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八 列傳^作第八

宣五王

宣帝^主九男，穆張皇后^主生景帝^主、文帝^主、平原王^主榦，伏夫人生汝南文成王^主亮、琅邪武王^號伷、清惠亭侯^主京、扶風武王^號駿，張夫人生梁王肜，柏夫人生趙王^主倫。亮及倫別有傳。

平原王^主榦

平原王^主榦字子良。少以公子魏時封安陽亭侯^主，稍遷撫軍^武中郎將^武，進爵平陽^地鄉侯。五等建，改封定陶伯^主。武帝^主踐阼，封平原王^主，邑萬一千三百戶，給鼓吹^礼、駙馬^主二匹，加侍中^文之服。咸寧初，遣諸王之國，榦有篤疾^法，性理不恒，而頗清虛靜退，簡於情欲，故特詔留之。太康末，拜光祿大夫^武，加侍中^文，特假金章紫綬，班次^礼三司。惠帝^主即位，進左光祿大夫^武，侍中^文如故，劍履上殿，入朝不趨。

榦雖王大國，不事其務，有所調補^仕，必以才能。雖有爵祿，若不在己，秩奉布帛，皆露積腐爛。陰雨則出犢車^器而內露車^器，或問其故，對曰：「露者宜內也。」朝士造之，雖通姓名，必令立車馬於門外，或終夕不見。時有得覲，與人物酬接，亦恂恂恭遜，初無闕失。前後愛妾死，既斂，輒不釘棺，置後空室中，數日一發視，或行淫穢，須其尸壞乃葬之。

趙王^主倫輔政，以榦為衛將軍^武。惠帝^主反正，復為侍中^文，加太保^文。齊王^主冏之平趙王^主倫也，宗室^礼朝士皆以牛酒^礼勞冏，榦獨懷百錢，見冏出之，曰：「趙王^主逆亂，汝能義舉，是汝之功，今以百錢賀汝。雖然，大勢難居，不可不慎。」冏既輔政，榦詣之，冏出迎拜。榦入，踞其床，不命冏坐，語之曰：「汝勿效白女兒。」其意指倫也。及冏誅，榦哭之慟，謂左右曰：「宗室^礼日衰，唯此兒最可，而復害之，從今殆矣！」

東海王^主越興義，至洛陽^地，往視榦，榦閉門不通。越駐車良久，榦乃使人謝遣，而自於門間闚之。當時莫能測其意，或謂之有疾，或以為晦跡焉。永嘉五年[311]薨^葬，時年八十。會劉聰^名寇洛，不遑贈謚。有二子，世子^礼廣早卒，次子永以太熙中封安德縣公^主，散騎常侍^文，皆為善士。遇難^葬，合門^地堙滅。

琅邪王^主伷【子覲澹繇漼】

琅邪武王^號伷字子將，正始初封南安亭侯。早有才望，起家為寧朔將軍^武，監守鄴城^地，有綏懷之稱。累遷散騎常侍^文，進封東武鄉侯^主，拜右將軍^武、監兗州諸軍事^文、兗州刺史^文。五等初建，封南皮伯^主。轉征虜將軍^武、假節。武帝^主踐阼，封東莞郡王^主，邑萬六百戶。始置二卿，特詔諸王自選令長。伷表讓，不許。入為尚書右僕射^文、撫軍將軍^武，出為鎮東大將軍^武、假節、徐州諸軍事^文，代衛瓘^名鎮下邳。伷鎮御有方，得將士死力，吳人憚之。加開府儀同三司^武，改封琅邪王^主，以東莞益其國。

平吳之役，率眾數萬出涂中，孫皓^名奉箋送璽綬，詣伷請降。詔曰：「琅邪王^主伷督率所統，連據涂中，使賊不得相救。又使琅邪相劉弘^名等進軍逼江，賊震懼，遣使奉偽璽綬。又使長史^文王恆率諸軍渡江，破賊邊守，獲督蔡機，斬首^法降附五六萬計，諸葛靚^名、孫奕等皆歸命請死。功勳茂著，其封子二人為亭侯，各三千戶，賜絹六千匹。」頃之，并督青州諸軍事^文，加侍中^文之服。進拜大將軍^武、開府儀同三司^武。

伷既戚屬尊重，加有平吳之功，克己恭儉，無矜滿之色，僚吏盡力，百姓懷化。疾篤，賜床帳、衣服、錢帛、秔粱等物，遣侍中^文問焉。太康四年[283]薨^葬，時年五十七。臨終表求葬母太妃^主陵次，并乞分國封四子，帝許之。子恭王覲立。又封次子澹為武陵王^主，繇為東安王^主，漼為淮陵王^主。

覲字思祖，拜冗從僕射^武。太熙元年[290]薨^葬，時年三十五。子睿立，是為元帝^主。中興初，以皇子^主裒為琅邪王^主，奉恭王祀。裒早薨^葬，更以皇子^主煥為琅邪王^主。其日薨^葬，復以皇子^主昱為琅邪王^主。咸和之初，既徙封會稽，成帝^主又以康帝^主為琅邪王^主。康帝^主即位，封成帝^主長子哀帝^主為琅邪王^主。哀帝^主即位，以廢帝^主為琅邪王^主。廢帝^主即位，以會稽王^主攝行琅邪國^政祀。簡文帝^主登阼，琅邪王^主無嗣。及帝臨崩，封少子道子為琅邪王^主。道子後為會稽王^主，更以恭帝^主為琅邪王^主。帝既即位，琅邪國^政除。

武陵^地莊王澹字思弘。初為冗從僕射^武，後封東武公，邑五千二百戶。轉前將軍^武、中護軍^武。性忌害，無孝友之行。弟東安王^主繇有令名，為父母所愛，澹惡之如讎，遂譖繇於汝南王^主亮，亮素與繇有隙，奏廢徙之。趙王^主倫作亂，以澹為領軍將軍^武。澹素與河內^地郭俶、俶弟侃親善。酒酣，俶等言張華^名之冤，澹性酗酒，因並殺之，送首于倫，其酗虐如此。

澹妻郭氏^名，賈后內妹也。初恃勢，無禮於澹母^名。齊王^主冏輔政，澹母^名諸葛太妃^主表澹不孝，乞還繇，由是澹與妻子^亲徙遼東。其子禧年五歲，不肯隨去，曰：「要當為父求還，無為俱徙。」陳訴歷年，太妃^主薨^葬，繇被害，然後得還。拜光祿大夫^武、尚書^文、太子太傅^文，改封武陵王^主。永嘉末為石勒^名所害，子哀王喆立。喆字景林，拜散騎常侍^文，亦為勒所害。無子，其後元帝^主立皇子^主晞為武陵王^主，以奉澹祀焉。

東安王^主繇字思玄。初拜東安公^主，歷散騎黃門侍郎^文，遷散騎常侍^文。美鬚髯，性剛毅，有威望，博學多才，事親孝，居喪^葬盡禮。誅楊駿^名之際，繇屯雲龍門^地，兼統諸軍，以功拜右衛將軍^武，領射聲校尉^武，進封郡王^主，邑二萬戶，加侍中^文，兼典軍大將軍^武，領右衛如故。遷尚書右僕射^文，加散騎常侍^文。是日誅賞三百餘人，皆自繇出。東夷校尉^武文俶父欽為繇外祖諸葛誕^名所殺，繇慮俶為舅家之患，是日亦以非罪誅俶。

繇兄澹屢構繇於汝南王^主亮，亮不納。至是以繇專行誅賞，澹因隙譖之，亮惑其說，遂免繇官，以公就第，坐有悖言，廢徙帶方。永康初，徵繇，復封，拜宗正卿^文，遷尚書^文，轉左僕射^文。惠帝^主之討成都王^主穎，時繇遭母喪在鄴，勸穎解兵而降。及王師敗績，穎怨繇，乃害之。後立琅邪王^主覲子長樂亭侯^主渾為東安王^主，以奉繇祀。尋薨^葬，國除。

淮陵^地元王漼字思沖。初封廣陵公^主，食邑二千九百戶。歷左將軍^武、散騎常侍^文。趙王^主倫之篡也，三王起義，漼與左衛將軍^武王輿攻殺孫秀，因而廢倫。以功進封淮陵王^主，入為尚書^文，加侍中^文，轉宗正^文、光祿大夫^武。薨^葬，子貞王融立。薨^葬，無子，安帝^主時立武陵威王^主孫蘊為淮陵王^主，以奉元王之祀，位至散騎常侍^文。薨^葬，無子，以臨川王^主寶子安之為嗣。宋受禪，國除。

清惠亭侯^主京字子佐，魏末以公子賜爵。年二十四薨^葬，追贈^仕射聲校尉^武，以文帝^主子機字太玄為嗣。泰始元年[266]，封燕王^主，邑六千六百六十三戶。機之國，咸寧初徵為步兵校尉^武，以漁陽郡^地益其國，加侍中^文之服。拜青州都督^武、鎮東將軍^武、假節，以北平^地、上谷^地、廣甯郡一萬三百三十七戶增燕國^政為二萬戶。薨^葬，無子，齊王^主冏表以子幾嗣。後冏敗，國除。

扶風王^主駿【子暢歆】

扶風武王^號駿字子臧。幼聰惠，年五六歲能書疏，諷誦經籍，見者奇之。及長，清貞守道，宗室^礼之中最為俊望。魏景初中，封平陽亭侯^主。齊王^主芳立，駿年八歲，為散騎常侍^文侍講^文焉。尋遷步兵、屯騎校尉^武，常侍^文如故。進爵鄉侯，出為平南將軍^武、假節、都督淮北諸軍事^武，改封平壽侯^主，轉安東將軍^武。咸熙初，徙封東牟侯，轉安東大將軍^武，鎮許昌。

武帝^主踐阼，進封汝陰王^主，邑萬戶，都督豫州諸軍事^武。吳將丁奉^名寇芍陂^地，駿督諸軍距退之。遷使持節、都督揚州諸軍事^武，代石苞^名鎮壽春。尋復都督^武豫州^地，還鎮許昌。遷鎮西大將軍^武、使持節、都督^武雍涼等州諸軍事^文，代汝南王^主亮鎮關中，加袞冕^衣侍中^文之服。

駿善撫御，有威恩，勸督農^武桑，與士卒分役，己及僚佐并將帥兵士等人限田十畝，具以表聞。詔遣普下州縣^地，使各務農事。

咸寧初，羌虜樹機能等叛，遣眾討之，斬三千餘級。進位征西大將軍^武，開府辟召^仕，儀同三司^武，持節、都督^武如故。又詔駿遣七千人代涼州^地守兵^武。樹機能、侯彈勃等欲先劫佃兵，駿命平虜護軍^文文俶督涼、秦、雍諸軍各進屯以威之。機能乃遣所領二十部及彈勃面縛軍門，各遣入質子。安定、北地、金城^地諸胡吉軻羅、侯金多及北虜熱冏等二十萬口又來降。其年入朝，徙封扶風王^主，以氐戶在國界者增封，給羽葆、鼓吹^礼。太康初，進拜驃騎將軍^武，開府、持節、都督^武如故。

駿有孝行，母伏太妃^主隨兄亮在官，駿常涕泣思慕，若聞有疾，輒憂懼不食，或時委官定省。少好學，能著論，與荀顗^名論仁孝先後，文有可稱。及齊王^主攸出鎮，駿表諫懇切，以帝不從，遂發病薨^葬。追贈^仕大司馬^武，加侍中^文、假黃鉞^文。西土聞其薨也，泣者盈路，百姓為之樹碑，長老見碑無不下拜，其遺愛如此。有子十人，暢、歆最知名。

暢字玄舒。改封順陽王^主，拜給事中^文、屯騎校尉^武、游擊將軍^武。永嘉末，劉聰^名入洛，不知所終。

新野莊王歆字弘舒。武王^號薨後，兄暢推恩請分國封歆。太康中，詔封新野縣公^主，邑千八百戶，儀比縣王。歆雖少貴，而謹身履道。母臧太妃^主薨^葬，居喪^葬過禮，以孝聞。拜散騎常侍^文。

趙王^主倫篡位，以為南中郎將^武。齊王^主冏舉義兵^军，移檄天下，歆未知所從。嬖人王綏^名曰：「趙親而強，齊疏而弱，公宜從趙。」參軍孫洵大言於眾曰：「趙王^主凶逆，天下當共討之，大義滅親，古之明典。」歆從之。乃使洵詣冏，冏迎執其手曰：「使我得成大節者，新野公也。」冏入洛，歆躬貫甲冑，率所領導冏。以勳進封新野郡王^主，邑二萬戶。遷使持節、都督荊州諸軍事^武、鎮南大將軍^武、開府儀同三司^武。

歆將之鎮，與冏同乘謁陵，因說冏曰：「成都^地至親，同建大勳，今宜留之與輔政。若不能爾，當奪其兵權。」冏不從。俄而冏敗，歆懼，自結於成都王^主穎。

歆為政嚴刻，蠻夷並怨。及張昌^名作亂於江夏，歆表請討之。時長沙王^主乂執政，與成都王^主穎有隙，疑歆與穎連謀，不聽歆出兵，昌眾日盛。時孫洵為從事中郎^武，謂歆曰：「古人有言，一日縱敵，數世之患。公荷藩屏之任，居推轂^礼之重，拜表輒行，有何不可！而使姦凶滋蔓，禍釁不測，豈維翰王室，鎮靜方夏之謂乎！」歆將出軍，王綏^名又曰：「昌等小賊，偏裨自足制之，不煩違帝命，親矢石也！」乃止。昌至樊城^地，歆出距之，眾潰，為昌所害。追贈^仕驃騎將軍^武。無子，以兄子劭為後，永嘉末沒於石勒^名。

梁王肜

梁孝王肜字子徽。清修恭慎，無他才能，以公子封平樂亭侯^主。及五等建，改封開平子^主。武帝^主踐阼，封梁王^主，邑五千三百五十八戶。及之國，遷北中郎將^武，督鄴城^地守事。

時諸王自選官屬，肜以汝陰^地上計吏張蕃為中大夫^文。蕃素無行，本名雄，妻劉氏^名解音樂，為曹爽^名教伎。蕃又往來何晏^名所，而恣為姦淫。晏誅，徙河間，乃變名自結於肜。為有司所奏，詔削一縣。咸寧中，復以陳國^政、汝南南頓增封為次國。太康中，代孔洵監豫州^地軍事，加平東將軍^武，鎮許昌。頃之，又以本官代下邳王晃監青徐州^地軍事，進號安東將軍^武。

元康初，轉征西將軍^武，代秦王柬都督關中軍事^武，領護西戎校尉^武。加侍中^文，進督梁州^地。尋徵為衛將軍^武、錄尚書事^文，行太子太保^文，給千兵百騎。久之，復為征西大將軍^武，代趙王^主倫鎮關中，都督^武涼、雍諸軍事，置左右長史^文、司馬^文。又領西戎校尉^武，屯好畤，督建威將軍^武周處^名、振威將軍^武盧播等伐氐賊齊萬年^名於六陌。肜與處有隙，促令進軍而絕其後，播又不救之，故處見害。朝廷尤之。尋徵拜大將軍^武、尚書令^文、領軍將軍^武、錄尚書事^文。

肜嘗大會，謂參軍王銓曰：「我從兄為尚書令^文，不能啖大臠。大臠故難。」銓曰：「公在此獨嚼，尚難矣。」肜曰：「長史^文大臠為誰？」曰：「盧播是也。」肜曰：「是家吏，隱之耳。」銓曰：「天下咸是家吏，便恐王法不可復行。」肜又曰：「我在長安，作何等不善！」因指單衣^衣補幰以為清。銓答曰：「朝野望公舉薦^仕賢才，使不仁者遠。而位居公輔，以衣補幰，以此為清，無足稱也。」肜有慚色。

永康初，共趙王^主倫廢賈后，詔以肜為太宰、守尚書令^文，增封二萬戶。趙王^主倫輔政，有星變，占曰「不利上相」。孫秀懼倫受災，乃省司徒^文為丞相^文，以授肜，猥加崇進^武，欲以應之。或曰：「肜無權，不益也。」肜固讓不受。及倫篡位，以肜為阿衡，給武賁^武百人，軒懸之樂十人。倫滅，詔以肜為太宰，領司徒^文，又代高密王泰為宗師^仕。

永康二年[301]薨^葬，喪葬依汝南文成王^主亮故事。博士^文陳留蔡克議諡曰：「肜位為宰相^文，責深任重，屬尊親近，且為宗師^仕，朝所仰望，下所具瞻。而臨大節，無不可奪之志；當危事，不能舍生取義；愍懷之廢，不聞一言之諫；淮南之難，不能因勢輔義；趙王^主倫篡逆，不能引身去朝。宋有蕩氏之亂，華元自以不能居官，曰『君臣之訓，我所司也。公室卑而不正，吾罪大矣』！夫以區區之宋，猶有不素餐之臣，而況帝王之朝，而有苟容之相，此而不貶，法將何施！謹案諡法^礼『不勤成名曰靈』，肜見義不為，不可謂勤，宜諡曰靈。」梁國常侍^文孫霖及肜親黨稱枉，臺乃下符曰：「賈氏^名專權，趙王^主倫篡逆，皆力制朝野，肜勢不得去，而責其不能引身去朝，義何所據？」克重議曰：「肜為宗臣^礼，而國亂不能匡，主顛不能扶，非所以為相。故春秋譏華元樂舉，謂之不臣。且賈氏^名之酷烈，不甚於呂后^主，而王陵猶得杜門；趙王^主倫之無道，不甚於殷紂，而微子猶得去之。近者太尉^文陳準，異姓之人，加弟徽有射鉤之隙，亦得託疾辭位，不涉偽朝。何至於肜親倫之兄，而獨不得去乎？趙盾入諫不從，出亡不遠，猶不免於責，況肜不能去位，北面事偽主乎？宜如前議，加其貶責，以廣為臣之節，明事君之道。」於是朝廷從克議。肜故吏^份復追訴不已，故改焉。

無子，以武陵王^主澹子禧為後，是為懷王。拜征虜將軍^武，與澹俱沒於石勒^名。元帝^主時，以西陽王^主羕子悝為肜嗣，早薨^葬，是為殤王。至是懷王子翹自石氏^名歸國得立，是為聲王，官至散騎常侍^文。薨^葬，無子，詔以武陵威王^主子㻱為翹嗣，歷永安太僕^武，與父晞俱廢徙新安。薨^葬，太元中復國，子龢立。薨^葬，子珍之立。桓玄^名篡位，國臣孔璞奉珍之奔于壽陽^地，義熙初乃歸，累遷左衛將軍^武、太常卿^文。劉裕^名伐姚泓^名，請為諮議參軍^武，為裕所害，國除。

文六王

文帝^主九男，文明王皇后^主生武帝^主、齊獻王攸、城陽^地哀王兆、遼東悼惠王定國、廣漢殤王廣德，其樂安平王^主鑒、燕王機^名、皇子^主永祚、樂平王^主延祚不知母氏^名。燕王機^名繼清惠亭侯^主，別有傳。永祚早亡，無傳。

齊王^主攸【子蕤贊寔】

齊獻王攸字大猷。少而岐嶷。及長，清和平允，親賢好施，愛經籍，能屬文，善尺牘，為世所楷。才望出武帝^主之右，宣帝^主每器之。景帝^主無子，命攸為嗣。從征王淩，封長樂亭侯^主。及景帝^主崩，攸年十歲，哀動左右，大見稱歎。襲封^仕舞陽侯^主。奉景獻羊后於別第，事后以孝聞。復歷散騎常侍^文、步兵校尉^武，時年十八，綏撫營部，甚有威惠。五等建，改封安昌侯^主，遷衛將軍^武。

居文帝^主喪，哀毀過禮，杖而後起。左右以稻米乾飯雜理中丸^方進之，攸泣而不受。太后^主自往勉喻曰：「若萬一加以他疾，將復如何！宜遠慮深計，不可專守一志。」常遣人逼進飲食，司馬^文嵇喜又諫曰：「毀不滅性，聖人之教。且大王地即密親，任惟元輔。匹夫猶惜其命，以為祖宗^礼，況荷天下之大業，輔帝室之重任，而可盡無極之哀，與顏閔爭孝！不可令賢人笑，愚人幸也。」喜躬自進食，攸不得已，為之強飯。喜退，攸謂左右曰：「嵇司馬^文將令我不忘居喪^葬之節，得存區區之身耳。」

武帝^主踐阼，封齊王^主。時朝廷草創，而攸總統^文軍事，撫寧內外，莫不景附焉。詔議藩王令自選國內長吏，攸奏議曰：「昔聖王封建萬國，以親諸侯，軌跡相承，莫之能改。誠以君不世居，則人心偷幸；人無常主，則風俗偽薄。是以先帝^主深覽經遠之統，思復先哲之軌，分土畫疆，建爵五等，或以進德，或以酬功。伏惟陛下應期創業，樹建親戚，聽使藩國自除長吏。而今草創，制度初立，雖庸蜀順軌，吳猶未賓，宜俟清泰，乃議復古之制。」書比三上，輒報不許。其後國相上長吏缺，典書^文令請求差選。攸下令曰：「忝受恩禮，不稱惟憂。至於官人敘才，皆朝廷之事，非國所宜裁也。其令自上請之。」時王家人衣食皆出御府^衙，攸表租秩足以自供，求絕之。前後十餘上，帝又不許。攸雖未之國，文武官屬，下至士卒，分租賦以給之，疾病死喪賜與之。而時有水旱，國內百姓則加振貸，須豐年乃責，十減其二，國內賴之。

遷驃騎將軍^武，開府辟召^仕，禮同三司。降身虛己，待物以信。常歎公府不案吏，然以董御戎^武政，復有威克之宜，乃下教曰：「夫先王馭世，明罰敕法，鞭扑作教，以正逋慢。且唐虞^政之朝，猶須督責。前欲撰次其事，使粗有常。懼煩簡之宜，未審其要，故令劉、程二君詳定。然思惟之，鄭鑄刑書^法，叔向不韙；范宣議制，仲尼譏之。令皆如舊，無所增損。其常節度^文所不及者，隨事處決。諸吏各竭乃心，思同在公古人之節。如有所闕，以賴股肱匡救之規，庶以免負。」於是內外祗肅。時驃騎當罷營兵^军，兵士數千人戀攸恩德，不肯去，遮京兆主言之，帝乃還攸兵。

攸每朝政大議，悉心陳之。詔以比年饑饉，議所節省。攸奏議曰：「臣聞先王之教，莫不先正其本。務農重本，國之大綱。當今方隅清穆，武夫釋甲，廣分休假，以就農業。然守相不能勤心恤公，以盡地利。昔漢宣歎曰：『與朕理天下者，惟良二千石乎！』勤加賞罰，黜陟幽明，于時翕然，用多名守。計今地有餘羨，而不農者眾，加附業之人復有虛假，通天下謀之，則飢者必不少矣。今宜嚴敕州郡，檢諸虛詐害農之事，督實南畝，上下同奉所務。則天下之穀可復古政，豈患於暫一水旱，便憂飢餒哉！考績黜陟，畢使嚴明^法，畏威懷惠，莫不自厲。又都邑之內，游食滋多，巧伎末業，服飾奢麗，富人兼美，猶有魏之遺弊，染化日淺，靡財害穀，動復萬計。宜申明^法舊法，必禁絕之。使去奢即儉，不奪農時，畢力稼穡，以實倉廩。則榮辱禮節，由之而生，興化反本，於茲為盛。」

轉鎮軍大將軍^武，加侍中^文，羽葆、鼓吹^礼，行太子^主少傅。數年，授太子太傅^文，獻箴於太子^主曰：「伊昔上皇，建國立君，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創業恢道，以安人承祀，祚延統重，故援立太子^主。尊以弘道，固以貳己，儲德既立，邦有所恃。夫親仁者功成，邇佞者國傾，故保相之材，必擇賢明。昔在周成，旦奭作傅，外以明德自輔，內以親親立固，德以義濟，親則自然。嬴廢公族^礼，其崩如山；劉建子弟，漢祚永傳。楚以無極作亂，宋以伊戾興難。張禹佞給，卒危強漢。輔弼不忠，禍及乃躬；匪徒乃躬，乃喪乃邦。無曰父子不間，昔有江充；無曰至親匪貳，或容潘崇。諛言亂真，譖潤離親，驪姬之讒，晉侯疑申。固親以道，勿固以恩；修身以敬，勿託以尊。自損者有餘，自益者彌昏。庶事不可以不恤，大本不可以不敦。見亡戒危，睹安思存。冢子司義，敢告在閽。」世以為工。

咸寧二年[276]，代賈充^名為司空^文，侍中^文、太傅^文如故。初，攸特為文帝^主所寵愛，每見攸，輒撫床呼其小字^礼曰「此桃符座也」，幾為太子^主者數矣。及帝寢疾，慮攸不安，為武帝^主敘漢淮南王、魏陳思故事而泣。臨崩，執攸手以授帝。先是太后^主有疾，既瘳，帝與攸奉觴上壽^礼，攸以太后^主前疾危篤，因歔欷流涕，帝有愧焉。攸嘗侍帝疾，恒有憂戚之容，時人以此稱歎之。及太后^主臨崩，亦流涕謂帝曰：「桃符性急，而汝為兄不慈，我若遂不起，恐必不能相容。以是屬汝，勿忘我言。」

及帝晚年，諸子並弱，而太子^主不令，朝臣內外，皆屬意於攸。中書監^文荀勖^名、侍中^文馮紞皆諂諛自進，攸素疾之。勖等以朝望在攸，恐其為嗣，禍必及己，乃從容言於帝曰：「陛下萬歲之後，太子^主不得立也。」帝曰：「何故？」勖曰：「百僚內外皆歸心於齊王^主，太子^主焉得立乎！陛下試詔齊王^主之國，必舉朝以為不可，則臣言有徵矣。」紞又言曰：「陛下遣諸侯之國，成五等之制者，宜先從親始。親莫若齊王^主。」

帝既信勖言，又納紞說，太康三年[282]乃下詔曰：「古者九命^礼作伯，或入毗朝政，或出御方嶽。周之呂望，五侯九伯，實得征之。侍中^文、司空^文、齊王^主攸，明德清暢，忠允篤誠。以母弟之親，受台輔之任，佐命立勳，劬勞王室，宜登顯位，以稱具瞻。其以為大司馬^武、都督青州諸軍事^武，侍中^文如故，假節，將本營千人，親騎帳下司馬^文大車皆如舊，增鼓吹^礼一部，官騎滿二十人，置騎司馬^文五人。餘主者詳案舊制施行。」攸不悅，主簿^文丁頤曰：「昔太公封齊，猶表東海^地；桓公九合，以長五伯。況殿下誕德欽明，恢弼大藩，穆然東軫，莫不得所。何必絳闕，乃弘帝載！」攸曰：「吾無匡時之用，卿言何多。」

明年，策攸曰：「於戲！惟命不于常，天既遷有魏之祚。我有晉既受順天明命，光建群后，越造王國于東土，錫茲青社，用藩翼我邦家。茂哉無怠，以永保宗廟^礼。」又詔下太常^文，議崇錫之物，以濟南郡^地益齊國^政。又以攸子寔為北海王^主。於是備物典策，設軒懸之樂、六佾之舞，黃鉞^然朝車乘輿之副從焉。

攸知勖、紞構己，憤怨發疾，乞守先后陵，不許。帝遣御醫診視，諸醫希旨，皆言無疾。疾轉篤，猶催上道。攸自強入辭，素持容儀，疾雖困，尚自整厲，舉止如常，帝益疑無疾。辭出信宿，歐血而薨^葬，時年三十六。帝哭之慟，馮紞侍側曰：「齊王^主名過其實，而天下歸之。今自薨隕，社稷^礼之福也，陛下何哀之過！」帝收淚而止。詔喪禮^葬依安平王^主孚故事，廟設軒懸之樂，配饗太廟。子冏立，別有傳。

攸以禮自拘，鮮有過事。就人借書，必手刊其謬，然後反之。加以至性過人，有觸其諱者，輒泫然流涕。雖武帝^主亦敬憚之，每引之同處，必擇言而後發。三子：蕤、贊、寔。

蕤字景回，出繼遼東王^主定國。太康初，徙封東萊王。元康中，歷步兵、屯騎校尉^武。蕤性強暴，使酒，數陵侮弟冏，冏以兄故容之。冏起義兵^军，趙王^主倫收蕤及弟北海王^主寔繫廷尉^文，當誅。倫太子中庶子^文祖納^名上疏諫曰：「罪不相及，惡止其身，此先哲之弘謨，百王之達制也。是故鯀既殛死，禹乃嗣興；二叔誅放，而邢衛無責。逮乎戰國^代，及至秦漢^代，明恕之道寢，猜嫌之情用，乃立質任以御眾，設從罪以發姦。其所由來，蓋三代之弊法耳。蕤、寔，獻王之子，明德之胤，宜蒙特宥，以全穆親之典。」會孫秀死，蕤等悉得免。冏擁眾入洛，蕤於路迎之。冏不即見，須符付前頓。蕤恚曰：「吾坐爾殆死，曾無友于之情！」

及冏輔政，詔以蕤為散騎常侍^文，加大將軍^武，領後軍、侍中^文、特進^文，增邑滿二萬戶。又從冏求開府，冏曰：「武帝^主子吳、豫章^地尚未開府，宜且須後。」蕤以是益怨，密表冏專權，與左衛將軍^武王輿謀共廢冏。事覺，免為庶人。尋詔曰：「大司馬^武以經識明斷，高謀遠略，猥率同盟，安復社稷^礼。自書契所載，周召之美未足比勳，故授公上宰。東萊王蕤潛懷忌妒，包藏禍心，與王輿密謀，圖欲譖害。收輿之日，蕤與青衣共載，微服奔走，經宿乃還。姦凶赫然，妖惑外內。又前表冏所言深重，雖管蔡失道，牙慶亂宗，不復過也。春秋之典，大義滅親，其徙蕤上庸。」後封微陽侯。永寧初，上庸內史^文陳鍾承冏旨害蕤。冏死，詔誅鍾，復蕤封，改葬以王禮。

贊字景期，繼廣漢殤王廣德後。年六歲，太康元年[280]薨^葬，諡沖王。

寔字景深，初為長樂亭侯^主。攸以贊薨^葬，又以寔繼廣漢殤王後，改封北海王^主。永寧初為平東將軍^武、假節，加散騎常侍^文，代齊王^主冏鎮許昌。尋進安南將軍^武、都督^武豫州^地軍事，增邑滿二萬戶。未發，留為侍中^文、上軍將^文軍，給千兵百騎。

城陽王^主兆

城陽^地哀王兆字千秋，年十歲而夭。武帝^主踐阼，詔曰：「亡弟千秋少聰慧，有夙成之質。不幸早亡，先帝^主先后特所哀愍。先后欲紹立其後，而竟未遂，每追遺意，情懷感傷。其以皇子^主景度為千秋後，雖非典禮，亦近世之所行，且以述先后本旨也。」於是追加兆封諡。景度以泰始六年[271]薨^葬，復以第五子憲繼哀王後。薨^葬，復以第六子祗為東海王^主，繼哀王後。薨^葬，咸寧初又封第十三子遐為清河王^主，以繼兆後。

遼東王^主定國

遼東悼惠王定國，年三歲薨^葬。咸寧初追加封^仕諡，齊王^主攸以長子蕤為嗣。蕤薨^葬，子遵嗣。

廣漢王^主廣德

廣漢殤王廣德，年二歲薨^葬。咸寧初追加封^仕諡，齊王^主攸以第五子贊紹封。薨^葬，攸更以第二子寔嗣廣德。

樂安王^主鑒

樂安平王^主鑒字大明，初封臨泗亭侯。武帝^主踐阼，封樂安王^主。帝為鑒及燕王機^名高選師友，下詔曰：「樂安王^主鑒、燕王機^名並以長大，宜得輔導師友，取明經^仕儒學^仕，有行義節儉，使足嚴憚。昔韓起與田蘇遊而好善，宜必得其人。」

泰始中，拜越騎校尉^武。咸寧初，以齊之梁鄒益封，因之國，服侍中^文之服。元康初，徵為散騎常侍^文、上軍大將軍^武，領射聲校尉^武。尋遷使持節、都督^武豫州^地軍事、安南將軍^武，代清河^地王遐^名鎮許昌，以疾不行。七年薨^葬，子殤王籍立。薨^葬，無子，齊王^主冏以子冰紹鑒後。以濟陰^地萬一千二百一十九戶改為廣陽國^政，立冰為廣陽王^主。冏敗，廢。

樂平王^主延祚

樂平王^主延祚字大思，少有篤疾^法，不任封爵。太康初，詔曰：「弟祚早孤無識，情所哀愍。幼得篤疾^法，日冀其差，今遂廢痼，無復後望，意甚傷之。其封為樂平王^主，使有名號，以慰吾心。」尋薨^葬，無子。

史臣曰：平原^地性理不恒，世莫之測。及其處亂離之際，屬交爭之秋，而能遠害全身，享茲介福，其愚不可及已！琅邪武功既暢，飾之以溫恭，扶風文教克宣，加之以孝行，抑宗室^礼之可稱者也。齊王^主以兩獻之親，弘二南之化，道光雅俗，望重台衡，百辟具瞻，萬方屬意。既而地疑致逼，文雅見疵，紞勖陳蔓草之邪謀，武皇深翼子之滯愛。遂乃褫龍章於袞職，徙侯服於下藩，未及戒塗，終於憤恚，惜哉！若使天假之年而除其害，奉綴衣之命，膺負圖之託，光輔嗣君，允釐邦政，求諸冥兆，或廢興之有期，徵之人事，庶勝殘之可及，何八王之敢力爭，五胡之能競逐哉！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瘁」，攸實有之；「讒人罔極，交亂四國」，其荀馮之謂也。

贊曰：文宣孫子，或賢或鄙。扶風遺愛，琅邪克己。澹諂凶魁，肜參釁始。榦雖靜退，性乖恒理。彼美齊獻，卓爾不群。自家刑國，緯武經文。木摧於秀，蘭燒以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