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留哥,契丹人,仕金為北邊千戶。太祖起兵朔方,金人疑遼遺民有他志,下令遼民一戶,以二女真戶夾居防之。留哥不自安。歲壬申,遁至隆安、韓州,糾壯士剽掠其地。州發卒追捕,留哥皆擊走之。因與耶的合勢募兵,數月衆至十餘萬,推留哥為都元帥,耶的副之,營帳百里,威震遼東。
太祖命按陳那衍、渾都古行軍至遼,遇之,問所從來,留哥對曰:「我契丹軍也,往附大國,道阻馬疲,故逗遛於此。」按陳曰:「我奉旨討女真,適與爾會,庸非天乎!然爾欲效順,何以為信?」留哥乃率所部會按陳于金山,刑白馬、白牛,登高北望,折矢以盟。按陳曰:「吾還奏,當以征遼之責屬爾。」
金人遣胡沙帥軍六十萬,號百萬,來攻留哥,聲言有得留哥骨一兩者,賞金一兩,肉一兩者,賞銀亦如之,仍世襲千戶。留哥度不能敵,亟馳表聞。帝命按陳、孛都歡、阿魯都罕引千騎會留哥,與金兵對陣于迪吉腦兒。留哥以姪安奴為先鋒,橫衝胡沙軍,大敗之,以所俘輜重獻。帝召按陳還,而以可特哥副留哥屯其地。
衆以遼東未定,癸酉三月,推留哥為王,立妻姚里氏為妃,以其屬耶冢不為郡王,坡沙、僧家奴、耶的、李家奴等為丞相、元帥、尚書,統古與、著撥行元帥府事,國號遼。甲戌,金遣使青狗誘以重祿使降,不從。青狗度其勢不可,反臣之。金主怒,復遣宣撫萬奴領軍四十餘萬攻之。留哥逆戰于歸仁縣北河上,金兵大潰,萬奴收散卒奔東京。安東同知阿憐懼,遣使求附。於是盡有遼東州郡,遂都咸平,號為中京。金左副元帥移剌都,以兵十萬攻留哥,拒戰,敗之。
乙亥,留哥破東京,可特哥娶萬奴之妻李僊娥,留哥不直之,有隙。既而耶冢不等勸留哥稱帝,留哥曰:「向者吾與按陳那衍盟,願附大蒙古國,削平疆宇。倘食其言而自為東帝,是逆天也,逆天者必有大咎。」衆請愈力,不獲已,稱疾不出。潛與其子薛闍奉金幣九十車、金銀牌五百,至按坦孛都罕入覲。
帝曰:「漢人先納款者,先引見。」太傅阿海奏曰:「劉伯林納款最先。」帝曰:「伯林雖先,然迫於重圍而來,未若留哥仗義效順也,其先留哥。」既見,帝大悅,謂左右曰:「凡留哥所獻,白之於天,乃可受。」遂以白氊陳於前,七日而後納諸庫。因問舊何官,對曰:「遼王。」帝命賜金虎符,仍遼王。又間戶籍幾何,對曰:「六十餘萬。」帝曰:「可發三千人為質,朕遣蒙古三百人往取之,汝亦遣人偕往。」留哥遣大夫乞奴、安撫禿哥與俱。且命詰可特哥曰:「爾妻萬奴之妻,悖法尤甚。」其拘縶以來。可特哥懼,與耶冢不等紿其衆曰:「留哥已死。」遂以其衆叛,殺所遣三百人,惟三人逃歸。事聞,帝諭留哥曰:「爾毋以失衆為憂,朕倍此數封汝無吝也。草青馬肥,資爾甲兵,往取家孥。」
丙子,乞奴、金山、青狗、統古與等推耶冢不僭帝號於澄州,國號遼,改元天威,以留哥兄獨剌為平章,置百官。方閱月,其元帥青狗叛歸于金,耶冢不為其下所殺,推其丞相乞奴監國,與其行元帥鴉兒,分兵民為左右翼,屯開、保州關。金蓋州守將衆家奴引兵攻敗之。留哥引蒙古軍數千適至,得兄獨剌并妻姚里氏,戶二千。鴉兒引敗軍東走,留哥追擊之,還度遼河,招撫懿州、廣寧,徙居臨潢府。乞奴走高麗,為金山所殺,金山又自稱國王,改元天德。統古與復殺金山而自立,喊舍又殺之,亦自立。
戊寅,留哥引蒙古、契丹軍及東夏國元帥胡土兵十萬,圍喊舍。高麗助兵四十萬,克之,喊舍自經死。徙其民於西樓。自乙亥歲留哥北覲,遼東反覆,耶冢不僭號七十餘日,金山二年,統古與、喊舍亦近二年,至己卯春,留哥復定之。
庚辰,留哥卒,年五十六。妻姚里氏入奏,會帝征西域,皇太弟承制以姚里氏佩虎符,權領其衆者七年。丙戌,帝還,姚里氏攜次子善哥、鐵哥、永安及從子塔塔兒,孫收國奴,見帝于河西阿里湫城。帝曰:「健鷹飛不到之地,爾婦人乃能來耶!」賜之酒,慰勞甚至。姚里氏奏曰:「留哥既沒,官民乏主,其長子薛闍扈從有年,願以次子善哥代之,使歸襲爵。」帝曰:「薛闍今為蒙古人矣,其從朕之征西域也,回回圍太子於合迷城,薛闍引千軍救出之,身中槊;又於蒲華、尋思干城與回回格戰,傷於流矢。以是積功為拔都魯,不可遣,當令善哥襲其父爵。」姚里氏拜且泣曰:「薛闍者,留哥前妻所出,嫡子也,宜立。善哥者,婢子所出,若立之,是私己而蔑天倫,婢子竊以為不可。」帝嘆其賢,給驛騎四十,從征河西,賜河西俘人九口、馬九匹、白金九錠,幣器皆以九計,許以薛闍襲爵,而留善哥、塔塔兒、收國奴於朝,惟遣其季子永安從姚里氏東歸。
丁亥,帝召薛闍謂曰:「昔女真猖獗,爾父起兵,自遼東會朕師,又能割愛,以爾事朕,其情貞愨可尚。繼而奸人耶冢不等叛,人民離散。欲食爾父子之肉者,今豈無人乎!朕以兄弟視爾父,則爾猶吾子,爾父亡矣,爾其與吾弟孛魯古台並轄軍馬,為第三千戶。」薛闍受命。己丑,從太宗南征,有功,賜馬四百、牛六百、羊二百。庚寅,帝命與撒兒台東征,收其父遺民,移鎮廣寧府,行廣寧路都元帥府事。自庚寅至丁酉,連征高麗、東夏萬奴國,復戶六千有奇。戊戌,薛闍卒,年四十六。
薛闍弟善哥,賜名蒙古歹,命從親王口溫不花。己丑,從攻破天城堡、鳳翔府,以功襲充拔都魯。壬辰,引兵三千渡河,會大軍平金。後伐宋,拔光州、棗陽,由千戶遷廣寧尹。至元元年卒,年五十二。子天祐,襲廣寧千戶,改廣寧縣尹。
劉伯林,濟南人。好任俠,善騎射,金末為威寧防城千戶。壬申歲,太祖圍威寧,伯林知不能敵,乃縋城詣軍門請降。太祖許之,遣禿魯花等與偕入城,遂以城降。帝問伯林,在金國為何官,對曰:「都提控。」即以元職授之,命選士卒為一軍,與太傅耶律禿懷同征討,招降山後諸州。
太祖北還,留伯林屯天成,遏金兵,前後數十戰。進攻西京,錄功,賜金虎符,以本職充西京留守,兼兵馬副元帥。癸酉,從征山東,攻梁門、遂城,下之。乙亥,同國王木華黎攻破燕京。丁丑,復從大軍攻下山東諸州。木華黎上其功,賜名馬二十匹、錦衣一襲。戊寅,同攻下太原、平陽。己卯,破潞、絳及火山、聞喜諸州縣。時論欲徙聞喜民實天成,伯林以北地喪亂,人艱於食,力爭而止之。部曲所獲俘虜萬計,悉縱之。
黑馬名嶷,字孟方,始生時,家有白馬產黑駒,故以為小字,後遂以小字行。驍勇有志略,年幾弱冠,隨父征伐,大小數百戰,出入行陣,略無懼色。嘗獨行,遇金兵圍本部十三人,即奮劍入圍,手殺金兵數人,十三人皆得脫。歲壬午,襲父職,為萬戶,佩虎符,兼都元帥。
癸未,從國王木華黎攻鳳翔,不克,回屯絳州。又從孛羅攻西夏唐兀。甲申,從按真那延攻破東平、大名。乙酉,金降將武僊據真定以叛,從孛羅討之,破真定,武僊遁去。金將忽察虎以兵四十萬復取山後諸州,黑馬逆戰隘胡嶺,大破之,斬忽察虎。
歲己丑,太宗即位,始立三萬戶,以黑馬為首,重喜、史天澤次之,授金虎符,充管把平陽、宣德等路管軍萬戶,仍僉太傅府事,緫管漢軍。從征回回、河西諸國,及破鳳翔、西和、沔州諸城堡。庚寅,睿宗入自大散關,假道於宋以伐金,命黑馬先由興元、金、房東下。至三峰山,遇金大將合達,與戰,大破之,虜合達,斬首數萬級,乘勝攻破香山寨及鈞州,賜西錦、良馬、貂鼠衣,以旌其功。會增立七萬戶,仍以黑馬為首,重喜、史天澤、嚴實等次之。
癸巳,從破南京,賜綉衣、玉帶。甲午,從破蔡州,滅金。乙未,同都元帥荅海紺卜征西川。辛丑,改授都緫管萬戶,統西京、河東、陝西諸軍萬戶,夾谷忙古歹、田雄等並聽節制。入覲,帝慰勞之,賜銀鼠皮三百為直孫衣。尋命巡撫天下,察民利病。應州郭志全反,脅從詿誤者五百餘人,有司議盡戮之,黑馬止誅其為首者數人,餘悉從輕典。
中統元年,廉希憲、商挺宣撫川、陝,時密力火者握重兵,居成都,希憲與挺慮其為變,以黑馬有膽智,使乘驛矯詔竟誅之。其子訴于朝,世祖諭之曰:「茲朕命也,其勿復言。」三年,命兼成都路軍民經略使。瀘州被圍,黑馬已屬疾,猶親督轉輸不輟,左右諫其少休,黑馬曰:「國事方急,以此死,無憾。」遂卒,年六十三。累贈太傅,封秦國公,諡忠惠。子十二人,元振、元禮顯。
中統元年,世祖即位,廉希憲、商挺奏以為成都經略使緫管萬戶。宋瀘州守將劉整密送款求降,黑馬遣元振往受之。諸將皆曰:「劉整無故而降,不可信也。」元振曰:「宋權臣當國,賞罰無章,有功者往往以計除之,是以將士離心;且整本非南人,而居瀘南重地,事勢與李全何異,整此舉無可疑者。」遂行。黑馬戒之曰:「劉整,宋之名將,瀘乃蜀之衝要,今整遽以瀘降,情偽不可知,汝無為一身慮,事成則為國家之利,不成則當效死,乃其分也。」元振至瀘,整開門出迎,元振棄衆而先下馬,與整相見,示以不疑。明日,請入城,元振釋戎服,從數騎,與整聯轡而入,飲燕至醉,整心服焉。獻金六千兩、男女五百人,元振以金分賜將士,而歸還其男女。
宋瀘州主帥俞興,率兵圍瀘州,晝夜急攻,自正月至五月,城幾陷,左右勸元振曰:「事勢如此,宜思變通,整本非吾人,與俱死,無益也。」元振曰:「人以誠歸我,既受其降,豈可以急而棄之。且瀘之得失,關國家利害,吾有死而已。」食將盡,殺所乘馬犒將士,募善游者齎蠟書至成都求援,又權造金銀牌,分賞有功。未幾,援兵至,元振與整出城合擊興兵,大敗之,斬其都統一人,興退走。捷聞,且自陳擅造金銀牌罪,帝嘉其通於權變,賜錦衣一襲、白金五百兩。入朝,又賜黃金五十兩、弓矢、鞍轡。
子緯,數從父行軍。元振卒,緯襲職,佩虎符,為萬戶。守潼川,創立遂寧諸處山寨。從圍釣魚山,數戰有功。攻合州,授潼川路副招討,遷副都元帥,復授管軍萬戶,遷同知四川西道宣慰司事。入朝,進四川西道宣慰使,拜陝西行省參知政事,卒。
至元元年,遷潼川路漢軍都元帥。二年九月,宋制置夏貴率軍五萬犯潼川,元禮所領纔數千,衆寡不敵,諸將登城望貴軍,有懼色。元禮曰:「料敵制勝,在智不在力。」乃出戰,屢破之,復大戰蓬溪,自寅至未,勝負不決,激厲將士曰:「此去城百里,為敵所乘,則城不可得入,潼川非國家有矣。丈夫當以死戰取功名,時不可失也。」即持長刀,大呼突入陣,所向披靡,將士咸奮,無一不當百,大敗貴兵,斬首萬餘級,生擒千餘人。捷奏,賜錦衣二襲、白金三錠、名馬一匹、金鞍轡、弓矢,召入朝,命復還潼川,立蓬溪寨。
元禮又奏:「嘉定去成都三百六十里,其間舊有眉州城,可修復之,屯兵以扼嘉定往來之路。」世祖從之。四年,命平章趙寶臣往視可否,或以為眉州荒廢已久,立之無關利害,徒費財力,元禮力爭之,寶臣是其言,遂興役,七日而畢,宋人駭其速。元禮鎮守眉州五年,召入朝,乞解官養母,從之。九年,起授懷遠大將軍、延安路緫管,卒。
郭寶玉字玉臣,華州鄭縣人,唐中書令子儀之裔也。通天文、兵法,善騎射。金末,封汾陽郡公,兼猛安,引軍屯定州。歲庚午,童謠曰:「搖搖罟罟,至河南,拜閼氏。」既而太白經天,寶玉嘆曰:「北軍南,汴梁即降,天改姓矣。」金人以獨吉思忠、僕散揆行中書省,領兵築烏沙堡,會太師木華黎軍忽至,敗其兵三十餘萬,思忠等走,寶玉舉軍降。
木華黎引見太祖,問取中原之策,寶玉對曰:「中原勢大,不可忽也。西南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藉以圖金,必得志焉。」又言:「建國之初,宜頒新令。」帝從之。於是頒條畫五章,如出軍不得妄殺;刑獄惟重罪處死,其餘雜犯量情笞決;軍戶,蒙古、色目人每丁起一軍,漢人有田四頃、人三丁者簽一軍;年十五以上成丁,六十破老,站戶與軍戶同;民匠限地一頃;僧道無益於國、有損於民者悉行禁止之類:皆寶玉所陳也。
帝將伐西蕃,患其城多依山險,問寶玉攻取之策,對曰:「使其城在天上,則不可取,如不在天上,至則取矣。」帝壯之,授抄馬都鎮撫。癸酉,從木華黎取永清,破高州,降北京、龍山,復帥抄馬從錦州出燕南,破太原、平陽諸州縣。
甲戌,從帝討契丹遺族,歷古徐鬼國訛夷朶等城,破其兵三十餘萬。寶玉胸中流矢,帝命剖牛腹置其中,少頃,乃蘇。尋復戰,收別失八里、別失蘭等城。次忽章河,西人列兩陣迎拒,戰方酣,寶玉望其衆,疾呼曰:「西陣走矣!」其兵果走,追殺幾盡。進兵下撏思干城。次暗木河,敵築十餘壘,陳船河中,俄風濤暴起,寶玉令發火箭射其船,一時延燒,乘勝直前,破護岸兵五萬,斬大將佐里,遂屠諸壘,收馬里四城。
辛巳,可弗叉國唯筭端罕破乃滿國,引兵據撏思干,聞帝將至,棄城南走,入鐵門,屯大雪山,寶玉追之,遂奔印度。帝駐大雪山前,時谷中雪深二丈,寶玉請封山川神。壬午三月,封崑崙山為玄極王,大鹽池為惠濟王。從柘柏、速不台二先鋒收契丹、渤海等諸國,有功,累遷斷事官,卒于賀蘭山。子德海,德山。德山以萬戶破陝州,攻潼關,卒。
戊子春,從元帥闊闊出游騎入關中,金人閉關拒守,德海引驍騎五百,斬關入,殺守者三百人,直擣風陵渡寨,後兵不至,引還。己丑秋,破南山八十三寨,陝西平。德海導大將魁欲那拔都,假道漢中,歷荊、襄而東,與金將武僊軍十萬遇於白河,德海提孤軍轉戰,僊敗走,斬首二萬餘級,復破金移剌粘哥軍于鄧。冬十一月,至鈞州。辛卯春正月,睿宗軍由洛陽來會于三峰山,金人溝地立軍圍之。睿宗令軍中祈雪,又燒羊胛骨,卜得吉兆,夜大雪,深三尺,溝中軍僵立,刀槊凍不能舉。我軍衝圍而出,金人死者三十餘萬,其帥完顏哈達、移剌蒲兀走匿浮圖上,德海命掘浮圖基,出其柱而焚之,完顏斜烈單騎遁還洛陽。又破金將合喜兵於中牟,完顏斜烈復帥軍十萬來拒,戰于鄭,先登破之,殺其都尉左崇。以功遷右監軍。壬辰正月,破金師於黃龍岡。癸巳,取申、唐二州。甲午,河南復叛,德海往討之,砲傷其足,以疾歸,卒。
侃字仲和,幼為丞相史天澤所器重,留于家而教養之。弱冠為百戶,鷙勇有謀略。壬辰,金將伯撒復取衛州,侃拒之,破其兵四萬於新衛州。遂渡河,襲金主,至歸德,敗其兵於閼伯臺,即從速不台攻汴西門,金元帥崔立降。以功授緫把。從天澤屯太康,復以下德安功為千戶。
丙辰,至乞都卜。其城在擔寒山上,懸梯上下,守以精兵悍卒,乃築夾城圍之,莫能克。侃架砲攻之,守將火者納失兒開門降。旭烈兀遣侃往說兀魯兀乃筭灘來降。其父阿力據西城,侃攻破之,走據東城,復攻破殺之。丁巳正月,至兀里兒城,伏兵,下令聞鉦聲則起。敵兵果來,伏發,盡殺之,海牙筭灘降。又西至阿剌汀,破其游兵三萬,禡拶荅而筭攤降。至乞石迷部,忽里筭灘降。西戎大國也,地方八千里,父子相傳四十二世,勝兵數十萬。侃兵至,破其兵七萬,屠西城。又破其東城,東城殿宇,皆搆以沉檀木,舉火焚之,香聞百里,得七十二弦琵琶、五尺珊瑚燈檠。兩城間有大河,侃預造浮梁以防其遁。城破,合里法筭灘登舟,睹河有浮梁扼之,乃自縛詣軍門降。其將紂荅兒遁去,侃追之,至暮,諸軍欲頓舍,侃不聽,又行十餘里,乃止。夜暴雨,先所欲舍處水深數尺。明日,獲紂荅兒,斬之,拔三百餘城。
又西行三千里,至天房,其將住石致書請降,左右以住石之請為信然,易之不為備,侃曰:「欺敵者亡,軍機多詐,若中彼計,恥莫大焉。」乃嚴備以待。住石果來邀我師,侃與戰,大敗之,巴兒筭灘降,下其城一百八十五。又西行四十里,至密昔兒。會日暮,已休,復驅兵起,留數病卒,西行十餘里頓軍,下令軍中,銜枚轉箭。敵不知也,潛兵夜來襲,殺病卒,可乃筭灘大驚曰:「東天將軍,神人也。」遂降。
戊午,旭烈兀命侃西渡海,收富浪。侃喻以禍福,兀都筭灘曰:「吾昨所夢神人,乃將軍也。」即來降。師還,西南至石羅子,敵人來拒,侃直出掠陣,一鼓敗之,換斯干阿荅畢筭灘降。至賓鐵,侃以奇兵奄擊,大敗之,加葉筭灘降。己未,破兀林游兵四萬,阿必丁筭灘大懼,來降,得城一百二十。西南至乞里彎,忽都馬丁筭灘來降。西域平。侃以捷告至釣魚山,會憲宗崩,乃還鄧,開屯田,立保障。
世祖即位,侃上疏陳建國號、築都城、立省臺、興學校等二十五事,及平宋之策,其略曰:「宋據東南,以吳越為家,其要地,則荊襄而已。今日之計,當先取襄陽,既克襄陽,彼揚、廬諸城,彈丸地耳,置之勿顧,而直趨臨安,疾雷不及掩耳,江淮、巴蜀不攻自平。」後皆如其策。
中統二年,擢江漢大都督府理問官。三年二月,益都李璮及徐州緫管李杲哥俱反,宋夏貴復來犯邊。史天澤薦侃,召入見,世祖問計所出,曰:「群盜竊發,猶柙中虎。內無資糧,外無救援,築城環之,坐待其困,計日可擒也。」帝然之,賜尚衣弓矢。馳至徐,斬杲哥。夏貴焚廬舍,徙軍民南去,侃追貴,過宿遷縣,奪軍民萬餘人而還。賜金符,為徐、邳二州緫管。杲哥之弟驢馬,復與夏貴以兵三萬來擾邊境,侃出戰,斬首千餘級,奪戰艦二百。
至元二年,有言當解史天澤兵權者,天澤遂遷他官,侃亦調同知滕州。三年,侃上言:「宋人羈留我使,宜興師問罪。淮北可立屯田三百六十所,每屯置牛三百六十具,計一屯所出,足供軍旅一日之需。」四年,徙高唐令,兼治夏津、武城等五縣。五年,邑人吳乞兒、濟南道士胡王反,討平之。七年,改白馬令,僧臧羅漢與彰德趙當驢反,又平之。帝以侃習於軍務,擢為萬戶,從軍下襄陽,由陽羅上流渡江。江南平,遷知寧海州,居一年,卒。
石天應字瑞之,興中永德人。善騎射,豪爽不羈,頗知讀書,鄉里人多歸之。太祖時,太師、國王木華黎南下,天應率衆迎謁軍門。木華黎即承制授興中府尹、兵馬都提控,俾從南征。天應造戰攻之具,臨機應變,捷出如神,以功拜龍虎衛上將軍、元帥右監軍,戍燕。天應旌旗色用黑,人目之曰黑軍。屢從木華黎,大小二百餘戰,常以身先士卒,累功遷右副元帥。
辛巳秋八月,從木華黎征陝右,假道西夏,自東勝濟河,南攻葭州拔之。天應因說太師曰:「西戎雖降,實未可信。此州當金、夏之衝,居人健勇,倉庫豐實,加以長河為限,脫為敵軍所梗,緩急非便,宜命將守之,多造舟楫,以備不虞,此萬世計也。」木華黎然之,表授金紫光祿大夫、陝西河東路行臺兵馬都元帥,以勁兵五千,留守葭蘆。遂造舟楫,建浮橋,諸將多言水漲波惡,恐勞費無功,天應下令曰:「有沮吾事者,斷其舌!」橋成,諸將悅服。先時,葭守王公佐收合餘燼,攻函谷關,將圖復故地,及見橋成,遂潰去。於是分兵四出,悉定葭、綏之地。
一日,謁木華黎於汾水東,木華黎諭以進取之策。天應還鎮,召將佐謂曰:「吾累卿等留屯於此,今聞河中東西皆平川廣野,可以駐軍,規取關陝,諸君以為如何?」或諫曰:「河中雖用武之地,南有潼關,西有京兆,皆金軍所屯;且民新附,其心未一,守之恐貽噬臍之悔。」天應曰:「葭州正通鄜、延,今鄜已平,延不孤立,若發國書,令夏人取之,猶掌中物耳。且國家之急,本在河南,此州路險地僻,轉餉甚難,河中雖迫於二鎮,實用武立功之地,北接汾、晉,西連同、華,地五千餘里,戶數十萬,若起漕運以通餽餉,則關內可剋期而定,關內既定,長河以南,在吾目中矣。吾年垂六十,老耄將至,一旦卧病床第,聞後生輩立功名,死不瞑目矣。男兒要當死戰陣以報國,是吾志也!」
秋九月,遂移軍河中。既而金軍果潛入中條,襲河中。天應知之,先遣驍將吳澤伏兵要路。澤勇而嗜酒,是夕,方醉卧林中,金兵由間道已直抵城下。時兵燼後,守具未完,新附者爭縋而去,敵乘隙入。天應見火舉,知敵已入,奮身角戰,左右從者四十餘騎,皆曰:「吳澤誤我。」或勸西渡河,天應曰:「先時人諫我南遷,吾違衆而來此,事急棄去,是不武也。縱太師不罪我,何面目以見同列乎!今日惟死而已,汝等勉之。」少頃,敵兵四合,天應飲血力戰,至日午,死之。木華黎聞而痛惜焉。
子安琬,襲職,佩金符,從征大理,討李璮,皆有功。十三年,隆興之分寧叛,行省檄安琬討之。賊背山而陣,安琬引兵出陣後,賊驚潰,退而距守。安琬揮兵直抵壘門,賊揚言曰:「願少容行伍而戰,死且不憾。」安琬從之,賊果出陣,安琬突陣而入,大呼曰:「吾止誅賊首,庸卒非我敵也。」手刃中賊背,生擒之。累功至右衛親軍副都指揮使,進階懷遠大將軍,賜金虎符,後授大同等處萬戶,領江左新附卒萬人,屯田紅城。
移剌捏兒,契丹人也。幼有大志,膂力過人,沉毅多謀略。遼亡,金以為參議、留守等官,皆辭不受。聞太祖舉兵,私語所親曰:「為國復讎,此其時也。」率其黨百餘人詣軍門獻十策。帝召見,與語奇之,賜名賽因必闍赤。又問:「爾生何地?」對曰:「霸州。」因號為霸州元帥。
乙亥,拜兵馬都元帥,佐太師木華黎取北京,下高、利、興、松、義、錦等二十六城,破五十四寨,平利州賊劉四祿。及錦州賊張致兵勢方熾,且盜名號,木華黎命捏兒與大將烏也兒、椆斡兒合兵討之。致拒戰,捏兒出奇兵掩擊,斬致。木華黎第功以聞,遷龍虎衛上將軍、兵馬都提控元帥。繼取遼東西廣寧、金、復、海、蓋等十五城。興州監州重兒反,復與烏也兒討平之。帝遣使者詔之曰:「自汝效順,戰功日多,今錫汝金虎符,居則理民,有事則將,其勿替朕意。」
戊寅,從攻東平。辛巳,從攻延安。壬午,從圍鳳翔,先登,手殺數十人,左臂中流矢,創甚,裹創進攻丹、延。木華黎止之,對曰:「創未至死,敢自愛耶!」木華黎壯之,與所乘白馬。明日,介其馬,飾以朱纓,簡驍衛七百人,與金兵戰。木華黎乘高,見其馳突萬衆中,曰:「此霸州元帥也。」諸軍繼進,金兵敗走,丹、延十餘城皆降,遷軍民都達魯花赤、都提控元帥,兼興勝府尹。
庚寅,命攻高麗花涼城,監軍張翼、劉霸都殞於敵,買奴怒曰:「兩將陷賊,義不獨生!」趨出戰,破之,誅首將,撫安其民。進攻開州,州將金沙密逆戰,擒之,城中人出童男女及金玉器以獻,却不受。遂下龍、宣、雲、泰等十四城。
癸巳,從諸王按赤台征女直萬奴部,有功。未幾召還。興州趙祚反,土豪楊買驢等附之。帝命從親王察合台帥師討之,斬賊將董蠻等,圍買驢於險樹寨,三月不能下。買奴令健卒劉五兒,即寨北小徑上大樹,以繩潛引百人登寨,直前劫之,買驢投崖死,餘黨悉平。太宗即位,錄功,賜金鞍良馬。
至元十二年,從丞相伯顏平宋,進階武義將軍、中衛親軍緫管,佩金虎符。十四年,只兒瓦台叛,圍應昌府,時皇女魯國公主在圍中。元臣以所部軍馳擊,只兒瓦台敗走,追至魚兒濼,擒之,公主賜賚甚厚,奏請暫留元臣鎮應昌,以安反側。居一歲,召至京師,遷明威將軍、後衛親軍副都指揮使,還鎮應昌。又三歲,召還,加昭勇大將軍。十九年,帝以所籍入權臣家婦賜之,元臣辭曰:「臣家世清素,不敢自污。」帝嘉嘆不已。
二十二年,進昭毅大將軍,同僉江淮行樞密院事;行院罷,歸高州。帝親征乃顏,元臣率家僮五十人見行在所,願效前驅。八年,移僉湖廣行樞密院,時溪洞施、容等州蠻獠作亂,元臣親入其境,喻以禍福,賊首魯萬丑降。三十年,卒于官。贈安遠功臣、龍虎衛上將軍、同知樞密院事,追封興國公,諡忠靖。子迪,中奉大夫、湖廣宣慰使都元帥。
耶律禿花,契丹人。世居桓州,太祖時,率衆來歸。大軍入金境,為嚮導,獲所牧馬甚衆。後侍太祖,同飲班朮河水。從伐金,大破忽察虎軍。又從木華黎收山東、河北,有功,拜太傅、緫領也可那延,封濮國公,賜虎符、銀印,歲給錦幣三百六十匹。統萬戶扎剌兒、劉黑馬、史天澤伐金,卒于西河州。
子朱哥嗣,仍統劉黑馬等七萬戶,與都元帥塔海紺卜同征四川,卒于軍。子寶童嗣,以疾不任事。朱哥弟買住嗣,而以寶童充隨路新軍緫管。買住言於憲宗曰:「今欲略定西川下流諸城,當先定成都,以為根本,臣請往相其地。」帝從之,遂率諸軍往成都,攻嘉定,未下而卒。子忽林帶嗣,緫諸軍,立成都府,卒于軍。以兄百家奴嗣。自朱哥至百家奴,並襲太傅、緫領也可那延。
至元十一年,從忽敦攻嘉定,修平康寨以守之。十二年,從汪田哥攻九頂山,破之,殺都統一人,嘉定降。從忽敦徇下瀘、敘諸城,圍重慶,守合江口,又以舟師塞龍門濠,遏其援兵。十三年,瀘州叛,從汪田哥攻之。重慶遣兵援瀘,邀擊破之,獲七十人。瀘堅守不下,禿滿荅兒夜率兵,攻奪水城以進,黎明,先登,入瀘城,克之,斬其將王世昌、李都統。復從不花圍重慶,守將張珏搏戰,敗之城下,重慶降。賜虎符,授夔路招討使,遷四川東道宣慰使,仍兼夔路招討,改同僉四川等處行樞密院事,遷四川等處行中書省左丞。尚書省立,改行尚書省左丞,進右丞,卒。
忙古帶,寶童之子也。世祖時,賜金符,襲父職,為隨路新軍緫管,統領山西兩路新軍。從行省也速帶兒征蜀及思、播、建都諸蠻夷,有功,陞萬戶。從攻羅必甸,至雲南,詔以其衆入緬,迎雲南王。金齒、白衣、荅奔諸蠻,往往伏險要為備,忙古帶奮擊破之,凡十餘戰,至緬境,開金齒道,奉王以還,遷副都元帥。從諸王阿台征交趾,至白鶴江,與交趾偽昭文王戰,奪其戰艦八十七艘。又從雲南王攻羅必甸,破之。二十九年,入覲。
成宗即位,授烏撒烏蒙等處宣慰使,兼管軍萬戶,遷大理金齒等處宣慰使都元帥。大德六年,烏撒、羅羅斯叛,雲南行省命率師討平之。事聞,賜鈔三千貫、銀五十兩、金鞍轡及弓矢,以旌其功。九年,討普安羅雄州叛賊阿填,擒殺之。進驃騎衛上將軍,遙授雲南諸路行中書省左丞,行大理金齒等處宣慰使都元帥,卒于軍。至大四年,贈龍虎衛上將軍、平章政事,仍追封濮國公,諡威愍。子火你赤,襲萬戶。
珣武力絕人,善騎射,尤長於擊鞠。年三十餘,遇道士,謂珣曰:「君之相甚奇,它日因一青馬而貴。」珣未之信。居歲餘,有客以青馬來鬻,珣私喜曰:「道士之言或驗乎?」乃倍價買之,後乘以戰,其進退周旋,無不如意。又嘗行凌水濱,得一古刀,其背銘曰:「舉無不克,動必成功。」常佩之,每有警,必先鳴,故所向皆捷。
初,河朔兵動,豪強各擁衆據地,珣慨然曰:「世故如此,大丈夫當自振拔,否則為人所制。」乃召諸鄉人,諭以保親族之計,衆從之,推珣為長,旬月之間,招集遺民至十餘萬。歲乙亥,太師木華黎略地奚霫,珣率吏民出迎,承制以珣為元帥,兼領義、川二州事。
丙子春,張致僭號錦州,陰結開義楊伯傑等來掠義州,珣出戰,伯傑引去。會致兄子以千騎來衝,珣選十八騎突其前,復令左右掎角之,一卒以鎗刺珣,珣揮刀殺之,其衆潰走,獲其馬幾盡。時興中亦叛,木華黎圍之,召珣以全軍來會,致窺覘其虛,夜襲之,家人皆遇害。及興中平,珣無所歸,木華黎留之興中,遣其子榮祖馳奏其事,帝諭之曰:「汝父子宣力我家,不意為張致所襲。歸語汝父,善撫其軍,自今以往,當忍恥蓄銳,俟逆黨平,彼之族屬、城邑、人民,一以付汝,吾不吝也。仍免徭賦五年,使汝父子世為大官。」珣以木華黎兵復開義,擒伯傑等,殺之。進攻錦州,致部將高益,縛致妻子及其黨千餘人以獻,木華黎悉以付珣,珣但誅致家,其餘皆釋之,始還義州。
丁丑,入朝,帝嘉其功,賜金虎符,加金紫光祿大夫、兵馬都元帥,鎮遼東便宜行事,兼義、川等州節度使。珣貌黑,人呼為哈剌元帥,哈剌,中國言黑也。從木華黎兵略山東,至滿城,令還鎮,戒之曰:「彼新附之民,恃山海之險,反覆不常,非盡坑之,終必為變。」對曰:「國朝經略中夏,宜以恩信結人,若降者則殺,後寧復有至者乎!」遂還,以子榮祖代領其衆。甲申春正月卒,年四十八。
榮祖字敬先,珣長子也。性沉厚,語音如鐘,勇力絕人。珣初附於木華黎,以榮祖為質,稍見任用。珣卒,襲榮祿大夫、崇義軍節度使、義州管內觀察使。從嗣國王孛魯入朝,帝聞其勇,選力士三人迭與之搏,皆應手而倒。欲留置宿衛,會金平章政事葛不哥行省於遼東,咸平路宣撫使蒲鮮萬奴僭號於開元,遂命榮祖還,副撒里台進討之。拔蓋州、宣城等十餘城,葛不哥走死。金帥郭琛、完顏曳魯馬、趙遵、李高奴等猶據石城,復攻拔之,曳魯馬戰死,遵與高奴出降。虜生口千餘,撒里台欲散於麾下,榮祖屢請,皆放為民。方城未下時,榮祖遣部卒賈實穴其城,城崩被壓,衆謂已死,弗顧也。榮祖曰:「士忘身死國,安忍棄去。」發石取之,猶生,一軍感激,樂為效死。有言義人懷反側者,撒里台將屠之,榮祖馳驛奏辨,事乃止。
己丑,授北京等路征行萬戶,換金虎符。伐高麗,圍其王京,高麗王力屈,遣其兄淮安公奉表納貢。進討萬奴,擒之。趙祁以興州叛,從諸王按只台平之。祁黨猶剽掠景、薊間,復從大將唐兀台討之,將行,榮祖曰:「承詔討逆人耳,豈可戮及無辜,宜惟抗我者誅。」大將然之,由是免死者衆。再從征高麗,破十餘城,高麗遣子綧入質。帝賜錦衣,旌其功。又從諸王也忽略地三韓,降天龍諸堡,皆禁暴掠,民悅服之。破五里山城,請於主將,全其民,遂下甕子城、竹林寨、苦苫數島。帝嘉其功,賜以金幣,官其子興千戶,仍賞其部曲。移鎮高麗平壤,帝遣使諭之曰:「彼小國負險自守,釜中之魚,非久自死,緩急可否,卿當熟思。」榮祖乃募民屯戍,闢地千里,盡得諸島嶼城壘,高麗遣其世子倎出降,遂以倎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