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固稱:儒家者流,蓋出於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行教化者也。聖人所以明天道,正人倫,是以古先哲王率由斯道。高祖生於邊朔,長於戎馬之間,因魏氏喪亂之餘,屬爾朱殘酷之舉,文章鹹蕩,禮樂同奔,絃歌之音且絕,俎豆之容將盡。及仗義建旗,掃清區縣,以正君臣,以齊上下。至乎一人播越,九鼎潛移,文武神器,顧眄斯在,猶且援立宗支,重安社稷,豈非跼名教之地,漸仁義之風與?屬疆埸多虞,戎車歲駕,雖庠序之制有所未遑,而儒雅之道遽形心慮。
魏天平中,范陽盧景裕同從兄禮於本郡起逆,高祖免其罪,置之賓館,以經教授太原公以下。及景裕卒,又以趙郡李同軌繼之。二賢並大蒙恩遇,待以殊禮。同軌之亡,復徵中山張雕、渤海李鉉、刁柔、中山石曜等遞爲諸子師友。及天保、大寧、武平之朝,亦引進名儒,授皇太子諸王經術。
自餘多驕恣傲狠,動違禮度,日就月將,無聞焉爾。鏤冰雕朽,迄用無成,蓋有由也。夫帝子王孫,稟性淫逸,況義方之情不篤,邪僻之路競開,自非得自生知,體包上智,而內有聲色之娛,外多犬馬之好,安能入便篤行,出則友賢者也。徒有師傅之資,終無琢磨之實。下之從化,如風靡草,是以世胄之門,罕聞強學。
而齊氏司存,或失其守,師保疑丞,皆賞勳舊,國學博士,徒有虛名,唯國子一學,生徒數十人耳,欲求官正國治,其可得乎?胄子以通經仕者唯博陵崔子發、廣平宋遊卿而已,自外莫見其人。幸朝章寬簡,政網疏闊,遊手浮惰,十室而九。
入閭里之內,乞食爲資;憩桑梓之陰,動逾千數。燕、趙之俗,此衆尤甚。齊制:諸郡並立學,置博士助教授經,學生俱差逼充員,士流及豪富之家皆不從調。備員既非所好,墳籍固不關懷,又多被州郡官人驅使,縱有遊惰,亦不檢治,皆由上非所好之所致也。諸郡俱得察孝廉,其博士、助教及遊學之徒通經者,推擇充舉。射策十條,通八以上,聽九品出身,其尤異者亦蒙抽擢。
遵明以傳盧景裕及清河崔瑾,景裕傳權會,權會傳郭茂。權會早入京都,郭茂恆在門下教授。其後能言《易》者多出郭茂之門。河南及青、齊之間,儒生多講王輔嗣所注《周易》,師訓蓋寡。齊時儒士,罕傳《尚書》之業,徐遵明兼通之。
遵明受業於屯留王總,傳授浮陽李周仁及渤海張文敬及李鉉、權會,並鄭康成所注,非古文也。下里諸生,略不見孔氏註解。武平末,河間劉光伯、信都劉士元始得費彪《義疏》,乃留意焉。其《詩》、《禮》、《春秋》尤爲當時所尚,諸生多兼通之。《三禮》並出遵明之門。徐傳業於李鉉、沮俊、田元鳳、馮偉、紀顯敬、呂黃龍、夏懷敬。李鉉又傳授刁柔、張買奴、鮑季詳、邢峙、劉晝、熊安生。安生又傳孫靈暉、郭仲堅、丁恃德。其後生能通《禮經》者多是安生門人。
諸生盡通《小戴禮》,於《周》、《儀禮》兼通者十二三焉。通《毛詩》者多出於魏朝博陵劉獻之。獻之傳李周仁,周仁傳董令度、程歸則,歸則傳劉敬和、張思伯、劉軌思。其後能言《詩》者多出二劉之門。河北諸儒能通《春秋》者,並服子慎所注,亦出徐行之門。張買奴、馬敬德、邢峙、張思伯、張雕、劉晝、鮑長暄、王元則並得服氏之精微。又有衛覬、陳達、潘叔度雖不傳徐氏之門,亦爲通解。又有姚文安、秦道靜初亦學服氏,後更兼講杜元凱所注。其河外儒生俱伏膺杜氏。其《公羊》、《穀梁》二傳,儒者多不措懷。《論語》、《孝經》,諸學徒莫不通講。諸儒如權會、李鉉、刁柔、熊安生、劉軌思、馬敬德之徒多自出義疏。雖曰專門,亦皆粗習也。
李鉉,字寶鼎,渤海南皮人也。九歲入學,書《急就篇》,月餘便通。家素貧苦,常春夏務農,冬乃入學。年十六,從浮陽李周仁受《毛詩》、《尚書》,章武劉子猛受《禮記》,常山房虯受《周官》《儀禮》,漁陽鮮于靈馥受《左氏春秋》。鉉以鄉里無可師者,遂與州里楊元懿、河間宗惠振等結侶詣大儒徐遵明受業。居徐門下五年,常稱高第。二十三,便自潛居,討論是非,撰定《孝經》、《論語》、《毛詩》、《三禮義疏》及《三傳異同》、《周易義例》,合三十餘卷。用心精苦,曾三冬不畜枕,每至睡時,假寐而已。年二十七,歸養二親,因教授鄉里,生徒恆至數百。燕、趙間能言經者,多出其門。
世宗以鉉應旨,徵詣晉陽。時中山石曜、北平陽絢、北海王晞、清河崔瞻、廣平宋欽道及工書人韓毅同在東館,師友諸王。鉉以去聖久遠,文字多有乖謬,感孔子“必也正名”之言,乃喟然有刊正之意。於講授之暇,遂覽《說文》,爰及《倉》、《雅》,刪正六藝經注中謬字,名曰《字辨》。顯祖受禪,從駕還都。
天保初,詔鉉與殿中尚書邢邵、中書令魏收等參議禮律,仍兼國子博士。時詔北平太守宋景業、西河太守綦毋懷文等草定新曆,錄尚書平原王高隆之令鉉與通直常侍房延祐、國子博士刁柔參考得失。尋正國子博士。廢帝之在東宮,顯祖詔鉉以經入授,甚見優禮。數年,病卒。特贈廷尉少卿。及還葬故郡,太子致祭奠之禮,並使王人將送,儒者榮之。楊元懿、宗惠振官亦俱至國子博士。
刁柔,字子溫,渤海人也。父整,魏車騎將軍、贈司空。柔少好學,綜習經史,尤留心禮儀。性強記,至於氏族內外,多所諳悉。初爲世宗挽郎,出身司空行參軍。喪母,成喪以孝聞。永安中,除中堅將軍、奉車都尉,加冠軍將軍、中散大夫。元象中,隨例到晉陽,高祖以爲永安公府長流參軍,又令教授諸子。天保初,除國子博士、中書舍人。魏收撰魏史,啓柔等與同其事。柔性頗專固,自是所聞,收常所嫌憚。
又參議律令。時議者以爲立五等爵邑,承襲者無嫡子立嫡孫,無嫡孫立嫡子弟,無嫡子弟立嫡孫弟。柔以爲無嫡孫應立嫡曾孫,不應立嫡子弟。議曰:柔案禮立適以長,故謂長子爲嫡子。嫡子死,以嫡子之子爲嫡孫,死則曾、玄亦然。然則嫡子之名,本爲傳重。故《喪服》曰:“庶子不爲長子三年,不繼祖與禰也。《禮記》公儀仲子之喪:“檀弓曰:‘何居,我未之前聞。仲子舍其孫而立其子何也?’子服伯子曰:‘仲子亦猶行古之道也,昔者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發,微子舍其孫盾而立弟衍,仲子亦猶行古之道也。’”鄭注曰:“伯子爲親者諱耳,立子非也。文王之立武王,權也。微子嫡子死,立其弟衍,殷禮也。”
“子游問諸孔子,孔子曰:不,立孫。”注曰:“據《周禮》。”然則商以嫡子死,立嫡子之母弟,周以嫡子死,立嫡子之子爲嫡孫。故《春秋公羊》之義,嫡子有孫而死,質家親親先立弟,文家尊尊先立孫。《喪服》雲:“爲父後者爲出母無服。”《小記》雲:“祖父卒而後爲祖母後者三年。”爲出母無服者,喪者不祭故也。爲祖母三年者,大宗傳重故也。今議以嫡孫死而立嫡子母弟,嫡子母弟者則爲父後矣。嫡子母弟本非承嫡,以無嫡,故得爲父後。則嫡孫之弟,理亦應得爲父後。則是父卒然後爲祖後者服斬,既得爲祖服斬,而不得爲傳重者,未之聞也。若用商家親親之義,本不應嫡子死而立嫡孫。若從周家尊尊之文,豈宜舍其孫而立其弟?或文或質,愚用惑焉。《小記》復雲:“嫡婦不爲舅姑後者,則姑姑爲之小功。”注云:“謂夫有廢疾他故,若死無子不受重者。小功,庶婦之服。凡父母於子,舅姑於婦,將不傳重於嫡,及將所傳重者非嫡,服之皆如衆子庶婦也。”言死無子者,謂絕世無子,非謂無嫡子。如其有子,焉得雲無後?
馮偉,字偉節,中山安喜人也。身長八尺,衣冠甚偉,見者肅然敬憚。少從李寶鼎遊學,李重其聰敏,恆別意試問之,多所通解,尤明《禮傳》。後還鄉里,閉門不出將三十年,不問生產,不交賓客,專精覃思,無所不通。趙郡王出鎮定州,以禮迎接,命書三至,縣令親至其門,猶辭疾不起。王將命駕致請,佐史前後星馳報之,縣令又自爲其整冠履,不得已而出。王下廳事迎之,止其拜伏,分階而上,留之賓館,甚見禮重。王將舉充秀才,固辭不就。歲餘請還。王知其不願拘束,以禮發遣,贈遺甚厚,一無所納,唯受時服而已。及還,終不交人事,郡守縣令每親至其門。歲時或置羊酒,亦辭不納。門徒束脩,一毫不受。耕而飯,蠶而衣,簞食瓢飲,不改其樂,竟以壽終。
鮑季詳,渤海人也。甚明《禮》,聽其離文析句,自然大略可解。兼通《左氏春秋》,少時恆爲李寶鼎都講,後亦自有徒衆,諸儒稱之。天統中,卒於太學博士。從弟長暄,兼通《禮傳》。武平末,爲任城王湝丞相掾,恆在京教授貴遊子弟。齊亡後,歸鄉里講經,卒於家。
邢峙,字士峻,河間鄚人也,少好學,耽玩墳典,遊學燕、趙之間,通《二禮》、《左氏春秋》。天保初,郡舉孝廉,授四門博士,遷國子助教,以經入授皇太子。峙方正純厚,有儒者之風。廚宰進太子食,有菜曰“邪蒿”,峙命去之,曰:“此菜有不正之名,非殿下所宜食。”顯祖聞而嘉之,賜以被褥縑纊,拜國子博士。皇建初,除清河太守,有惠政,民吏愛之。以年老謝病歸,卒於家。
劉晝,字孔昭,渤海阜城人也。少孤貧,愛學,負笈從師,伏膺無倦。與儒者李寶鼎同鄉裏,甚相親愛,受其《三禮》。又就馬敬德習《服氏春秋》,俱通大義。恨下里少墳籍,便杖策入都。知太府少卿宋世良家多書,乃造焉。世良納之。恣意披覽,晝夜不息。河清初,還冀州,舉季才入京,考策不第。乃恨不學屬文,方復緝綴辭藻,言甚古拙。制一首賦以“六合”爲名,自謂絕倫,吟諷不輟。乃嘆曰:“儒者勞而少工,見於斯矣。我讀儒書二十餘年而答策不第,始學作文,便得如是。”曾以此賦呈魏收,收謂人曰:“賦名六合,其愚已甚,及見其賦,又愚於名。”晝又撰《高才不遇傳》三篇。在皇建、大寧之朝,又頻上書,言亦切直,多非世要,終不見收採。自謂博物奇才,言好矜大,每雲:“使我數十卷書行於後世,不易齊景之千駟也。”而容止舒緩,舉動不倫,由是竟無仕進。
教授於燕、趙間,生徒隨之者衆。河間郡王每於教學追之,將舉爲孝廉,固辭不就。乃詣州求舉秀才。舉秀才例取文士,州將以其純儒,無意推薦。敬德請試方略,乃策問之,所答五條,皆有文理。乃欣然舉送至京。依秀才策問,唯得中第,乃請試經業,問十條並通。擢授國子助教,遷太學博士。天統初,除國子博士。
世祖爲後主擇師傅,趙彥深進之,入爲侍講。其妻夢猛獸將來向之,敬德走超叢棘,妻伏地不敢動。敬德佔之曰:“吾當得大官。超棘,過九卿也。爾伏地,夫人也。”後主既不好學,敬德侍講甚疏,時時以《春秋》入授。武平初,猶以師傅之恩,超拜國子祭酒,加儀同三司、金紫光祿大夫,領瀛州大中正,卒。贈開府、瀛滄安州諸軍事、瀛州刺史。其後侍書張景仁封王。趙彥深雲:“何容侍書封王,侍講翻無封爵。”於是亦封敬德廣漢郡王。子元熙襲。
元熙字長明,少傳父業,兼事文藻。以父故,自青州集曹參軍超遷通直侍郎,待詔文林館,轉正員。武平中,皇太子將講《孝經》,有司請擇師友,帝曰:“馬元熙朕師之子,文學不惡,可令教兒。”於是以《孝經》入授皇太子,儒者榮其世載。性和厚,在內甚得名譽,皇太子亦親敬之。隋開皇中,卒於秦王文學。
張景仁者,濟北人也。幼孤家貧,以學書爲業,遂工草隸,選補內書生。與魏郡姚元標、潁川韓毅、同郡袁買奴、滎陽李超等齊名,世宗並引爲賓客。天保八年,敕授太原王紹德書,除開府參軍。後主在東宮,世祖選善書人性行淳謹者令侍書,景仁遂被引擢。小心恭慎,後主愛之,呼爲博士。歷太子門大夫、員外散騎常侍、諫議大夫。後主登祚,除通直散騎常侍。及奏,御筆點除“通”字,遂正常侍。左右與語,猶稱博士。胡人何洪珍有寵於後主,欲得通婚朝士,以景仁在內官位稍高,遂爲其兄子取景仁第二息子瑜之女。因此表裏,恩遇日隆。景仁多疾,每遣徐之範等治療,給藥物珍羞,中使問疾,相望於道。是後,敕有司恆就宅送御食。遷假儀同三司,銀青光祿大夫,食恆山縣幹。車駕或有行幸,在道宿處,每送步障爲遮風寒。進位儀同三司、尋加開府,侍書、餘官並如故。每旦須參,即在東宮停止。及立文林館,中人鄧長顒希旨,奏令總制館事,除侍中。
景仁出自寒微,本無識見,一旦開府、侍中、封王。其妻姓奇,莫知氏族所出,容制音辭,事事庸俚。既詔除王妃,與諸公主、郡君同在朝謁之例,見者爲其慚悚。子瑜薄傳父業,更無餘伎,以洪珍故,擢授中書舍人,轉給事黃門侍郎。
魏武定初,本郡貢孝廉,策居上第,解褐四門博士。僕射崔暹引爲館客,甚敬重焉,命世子達拏盡師傅之禮,會因此聞達。暹欲薦會與馬敬德等爲諸王師,會性恬靜,不慕榮勢,恥於仕宦,固辭。暹亦識其意,遂罷薦舉。尋被尚書符追著作,修國史,監知太史局事。皇建中,轉加中散大夫,餘並如故。
會參掌雖繁,教授不闕。性甚儒懦,似不能言,及臨機答難,酬報如響。動必稽古,辭不虛發,由是爲儒宗所推。而貴遊子弟慕其德義者,或就其宅,或寄宿鄰家,晝夜承間,受其學業。會欣然演說,未嘗懈怠。雖明風角,解玄象,至於私室,輒不及言,學徒有請問者,終無所說。每雲:“此學可知不可言。諸君並貴遊子弟,不由此進,何煩問也。”會唯有一子,亦不以此術教之,其謹密也如此。曾令家人遠行,久而不反。其行人還,垂欲至宅,乃逢寒雪,寄息他舍。
會本貧生,無僕隸,初任助教之日,恆乘驢上下。且其職事處多,每須經歷,及其退食,非晚不歸。曾夜出城東門,鐘漏已盡,會唯獨乘驢。忽有二人,一人牽頭,一人隨後,有似相助,其回動輕漂,有異生人。漸漸失路,不由本道。會心甚怪之,遂誦《易經》上篇。一卷不盡,前後二人,忽然離散。會亦不覺墮驢,因爾迷悶,至明始覺。方知墮驢之處,乃是郭外,纔去家數里。
顯祖崩於晉陽,擢兼祠部郎中,典喪事,從梓宮還鄴。乾明初,除國子博士。遷平原太守,坐贓賄失官。世祖即位,以舊恩除通直散騎侍郎。琅邪王儼求博士精儒學,有司以雕應選,時號得人。尋爲涇州刺史。未幾,拜散騎常侍,復爲儼講。
胡人何洪珍大蒙主上親寵,與張景仁結爲婚媾。雕以景仁宗室,自託於洪珍,傾心相禮,情好日密,公私之事,雕常爲其指南。時穆提婆、韓長鸞與洪珍同侍帷幄,知雕爲洪珍謀主,甚忌惡之。洪珍又奏雕監國史。尋除侍中,加開府,奏度支事,大被委任,言多見從。特敕奏事不趨,呼爲博士。雕自以出於微賤,致位大臣,勵精在公,有匪躬之節,欲立功效以報朝恩。論議抑揚,無所迴避。宮掖不急之費,大存減省,左右縱恣之徒,必加禁約,數譏切寵要,獻替帷扆。上亦深倚仗之,方委以朝政。雕便以澄清爲己任,意氣甚高。嘗在朝堂謂鄭子信曰:“向入省中,見賢家唐令處分極無所以,若作數行兵帳,雕不如邕,若致主堯舜,身居稷契,則邕不如我。”其矜誕如此。
長鸞等慮其干政不已,陰圖之。會雕與侍中崔季舒等諫帝幸晉陽,長鸞因譖之,故俱誅死。臨刑,帝令段孝言詰之。雕致對曰:“臣起自諸生,謬被抽擢,接事累世,常蒙恩遇,位至開府侍中,光寵隆洽。每思塵露,微益山海。今者之諫,臣實首謀,意善功惡,無所逃死。伏願陛下珍愛金玉,開發神明,數引賈誼之倫,論說治道,令聽覽之間,無所擁蔽,則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歔欷流涕,俯而就戮,侍衛左右莫不憐而壯之。時年五十五。子德衝等徙於北邊。南安之反,德衝及弟德揭俱死。
歷員外散騎侍郎、太師府掾,入爲中書舍人,隨例待詔。其父之戮也,德衝在殿庭執事,目見冤酷,號哭殞絕於地,久之乃蘇。 $孫靈暉,長樂武強人也。魏大儒祕書監惠蔚,靈暉之族曾王父也。靈暉少明敏,有器度。惠蔚一子早卒,其家書籍多在焉。靈暉年七歲,便好學,日誦數千言,唯尋討惠蔚手錄章疏,不求師友。《三禮》及《三傳》皆通宗旨,始就鮑季詳、熊安生質問疑滯,其所發明,熊、鮑無以異也。舉冀州刺史秀才,射策高第,授員外將軍。後以儒術甄明,擢授太學博士。遷北徐州治中,轉潼郡太守。
天統中,敕令朝臣推舉可爲南陽王綽師者,吏部尚書尉瑾表薦之,徵爲國子博士,授南陽王經。王雖不好文學,亦甚相敬重,啓除其府諮議參軍。綽除定州刺史,仍隨之鎮。綽所爲猖蹶,靈暉唯默默憂悴,不能諫止。綽欲以管記馬子結爲諮議參軍,乃表請轉靈暉爲王師,以子結爲諮議。朝廷以王師三品,啓奏不合。
馬子結者,其先扶風人也。世居涼土,太和中入洛。父祖俱清官。子結兄弟三人,皆涉文學。陽休之牧西兗,子廉、子尚、子結與諸朝士各有詩言贈,陽總爲一篇酬答,即詩云“三馬俱白眉”者也。子結以開府行參軍擢爲南陽王管記,隨綽定州。綽每出遊獵,必令子結走馬從禽。子結既儒緩,衣垂帽落,或噭或啼,令騎驅之,非墜馬不止,綽以爲歡笑。由是漸見親狎,啓爲諮議雲。
石曜,字白曜,中山安喜人,亦以儒學進。居官至清儉。武平中黎陽郡守,值斛律武都出爲兗州刺史,武都即丞相咸陽王世子,皇后之兄,性甚貪暴。先過衛縣,令丞以下聚斂絹數千匹以遺之。及至黎陽,令左右諷動曜及郡治下縣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