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枣亭记

明代 郭正域 约作于 425 年前

旧志载:武昌黄鹄山故有枣数株,千馀年不实,一日结实,大如瓜。太守以小吏往,窃食之,即日仙去,后人遂亭焉。呜呼!枣为小吏出邪?吏以枣仙邪?枣何物,吏何缘邪?

颛顼时,阁河有紫桂成林,其实如枣,食之,后天而老;周穆王时,西王母进阴岐枣与甜雪、素莲、冰桃、碧藕;尹喜共老子西游省太真,食玉文之枣,实如瓶;西王母以𡸰嵻山细枣献汉武,万年一实,咋之膏可燃灯;河中苏氏女食无核枣,不食五谷,五十如处子,宁即此枣乎

亭去黄鹤楼仅百步,楼下黄鹄矶,人言有吕仙卖桃迹;岭上之枣,即矶前之桃耶?夫鹄之于鹤为一类,则楼当以矶得名,是黄鹤,“黄鹄”讹也。而黄鹤故事,或曰王子安,或曰费祎,今人乃尽归之吕仙。夫鹤楼以崔诗显,崔开元人,而吕仙以麟德得道,崔诗已有昔人之称;又鹄山下有费祎洄,则跨鹤客为费祎无疑。而山下又有吕公矶,或曰“禹功矶”讹也。今世谭仙踪,惟吕公最著,而吕仙石亭创自元人,碑文出宋民望手,载史丞既秃满夫人事甚奇,又复有题诗吕字之说,则归之吕仙,不为无据。岂江汉之区,山水灵异,而此矶、此楼、此亭、此桃、此枣,真仙固时为来往而搏弄耶?讵知乘鹤而去者,不复乘鹤而来乎?又讵知卖桃者,非即种枣者乎?

亭废且百余年,万历戊子,土人复以请于诸司。即故址石亭前重建一亭,凡八楹,周以绮疏;大江自南来,千里而折,凭栏而望,万瓦皆伏,令人有超八瀛而𱃿灵苗之想。亭四围故多老枣,前一株修鳞古干,半荣半枯,似为仙灵所钟。呜呼!宁复有实大如瓜者乎?是皆宇宙神奇事,不可使磨灭也。是为记。

体裁 / 主题 咏史怀古 / 类型 游仙 叙事 / 意象 黄鹄 费祎 吕仙

仙枣亭记

注释

① 颛顼:古五帝之一,传说为黄帝之孙,昌意之子。年二十登帝位,在位七十八年而崩,号高阳氏。闇河:《拾遗记》:“闇河之北,有紫桂成林,其实如枣。”又韩终《采药》诗:“闇河之桂,实大如枣,得而食之,后天不老。”

② 周穆王:周昭王子,名满,曾西击犬戎,东征徐戎。《穆天子传》因以演述穆王乘八骏西行见西王母故事。参阅《史记·周记》。西王母:神仙中的女神。《穆天子传》:“吉日甲子,天子宾于西王母,乃执白圭玄壁以见西王母。”注曰:“西王母如人,虎齿、蓬发、戴胜、善啸。”阴岐枣:《拾遗记》:“穆王东巡大骑之谷,西王母与王共玉帐高会,进阴岐黑枣。”甜雪、冰桃、碧藕:《拾遗记》:“穆王集方上春霄宫,设凤脑云灯、螭膏之烛,西王母进洞渊红花、嵰山甜雪、万岁冰桃、千年碧藕。”素莲:《拾遗记》:“穆王时西王母,进昆仑素莲,一房百子,凌冬而茂。”

③ 尹喜:《尹喜内传》曰:“老子西游,省太真王母,共食玉文枣,其实如瓶。”

④ 崌嵻细枣:《初学记》卷二十八引郭子横《洞冥记》曰:“元鼎元年,起招仙阁,进旁糖细枣。此枣出崂塘山,临碧海上,万年一实,子如今嫩枣,迮(咋)之有膏,膏可然灯。”

⑤ 无核枣:《神仙传》云“永乐有无核枣,道士侯道华独得之”。河中苏氏:不详。

⑥ 费祎洞:《武昌府志·山川》:“费祠(祎)洞,在黄鹄山阴。”

⑦ 谭:同“谈”。

⑧ 万历戊子:即明神宗万历十六年(1588)。

⑨ 八楹:八柱。楹指厅堂前柱。

⑩ 皆伏:亭高屋低,故瓦如伏状。饿灵苗:饿,同“啖”;灵苗,仙草,《拾遗记》:“神芝发其异色,灵苗擢其嘉颖。”

⑪ 钟:钟爱。

赏析

此文作于明万历间。文首叙仙枣亭之来由;次叙有关仙枣的传说,以证仙枣之说,由来已久,再历叙黄鹄矶、黄鹤楼、吕仙亭、仙桃岭诸多传说与仙枣的关系,更增扑朔迷离之感;末记仙枣亭重建后作者凭栏眺望所见所感,以此作结。

作者档案

郭正域(1554~1612),字美命,明代江夏人。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授编修,迁庶子,出为南京国子监祭酒。万历三十年,擢礼部侍郎,掌翰林院。次年因卷入楚王嗣君真伪之争,上疏乞归。不久,“妖书”事起,传言神宗欲易太子,正域为人所诬,亦被牵连。后得免,归家十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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