,子也才,易以守;不才,不為他人所利。」十四年,中飲暴薨,年五十。帝哭之慟,贈司空、揚州都督及謚,陪葬獻陵。
晦,乾封中為營州都督,以治狀聞,璽書勞賜。遷右金吾將軍,檢校雍州長史,摧擿姦伏無留隱,吏下畏之。高宗將幸洛,詔晦居守,謂曰:「關中事一以屬公,然法令牽制,不可以成政,法令外苟可以利人者行之,毋須以聞。」故晦治有異績。武后時,遷秋官尚書。卒,贈幽州都督。初,晦第起觀閣,下臨肆區,其人候晦曰:「庶人不及以禮,然室家之私,不願外窺,今將辭公。」晦驚,遽毀徹之。子榮,奉吳王恪祀。
漢陽郡王瓌,始為郡公,進王。高祖使持幣遺突厥頡利可汗言和親事。頡利始見瓌,倨甚。瓌開說,示以厚幣,乃大喜,改容加禮,因遣使隨入獻名馬。後復聘,頡利謂其下曰:「前瓌來,悔不少屈之,當使拜我。」瓌伺知之,旣見頡利,即長揖。頡利怒,留不遣。瓌意象自若,不為屈。虜知不可劫,卒以禮遣。
時隱太子有陰謀,厚結瑗。太子死,太宗令通事舍人崔敦禮召瑗,瑗懼有變。君廓內險賊,欲以計陷瑗而取己功,即謂瑗曰:「事變未可知,大王國懿親,受命守邊,擁兵十萬,而從一使者召乎?且趙郡王前已屬吏,今太子、齊王又復爾,大王勢能自保邪?」因泣。瑗信之,曰:「以命累公。」乃囚敦禮,勒兵,召北燕州刺史王詵與計事。兵曹參軍王利涉說瑗曰:「王今無詔擅發兵,則反矣。當須權結衆心。若諸刺史召之不至,將何以全?」瑗曰:「奈何?」對曰「山東豪傑嘗為竇建德所用,今失職與編戶夷,此其思亂,若旱之望雨。王能發使,使悉復舊職,隨在所募兵,有不從,得輒誅之,則河北之地可呼吸而有。然後遣王詵外連突厥,繇太原南趨蒲、絳,大王整駕西入關,兩軍合勢,不旬月天下定矣。」瑗從之,以內外兵悉付君廓。利涉以君廓多翻覆,請以兵屬詵,瑗猶豫,君廓密知之,馳斬詵首,徇于軍曰:「李瑗與王詵反,錮敕使,擅追兵,今詵已斬,獨瑗在,無能為也。諸君從之且族滅,助我者富貴可得!」衆曰:「願討賊。」乃出敦禮于獄。瑗聞之,率左右數百被甲出。君廓呼曰:「瑗誖亂,諸君皆詿誤,若何從之以取夷戮?」衆反走。瑗罵君廓曰:「小人賣我,行自及!」即禽瑗縊之,傳首京師,廢為庶人,絕屬籍。
淮安靖王神通,少輕俠。隋大業末在長安。會高祖兵興,吏逮捕,亡命入鄠南山,與豪英史萬寶、裴勣、柳崇禮等舉兵應太原,約司竹賊帥何潘仁連和,進與平陽公主兵合,徇鄠下之。自署關中道行軍總管,以萬寶為副,勣為長史,崇禮為司馬,令狐德棻為記室。從平京師,為宗正卿,典兵宿衛。王永康郡,俄徙淮安。
武德初,拜山東安撫大使,黃門侍郎崔幹副之,進擊宇文化及于魏。化及敗走聊城,神通追北,賊糧盡願降,神通不肯受,幹請納之,神通曰:「師久暴露,今賊食盡,克不旦暮,正當破之,以玉帛酬戰力。若降,吾何所藉手?」幹曰:「竇建德危至,而化及未平,我轉側兩賊間,勢必危,王又貪其玉帛,敗不日。」神通怒,囚幹軍中。
會士及自濟北餽軍,化及復振。神通進兵薄其壘,貝州刺史趙君德先登扳堞,神通忌其功,止軍不進。君德怒,詬而還,城復堅。神通遣兵走魏州取攻具,為莘人所乘,引卻。後二日,建德拔聊城,勢遂張,山東州縣靡然歸之。神通麾下多亡,乃退保黎陽,依李世勣,俄為建德所虜。後與同安公主自賊歸。及建德滅,復授河北行臺左僕射。從平劉黑闥,遷左武衛大將軍。薨,贈司空。
膠東郡王道彥,幼孝謹。初,神通避吏于鄠,被疾山谷間,累旬食盡,道彥羸服丐人間,或採野實以進;神通未食,不敢先,即有所分,辭以飽,乃藏弃以待。高祖初,封義興郡公,例得王。貞觀初,為相州都督,徙岷州,以父喪解。荷土就墳,躬蒔松柏,偃廬柴毀,雖親友不復識。太宗嗟歎,敕侍中王珪臨諭。
服除,復拜岷州都督。間遣入党項諭國威靈,區落降。從李靖擊吐谷渾,詔道彥為赤水道總管。帝厚以利啖党項,使為鄉導,其酋拓拔赤辭詣靖自言:「隋擊吐谷渾,我資其軍,而隋無信,反見仇剽。今將軍若無它,我願資糧,將復如隋乎?」諸將與歃血遣之。道彥至闊水,見無備,因掠其牛羊,諸羌怨,即引兵障野狐峽,道彥不得進,為赤辭所乘,軍大敗,死者數萬,退保松州。詔減死,謫戍邊。久之,召為媯州都督。卒,贈禮部尚書。
初,武德五年同封者,孝詧為高密王,孝同淄川王,孝慈廣平王,孝友河間王,孝節清河王,孝義膠西王。於是唐始興,務廣支蕃鎮天下,故從昆弟子自勝衣以上,皆爵郡王。太宗即位,舉屬籍問大臣曰:「盡王宗子於天下,可乎?」封德彝曰:「漢所封,惟帝子若親昆弟;其屬遠,非大功不王。如周郇滕、漢賈澤尚不得茆土,所以別親疏也。先朝一切封之,爵命崇而力役多,以天下為私奉,非所以示至公。」帝曰:「朕君天下以安百姓,不容勞百姓以養己之親。」於是疏屬王者皆降為公,唯嘗有功者不降。故道彥等並降封公。
徐敬業稱兵,以孝逸為左玉鈐衛大將軍、揚州行軍大總管,帥師南討。至淮,而敬業已攻潤州,遣弟敬猷壁淮陰,偽將韋超據都梁山以拒孝逸,超衆憑險完屯。孝逸會諸將議曰:「賊今負山,攻則士無所用力,騎不得騁,寇救死,傷夷必衆。不如偏旅綴之,全軍趨揚州,勢不數日可破。」支度使薛克構曰:「超雖據險,然兵少,若置小敵不擊,無以示威;披衆以守,則戰有闕。捨之則後憂,不如擊之。若克超,淮陰自震,淮陰破,楚諸縣開門候官軍矣。由是以趨江都,逆首可取。」孝逸從之,登山急擊超,殺數百人,薄暝解,超夜走。進擊敬猷淮陰,破之。敬業回軍下阿溪,孝逸引兵直度,敬業大敗,遂拔揚州。以功進鎮軍大將軍,徙封吳國公,威名稜然。
上元初,拜劍南節度使,召為殿中監,以戶部尚書持節朔方、鎮西、北庭、興平、陳鄭節度行營兵馬及河中節度都統處置使,治于絳。尋加晉、絳、慈、隰、沁等州觀察處置使。旣至,糧乏,而所儲陳腐,民貧不忍遽斂,上書以聞。而軍中讙謗,突將王振乘衆怨紿曰:「具畚鍤以待役事。」衆皆怒,夜燒牙門。左右奔告,請避之,國貞曰:「吾被命為將,其可棄城乎?」固請,乃逃獄中。振引衆劫取之,置食其前曰:「食是而役其力,可乎?」國貞曰:「與爾等方討賊,何事役為?正緣儲食腐儉,已請諸朝,吾何所負?」衆服其言,且引去。振曰:「都統不死,吾曹殆矣!」遂害之,并殺其二子及三大將。
有詔以郭子儀代之。國貞清白善用法,世稱辦吏,然峻於操下,故其衆思得子儀,而振因肆其惡。及子儀至,振自謂且見德,子儀怒曰:「汝臨賊境而害主將,賊若乘虛,是無絳矣,又欲為功乎?」即斬以徇。詔贈國貞揚州大都督。
開元初,為汝州刺史,政嚴簡,有治稱。昆弟繇東都候之,輒羸服往,州人無知者,其清慎舉如此。四遷至黃門侍郎,檢校太原以北諸軍節度使。太原俗為浮屠法者,死不葬,以尸棄郊飼鳥獸,號其地曰「黃阬」。有狗數百頭,習食胔,頗為人患,吏不敢禁。暠至,遣捕羣狗殺之,申厲禁條,約不再犯,遂革其風。二十一年,以工部尚書持節使吐蕃,旣還,金城公主請明疆埸,表石赤嶺上,盟遂堅定。還,以奉使有指,再遷吏部。
孝節四世孫說,字巖甫。父遇及,天寶時為御史中丞、東畿採訪使。說以蔭補率府兵曹參軍。馬燧節度太原,辟署少尹,遷汾州刺史。李自良代燧,復奏為少尹。大將張瑤得士心,嘗請告未許,而自良卒,說與監軍王定遠祕其喪,前給瑤告,以毛朝陽代之,然後告喪。詔以通王為節度大使,授說行軍司馬、節度留後。
定遠自以有勞於說,頗橫恣,請別賜印,監軍有印自定遠始。於是擅補吏,易置諸將。彭令茵者,以久勞不服,定遠怒,殺之,埋馬矢中,其家請尸,不許,舉軍怨。說上其事,德宗以奉天扈從功,恕死免官。詔未至,定遠謀刺說,說走而免。定遠召諸將,出笥中詔書紿曰:「詔以李景略知留後,召說還。公等皆有除。」諸將欲拜,大將馬良輔呼曰:「妄言也,不可受!」定遠懼,走乾陽樓,召麾下皆不至,自投下死。說盡斬同謀者,乃安。擢說檢校禮部尚書、節度使。累封隴西縣男。
齊物字道用。天寶初,擢累陝州刺史。開砥柱,通漕路,發重石,下得古鐵戟若鏵然,銘曰「平陸」。上之,詔因以名縣。遷河南尹,坐與李適之善,貶竟陵太守,還,遷京兆尹,太子太傅,兼宗正卿。卒,贈太子太師。性苛察少恩,喜發人私,然絜廉自喜,吏無敢欺者。忿陝尉裴冕,械而折愧之,及冕當國,除齊物太子賔客,世善冕能損怨云。
復字初陽,以蔭仕,累為江陵司錄參軍。衛伯玉才之,表江陵令。遷少尹,歷饒、蘇二州刺史。李希烈叛,荊南節度使張伯儀數為賊窘,朝廷以復在江陵得士心,即母喪奪為少尹,充行軍司馬,佐伯儀。會伯儀罷,改容州刺史,兼本管招討使。先是,西原亂,吏獲反者沒為奴婢,長役之。復至,使訪親戚,一皆原縱。在容三年,人以賴安。轉嶺南節度使,時安南經略使高正平、張應繼卒,其佐李元度、胡懷義等因阻兵脅州縣,肆為姦贓。復至,誘懷義杖死,流元度,南裔肅然。教民作陶瓦,鐫諭蠻獠,收瓊州,置都督府,以綏定其人。召拜宗正卿。歷華州刺史。貞元十年鄭滑節度使李融卒,軍亂,以復檢校兵部尚書代融節度。復下令墾營田以稟其軍,而賦不及民,衆悅。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卒,年五十九,贈司空,謚曰昭。復更方鎮,所在稱治,然頗嗜財,為世所譏。
頡利可汗盜邊,神符與戰汾東,斬級五百,獲馬二千。又戰沙河,獲乙利達官,得可汗所乘馬及鎧。召為太府卿。遷揚州大都督,自丹楊度江,治隋江都故郡,揚人利之。然少威嚴,不為下所畏。累擢宗正卿,以足不良改光祿大夫,歸第,月給羊酒。太宗就第尉問,又令乘小輿入紫微殿,三衛挾輿以升。遷開府儀同三司。永徽二年薨,年七十三,贈司空、荊州都督,陪葬獻陵。
從晦寶曆初及進士第,擢累太常博士。甘露之禍,御史中丞李孝本被誅,從晦以族昆弟貶朗州司戶參軍。改澶王府諮議,分司東都。忌者重發前坐,下遷亳州司馬。久乃轉吏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出為常州刺史,鎮海軍節度使。李琢表其政,賜金紫。歷京兆尹、工部侍郎、山南西道節度使。又以最就進銀青光祿大夫。卒,年六十三,贈吏部尚書。
隴西恭王博义,武德初,與奉慈例王。高宗時,擢累禮部尚書,特進。驕侈不循法度,伎妾數百,曳羅紈,甘粱肉,放於聲樂以自娛。其弟奉慈亦荒縱,皆為帝所鄙。嘗曰:「吾仇人有善且用之,況親戚乎?王等昵小人,專為不軌,先王墳典不聞學,何以為善哉?」各賜市書絹二百疋,以愧切之,然不自克也。薨,贈開府儀同三司、荊州都督。
戡字定臣,幼孤。年十歲所即好學,大寒,掇薪自炙。夜無然膏,默念所記。年三十,明六經,舉進士,就禮部試,吏唱名乃入,戡恥之。明日,徑返江東,隱陽羨里。陽羨民有鬬爭不決,不之官而詣戡以辨。凡論著數百篇。常惡元和有元、白詩,多纖豔不逞,而世競重之。乃集詩人之類夫古者,斷為唐詩,以譏正其失云。平盧節度使王彥威表為巡官,府遷,還洛陽,卒。
始,唐興,疏屬畢王,至太宗,稍稍降封。時天下已定,帝與名臣蕭瑀等喟然講封建事,欲與三代比隆,而魏徵、李百藥皆謂不然。徵意以唐承大亂,民人彫喪,始復生業,遽起而瓜分之,故有五不可之說。百藥稱帝王自有命,曆祚之短長不緣封建。又舉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禍,亟於哀、平、桓、靈,而詆曹元首、陸士衡之言以為繆悠。而顏師古獨議建諸侯,當少其力,與州縣雜治,以相維持。然天子由是罷不復議。
至名儒劉秩目武氏之禍,則建論以為設爵無土,署官不職,非古之道,故權移外家,宗廟絕而更存。存之之理,在取順而難逆;絕之之原,在單弱而無所憚。至謂郡縣可以小寧,不可以久安。大抵與曹、陸相上下。而杜佑、柳宗元深探其本,據古驗今,而反復焉。
佑之言曰:「夫為人置君,欲其蕃息則在郡縣,然而主胙常促;為君置人,不病其寡則在建國,然而主胙常永。故曰,建國利一宗,列郡利百姓。且立法未有不敝者,聖人在度其患之長短而為之。建國之制,初若磐石,然敝則鼎峙力爭,陵遲而後已,故為患也長。列郡之制,始天下一軌,敝則世崩俱潰,然而戡定者易為功,故其為患也短。」又謂:「三王以來,未見郡縣之利,非不為也,後世諸儒因泥古彊為之說,非也。」
宗元曰:「封建非聖人意,然而歷堯、舜、三王莫能去之,非不欲去之,勢不可也。秦破六國,列都會,置守宰,據天下之圖,攝制四海,此其得也。二世而亡,有由矣。暴威刑,竭人力,天下相合,劫令殺守,圜視而並起,時則有叛民,無叛吏。漢矯秦枉,剖海內,立宗子功臣,數十年間奔命扶傷不給,時則有叛國,無叛郡。唐興,制州縣,而桀黠時起,失不在州而在於兵,時則有叛將,無叛州。」以為「矯而革之,垂二百年,不在諸侯明矣」。又言:「湯之興,諸侯歸者三千,資以勝夏;武王之興,會者八百,資以滅商。徇之為安,故仍以為俗,是湯、武之不得已也。不得已,非公之大也,私其力於己也。秦革之者,其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云。
觀諸儒之言,誠然。然建侯置守,如質文遞救,亦不可一概責也。救土崩之難,莫如建諸侯;削尾大之勢,莫如置守宰。唐有鎮帥,古諸侯比也。故王者視所救為之,勿及於敝則善矣。若乃百藥推天命、佑言郡縣利百姓而主胙促,乃臆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