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自安、史之亂,藩鎮專制,百有餘年,浸成割據。及巢賊蹂躪,郡邑丘墟。降臻五季,豪傑蠭午,各挾智力,擅為封疆,自制位號,以爭長雄。天厭禍亂,授宋大柄。太祖命將出師,十餘年間,南平荊、楚,西取巴、蜀,劉鋹既俘,李氏納款。至于太宗,吳越請吏,潭、泉來歸,薄伐太原,遂僨北漢,而海內一矣!王稱東都事略用東漢隗囂、公孫述例,置孟昶、劉鋹等於列傳,舊史因之。今倣歐陽脩五代史記,列之世家。凡諸國治亂之原,天下離合之勢,有足鑒者,悉著于篇。其子孫諸臣事業有可考者,各疏本國之下。作列國世家。
南唐李景,本名景通,後改為璟。避周廟諱,復改為景。父昪,吳楊行密將徐溫養子,冒姓徐氏,名知誥,五代史有傳。景十餘歲,以父任駕部郎中、諸衞將軍。後唐天成二年,溫卒,昪遂專吳政。昪將出鎮,欲以國事付景,拜兵部尚書、參知政事。昪出鎮金陵,遷景司徒、平章事、知內外左右諸軍事。頃之,亦赴金陵,為中外諸軍副都統。昪受吳禪,國號大齊,改元昇元,僭帝號,居金陵。自云唐宗室建王恪之後,下令復姓李氏,國號唐。封景吳王、諸道元帥、錄尚書事,改封齊王。
昪立七年卒,景襲位,改元保大,尊母宋氏為皇太后,立妻鍾氏為皇后,用宋齊丘、周宗為宰相,郊祀天地。天福末,遣其將祖思全、何洙侵福建漳、泉之地。漢乾祐初,李守貞以河中叛,潛遣舒元、楊訥間道求援於景。景命其將李金全、郭全義出師應之。金全以聲勢不接,初不願行,景固遣之。至沭陽,聞守貞敗,乃還。周廣順初,景又遣其將邊鎬平湖湘,尋復失之。
顯德二年,周世宗征淮南,破景衆於正陽,遂進圍壽州。太祖時總禁兵,破景將何延錫於渦口,又擒皇甫暉於滁州。景大懼,遣其臣鍾謨、李德明奉表願為附庸。未幾,又遣其臣孫晟、王崇質奉表獻濠、壽、泗、楚、光、海六州之地,願罷兵,世宗未之許。
四年春,世宗大破景軍於紫金山,降其將朱元,克壽州。冬,又克濠、泗二州。五年春,改元中興。未幾,又改元交泰。是春,周師克楚州,又進克揚州。將議濟江,景大懼,請盡割江北之地,畫江為界,稱臣於中朝,歲貢土物數十萬,世宗許之。始稟周之正朔,上表稱唐國主。世宗答書用唐報回鶻可汗之制,云「皇帝恭問江南國主」,臨汴水置懷信驛以待其使。景又上言世宗,請傳位於世子冀,世宗賜書勉諭之乃止。景既失淮南之地,頗躁憤,惡其大臣宋齊丘、陳覺、李徵古,皆殺之。六年十月,冀卒,命御廚使張延範充使吊祭。
建隆元年,太祖受命,即遣使以書諭景。初,顯德中,江南將校相繼來降,周成等三十四人皆在京師,至是遣歸。三月,景遣使貢絹二萬匹、銀萬兩,賀登極。及澤、潞平,景又貢銀五千兩為賀,七月還京,又貢金器五百兩、銀器三千兩、羅紈千匹、絹五千匹,又遣其禮部郎中龔慎儀貢乘輿服御物。每歲冬、正、端午、長春節皆以土產珍異、金銀器用、繒帛、片茶為貢。每景及錢俶遣親屬入貢,皆御前殿曲宴以寵之。景生日,遣使賜以金幣及賜羊萬口、馬三百疋、槖駝三十,以為常制。是年,親征李重進,駐蹕廣陵,遣其左僕射嚴續來犒師。俄遣其子蔣國公從鎰朝行在所,又遣其戶部尚書馮延魯貢金買宴,并伶官五十人作樂上壽,又貢金銀器、金玉鞍勒、銀裝兵器及錢銀、綾絹,皆有加常數,太祖亦厚賜之。
初,景之襲父位也,屬中原多故,盧文進、李金全、皇甫暉之徒皆奔於景。跨據江、淮三十餘州,擅魚鹽之利,即山鑄錢,物力富盛。嘗試貢士高祖入關詩,頗有窺覦中土之意。自世宗平淮甸,浸以衰弱。及太祖平揚州,日習馬舫戰艦於京城之南池,景懼甚。其小臣杜著頗有辭辨,偽作商人,由建安渡來歸;又彭澤令薛良坐事責授池州文學,亦挺身來奔,獻平南策,景聞之益懼。太祖命斬著於下蜀市,良配隸廬州衙校,景乃安。終以國境蹙弱,不遑寧居,遂遷於豫章。上遣通事舍人王守正持詔撫之。
景始嗣位,以弟齊王景遂為元帥,居東宮,燕王景達為副元帥,就昪柩前盟約,兄弟相繼,中外庶政,並委景遂參决。景長子冀為東都留守,後又立景遂為太弟,景達為齊王、元帥,冀為燕王、副元帥。冀鎮京口,周師征淮,吳越圍常州,冀部將敗之。景達屯濠州,兵衄遁還。及割地後,出景遂為洪州元帥,封晉王,景達撫州元帥,立冀為太子。景遂尋卒,數月冀亦卒,乃立從嘉為吳王。
臣本於諸子,實愧非才,自出膠庠,心疏利祿。被父兄之蔭育,樂日月以優游,思追巢、許之餘塵,遠慕夷、齊之高義。繼傾懇悃,上告先君,固匪虛詞,人多知者。徒以伯仲繼沒,次第推遷,先世謂臣克習義方,既長且嫡,俾司國事,遽易年華。及乎暫赴豫章,留居建業,正儲副之位,分監撫之權,懼弗克堪,常深自勵。不謂掩丁艱罰,遂玷纘承,因顧肯堂,不敢滅性。然念先世君臨江表垂二十年,中間務在倦勤,將思釋負。臣亡兄文獻太子從冀將從內禪,已决宿心,而世宗敦勸既深,議言因息。及陛下顯膺帝籙,彌篤睿情,方誓子孫,仰酬臨照。則臣向於脫屣,亦匪邀名,既嗣宗枋,敢忘負荷。唯堅臣節,上奉天朝。若曰稍易初心,輒萌異志,豈獨不遵於祖禰,實當受譴於神明。方主一國之生靈,遐賴九天之覆燾。况陛下懷柔義廣,煦嫗仁深,必假清光,更逾曩日。遠憑帝力,下撫舊邦,克獲宴安,得從康泰。
會昭憲太后葬,煜遣戶部侍郎韓熙載、太府卿田霖來貢。三年,詔煜應朝廷橫海、飛江、水鬥、懷順諸軍親屬有在江表者,悉遣令渡江。煜每聞朝廷出師克捷及嘉慶之事,必遣使犒師修貢。其大慶,即更以買宴為名,別奉珍玩為獻。吉凶大禮,皆別修貢助。煜有母妻之喪,亦遣使往吊。乾德元年,煜上表乞呼名,詔不許。二年,又詔江北,許諸州民及諸監鹽亭戶緣江採捕及過江貿易。先是,江北置榷場,禁商人渡江及百姓緣江樵採。是歲,以江南荐飢,特弛其禁。三年,獻銀二萬兩、金銀龍鳳茶酒器數百事。開寶四年,又以占城、闍婆、大食國所送禮物來上,又遣弟從謙奉珍寶器用金帛為貢,且買宴,其數皆倍於前。是冬,以將郊祀,又遣弟從善來貢。
會嶺南平,煜懼,上表,遂改唐國主為江南國主,唐國印為江南國印。又上表請所賜詔呼名,許之。煜又貶損制度,下書稱教;改中書門下省為左右內史府,尚書省為司會府,御史臺為司憲府,翰林為文館,樞密院為光政院;降封諸王為國公,官號多所改易。五年,長春節,別貢錢三十萬,遂以為常。太祖以從善為泰寧軍節度,賜第留京師。是歲,煜又貢米麥二十萬石。雖外示畏服,修藩臣之禮,而內實繕甲募兵,潛為戰備。太祖慮其難制,令從善諭旨於煜,使來朝,煜但奉方物為貢。六年,賜米麥十萬斛,振其飢民。
七年秋,遂詔煜赴闕,煜稱疾不奉詔。冬,乃興師致討,以宣徽南院使、義成軍節度曹彬為昇州西南面行營都部署,山南東道節度潘美為都監。煜初聞大兵將舉,甚惶懼,遣其弟從鎰及潘慎脩來買宴,貢絹二十萬匹、茶二十萬斤及金銀器用、乘輿服物等。及至,遂留於別館。王師克池州,又破其衆二萬於采石磯,擒其龍驤都虞候楊收等,獲馬三百匹。江表無戰馬,朝廷歲賜之。及是所獲,觀其印文,皆歲賜之馬也。初,將有事江表,江南進士樊若水詣闕獻策,請造浮梁以濟師。太祖遣高品石全振往荊湖造黃黑龍船數千艘,又以大艦載巨竹絙,自荊渚而下。及命曹彬等出師,乃遣八作使郝守濬等率丁匠營之。議者以為古未有作浮梁渡大江者,恐不能就。乃先試於石牌口,移置采石,三日而成,渡江若履平地。煜初聞朝廷作浮梁,語其臣張洎,洎對曰:「載籍已來,長江無為梁之事。」煜曰:「吾亦以為兒戲耳。」
王師渡江,煜委兵柄於皇甫繼勳,委機事於陳喬、張洎,又以徐溫諸孫元楀等為傳詔,每軍書告急,多不時通。八年春,王師傅城下,煜猶不知。一日登城,見列柵於外,旌旗徧野,始大懼,知為近習所蔽,遂殺繼勳,召朱令贇於上江,令連巨筏載甲士數萬人順流而下,將斷浮梁,未至,為劉遇所破。又募勇士五千餘人謀襲官軍,皆素不習戰,以暮夜人秉一炬來攻襲北砦。宋師縱其至,擊之,殲焉,獲其將帥,悉佩印符。
初,彬之南征也,太祖親諭之曰:「卿至彼慎勿暴略,可示以兵威,俾自歸順,不必急攻。」及彬軍圍城,又命左拾遺、知制誥李穆送從鎰還本國,諭以手詔,促其降。會潤州平,煜危迫甚,遣其臣徐鉉、周惟簡奉方物來貢,手書奏目以來,哀懇求罷兵,太祖不許。俄復遣鉉等入貢,仍乞緩師,又不答,但厚賜遣之。初,從鎰之還,詔諸將罷攻城,而煜終惑左右之言,猶豫不决,遂詔進兵。
八年冬,城陷,曹彬等駐兵于宮門,煜率其近臣迎拜於門。彬等上露布,以煜并其宰相湯悅等四十五人上獻。太祖御明德樓,以煜嘗奉正朔,詔有司勿宣露布,止令煜等白衣紗帽至樓下待罪。詔並釋之,賜冠帶、器幣、鞍馬有差。下詔曰:
江南偽主李煜,承奕世之遺基,據偏方而竊號。惟乃先父早荷朝恩,當爾襲位之初,未嘗稟命。朕方示以寬大,每為含容。雖陳內附之言,罔效駿奔之禮,聚兵峻壘,包蓄日彰。朕欲全彼始終,去其疑間,雖頒召節,亦冀來朝,庶成玉帛之儀,豈願干戈之役。蹇然弗顧,潛蓄陰謀。勞銳旅以徂征,傅孤城而問罪。洎聞危迫,累示招攜,何迷復之不悛,果覆亡之自掇。
昔者唐堯光宅,非無丹浦之師;夏禹泣辜,不赦防風之罪。稽諸古典,諒有明刑。朕以道在包荒,恩推惡殺。在昔騾車出蜀,青蓋辭吳,彼皆閏位之降君,不預中朝之正朔,及頒爵命,方列公侯。爾實為外臣,戾我恩德,比禪與皓,又非其倫。特升拱極之班,賜以列侯之號,式優待遇,盡捨尤違。可光祿大夫、檢校太傅、右千牛衞上將軍,仍封違命侯。
召升殿撫問。妻周氏封鄭國夫人,又以其子神武右廂都指揮使仲寓為左千牛衞大將軍,弟宣州節度使從鎰為左領軍衞大將軍,江州節度使從謙為右領軍衞大將軍,神武統軍從度為左監門衞大將軍,神武左廂都指揮使從信為右監門衞大將軍,姪戶部尚書仲遠為右驍衞將軍,刑部尚書仲興為右武衞將軍,禮部尚書仲偉為右屯衞將軍,宗正卿季操為左武衞將軍,殿中監仲康為右領衞將軍,殿中少監仲宣為監門衞將軍。仍賜其弟姪宅各一區。
太宗即位,始去違命侯,加特進,封隴西郡公。太平興國二年,煜自言其貧,詔增給月奉,仍賜錢三百萬。太宗嘗幸崇文院觀書,召煜及劉鋹,令縱觀,謂煜曰:「聞卿在江南好讀書,此簡策多卿之舊物,歸朝來頗讀書否?」煜頓首謝。三年七月,卒,年四十二。廢朝三日,贈太師,追封吳王。
先是,江南自後漢以來,民間有服玩侈靡者,人詢之,必對曰:「此物屬趙寶子。」又煜之妓妾嘗染碧,經夕未收,會露下,其色愈鮮明,煜愛之。自是宮中競收露水,染碧以衣之,謂之「天水碧」。及江南滅,方悟「趙」,國姓也;「寶」,年號也;「天水」,趙之望也。
從善字子師,偽封鄭王,累遷太尉、中書令,後降封南楚國公。開寶四年春,奉方物來貢,授泰寧軍節度、兗海沂等州觀察等使,留京師。時太祖平劉鋹,將召煜入朝,故授從善節制,仍賜汴陽坊甲第一區。煜手疏求遣從善歸國,優詔不許。七年,推恩將佐,以掌書記江直木為司門員外郎、同判兗州,衙內都指揮使兼左都押衙崔光習為右千牛衞將軍,衙內都虞候兼右都押衙子再興為右千牛衞中郎將,並同正。又封從善母凌氏吳國太夫人。
江南平,改右神武大將軍。雍熙初,再遷右千牛衞上將軍,出為通許監軍。四年,卒,年四十八。子仲翊,大中祥符初,賜同進士出身。二年,復召試,除楚州推官,累遷殿中丞,坐事免。次子仲猷,景德中,特錄為三班借職。
從誧本名從謙,偽封吉王,後降封鄂國公。隨煜歸朝,為右領軍衞大將軍,遷右龍武大將軍,歷知隨、復、成三州。上表改名。淳化五年,上言貧不能自給,求外任。以本官充武勝軍行軍司馬,月給奉錢三萬。子仲偃,大中祥符八年,舉進士。
仲寓字叔章,少聰慧,能屬文,多才藝。偽封清源郡公,歸朝為千大將軍。煜卒,太宗賜仲寓積珍坊第一區、白金五千兩。仲寓宗族百餘口,猶貧不能給,上書自陳。太宗憐之,授郢州刺史。在郡迨十年,為政寬簡,部內甚治。淳化五年,卒,年三十七。
舒元,潁州沈丘人。少倜儻好學,與道士楊訥講習於嵩陽,通左氏及公、穀二傳。與訥同詣河中謁李守貞,與語奇之,俱館於門下。守貞謀叛,遣元與訥間道乞師江南。江南遣大將軍皇甫暉等率衆數萬次沭陽,為之聲援。會守貞敗,元與訥留江南。元易姓朱,楊訥更姓名為李平。
周師圍壽春,景以其弟齊王景達為元帥,率兵來救,以陳覺為監軍,總軍政。元素與覺有隙,覺密表譖元於景,信之,立遣大將楊守忠代元。元憤怒,自以戰功高,又不忍負景,欲自殺。門下客宋洎諫曰:「大丈夫何往不取富貴,豈必為妻子死哉!」元聽之,將其衆歸世宗,景盡誅其妻子。世宗素知元驍果,得之甚喜,以為檢校太保、蔡州防禦使。淮南平,改濠州防禦使。
知白至作坊使。知雄初補殿直,雷有終薦授供奉官、鄜延路駐泊都監,後辭疾居嵩山。知白嘗奏事太宗,語及之,即召出,授西京作坊副使、泉福都巡檢使。真宗初,懇請入道,歸嵩陽舊隱。復為王嗣宗、李元則所薦,授供備庫使,歷知棣州、麟府鄜延鈐轄,又知虔州。復求入道,面賜紫冠服,號崇玄大師。嘗獻字母圖,有詔褒獎。乾興元年,卒,年八十一。知崇累歷內職,至供備庫使。嘗為廣州鈐轄、河北安撫副使,卒。
韓熙載字叔言,濰州北海人。後唐同光中,舉進士,名聞京、洛。父光嗣,為平盧軍節度副使。同光末,青州軍亂,逐其帥符習,推光嗣為留後。明宗即位,誅光嗣,熙載奔江南,歷偽吳滁、和、常三州從事。李昪僭號,為秘書郎,令事其子景於東宮。景嗣位,遷虞部員外郎、史館修撰。熙載自言:「受昪知遇,不得顯位,是以我屬嗣君也。」遂上章,言事切直,景嘉納之。又改吉凶儀禮不如式者十數事,大為宋齊丘、馮延己所忌。
昪將葬,以熙載知禮,令兼太常博士。時江左草創,典禮多闕,議者以昪繼唐昭宗之後,廟號合稱宗。熙載建議,以為古者帝王己失之,己得之,謂之反正;非我失之,自我復之,謂之中興,中興之君廟號稱祖。以為昪興既墜之業,請號烈祖。景由是益加恩禮,擢知制誥。熙載性懶慢,朝直多闕,未幾罷去。
晉開運末,中原多事,江南方盛,其臣陳覺、馮延魯建討福州,師敗而還,景釋不問罪。熙載與徐鉉同上疏,請置于法。覺、延魯,宋齊丘之黨也。熙載為齊丘所排,貶和州司馬,語在徐鉉傳。久之,召為虞部郎中、史館修撰,拜中書舍人。
熙載善為文,江東士人、道釋載金帛以求銘誌碑記者不絕,又累獲賞賜,由是畜妓妾四十餘人,多善音樂,不加防閑,恣其出入外齋,與賓客生徒雜處。煜以其盡忠言事,垂欲相之,終以帷薄不修,責授右庶子,分司洪州。熙載盡斥諸妓,單車即路,煜留之,改秘書監,俄而復位。向所斥之妓稍稍而集,頃之如故。煜歎曰:「吾亦無如之何!」遷中書侍郎、光政殿學士承旨。開寶三年,卒,年六十。煜痛惜之,贈左僕射、平章事,謚文靖,葬於梅嶺岡謝安墓側,命徐鍇集其遺文。
熙載才氣俊逸,機用周敏,性高簡,無所卑屈,未嘗拜人。雖被遣逐,終不改節,江左號為「韓夫子」。顯德中,熙載來朝廷,歸,景問中國大臣,時太祖方典禁兵,熙載對曰:「趙點檢顧視不常,不可測也。」及太祖登極,景益重之。頗以文章自負,好大言。初,乾德丁卯年,五星連珠於奎,奎主文章,又在魯分,時太宗鎮兗、海,中國太平之符也。是歲,熙載著格言五卷,自序其事云:「魯無其應,韓子格言成之。」人多笑之。
江南以揚州為東都,命謐副留守。周世宗下揚州,謐髠髮為僧,匿于佛寺,為官軍所獲。世宗釋之,授太常卿,賜與甚厚。數年,拜刑部侍郎,放還,為戶部尚書。建隆三年,煜遣來貢,因表求舒州田宅,詔賜之。後改常州觀察使而卒。
有李平者,本嵩山道士楊訥,依河中帥李守貞。漢乾祐中,守貞反,遣訥與舒元乞師江南。守貞敗,訥遂易姓名,江南以為員外郎,遷衞尉少卿、蘄州刺史、戶部侍郎。平好神仙修養之事,動作妖妄,自言常與神接。佑亦好神仙,遂相善。二家皆置淨室,圖神像,常被髮裸袒處室中,家人亦不得至。佑嘗建議復井田,及依周禮置牛籍,薦平判司農寺以督之。事行,百姓大撓,未幾而罷。佑自以為衆所排,因憤怒,歷詆大臣與握兵者兩為朋比,將謀反叛;又言國將亡,非己為相不可救。江南政事多在尚書省,因薦平知省事,又薦星官楊熙澄為樞密使,小校侯英典禁兵,煜不納。佑益忿,抗疏請誅宰相湯悅等數十人,煜手書教戒之。佑不復朝謁,乃於家上書曰:「臣聞『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近者連上表章指陳姦惡,何面目以見士人乎?」遂自縊死。
皇甫繼勳,江州節度使暉之子。幼以父蔭為軍校,父死難於滁州,累遷將軍、池饒二州刺史,勤於吏事。入為諸軍都虞候,遷神衞統軍都指揮使。諸老將相次皆死,而繼勳尚少,遂為大將。貲產優贍,營第舍、車服,畜妓樂,潔飲食,極遊宴之好。
及宋師至,諸軍多敗衄,繼勳欲煜之速降,每衆中流言,頗道國中蹙弱。姪紹傑亦以繼勳故,為巡檢。常令紹傑入見煜,陳歸命之計。會有風雹,繼勳又密陳滅亡之兆。偏裨或有募勇士欲夜出營邀宋師者,輒鞭而拘之。又因請出煜親兵千餘守闕城,為宋師所掩。
周惟簡,饒州鄱陽人。隱居,好學問,明易義。煜召為國子博士、集賢侍講。頃之,以虞部郎中致仕。宋師圍金陵,煜求能使交兵者,張洎薦惟簡有遠略,可以談笑和解之。召為給事中,與徐鉉奉使至京師。太祖召見詰責,惟簡惶恐,反言曰:「臣本居山野,無仕進之意,李煜強遣來耳。臣素聞終南山多靈藥,事寧後,願得栖隱。」太祖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