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赠韦南陵冰①
唐代 李白 约作于 1275 年前
胡骄马惊沙尘起②，胡雏饮马天津水③。君为张掖近酒泉④，我窜三巴九千里⑤。天地再造法令宽⑥，夜郎迁客带霜寒⑦。西忆故人不可见，东风吹梦到长安。宁期此地忽相遇，惊喜茫如堕烟雾。玉箫金管喧四筵，苦心不得申一句⑧。昨日绣衣倾渌尊⑨，病如桃李竟何言⑩。昔骑天子大宛马⑪，今乘款段诸侯门⑫。赖遇南平豁方寸⑬，复兼夫子持清论⑭。有似山开万里云，四望青天解人闷⑮。人闷还心闷，苦辛长苦辛。愁来饮酒二千石⑯，寒灰重暖生阳春⑰。山公醉后能骑马，别是风流贤主人⑱。头陀云外多僧气⑲，山水何曾称人意。不然鸣笳按鼓戏沧流⑳，呼取江南儿女歌棹讴㉑。我且为君捶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㉒。赤壁争雄如梦里㉓，且须歌舞宽离忧㉔。
体裁 七言古 / 主题 酬唱 / 类型 夸张 慷慨 豪放 / 意象 沙尘 天津 饮马 张掖 酒泉 三巴 天地 夜郎 迁客 故人 长安 天子 逃离 诸侯 风流 晴天 夫子 黄鹤楼 鹦鹉洲 阳春 山水 赤壁 沧流
翻译
胡人骄矜战马惊奔沙尘隆起，时局艰险石勒般的胡雏饮马京师之水。您为远赴张掖近酒泉，我被流放来到三巴路程九千里。颁诏大赦法令宽松如同天地再新，流放夜郎的迁谪之人携带一身寒霜归还。怀忆西方的老朋友不可相见，东风把我的梦儿带到长安与你相会。哪里想到在此地忽然相遇，惊喜之间又茫然如堕烟雾。筵席上玉箫金管喧响四下，心情苦涩难以用七言长句淋漓抒发。昨日里绣衣侍御绿褥频倾，我却有如得病桃李竟然无言无语。昔日天子恩赐大宛马逍遥迈行，如今骑劣马步履艰难奔走侯门。幸赖相遇南平太守李之遥心胸豁达，再加上夫子您陈述高论清谈。有如青山顶上拨开万里云雾，眺望炙朗青天解除烦闷。人闷最终还是心闷，苦辛依旧长是苦辛。愁肠袭来饮酒二千石，渴望死灰复燃严寒中重生阳春。仿效山公酒醉仍能骑马出行，这也是主人与大家的一番风流。头陀寺的云月烟空带有一股僧气，如此山水哪能称人心意？要不然鸣筑击鼓相戏沧凉清流，呼唤江南女儿鼓棹讴歌。我将为您捶碎这黄鹤高楼，您也为我翻倒那鹦鹉之洲。三国时赤壁争雄有如梦中之事，还是边歌边舞宽却离别的忧愁。
注释
① 江夏：今湖北武汉市武昌。南陵：唐代宣城部有南陵县，今属安徽。韦冰，唐代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市）人。韦坚之弟，曾任南陵地方官，故称韦南陵。
② 胡骄句：指安史之乱。安禄山为胡人。《汉书·匈奴传》：“胡者，天之骄子也。”
③ 胡雏：《晋书载记·石勒上》云：“石勒年十四，随邑人行贩洛阳，倚啸上东门。王衍见而异之，顾谓左右曰：‘向者胡雏，吾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此处指安禄山叛军。天津：隋代于洛水上建浮桥，称天津桥。唐太宗时改建为石础桥。故址在今洛阳市西南。
④ 张掖：唐代改甘州为张掖郡，治所在张掖（今属甘肃）。酒泉：唐代改肃州为酒泉郡，治所在酒泉（今属甘肃）。张掖西至酒泉四百余里，俱属陇右道。据《新唐书》，韦冰为鄠县令，坐兄韦坚事被谪，盖即远贬张掖。
⑤ 三巴：原误作“二巴”，据《李太白全集》改。唐代巴郡、巴东、巴西三郡合称三巴。其地为今四川东部一带。乾元元年（758），李白因永王璘事流放夜郎，次年行至三巴，遇赦得还。
⑥ 再造：李白集作“再新”。
⑦ 迁客：贬谪在外的人，李白自指。以上两句述遇赦一事。
⑧ 一句：李白集作“长句”。以上两句谓筵间喧杂，不得与故人畅叙离情。
⑨ 绣衣：《汉书·百官公卿表》云：“侍御史有绣衣直指，出讨奸滑，治大狱。武帝所制，不常置”。后遂以绣衣为侍御史尊称。渌尊：李白集作“绿尊”。
⑩ 病如句：《史记·李将军列传赞》云：“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筵间诗人与侍御史等官高爵显者共饮，深为自己在政治上被弃置而不平，故闷闷不语。
⑪ 大苑：古西域国，以产名马著名。其地在今苏联中亚境。
⑫ 款段：本喻马行迟缓，后遂指驽马。《后汉书·马援传》：“士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泽车，御款段马，为郡掾吏，守坟墓，乡里称善人，斯可矣。”诸侯：指地方长官。
⑬ 南平：指李白从弟南平太守李之遥。李白有《赠从弟南平太守李之遥》二首，与此诗作于同时。南平，本名渝州，唐玄宗天宝元年更名，属剑南道，治巴县（今四川重庆市）。豁方寸：心胸豁达。
⑭ 夫子：指韦冰。原作“王子”，误，据李白集改。
⑮ 有似二句：《世说新语·赏誉下》：“卫伯玉（瓘）为尚书令，见乐广与中朝名士谈议，奇之曰：‘自昔诸人殁已来，常恐微言将绝，今乃复闻斯言于君矣！’命子弟造之，曰：‘此人人之水镜也，见之若披云雾睹青天。”
⑯ 二千石：汉代自九卿至郡守，俸禄均为二千石，后遂尊称郡守、知府为二千石。此处指李之遥、韦冰。
⑰ 寒灰句：《史记·韩长孺列传》：“其后（韩）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史田甲辱安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燃乎？’”李白《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诗云：“传闻赦书至，却放夜郎回。暖气变寒谷，炎烟生死灰。”与此同意。
⑱ 山公二句：山公，晋代山简，字季伦。《世说新语·任诞》：“山季伦为荆州，时出酣畅，人为之歌曰：‘山公时一醉，径造高阳池。日暮倒载归，酩酊无所知。复能乘骏马，倒着白接嚣。……”以上二句喻李、韦二人的风流旷达。
⑲ 头陀：即头陀寺，故址在黄鹤楼西南。《武昌府志·坛祠》：“头陀寺，黄鹤矶边。齐王筠有记。今观音阁相传即头陀寺也。”《元和郡县图志》则云在江夏县东南二里。寺建于刘宋大明五年（462），南齐王巾之有《头陀寺碑记》记其事。云外：李白集作“云月”。
⑳ 按鼓：击鼓。
㉑ 儿女：李白集作“女儿”。
㉒ 我且二句：首句喻鼓声之急，似欲捶碎黄鹤楼。次句喻酒兴之豪，似欲倒却鹦鹉洲江水，倾注杯中。鹦鹉洲，故地在今武昌西南长江中。《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七：“鹦鹉洲，在（江夏）县西南二里。”相传东汉祢衡曾于此作《鹦鹉赋》，故以此得名。明季没于江中。
㉓ 赤壁争雄：指三国时著名的赤壁之战。赤壁，故地在今湖北嘉鱼县西南。《武昌府志·古迹》：“赤壁，县西南八十里，与乌林相对。相传周瑜败曹操故处。削壁面西，上有赤壁二字，不知何年刻。”
㉔ 离忧：原作“离愁”，据李白集改。
赏析
这首诗是乾元二年（759）李白遇赦后在江夏所作。韦冰是李白的好友，李白尚有《寄韦南陵冰，余江上乘兴访之，遇寻颜尚书，笑有此赠》一诗，亦作于同时。诗人在战乱中与故人分别，又在遇赦得还的途中重逢，惊喜之情，溢于言外。友人的宏谈清论，驱散了诗人内心的郁闷与不平，诗人又焕发出慷慨豪放的激情。捶碎黄鹤楼，倒却鹦鹉洲，也就成为千古传诵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