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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〇九 列傳第九十六 外夷二 安南

安南國,古交趾也。秦并天下,置桂林南海象郡。秦亡,南海尉趙佗擊併之。漢置九郡,交趾居其一。後女子徵側叛,遣馬援平之,立銅柱為漢界。唐始分嶺南為東、西二道,置節度,立五筦,安南隸焉。宋封丁部領為交趾郡王,其子璉亦為王。傳三世為李公蘊所奪,即封公蘊為王。李氏傳八世至昊旵,陳日煚為昊旵壻,遂有其國。

憲宗三年癸丑兀良合台世祖平大理。世祖還,留兀良合台攻諸夷之未附者。七年丁巳十一月兀良合台兵次交趾北,先遣使二人往諭之,不返,乃遣徹徹都等各將千人,分道進兵,抵安南京北洮江上,復遣其子阿朮往為之援,并覘其虛實。交人亦盛陳兵衛阿朮遣軍還報,兀良合台倍道兼進,令徹徹都為先鋒阿朮居後為殿。十二月,兩軍合,交人震駭。阿朮乘之,敗交人水軍,虜戰艦以還。兀良合台亦破其陸路兵,又與阿朮合擊,大敗之,遂入其國。日煚竄海島。得前所遣使於獄中,以破竹束體入膚,比釋縛,一使死,因屠其城。國兵留九日,以氣候鬱熱,乃班師。復遣二使招日煚來歸。日煚還,見國都皆已殘毀,大發憤,縛二使遣還。

八年戊午二月,日煚傳國于長子光昞,改元紹隆。夏,光昞遣其壻與其國人以方物來見,兀良合台送詣行在所,別遣訥剌丁往諭之曰:「昔吾遣使通好,爾等執而不返,我是以有去年之師。以爾國主播在草野,復令二使招安還國,爾又縛還吾使。今特遣使開諭,如爾等矢心內附,則國主親來,若猶不悛,明以報我。」光昞曰:「小國誠心事上,則大國何以待之?」訥剌丁還報。時諸王不花鎮雲南兀良合台言于王,復遣訥剌丁往諭,使遣使偕來。光昞遂納款,且曰:「俟降德音,即遣子弟為質。」王命訥剌丁乘傳入奏。

世祖中統元年十二月,以孟甲為禮部郎中,充南諭使,李文俊禮部員外郎,充副使,持詔往諭之。其略曰:「祖宗武功創業,文化未修。朕纘承丕緒,鼎新革故,務一萬方。適大理國守臣安撫聶只陌丁馳馹表聞,爾邦有嚮風慕義之誠。念卿昔在先朝已嘗臣服,遠貢方物,故頒詔旨,諭爾國官僚士庶:凡衣冠典禮風俗一依本國舊制。已戒邊將不得擅興兵甲,侵爾疆埸,亂爾人民。卿國官僚士庶,各宜安治如故。」復諭甲等,如交趾遣子弟入覲,當善視之,毋致寒暑失節,重勞苦之也。

二年,孟甲等還,光昞遣其族人通侍大夫陳奉公、員外郎諸衛寄班阮琛員外郎阮演詣闕獻書,乞三年一貢。帝從其請,遂封光昞為安南國王

三年九月,以西錦三、金熟錦六賜之,復降詔曰:「卿既委質為臣,其自中統四年為始,每三年一貢,可選儒士、醫人及通陰陽卜筮諸色人匠,各三人,及蘇合油、光香、金、銀、朱砂、沉香、檀香、犀角、玳瑁、珍珠、象牙、綿、白磁盞等物同至。」仍以訥剌丁充達魯花赤,佩虎符,往來安南國中。

四年十一月,訥剌丁還,光昞遣楊安養充員外郎及內令武復桓、書舍阮求、中翼郎范舉等奉表入謝,帝賜來使玉帶、繒帛、藥餌、鞍轡有差。

至元二年七月,使還,復優詔荅之,仍賜曆及頒改元詔書。

三年十二月,光昞遣楊安養上表三通,其一進獻方物,其二免所索秀才匠人,其三願請訥剌丁長為本國達魯花赤四年九月,使還,荅詔許之,仍賜光昞玉帶、金繒、藥餌、鞍轡等物。未幾,復下詔諭以六事:一,君長親朝;二,子弟入質;三,編民數;四,出軍役;五,輸納稅賦;六,仍置達魯花赤統治之。十一月,又詔諭光昞,以其國有回鶻商賈,欲訪以西域事,令發遣以來。是月,詔封皇子雲南王,往鎮大理、鄯闡交趾諸國。

五年九月,以忽籠海牙代訥剌丁為達魯花赤張庭珍副之,復下詔徵商賈回鶻人。

六年十一月,光昞上書陳情,言:「商旅回鶻,一名伊溫,死已日久,一名婆婆,尋亦病死。又據忽籠海牙謂陛下須索巨象數頭。此獸軀體甚大,步行甚遲,不如上國之馬,伏候敕旨,於後貢之年當進獻也。」又具表納貢,別奉表謝賜西錦、幣帛、藥物。

七年十一月中書省移牒光昞,言其受詔不拜,待使介不以王人之禮,遂引春秋之義以責之,且令以所索之象與歲貢偕來,又前所貢藥物品味未佳,所徵回鶻輩,託辭欺誑,自今已往,其審察之。

八年十二月,光昞復書言:「本國欽奉天朝,已封王爵,豈非王人乎?天朝奉使復稱:王人與之均禮,恐辱朝廷。況本國前奉詔旨,令依舊俗,凡受詔令,奉安于正殿而退避別室,此本國舊典禮也。來諭索象,前恐忤旨,故依違未敢直對,實緣象奴不忍去家,難於差發。又諭索儒、醫、工匠,而陪臣黎仲佗等陛見之日,咫尺威光,不聞詔諭,況中統四年已蒙原宥,今復諭及,豈勝驚愕,惟閤下其念之。」

九年,以葉式捏為安南達魯花赤,李元副之。

十年正月葉式捏卒,命李元代式捏,以合撒兒海牙副之。中書省復牒光昞言:

比歲奉使還者言,王每受天子詔令,但拱立不拜,與使者相見或燕席,位加於使者之上。今覽來書,自謂既受王爵豈非王人乎?考之春秋敘王人於諸侯之上,釋例云:王人蓋下士也。夫五等邦君,外臣之貴者也。下士,內臣之微者也。以微者而加貴者之上,蓋以王命為重也。後世列王為爵,諸侯之尤貴者,顧豈有以王爵為人者乎?王寧不知而為是言耶,抑辭令之臣誤為此言耶?至於天子之詔,人臣當拜受,此古今之通義不容有異者也。乃云前奉詔旨,並依舊俗,本國遵奉而行,凡受詔令,奉安於正殿而退避別室,此舊典禮也。讀之至此,實頓驚訝。王之為此言,其能自安於心乎?前詔旨所言,蓋謂天壤之間不啻萬國,國各有俗,驟使變革,有所不便,故聽用本俗,豈以不拜天子之詔而為禮俗也哉?且王之教令行於國中,臣子有受而下拜者,則王以為何如?君子貴於改過,緬想高明,其亮察之。

十一年,光昞遣童子冶、黎文隱來貢。

十二年正月,光昞上表請罷本國達魯花赤,其文曰:

微臣僻在海隅,得霑聖化與函生,驩忭鼓舞。乞念臣自降附上國,十有餘年,雖奉三年一貢,然迭遣使臣,疲於往來,未嘗一日休息。至天朝所遣達魯花赤,辱臨臣境,安能空回,況其行人,動有所恃,凌轢小國。雖天子與日月並明,安能照及覆盆。且達魯花赤可施於邊蠻小醜,豈有臣既席王封為一方藩屏,而反立達魯花赤監臨之,寧不見笑於諸侯之國乎?與其畏監臨而修貢,孰若中心悅服而修貢哉。臣恭遇天朝建儲、冊后,大恩霶霈,施及四海,輒敢哀鳴,伏望聖慈特賜矜恤。今後二次發遣綱貢,一詣鄯闡奉納,一詣中原拜獻。凡天朝所遣官,乞易為引進使,庶免達魯花赤之弊,不但微臣之幸,實一國蒼生之幸也。

二月,復降詔,以所貢之物無補於用,諭以六事,且遣合撒兒海牙充達魯花赤,仍令子弟入侍。十三年二月,光昞遣黎克復、文粹入貢,以所奏就鄯闡納貢物,事屬不敬,上表謝罪,并乞免六事。

十四年,光昞卒,國人立其世子日烜,遣中侍大夫周仲彥、中亮大夫德邵來朝。

十五年八月,遣禮部尚書柴椿、會同館使哈剌脫因工部郎中李克忠工部員外郎董端,同黎克復等持詔往諭日烜入朝受命。初,使傳之通也,止由鄯闡、黎化往來,帝命柴椿江陵直抵邕州,以達交趾閏十一月柴椿等至邕州永平寨,日烜遣人進書,謂:「今聞國公辱臨敝境,邊民無不駭愕,不知何國人使而至於斯,乞回軍舊路以進。」椿回牒云:「禮部尚書等官奉上命與本國黎克復等由江陵邕州安南,所有導護軍兵,合乘驛馬,宜來界首遠迓。」日烜御史中贊兼知審刑院事杜國計先至,其太尉率百官自富良江岸奉迎入館。十二月二日日烜就館見使者。四日日烜拜讀詔書。椿等傳旨曰:「汝國內附二十餘年,向者六事猶未見從。汝若弗朝,則修爾城,整爾軍,以待我師。」又云:「汝父受命為王,汝不請命而自立,今復不朝,異日朝廷加罪,將何以逃其責。請熟慮之。」日烜仍舊例設宴于廊下,椿等弗就宴。既歸館,日烜遣范明字致書謝罪,改宴于集賢殿日烜言:「先君棄世,予初嗣位。天使之來,開諭詔書,使予喜懼交戰于胸中。竊聞宋主幼小,天子憐之,尚封公爵,於小國亦必加憐。昔諭六事,已蒙赦免。若親朝之禮,予生長深宮,不習乘騎,不諳風土,恐死於道路。子弟太尉以下亦皆然。天使回,謹上表達誠,兼獻異物。」椿曰:「宋主年未十歲,亦生長深宮,如何亦至京師?但詔旨之外,不敢聞命。且我四人實來召汝,非取物也。」椿等還,日烜遣范明字、鄭國瓚、中贊杜國計奉表陳情,言:「孤臣稟氣軟弱,恐道路艱難,徒暴白骨,致陛下哀傷而無益天朝之萬一。伏望陛下憐小國之遼遠,令臣得與鰥寡孤獨保其性命,以終事陛下。此孤臣之至幸,小國生靈之大福也。」兼貢方物及二馴象。

十六年三月,椿等先達京師,留鄭國瓚待於邕州樞密院奏:「以日烜不朝,但遣使臣報命,飾辭托故,延引歲時,巧佞雖多,終違詔旨,可進兵境上,遣官問罪。」帝不從,命來使入覲。十一月,留其使鄭國瓚于會同館。復遣柴椿等四人與杜國計持詔再諭日烜來朝,「若果不能自覲,則積金以代其身,兩珠以代其目,副以賢士、方技、子女、工匠各二,以代其土民。不然,修爾城池,以待其審處焉。」

十八年十月,立安南宣慰司,以卜顏鐵木兒參知政事、行宣慰使都元帥,別設僚佐有差。是月,詔以光昞既歿,其子日烜不請命而自立,遣使往召,又以疾為辭,止令其叔遺愛入覲,故立遺愛代為安南國王

二十年七月日烜致書于平章阿里海牙,請還所留來使,帝即遣還國。是時,阿里海牙荊湖占城行省平章政事,帝欲交趾助兵糧以討占城,令以己意諭之。行省遣鄂州達魯花赤趙翥以書諭日烜十月,朝廷復遣陶秉直持璽書往諭之。十一月趙翥安南日烜尋遣中亮大夫丁克紹、中大夫阮道學等持方物從翥入覲,又遣中奉大夫范至清、朝請郎杜抱直等赴省計事,且致書于平章,言:

添軍一件:占城服事小國日久,老父惟務以德懷之,迨于孤子之身,亦繼承父志;自老父歸順天朝,三十年于茲,干戈示不復用,軍卒毀為民丁,一資天朝貢獻,一示心無二圖,幸閤下矜察。助糧一件:小國地勢瀕海,五穀所產不多,一自大軍去後百姓流亡,加以水旱,朝飽暮饑,食不暇給;然閤下之命,所不敢違,擬於欽州界上永安州地所,俟候輸納。續諭孤子親身赴闕,面奉聖訓。老父在時,天朝矜憫,置之度外;今老父亡歿,孤子居憂,感病至今,尚未復常,況孤子生長遐陬,不耐寒暑,不習水土,艱難道塗,徒暴白骨。以小國陪臣往來,尚為沴氣所侵,或十之五六,或死者過半,閤下亦已素知。惟望曲為愛護,敷奏天朝,庶知孤子宗族官吏一一畏死貪生之意。豈但孤子受賜,抑一國生靈賴以安全,共祝閤下享此長久自天之大福也。

二十一年三月,陶秉直使還,日烜上表陳情,又致書于荊湖占城行省,大意與前書略同。又以瓊州安撫使陳仲達聽鄭天祐言「交趾通謀占城,遣兵二萬及船五百以為應援」,又致書行省,其略曰:「占城乃小國內屬,大軍致討,所當哀籲,然未嘗敢出一言,蓋天時人事小國亦知之矣。今占城遂為叛逆,執迷不復,是所謂不能知天知人者也。知天知人,而反與不能知天知人者同謀,雖三尺兒童亦知其弗與,況小國乎?幸貴省裁之。」八月日烜昭德王陳璨致書於荊湖占城行省,自願納款歸降。十一月行省右丞唆都言:「交趾占臘占城雲南、暹、緬諸國接壤,可即其地立省;及於越里、潮州、毗蘭三道屯軍鎮戍,因其糧餉以給士卒,庶免海道轉輸之勞。」

二十二年三月荊湖占城行省言:「鎮南王昨奉旨統軍征占城,遣左丞唐兀䚟馳驛赴占城,約右丞唆都將兵會合。又遣理問曲烈宣使塔海撒里同安國使阮道學等,持行省公文,責日烜運糧送至占城助軍;鎮南王路經近境,令其就見。」比官軍至衡山縣,聞日烜從兄興道王陳峻提兵界上。既而曲烈塔海撒里安南中亮大夫德鈞朝散郎陳嗣宗以日烜書至,言其國至占城水陸非便,願隨力奉獻軍糧。及官軍至永州日烜移牒邕州,言:「貢期擬取十月,請前塗預備丁力,若鎮南王下車之日,希文垂報。」行省命萬戶趙修己以己意復書,復移公文,令開路備糧、親迎鎮南王

及官軍至邕州安南殿前范海崖領兵屯可蘭韋大助等處。至思明州鎮南王復令移文與之。至祿州,復聞日烜調兵拒守丘溫、丘急嶺隘路,行省遂分軍兩道以進。日烜復遣其善忠大夫阮德輿朝請郎阮文翰奉書與鎮南王,言:「不能親見末光,然中心欣幸。以往者欽蒙聖詔云別敕我軍不入爾境;今見邕州營站橋梁,往往相接,實深驚懼,幸昭仞忠誠,少加矜恤。」又以書抵平章政事,乞保護本國生靈,庶免逃竄之患。鎮南王行省遣緫把阿里持書與德輿同往諭日烜以興兵之故實為占城,非為安南也。至急保縣地,安南管軍官阮盝屯兵七源州,又村李縣短萬劫等處,俱有興道王兵,阿里不能進。行省再命倪閏往覘虛實,斟酌調軍,然不得殺掠其民。

未幾,撒荅兒䚟、李邦憲、孫祐等言:至可離隘,遇交兵拒敵,祐與之戰,擒其管軍奉御杜尾、杜祐,始知興道王果領兵迎敵。官軍過可離隘,至洞板隘,又遇其兵,與戰敗之,其首將秦岑中傷死。聞興道王在內傍隘,又進兵至變住村,諭其收兵開路,迎拜鎮南王,不從。至內傍隘,奉令旨令人招之,又不從。官軍遂分六道進攻,執其將大僚班段台。興道王逃去,追至萬劫,攻諸隘,皆破之。興道王尚有兵船千餘艘,距萬劫十里。遂遣兵士於沿江求船,及聚板木釘灰,置場創造,選各翼水軍,令烏馬兒拔都部領,數與戰,皆敗之。得其江岸遺棄文字二紙,乃日烜鎮南王行省平章書,復稱:「前詔別敕我軍不入爾境,今以占城既臣復叛之故,因發大軍,經由本國,殘害百姓,是太子所行違誤,非本國違誤也。伏望勿外前詔,勒回大軍,本國當具貢物馳獻,復有異於前者。」行省復以書抵之,以為:「朝廷調兵討占城,屢移文與世子俾開路備糧,不意故違朝命,俾興道王輩提兵迎敵,射傷我軍,與安南生靈為禍者,爾國所行也。今大軍經爾國討占城,乃上命。世子可詳思爾國歸附已久,宜體皇帝涵洪慈憫之德,即令退兵開道,安諭百姓,各務生理。我軍所過,秋毫無擾,世子宜出迎鎮南王,共議軍事。不然,大軍止於安南開府。」因令其使阮文翰達之。

及官軍獲生口,乃稱日烜調其聖翊等軍,船千餘艘,助興道王拒戰。鎮南王遂與行省官親臨東岸,遣兵攻之,殺傷甚衆,奪船二十餘艘。興道王敗走,官軍縛筏為橋,渡富良江北岸。日烜沿江布兵船,立木柵,見官軍至岸,即發砲大呼求戰。至晚,又遣其阮奉御鎮南王行省官書,請小却大軍。行省復移文責之,遂復進兵。日烜乃棄城遁去,仍令阮效銳奉書謝罪,并獻方物,且請班師。行省復移文招諭,遂調兵渡江,壁於安南城下。

明日,鎮南王入其國,宮室盡空,惟留屢降詔敕及中書牒文,盡行毀抹。外有文字,皆其南北邊將報官軍消息及拒敵事情。日烜僭稱大越國主憲天體道大明光孝皇帝陳威晃,禪位于皇太子,立太子妃皇后,上顯慈順天皇太后表章,於上行使「昊天成命之寶」。

日烜即居太上皇之位,見立安南國王日烜之子,行紹寶年號。所居宮室五門,額書大興之門,左、右掖門;正殿九間書天安御殿;正南門書朝天閣。又諸處張榜云:「凡國內郡縣,假有外寇至,當死戰。或力不敵,許於山澤逃竄,不得迎降。」其險隘拒守處,俱有庫屋以貯兵甲。其棄船登岸之軍猶衆,日烜宗族官吏於天長長安屯聚,興道王、范殿前領兵船復聚萬劫江口,阮盝駐西路永平

行省整軍以備追襲,而唐兀䚟與唆都等兵至自占城與大軍會合。自入其境,大小七戰,取地二千餘里、王宮四所。初,敗其昭明王兵,擊其昭孝王、大僚護皆死,昭明王遠遁不敢復出。又於安演州、清化、長安獲亡宋陳尚書壻、交趾奉御及趙孟信、葉郎將等四百餘人。

萬戶李邦憲劉世英領軍開道自永平安南,每三十里立一寨,六十里置一驛,每一寨一驛屯軍三百鎮守巡邏。復令世英立堡,專提督寨驛公事。

右丞寬徹引萬戶忙古䚟孛羅哈荅兒由陸路,李左丞烏馬兒拔都由水路,敗日烜兵船,禽其建德侯陳仲。日烜逃去,追至膠海口,不知所往。其宗族文義侯、父武道侯及子明智侯、壻彰懷侯并彰憲侯、亡宋官曾參政、蘇少保子蘇寶章、陳尚書子陳丁孫,相繼率衆來降。唐兀䚟、劉珪皆言占城無糧,軍難久駐。鎮南王唆都引元軍於長安等處就糧日烜至安邦海口,棄其舟楫甲仗,走匿山林。官軍獲船一萬艘,擇善者乘之,餘皆焚棄,復於陸路追三晝夜。

獲生口稱上皇、世子止有船四艘,興道王及其子三艘,太師八十艘,走清化府唆都亦報:日烜太師走清化。烏馬兒拔都以軍一千三百人、戰船六十艘,助唆都襲擊其太師等兵。復令唐兀䚟沿海追日烜,亦不知所往。

日烜弟昭國王陳益稷率其本宗與其妻子官吏來降。乃遣明里、昔班等送彰憲侯、文義侯及其弟明誠侯、昭國王子義國侯入朝。文義侯得北上,彰憲侯、義國侯皆為興道王所殺,彰憲侯死,義國侯脫身還軍中。

官軍聚諸將議:「交人拒敵官軍,雖數敗散,然增兵轉多;官軍困乏,死傷亦衆,蒙古軍馬亦不能施其技。」遂棄其京城,渡江北岸,決議退兵屯思明州鎮南王然之,乃領軍還。是日,劉世英與興道王興寧王兵二萬餘人力戰。

又官軍至如月江,日烜遣懷文侯來戰,行至冊江,繫浮橋渡江,左丞唐兀䚟等軍未及渡而林內伏發,官軍多溺死,力戰始得出境。唐兀䚟等馳驛上奏。七月樞密院請調兵以今年十月潭州,聽鎮南王阿里海牙擇帥緫之。

二十三年正月,詔省臣共議,遂大舉南伐。二月,詔諭安南官吏百姓,數日烜罪惡,言其戕害叔父陳遺愛及弗納達魯花赤不顏鐵木兒等事。以陳益稷等自拔來歸,封益稷為安南國王,賜符印,秀嵈輔義公,以奉陳祀。申命鎮南王脫懽、左丞相阿里海牙平定其國,以兵納益稷。

五月,發忙古臺麾下士卒合鄂州行省軍同征之。官兵入其境,日烜復棄城遁。

六月湖南宣慰司上言:「連歲征日本及用兵占城,百姓罷於轉輸,賦役煩重,士卒觸瘴癘多死傷者,群生愁嘆,四民廢業,貧者棄子以偷生,富者鬻產而應役,倒懸之苦日甚一日。今復有事交趾,動百萬之衆,虛千金之費,非所以恤士民也。且舉動之間,利害非一,又兼交趾已嘗遣使納表稱藩,若從其請以甦民力,計之上也。無已,則宜寬百姓之賦,積糧餉,繕甲兵,俟來歲天時稍利,然後大舉,亦未為晚。」湖廣行省臣線哥是其議,遣使入奏,且言:「本省鎮戍凡七十餘所,連歲征戰,士卒精銳者罷於外,所存者皆老弱,每一城邑,多不過二百人。竊恐姦人得以窺伺虛實。往年平章阿里海牙出征,輸糧三萬石,民且告病,今復倍其數。官無儲畜,和糴於民間,百姓將不勝其困。宜如宣慰司所言,乞緩師南伐。」樞密院以聞,帝即日下詔止軍,縱士卒還各營。益稷從師還鄂。

二十四年正月,發新附軍千人從阿八赤討安南。又詔發江淮江西、湖廣三省蒙古、漢、券軍七萬人,船五百艘,雲南兵六千人,海外四州黎兵萬五千,海道運糧萬戶張文虎費拱辰、陶大明運糧十七萬石,分道以進。置征交趾尚書省奧魯赤平章政事烏馬兒樊楫參知政事緫之,並受鎮南王節制五月,命右丞程鵬飛荊湖行省治兵六月樞密院復奏,令烏馬兒與樊參政率軍士水陸並進。九月,以瓊州路安撫使陳仲達南寧軍民緫管謝有奎、延欄軍民緫管符庇成出兵船助征交趾,並令從征。日烜遣其中大夫阮文通等入貢。

十一月鎮南王次思明,留兵二千五百人命萬戶賀祉統之,以守輜重程鵬飛孛羅合荅兒以漢、券兵萬人由西道永平奧魯赤以萬人從鎮南王由東道女兒關以進。阿八赤以萬人為前鋒烏馬兒樊楫以兵由海道,經玉山、雙門、安邦口,遇交趾船四百餘艘,擊之,斬首四千餘級,生擒百餘人,奪其舟百艘,遂趨交趾程鵬飛孛羅合荅兒經老鼠、陷沙、茨竹三關,凡十七戰,皆捷。

十二月鎮南王次茅羅港,交趾道王遁,因攻浮山寨,破之。又命程鵬飛、阿里以兵二萬人守萬劫,且修普賴山及至靈山木柵。命烏馬兒水兵,阿八赤將陸兵,徑趨交趾城鎮南王以諸軍渡富良江,次城下,敗其守兵日烜與其子棄城走敢喃堡,諸軍攻下之。

二十五年正月日烜及其子復走入海。鎮南王以諸軍追之,次天長海口,不知其所之,引兵還交趾城。命烏馬兒水兵由大滂口迓張文虎等糧船,奧魯赤、阿八赤等分道入山求糧。聞交趾集兵箇沉、箇黎、磨山、魏寨,發兵皆破之,斬萬餘級。

二月鎮南王引兵還萬劫。阿八赤將前鋒,奪關繫橋,破三江口,攻下堡三十二,斬數萬餘級,得船二百艘、米十一萬三千餘石。烏馬兒由大滂口趨塔山,遇賊船千餘,擊破之;至安邦口,不見張文虎船,復還萬劫,得米四萬餘石。普賴、至靈山木柵成,命諸軍居之。諸將因言:「交趾無城池可守、倉庾可食,張文虎等糧船不至,且天時已熱,恐糧盡師老,無以支久,為朝廷羞,宜全師而還。」鎮南王從之。命烏馬兒樊楫水兵先還,程鵬飛塔出將兵護送之。三月鎮南王以諸軍還。

張文虎糧船以去年十二月次屯山,遇交趾船三十艘,文虎擊之,所殺略相當。至綠水洋,賊船益多,度不能敵,又船重不可行,乃沉米於海,趨瓊州費拱辰糧船以十一月惠州,風不得進,漂至瓊州,與張文虎合。徐慶糧船漂至占城,亦至瓊州。凡亡士卒二百二十人、船十一艘、糧萬四千三百石有奇。

鎮南王次內傍關,賊兵大集,王擊破之。命萬戶張均以精銳三千人殿,力戰出關。諜知日烜世子、興道王等,分兵三十餘萬,守女兒關及丘急嶺,連亙百餘里,以遏歸師。鎮南王遂由單己縣趨盝州,間道以出,次思明州。命愛魯引兵還雲南奧魯赤以諸軍北還。日烜尋遣使來謝,進金人代己罪。十一月,以劉庭直、李思衍萬奴等使安南,持詔諭日烜來朝。

二十六年二月中書省臣奏既罷征交趾,宜拘收行省符印。四月日烜遣其中大夫陳克用等來貢方物。

二十七年日烜卒,子日燇遣使來貢。

二十八年十一月鎮守永州兩淮萬戶府上千戶蔡榮上書,言軍事大要,以朝廷賞罰不明,士不用命,將帥不和,坐失事機,其弊有不可勝言者。書上,不報。

二十九年九月,遣吏部尚書梁曾禮部郎中陳孚持詔再諭日燇來朝。詔曰:「省表具悉。去歲禮部尚書張立道言,曾到安南,識彼事體,請往開諭使之來朝。因遣立道往彼。今汝國罪愆既已自陳,朕復何言。若曰孤在制,及畏死道路不敢來朝,且有生之類寧有長久安全者乎。天下亦復有不死之地乎。朕所未喻,汝當具聞。徒以虛文歲幣,巧飾見欺,於義安在。」

三十年梁曾等使還,日燇遣陪臣陶子奇等來貢。廷臣以日燇終不入朝,又議征之。遂拘留子奇於江陵,命劉國傑與諸侯王亦吉里䚟等同征安南,敕至鄂州陳益稷議。八月,平章不忽木等奏立湖廣安南行省,給二印,市蜑船百斛者千艘,用軍五萬六千五百七十人、糧三十五萬石、馬料二萬石、鹽二十一萬斤,預給軍官俸津、遣軍人水手人鈔二錠,器仗凡七十餘萬事。國傑幕官十一人,水陸分道並進。又以江西行樞密院副使徹里蠻為右丞,從征安南,陳巖、趙修己雲從龍張文虎、岑雄等亦令共事。益稷隨軍長沙,會寢兵而止。

三十一年五月成宗即位,命罷征。遣陶子奇歸國。日燇遣使上表慰國哀,并獻方物。六月,遣禮部侍郎李衎兵部郎中蕭泰登持詔往撫綏之,其略曰:「先皇帝新棄天下,朕嗣守大統,踐祚之始,大肆赦宥,無間遠近。惟爾安南,亦從寬宥,已敕有司罷兵,遣陪臣陶子奇歸國。自今以往,所以畏天事大者,其審思之。」

大德五年二月太傅完澤等奏安南來使鄧汝霖竊畫宮苑圖本,私買輿地圖及禁書等物,又抄寫陳言征收交趾文書,及私記北邊軍情及山陵等事宜,遣使持詔責以大義。三月,遣禮部尚書馬合馬禮部侍郎喬宗亮持詔諭日燇,大意以「汝霖等所為不法,所宜窮治,朕以天下為度,敕有司放還。自今使价必須選擇;有所陳請,必盡情悃。向以虛文見紿,曾何益於事哉,勿憚改圖以貽後悔」。中書省復移牒取萬戶張榮實等二人,與去使偕還。

武宗即位,下詔諭之,屢遣使來貢。至大四年八月世子陳日㷃遣使奉表來朝。

仁宗皇慶二年正月交趾軍約三萬餘衆,馬軍二千餘騎,犯鎮安州雲洞,殺掠居民,焚燒倉廩廬舍,又陷祿洞、知洞等處,虜生口孳畜及居民貲產而還,復分兵三道犯歸順州屯兵未退。廷議俾湖廣行省發兵討之。四月,復得報:交趾世子親領兵焚養利州官舍民居,殺掠二千餘人,且聲言,「昔右江歸順州五次劫我大源路,掠我生口五千餘人;知養利州事趙珏禽我思浪州商人,取金一碾,侵田一千餘頃,故來讎殺」。

六月中書省兵部員外郎阿里溫沙樞密院俾千戶劉元亨,同赴湖廣行省詢察之。元亨等親詣上、中、下由村,相視地所,詢之居民農五,又遣下思明知州嵩壽往詰之,謂是阮盝世子太史之奴,然亦未知是否。於是牒諭安南國,其略曰:「昔漢置九郡,唐立五管,安南實聲教所及之地。況獻圖奉貢,上下之分素明;厚往薄來,懷撫之惠亦至。聖朝果何負於貴國,今胡自作不靖,禍焉斯啟。雖由村之地所係至微,而國家輿圖所關甚大。兼之所殺所虜,皆朝廷係籍編戶,省院未敢奏聞。然未審不軌之謀誰實主之?」安南回牒云:「邊鄙鼠竊狗偷輩,自作不靖,本國安得而知?」且以貨賂偕至。元亨復牒責安南飾辭不實,却其貨賂,且曰:「南金、象齒,貴國以為寶,而使者以不貪為寶。來物就付回使,請審察事情,明以告我。」而道里遼遠,情辭虛誕,終莫得其要領。元亨等推原其由:因交人向嘗侵永平邊境,今復倣效成風。兼聞阮盝世子交趾跋扈之人。為今之計,莫若遣使諭安南,歸我土田,返我人民,仍令當國之人正其疆界,究其主謀,開釁之人戮於境上,申飭邊吏毋令侵越。却於永平置寨募兵,設官統領,給田土牛具,令自耕食,編立部伍,明立賞罰,令其緩急首尾相應,如此則邊境安靜,永保無虞。事聞,有旨,俟安南使至,即以諭之。

自延祐初元以及至治之末,疆埸寧謐,貢獻不絕。泰定元年世子陳日爌遣陪臣莫節夫等來貢。

益稷久居於鄂,遙授湖廣行省平章政事;當成宗朝,賜田二百頃;武宗朝,進銀青榮祿大夫,加金紫光祿大夫,復加儀同三司。文宗天曆二年夏,益稷卒,壽七十有六,詔賜錢五千緡。至順元年,諡忠懿王

三年夏四月世子陳日㷆遣其臣鄧世延等二十四人來貢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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