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仕州郡,闢公府,五遷桂陽太守。永平十七年,徵入爲太僕。數年,喪後母,辭疾乞身,詔以光祿大夫行服。服竟,拜奉車都尉,遷大司農。數月,代鮑昱爲太尉。彪在位清白,爲百僚式。視事四年,以疾乞骸骨。元和元年,賜策罷,贈錢三十萬,在所以二千石奉終其身。又詔太常四時致宗廟之胙,河南尹遣丞存問,常以八月旦奉羊、酒。
和帝即位,以彪爲太傅,錄尚書事,賜爵關內侯。永元初,竇氏專權驕縱,朝廷多有諫爭,而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匡正。又嘗奏免御史中丞周紆,紆前失竇氏旨,故頗以此致譏,然當時宗其禮讓。及竇氏誅,以老病上還樞機職,詔賜養牛、酒而許焉。五年春,薨於位,天子新臨吊臨。
祖父況族姊爲皇祖考夫人,數往來南頓,見光武。光武爲大司馬,過邯鄲,況爲郡吏,謁見光武。光武大喜,曰:“乃今得我大舅乎!”因與俱北,到高邑,以爲元氏令。遷涿郡太守。後爲常山關長。會赤眉攻關城,況戰歿。父歆,初以報仇逃亡,後仕爲淮陽相,終於汲令。
永平八年,舉孝廉,稍遷;建初中,拜楊州刺史。當過江行部,中上人皆以江有子胥之神,難於濟涉。禹將度,吏固請不聽。禹厲言曰:“子胥如有靈,知吾志在理察枉訟,豈危我哉?”遂鼓楫而過。歷行郡邑,深幽之處莫不畢到,親錄囚徒,多所明舉。吏民希見使者,人懷喜悅,怨德美惡,莫不自歸焉。
元和二年,轉兗州刺史,亦有清平稱。三年,遷下邳相。徐縣北界有蒲陽坡,傍多良田,而堙廢莫修。禹爲開水門,通引灌溉,遂成孰田數百頃。勸率吏民,假與種糧,親自勉勞,遂大收谷實。鄰郡貧者歸之千餘戶,室廬相屬,其下成市。
永元六年,入爲大司農,拜太尉,和帝甚禮之。十五年,南巡祠園廟,禹以太尉兼衛尉留守。聞車駕當進幸江陵,以爲不宜冒險遠,驛馬上諫。詔報曰:“祠謁既訖,當南禮大江,會得君奏,臨漢回輿而旋。”及行還,禹持蒙賞賜。
延平元年,遷爲太傅,錄尚書事。鄧太后以殤帝初育,欲令重臣居禁內,乃詔禹舍宮中。給帷帳牀褥,太官朝夕進食,五日一歸府。每朝見,特贊,與三公絕席。禹上言:“方諒闇密靜之時,不宜依常有事於苑囿。其廣成、上林空地,宜用以假貧民。”太后從之。及安帝即位,數上疾乞身。詔遣小黃門問疾,賜牛一頭,酒十斛,勸令就第。其錢布、刀劍、衣物,前後累至。
永初元年,以定策功封安鄉侯,食邑千二百戶,與太尉徐防、司空尹勤同日俱封。其秋,以寇賊水雨策免防、勤,而禹不自安,上書乞骸骨,更拜太尉。四年,新野君病,皇太后車駕幸其第。禹與司徒夏勤、司空張敏俱上表言:“新野君不安,車駕連日宿止,臣等誠竊惶懼。臣聞王者動設先置,止則交戟,清道而後行,清室而後御,離宮不宿,所以重宿衛也。陛下體烝烝之至孝,親省方藥,恩情發中,久處單外,百官露止,議者所不安。宜且還宮,上爲宗廟社稷,下爲萬國子民。”比三上,固爭,乃還宮。後連歲災荒,府藏空虛,禹上疏求入三歲租稅,以助郡國稟假。詔許之。五年,以陰陽不和策免。七年,卒於家。使者弔祭。除小子曜爲郎中。長子盛嗣。
防少習父祖學,永平中,舉孝廉,除爲郎。防體貌矜嚴,佔對可觀,顯宗異之,特補尚書郎。職典樞機,周密畏慎,奉事二帝,未嘗有過。和帝時,稍遷司隸校尉,出爲魏郡太守。永元十年,遷少府、大司農。防勤曉政事,所在有跡。
其後諸家分析,各有異說。漢承亂秦,經典廢絕,本文略存,或無章句。收拾缺遺,建立明經,博徵儒術,開置太學。孔聖既遠,微旨將絕,故立博士十有四家,設甲乙之科,以勉勸學者,所以示人好惡,改敝就善者也。伏見太學試博士弟子,皆以意說,不修家法,私相容隱,開生奸路。每有策試,輒興諍訟,論議紛錯,互相是非。孔子稱“述而不作”,又曰“吾猶及史之闕文”,疾史有所不知而不肯闕也。今不依章句,妄生穿鑿,以遵師爲非義,意說爲得理,輕侮道術,浸以成俗,誠非詔書實選本意。改薄從忠,三代常道,專精務本,儒學所先。臣以爲博士及甲乙策試,宜從其家章句,開五十難以試之。解釋多者爲上第,引文明者爲高說:若不依先師,義有相伐,皆正以爲非。《五經》各取上第六人,《論語》不宜謝策。雖所失或久,差可矯革。
建初中,有人侮辱人父者,而其子殺之,肅宗貰其死刑而降宥之,自後因以爲比。是時遂定其議,以爲《輕侮法》。敏駁議曰:夫《輕侮》之法,先帝一切之恩,不有成科班之律令也。夫死生之決,宜從上下,猶天之四時,有生有殺。若開相容恕,著爲定法者,則是故設奸萌,生長罪隙。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春秋》之義,子不報仇,非子也。而法令不爲之減者,以相殺之路不可開故也。今託義者得減,妄殺者有差,使執憲之吏得設巧詐,非所以導“在醜不爭”之義。又《輕侮》之比,浸以繁滋,至有四五百科,轉相顧望,彌復增甚,難以垂之萬載。臣聞師言:“救文莫如質。”
臣敏蒙恩,特見拔擢,愚心所不曉,迷意所不解,誠不敢苟隨衆議。臣伏見孔子垂經典,皋陶造法律,原其本意,皆欲禁民爲非也。未曉《輕侮》之法將以何禁?必不能使不相輕侮,而更開相殺之路,執憲之吏復容其奸枉。議者或曰:“平法當先論生。”臣愚以爲天地之性,唯人爲貴,殺人者死,三代通制。今欲趣生,反開殺路,一人不死,天下受敝。記曰:“利一害百,人去城郭。”夫春生秋殺,天道之常。春一物枯即爲災,秋一物華即爲異。王者承天地,順四時,法聖人,從經律。願陛下留意下民,考尋利害,廣令平議,天下幸甚。
九年,拜司隸校尉。視事二歲,遷汝南太守。清約不煩,用刑平正,有理能名。坐事免。延平元年,拜議郎,再遷潁川太守。永初元年,徵拜司空,在位奉法而已。視事三歲,以病乞身,不聽。六年春,行大射禮,陪位頓僕,乃策罷之。
廣少孤貧,親執家苦。長大,隨輩入郡爲散吏。太守法雄之子真,從家來省其父。真頗知人。會歲終應舉,雄敕真助其求才。雄因大會諸吏,真自於牖間密佔察之,乃指廣以白雄,遂察孝廉。既到京師,試以章奏,安帝以廣爲天下第一。
順帝欲立皇后,而貴人有寵者四人,莫知所建,議欲探籌,以神定選。廣與尚書郭虔、史敞上疏諫曰:“竊見詔書以立後事大,謙不自專,欲假之籌策,決疑靈神。篇籍所記,祖宗典故,未嘗有也。恃神任筮,既不必當賢;就值其人,猶非德選。夫岐嶷形於自然,俔天必有異表。宜參良家,簡求有德,德同以年,年鈞以貌,稽之典經,斷之聖慮。政令猶汗,往而不反。詔文一下,形之四方。
臣聞君以兼覽博照爲德,臣以獻可替否爲忠。《書》載稽疑,謀及卿士;《詩》美先人,詢於芻蕘。國有大政,必議之於前訓,諮之於故老,是以慮無失策,舉無過事,竊見尚書令左雄議郡舉孝廉,皆限年四十以上,諸生試章句,文吏試箋奏。明詔既許,復令臣等得與相參。竊惟王命之重,載在篇典,當令縣於日月,固於金石,遺則百王,施之萬世。《詩》雲:“天難諶斯,不易惟王。”
可不慎與!蓋選舉因才,無拘定製。六奇之策,不出經學;鄭、阿之政,非必章奏。甘、奇顯用,年乖強仕;終、賈揚聲,亦在弱冠。漢承周、秦,兼覽殷、夏,祖德師經,參雜霸軌,聖主賢臣,世以致理,貢舉之制,莫或回革。今以一臣之言,劃戾舊章,便利未明,衆心不厭。矯枉變常,政之所重,而不訪臺司,不謀卿士。若事下之後,議者剝異,異之則朝失其便,同之則王言已行。臣愚以爲可宣下百官,參其同異,然後覽擇勝否,詳採厥衷。敢以瞽言,冒幹天禁,惟陛下納焉。
時,陳留郡缺職,尚書史敞等薦廣。曰:“臣聞德以旌賢,爵以建事,‘明試以功’《典謨》所美,‘五服五章’,天秩所作,是以臣竭其忠,君豐其寵,舉不失德,下忘其死。竊見尚書僕射胡廣,體真履規,謙虛溫雅,博物洽聞,探賾窮理,《六經》典奧,舊章憲式,無所不覽。柔而不犯,文而有禮,忠貞之性,憂公如家。不矜其能,不伐其勞,翼翼周慎,行靡玷漏。密勿夙夜,十有餘年,心不外顧,志不苟進。臣等竊以爲廣在尚書,劬勞日久,後母年老,既蒙簡照,宜試職千里,匡寧方國。陳留近郡,今太守任缺。廣才略深茂,堪能撥煩,願以參選,紀綱頹俗,使束脩守善,有所勸仰。”
自在公臺三十餘年,歷事六帝,禮任甚優,每遜位辭病,及免退田裏,未嘗滿歲,輒復升時。凡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太尉,又爲太傅。其所辟命,皆天下名士。與故吏陳蕃、李鹹併爲三司。蕃等每朝會,輒稱疾避廣,時人榮之。
年八十二,熹平元年薨。使五官中朗將持節奉策贈太傅、安樂鄉侯印綬,給東園梓器,謁者護喪事,賜冢塋於原陵,諡文恭侯,拜家一人爲郎中。故吏自公、卿、大夫、博士、議郎以下數百人,皆縗絰殯位,自終及葬。漢興以來,人臣之盛,未嘗有也。
初,楊雄依《虞箴》作《十二州二十五官箴》,其九箴亡闕,後涿郡崔駰及子瑗又臨邑侯劉騊駼增補十六篇,廣復繼作四篇,文甚典美。乃悉撰次首目,爲之解釋,名曰《百官箴》,凡四十八篇。其餘所著詩、賦、銘、頌、箴、吊及諸解詁,凡二十篇。
論曰:爵任之於人重矣,全喪之於生大矣。懷祿以圖存者,仕子之桓情;審能而就列者,出身之常體。大紆於物則非己,直於志則犯俗,辭其艱則乖義,徇其節則失身。統之,方軌易因,險塗難御。故昔人明慎於所受之分,遲遲於岐路之間也。如令志行無牽於物,臨生不先其存,後世何貶焉?古人以宴安爲戒,豈數公之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