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聖初,起為太學博士、秘書省正字、崇政殿說書,受旨同編類元祐臣僚章疏。以進講為解,拜右司諫,辭,改起居郎、權中書舍人。吳居厚除戶部尚書,誅論其使京東時聚斂,詔具實狀,不能對,罰金。講詩南山有臺,至「萬壽無期」,以為此太平之基,立而可久之應,哲宗屢首肯之。真拜中書舍人兼侍講,俄引疾,以龍圖閣待制知宣州卒。弟錫。
錫字子昭,以王安禮任,為鄂州司戶參軍。崇寧初,為講議司檢討。蔡京方銓次元符上書人,欲定罪,錫曰:「遠方之士,未能知朝廷好惡,若概罪之,恐非敦世厲俗之道。」京不從。除衞尉丞,遷祠部員外郎,提點江東刑獄、知婺州。入為左司員外郎,兼定、嘉二王侍講,進太常少卿,拜兵部侍郎,以徽猷閣待制知應天府,徙江寧。
徽宗立,應詔上書曰:「頻年以來,西方用兵,致興大役,利源害政,佞臣蔽主,四者皆陰之過盛。自陝以西,民力傷殘,人不聊生。災異之變,生於天地之不和,起於人心之怨望。故妖星出見,大河橫決,秋雨霖淫,諸路饑饉,殍死道路,妻子棄捐,破析貲儲,以應星火之令。勤勞憔悴,多不生還,人心如此,而欲其無怨,難矣。」
謝文瓘字聖藻,陳州人。進士甲科,教授大名府。元豐中,上疏言:「臣下推行新法,多失本意,而榜笞禁錮,民受其虐,掊克聚斂,不勝多門。其不急之征,非理之取,宜罷減之。」大臣以為訕朝廷,議置之罪。神宗曰:「彼謂奉法者非其人爾,匪訕也。」
哲宗時,御史中丞黃履薦為主簿,三年不詣執政府。召對,除秘書省正字,考功、右司員外郎。紹聖末,都水使者議建廣武四埽石岸,朝廷命先治岸數十步,以驗其可否。黃流湍悍,役人多死,一方甚病,功不可成,而使者申前說愈力。文瓘條別利害,罷其役。
徽宗立,擢起居舍人、給事中。詔修神宗寶訓,文瓘請擇當時大政事、大黜陟,節其要旨,而為之說以進。然所論率是王安石,謂神宗能察衆多之謗,任之而不貳,於是朋黨消而威柄立,他皆放此。遼主洪基殂,使往弔之,令從者變服而入,貶秩二等。
崇寧中,提舉河北、兩浙學事,召對,言:「元祐異意俗學,既不為我用,近詔不以使一路,而猶得為守令,臣愚未知其可。」遂拜禮部員外郎,轉吏部,遷辟雍司業、太常少卿。議原廟不合,黜知瑞金縣。還為太常,進國子祭酒、中書舍人。請葺諸州天慶觀,立學事司考課法。遷大司成,擢御史中丞。引門下侍郎余深親嫌自列,徽宗曰:「相避之法,防有司不能盡公爾,侍從吾所信任,豈得下同庶僚乎?」不許。
蘊頗論事,嘗言:御筆一日數下,而前後相違,非所以重命令;輔相大臣,宦官戚里,賜第營築,縱撤民居,縣官市材於民,而不予直;貴游子弟以從官領閑局,奉朝請,為員猥多,無益於事;又賜予過制,中外用度多於賦入;數幸私室,乖尊卑之分,亦非臣下之福。其言皆中時病。
哲宗以寔為監司久,議召用,曾布陰沮之。林希曰:「寔兩女皆嫁蘇軾子,所為不正,不宜用。」乃以知陝州,為江、淮發運副使。賀遼主登位,及境,迓者移牒來,稱為賀登寶位使。寔報以受命無「寶」字,拒不受。還除太僕卿,再擢寶文閣待制、知瀛州,徙定州。朝旨籍民兵旁郡,因緣擾困,寔懷檄不下,而畫利害請之,事得寢。卒于官,贈龍圖閣直學士。
姚祐字伯受,湖州長興人。元豐末,第進士。徽宗初,除夔州路轉運判官。且行,會帝幸禁苑御弓矢,祐奏聖武臨射賦。帝大悅,留為右正言。歷陳紹述之說,遷左司諫。建議置輔郡以拱大畿,進殿中監。六尚局官制成,凡所以享上率屬、察舉稽違、殿最勤惰之法,皆祐裁定。以親老請郡,授顯謨閣待制、知江寧府。時召捕張懷素,祐追獲之,復為殿中監。
踰歲,以直學士知鄭州,改秦州。或請調熙河弓箭士徙邊,以省更戍。祐謂人情懷土重遷,丐以二年為更發之期,滿歲樂業而願留者,乃聽。且請擇熙、秦富民分丁授地,蠲役借粮,以勸耕植。益廣秦之東、西川,建城壁,嚴保障,以控熙河、涇原。皆從之。復為殿中監,改吏部侍郎,命鎮蜀,用母老辭。遷工部尚書,加龍圖閣學士,為大名尹,進延康殿學士,復為工部尚書,徙禮部。母喪,除知太原府。
政和末,知隨州,入辭,請於明州置高麗一司,創百舟,應使者之須,以遵元豐舊制。州有廣德湖,墾而為田,收其租可以給用。徽宗納其說。改知明州,賜金紫。出內帑緡錢六萬為造舟費,治湖田七百二十頃,歲得穀三萬六千。加直龍圖閣、秘閣修撰,至徽猷閣待制。郡資湖水灌溉,為利甚廣,往者為民包侵,异令盡泄之墾田。自是苦旱,鄉人怨之。
積中本王黼所引拔,黼方圖燕地,使覘邊隙。中書舍人程振語之曰:「當思異時覆族之禍。」積中感其戒,至鎮,以書謝振,盛言其不可,振宣告于朝。已而師敗於白溝,童貫還,罷積中提舉上清寶籙宮。既得燕山,又命以資政殿學士同知府,未行而卒,或曰為盜所殺,或曰婢殺之,終亦不能明也。貫惡其曩言,追削官職。建炎中,宰相上其書,乃悉復之。
李伯宗字會之,河陽人。第進士,知內丘、咸陽、太康縣。建言:「朝廷行方田均稅之法,令以豐歲推行。今州縣吏,苟簡懷異者指熟為災,而貪進幸賞者掩災為熟,望深察其違戾,而寘諸罰。」括縣壯丁為兵,得千人,上其名數與按閱之法。知樞密院蔡卞喜而薦之,提舉京畿保甲,使行其說,增籍二萬。已而有訴者,陳牒至八百七十,左遷通判相州、提舉白波輦運,提點江、淮坑冶鑄錢,入為將作少監。
開封民有鬻神祠故帽飾以龍者,吏以為乘輿服御,伯宗曰:「此無他,當坐不應為爾。」尹不從,具以請,如伯宗議。歷大理卿,入對言:「今情重法輕者許奏請,而情輕法重者不得焉,恐非仁聖忠恕之意。」徽宗納之。遷刑部侍郎。與王黼不相能,用胥吏微過罷,提舉崇福宮。
熙寧太學成,分錄學政。登進士第,調鼎州司理參軍、知黟縣,入為太學正,累遷國子祭酒,兼定、嘉二王翊善,擢中書舍人,為大司成。議學制不合,以顯謨閣待制知婺州,改潁昌,又改陳、壽二州,徙應天府。上章辭行,提舉崇福宮。卒,贈宣奉大夫。
何常字德固,京兆人。中進士第,為開封府兵曹。紹聖初,或言蘇軾主文柄,取士之非毀宗廟者,常預其間,出通判原州。歷將作丞、陝西轉運判官、熙河轉運副使。議者欲貸民金帛,而使入粟塞下。常曰:「車牛轉輸,民力已病,然未至於死亡者,粟自官出,而民無害也。今彊以金帛,使自入粟,懼非貧弱之利。」熙帥及監軍劾之,貶秩,徙成都路。
論曰:西漢之末,士大夫阿諛銷愞,遂底于亡。東都諸賢以風節相尚,激成黨禍。宋元祐類東都,崇、宣類西漢末世,蓋忠鯁獲罪,則相習容悅而已。君驕臣諂,此邦之所繇喪也。觀沈銖諸人,徒徇時軒輊,不能為有亡,惡足以言士哉!
元祐初,歷職方、兵部員外郎,加集賢校理,進禮部郎中。給事中趙君錫論其對策訕及宗廟,祖洽自辨,事下從官定議。蘇軾、劉攽言:「祖洽謂祖宗紀綱法度,因循苟簡,願朝廷與大臣合謀而新之。可以為議論乖謬,若謂之訕則不可。」於是但出提點淮西刑獄。
紹聖中,入為左司郎中、起居郎、中書舍人、給事中。祖洽性狠愎,喜諛附,密言王珪於冊立時有異論。哲宗曰:「宣仁聖烈,婦人之堯、舜也。其於社稷大計,聖意素定,朕已令作告命,明述此旨。」祖洽復言:「若以珪為無迹,則黃履、劉拯相繼論之矣,願稽合羣情,決之獨斷。」珪遂追貶。又言:「司馬光、呂公著獲終下,恩禮隆縟;蔡確受遺定策,而貶死嶺外,乞恤其孤。」其論率類此。林希薦祖洽,謂其最向正,帝言不可大用,乃已。坐舉王回出知濟州,徙洪州,以牟利黷貨聞。
祖洽與曾布厚,人目為「小訓狐」。布用事,欲以吏部侍郎召,韓忠彥不可,白為寶文閣待制、知青州。未赴,布竟引為吏部。布罷,乃出知定州,且行,大言於上,至云:「當時蔡確稍失事幾,王珪果遂姦謀,則神宗遂失正統,不知今日神器孰歸。臣為朝廷宗社明確之功,正珪之罪,勸沮忠邪於千萬年,以此報神宗足矣。」徽宗怒其躁妄,降集賢殿修撰、提舉沖佑觀,自是不復用。久之,知洪州,改亳州,加徽猷閣直學士。政和末,卒。
徽宗立,召為吏部員外郎,擢起居舍人,改太常少卿,以直龍圖閣為河東轉運使,加集賢殿修撰、知廣州。未行,拜吏部侍郎,徙戶部,為開封尹。異時都城苦多盜,捕得,則皆亡卒,吏憚於移問,往往略之。彥始請一以公憑為驗,否則拘繫之以俟報,坊邑少安,獄屢空。數月,遷工部尚書,進吏部,卒。
霍端友字仁仲,常州武進人。徽宗即位,策進士第一,授宣義郎。不閱月,擢祕書省校書郎,遷著作佐郎、起居郎、中書舍人,服金紫。故事唯服黑角帶,帝顧見之,曰:「給事、舍人等爾,而服飾相絕如是。」始命犀帶佩魚。
改陳州,為政以寬聞,不立聲威。陳地汙下,久雨則積潦,時疏新河八百里,而去淮尚遠,水不時洩。端友請益開二百里,徹于淮,自是水患遂去。內侍石燾傳詔索瑞香花數十本,端友不可,疏罷之。復以禮部召,轉吏部。官至通議大夫。卒,贈宣奉大夫。
俞𭫪字祗若,江寧人。崇寧四年,以上舍生賜進士第,簽書鎮南軍判官。未赴,為辟雍博士、秘書省正字、吏部員外郎、起居舍人,兼定、嘉二王記室,擢中書舍人。居三月,進給事中、殿中侍御史。毛注建議罷增石炭場,𭫪駮其非。除顯謨閣待制、知蔡州,明日復留。踰年,竟出為襄州。還,拜給事中,上言:「學校,三代之學也。然崇寧四年以前,議者以為是,五年,則非之;大觀三年以前,議者以為是,四年,則非之。豈學校固若是哉?觀望者無定說爾。必使士有成才,人無異論,事之不美者不出於學校,然後為得。」言頗見行。
蔡京再相,憾向所用士多畔己,葉夢得言𭫪獨否,遂拜御史中丞。陳士風六弊,又發戶部尚書劉炳為舉子時陰事。京方倚炳為腹心,戾其意,改𭫪翰林學士。遷兵部尚書,以樞密直學士知開德府。石公弼在襄州,以論衙前事謫言者,謂𭫪實倡之,罷,提舉崇禧觀。竟以毀紹聖法度,貶常州團練副使,安置太平州。行未至,復述古殿直學士、知江寧府,卒。
蔡薿字文饒,開封人。崇寧五年,以諸生試策,揣蔡京且復用,即對曰:「熙、豐之德業,足以配天,不幸繼之以元祐;紹聖之纘述,足以永賴,不幸繼之以靖國。陛下兩下求言之詔,冀以聞至言、收實用也。而見於元符之末者,方且幸時變而肆姦言,乘間隙而投異意,詆誣先烈不以為疑,動搖國是不以為憚。願逆處其未至而絕其原。」於是擢為第一,以所對頒天下。甫解褐,即除秘書省正字,遷起居舍人。未幾,為中書舍人。自布衣至侍從,纔九月,前所未有也。
旋進給事中。一意附蔡京,敘族屬,尊為叔父。京命攸、修等出見,薿亟云:「向者大誤,公乃叔祖,此諸父行也。」遽列拜之。八寶赦恩,詔兩省差擇元祐黨人,情輕者出籍。薿不肯書,言者論其不能推廣上恩,使歲久獲罪之人得以洗擢。出知和州。明年,加顯謨閣待制、知杭州。
始,薿未第時,以書謁陳瓘,稱其諫疏似陸贄,剛方似狄仁傑,明道似韓愈。及對策,所持論頓異,遂欲害瓘以絕口。因其子正彙告蔡京不軌,執送京師。薿復入為給事中,又與宰相何執中謀,使石悈治瓘,幾不免,事具瓘傳。御史毛注言:「陛下修善政以應天,斥大姦以定國,而薿巧言惑衆,造為釁端。」疏入不報。
范柔中者,頃以上書入邪等,至是進階。薿言:「柔中嘗毀神考,哲宗有弗共戴天之讎。自今春黨人復官,士論駭愕,有致疑於紹述者。乞削其敘遷,昭示好惡。」從之。張商英作相,常安民與之書,激使為善。薿弟萊剽其稿示薿,即論之以搖商英。薿遷翰林學士,坐妄議政事罷,提舉洞霄宮。起知建寧府。
方建神霄宮,薿先一路奏辦,下詔褒奬,召為學士承旨、禮部尚書。嘗陰附權倖,事覺,徽宗令入對,將面詰之。踰月不奉詔,帝怒,命黜之。御史言:「薿游太學,則挾詭計以鉗諸生;居侍從,則抉私事以脅宰輔;處門下,則借國法以快私忿;為郡守,則妄尊大而蔑監司。召自金陵,偃然以丞轄自處,既升宗伯,乃懷不滿之心。宜重寘諸罰。」遂貶單州團練副使,房州安置。
宣和中,復龍圖閣直學士,再知杭州。為政喜怒徇情,任刑大慘。方臘亂後,西北戍卒代歸,人得犒絹,薿禁民與為市,乃下其直,彊取之。卒怒,乘薿夜飲客,縱火焚州治,須其出救,殺之。薿知事勢洶洶,踰垣走,僅得免。詔奪職罷歸。明年,以徽猷閣待制卒。
論曰:自太宗歲設大科,致多士,居首選者躐取華要,有不十年至宰相,亦多忠亮雅厚,為時名臣。治平更三歲之制,繼以王安石改新法,士習始變。哲、徽紹述,尚王氏學,非是無以得高第。葉祖洽首迎合時相意,擢第一,自是靡然,士風大壞,得人亦衰,而上之恩秩亦薄矣。熙寧而後,訖於宣和,首選十八人,唯何𭫪、馬涓與此五人有傳,然時彥、端友齪齪,祖洽、俞𭫪、蔡薿憸邪小人。繇王氏之學不正,害人心術,橫潰爛漫,并邦家而覆之,如是其憯焉,此孟子所以必辯邪說、正人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