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篡位,貶易侯王,由是西域怨叛,與中國遂絕,並復役屬匈奴。匈奴斂稅重刻,諸國不堪命,建武中,皆遣使求內屬,願請都護。光武以天下初定,未遑外事,竟不許之。會匈奴衰弱,莎車王賢誅滅諸國。賢死之後,遂更相攻伐。小宛、精絕、戎廬、且末爲鄯善所並。渠勒、皮山爲於窴所統,悉有其地。鬱立、單桓、孤胡、烏貪訾離爲車師所滅。後其國並復立。永平中,北虜乃脅諸國共寇河西郡縣,城門晝閉。十六年,明帝乃命將帥北征匈奴,取伊吾盧地,置宜禾都尉以屯田,遂通西域,於窴諸國皆遣子入侍。西域自絕六十五載,乃復通焉。明年,始置都護、戊己校尉。及明帝崩,焉耆、龜茲攻沒都護陳睦,悉覆其衆,匈奴、車師圍戊己校尉。
建初元年春,酒泉太守段彭大破車師於交河城。章帝不欲疲敝中國以事夷狄,乃迎還戊己校尉,不復遣都護。二年,復罷屯田伊吾,匈奴因遣兵守伊吾地。時軍司馬班超留於窴,綏集諸國。和帝永元元年,大將軍竇憲大破匈奴。二年,憲因遣副校尉閻槃將二千餘騎掩擊伊吾,破之。三年,班超遂定西域,因以超爲都護,居龜茲。復置戊己校尉,領兵五百人,居車師前部高昌壁。又置戊部候,居車師後部候城,相去五百里。六年,班超復擊破焉耆,於是五十餘國悉納質內屬。
及孝和晏駕,西域背畔。安帝永初元年,頻攻圍都護任尚、段禧等,朝廷以其險遠,難相應赴,詔罷都護。自此遂棄西域。北匈奴即復收屬諸國,共爲邊寇十餘歲。敦煌太守曹宗患其暴害,元初六年,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餘人屯依吾,以招撫之。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來降。數月,北匈奴復率車師後部王共攻沒班等,遂擊走其前王。鄯善逼急,求救於曹宗。宗因此請出兵擊匈奴,報索班之恥,復欲進取西域。鄧太后不許,但令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敦煌,復部營兵三百人,羈縻而已。其後北虜連與車師入寇河西,朝廷不能禁,議者因欲閉玉門、陽關,以絕其患。
延光二年,敦煌太守張璫上書陳三策,以爲“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秦海之間,專制西域,共爲寇抄。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餘人集崑崙塞,先擊呼衍王,絕其根本,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此上計也。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梨牛、穀食,出據柳中,此中計也。如又不能,則宜棄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計也。”朝廷下其議。尚書陳忠上疏曰:臣聞八蠻之寇,莫甚北虜。漢興,高祖窘平城之圍,太宗屈供奉之恥。故孝武憤怒,深惟久長之計,命遣虎臣,浮河絕漠,窮破虜庭。當斯之役,黔首隕於狼望之北,財幣縻於盧山之壑,府庫單竭,杼柚空虛,算至舟車,貲及六畜。夫豈不懷,慮久故也。遂開河西四郡,以隔絕南羌,收三十六國,斷匈奴右臂。是以單于孤特,鼠竄遠藏。至於宣、元之世,遂備蕃臣,關徼不閉,羽檄不行。由此察之,戎狄可以威服,難以化狎。西域內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今北虜已破車師,勢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
河西既危,不得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發矣。議者但念西域絕遠,恤之煩費,不見先世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邊境守禦之具不精,內郡武衛之備不修,敦煌孤危,遠來告急。復不輔助。內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減土,經有明誡。臣以爲敦煌宜置校尉,案舊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庶足折衝萬里,震怖匈奴。
自建武至於延光,西域三絕三通。順帝永建二年,勇復擊降焉耆。於是龜茲、疏勒、於胘、莎車等十七國皆來服從,而烏孫、蔥領已西遂絕。六年,帝以伊吾舊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資之,以爲抄暴,復令開設屯田,如永元時事,置伊吾司馬一人。自陽嘉以後,朝威稍損,諸國驕放,轉相陵伐。元嘉二年,長史王敬爲於窴所沒。永興元年,車師后王復反攻屯營。雖有降首,曾莫懲革,自此浸以疏慢矣。班固記諸國風土人俗,皆已詳備《前書》。今撰建武以後其事異於先者,以爲《西域傳》,皆安帝末班勇所記雲。
自敦煌西出玉門、陽關,涉鄯善,北通伊吾千餘里,自伊吾北通車師前部高昌壁千二百里,自高昌壁北通後部金滿城五百里。此其西域之門戶也,故戊己校尉更互屯焉。伊吾地宜五穀、桑麻、蒲萄。其北又有柳中,皆膏腴之地。故漢常與匈奴爭車師、伊吾,以制西域焉。
順帝永建四年,於窴王放前殺拘彌王興,自立其子爲拘彌王,而遣使者貢獻於漢。敦煌太守除由上求討之,帝赦於窴罪,令歸拘彌國,放前不肯。陽嘉元年,徐由遣疏勒王臣槃發二萬人擊於窴,破之,斬首數百級,放兵大掠,更立興宗人成國爲拘彌王而還。至靈帝熹平四年,於窴王安國攻拘彌,大破之,殺其王,死者甚衆。戊己校尉、西域長史各發兵輔立拘彌侍子定興爲王。時人衆裁有千口。
建武末,莎車王賢強盛,攻並於窴,徙其王俞林爲驪歸王。明帝永平中,於窴將休莫霸反莎車,自立爲於窴王。休莫霸死,兄子廣德立,後遂滅莎車,其國轉盛。從精絕西北至疏勒十三國皆服從。而鄯善王亦始強盛。自是南道目蔥領以東,唯此二國爲大。
順帝永建六年,於窴王放前遣侍子詣闕貢獻。元嘉元年,長史趙評在於窴病癰死,評子迎喪,道經拘彌。拘彌王成國與於窴王建素有隙,乃語評子云:“於窴王令胡醫持毒藥著創中,故致死耳。”評子信之,還入塞,以告敦煌太守馬達。
明年,以王敬代爲長史,達令敬隱核其事。敬先過拘彌,成國復說雲:“於窴國人慾以我爲王,今可因此罪誅建,於窴必服矣。”敬貪立功名,且受成國之說,前到於窴,設供具請建,而陰圖之。或以敬謀告建,建不信,曰:“我無罪,王長史何爲欲殺我?”旦日,建從官屬數十人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執之,吏士並無殺建意,官屬悉得突走。時成國主簿秦牧隨敬在會,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爲復疑?”即前斬建。於窴侯將輸僰等遂會兵攻敬,敬持建頭上樓宣告曰:“天子使我誅建耳。”於窴侯將遂焚營舍,燒殺吏士,上樓斬敬,懸首於市。輸僰欲自立爲王,國人殺之,而立建子安國焉。馬達聞之,欲將諸郡兵出塞擊於窴,桓帝不聽,徵達還,而以宋亮代爲敦煌太守。亮到,開募於窴,令自斬輸僰。時輸僰死已經月。乃斷死人頭送敦煌,而不言其狀。亮後知其詐,而竟不能出兵,於窴恃此遂驕。
章帝章和元年,遣使獻師子、符拔。符拔形似麟而無角。和帝永元九年,都護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條支。臨大海欲度,而安息西界船人謂英曰:“海水廣大,往來者逢善風三月乃得度,若遇遲風,亦有二歲者,故入海人皆齎三歲糧。
大秦國,一名犁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國。地方數千裏,有四百餘城。小國役屬者數十。以石爲城郭。列置郵亭,皆堊{既土}之。有松柏諸木百草。人俗力田作,多種樹蠶桑。皆髡頭而衣文繡,乘輜軿白蓋小車,出入擊鼓,建旌旗幡幟。
所居城邑,周圜百餘里。城中有五宮,相去各十里。宮室皆以水精爲柱,食器亦然。其王日遊一宮,聽事五日而後遍。常使一人持囊隨王車,人有言事者,即以書投囊中,王室宮發省,理其枉直。各有官曹文書。置三十六將,皆會議國事。其王無有常人。皆簡立賢者。國中災異及風雨不時,輒廢而更立,受放者甘黜不怨。其人民皆長大平正,有類中國,故謂之大秦。
土多金銀奇寶,有夜光璧、明月珠、駭雞犀、珊瑚、虎魄、琉璃、琅玕、朱丹、青碧。刺金縷繡,織成金縷罽、雜色綾。作黃金塗、火浣市。又有細布,或言水羊毳,野蠶繭所作也。合會諸香,煎其汁以爲蘇合。凡外國諸珍異皆出焉。
以金銀爲錢,銀錢十當金錢一。與安息、天竺交市於海中,利有十倍。其人質直,市無二價。穀食常賤,國用富饒。鄰國使到其界首者,乘驛詣王都,至則給以金錢。其王常欲通使於漢,而安息欲以漢繒彩與之交市,故遮閡不得自達。
或雲其國西有弱水、流沙,近西王母所居處,幾於日所入也。《漢書》雲“從條支西行二百餘日,近日所入”,則與今書異矣。前世漢使皆自烏弋以還,莫有至條支者也。又云“從安息陸道繞海北行出海西至大秦,人庶連屬,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終無盜賊寇警。而道多猛虎、師子,遮害行旅,不百餘人齎兵器,輒爲所食”。又言“有飛橋數百里可度海北諸國”。所生奇異玉石諸物,譎怪多不經,故不記雲。
初,月氏爲匈奴所滅,遂遷於大夏,分其國爲休密、雙靡、貴霜、肹頓、都密,凡五部翕侯。後百餘歲,貴霜翕侯丘就卻攻滅四翕侯,自立爲王,國號貴霜。侵安息。取高附地。又滅濮達、罽賓,悉有其國。丘就卻年八十餘死,子閻膏珍代爲王。覆滅天竺,置將一人監領之。月氏自此之後,最爲富盛,諸國稱之,皆曰貴霜王。漢本其故號,言大月氏雲。
天竺國,一名身毒,在月氏之東南數千裏。俗與月氏同,而卑溼暑熱。其國臨大水。乘象而戰。其人弱於月氏,修浮圖道,不殺伐,遂以成俗。從月氏、高附國以西,南至西海,東至磐起國,皆身毒之地。身毒有別城數百,城置長。別國數十,國置王。雖各小異,而俱以身毒爲名,其時皆屬月氏。月氏殺其王而置將,令統其人。土出象、犀、玳瑁、金、銀、銅、鐵、鉛、錫,西與大秦通,有大秦珍物。又有細布、好毾、諸香、石蜜、胡椒、姜、黑鹽。
世傳明帝夢見金人,長大,頂有光明,以問羣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長丈六尺而黃金色。”帝於是遣使天竺,問佛道法,遂於中國圖畫形象焉。楚王英始信其術,中國因此頗有奉其道者。後桓帝好神,數祀浮圖、老子,百姓稍有奉者,後遂轉盛。
九年,康死,諡宣成王。弟賢代立,攻破拘彌、西夜國,皆殺其王,而立其兄康兩子爲拘彌、西夜王。十四年,賢與鄯善王安並遣使詣闕貢獻,於是西域始通。蔥領以東諸國皆屬賢。十七年,賢復遣使奉獻,請都護。天子以問大司空竇融,以爲賢父子兄弟相約事漢,款誠又至,宜加號位以鎮安之。帝乃因其使,賜賢西域都護印綬,及車旗黃金錦繡。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權,又令諸國失望。”詔書收還都護印綬,更賜賢以漢大將軍印綬。其使不肯易,遵迫奪之,賢由是始恨。而猶詐稱大都護,移書諸國,諸國悉服屬焉,號賢爲單于。
二十一年冬,車師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國俱遣子入侍,獻其珍寶。及得見,皆流涕稽首,願得都護。天子以中國初定,北邊未服,皆還其侍子,厚賞賜之。是時賢自負兵強,欲併兼西域,攻擊益甚。諸國聞都護不出,而侍子皆還,大憂恐,乃與敦煌太守檄,願留侍子以示莎車,言侍子見留,都護尋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狀聞,天子許之。二十二年,賢知都護不至,遂遺鄯善王安書,令絕通漢道。安不納而殺其使。賢大怒,發兵攻鄯善。安迎戰,兵敗,亡入山中。
賢殺略千餘人而去。其冬,賢復攻殺龜茲王,遂兼其國。鄯善、焉耆諸國侍子久留敦煌,愁思,皆亡歸。鄯善王上書,願復遣子入侍,更請都護。都護不出,誠迫於匈奴。天子報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諸國力不從心,東西南北自在也。”於是鄯善、車師復附匈奴,而賢益橫。
嬀塞王自以國遠,遂殺賢使者,賢擊滅之,立其國貴人駟鞬爲嬀塞王。賢又自立其子則羅爲龜茲王。賢以則羅年少,乃分龜茲爲烏壘國,徙駟鞬爲烏壘王,又更以貴人爲嬀塞王。數歲,龜茲國人共殺則羅、駟鞬,而遣使匈奴,更請立王。
賢以大宛貢稅減少,自將諸國兵數萬人攻大宛,大宛王延留迎降,賢因將還國,徙拘彌王橋塞提爲大宛王。而康居數攻之,橋塞提在國歲餘,亡歸,賢復以爲拘彌王,而遣延留還大宛,使貢獻如常。賢又徙於窴王俞林爲驪歸王,立其弟位侍爲於窴王。歲餘,賢疑諸國欲畔,召位侍及拘彌、姑墨、子合王,盡殺之,不復置王,但遣將鎮守其國。位侍子戎亡降漢。封爲守節侯。
莎車將君得在於窴暴虐,百姓患之。明帝永平三年,其大人都末出城,見野豕,欲射之。豕乃言曰:“無射我,我乃爲汝殺君得。”都末因此即與兄弟共殺君得。而大人休莫霸復與漢人韓融等殺都末兄弟,自立爲於窴王,復與拘彌國人攻殺莎車將在皮山者,引兵歸。於是賢遣其太子、國相,將諸國兵二萬人擊休莫霸,霸迎與戰,莎車兵敗走,殺萬餘人。賢復發諸國數萬人,自將擊休莫霸,霸復破之,斬殺過半,賢脫身走歸國。休莫霸進圍莎車,中流矢死,兵乃退。
明年,莎車相且運等患賢驕暴,密謀反城降於窴。於窴王廣德乃將諸國兵三萬人攻莎車。賢城守,使使謂廣德曰:“我還汝父,與汝婦,汝來擊我,何爲?”廣德曰:“王,我婦父也,久不相見,願各從兩人會城外結盟。”賢以問且運,且運曰:“廣德女婿,至親,宜出見之。”賢乃輕出,廣德遂執賢。而且運等因內於窴兵,虜賢妻子而並其國。鎖賢將歸,歲餘殺之。
匈奴聞廣德滅莎車,遣五將發焉耆、尉黎、龜茲十五國兵三萬餘人圍於窴,廣德乞降,以其太子爲質,約歲給罽絮。冬,匈奴復遣兵將賢質子不居徵立爲莎車王,廣德又攻殺之,更立其弟齊黎爲莎車王,章帝元和三年也。時,長史班超發諸國兵擊莎車,大破之,由是遂降漢。事已懼《班超傳》。
安帝元初中,疏勒王安國以舅臣磐有罪,徙於月氏。月氏王親愛之。後安國死,無子,母持國政,與國人共立臣磐同產弟子遺腹爲疏勒王。臣磐聞之,請月氏王曰:“安國無子,種人微弱,若立母氏,我乃遺腹叔父也,我當爲王。”月氏乃遣兵送還疏勒。國人素敬愛臣磐,又畏憚月氏,即共奪遺腹印綬,迎臣磐立爲王,更以遺腹爲磐稿城侯。後莎車連畔於窴,屬疏勒,疏勒以強,故得與龜茲、於窴爲敵國焉。
永平末,焉耆與龜茲共攻沒都護陳睦、副校尉郭恂,殺吏士二千餘人。至永元六年,都護班超發諸國兵討焉耆、危須、尉黎、山國,遂斬焉耆、尉黎二王首,傳送京師,縣蠻夷邸。超乃立焉耆左候元孟爲王,尉黎、危須、山國皆更立其王。
建武二十一年,與鄯善、焉耆遣子入侍,光武遣還之,乃附屬匈奴。明帝永平十六年,漢取伊吾盧,通西域,車師始復內屬。匈奴遣兵擊之,復降北虜。和帝永元二年,大將軍竇憲破北匈奴,車師震懾,前後王各遣子奉貢入侍,並賜印綬金帛。八年,戊己校尉索頵欲廢后部王涿鞮,立破虜侯細緻。涿鞮忿前王尉卑大賣己,因反擊尉卑大,獲其妻子。明年,漢遣將兵長史王林,發涼州六郡兵及羌胡二萬餘人,以討涿鞮,獲首虜千餘人。涿鞮入北匈奴,漢軍追擊,斬之,立涿鞮弟農奇爲王。至永寧元年,后王軍就及母沙麻反畔,殺後部司馬及敦煌行事。
順帝永建元年,勇率后王農奇子加特奴及八滑等,發精兵擊北虜呼衍王,破之。勇於是上立加特奴爲后王,八滑爲後部親漢侯。陽嘉三年夏,車師後部司馬率加特奴等千五百人,掩擊北匈奴於閶吾陸谷,壞其廬落,斬數百級,獲單於母、季母及婦女數百人,牛、羊十餘萬頭,車千餘兩,兵器什物甚衆。四年春,北匈奴呼衍王率兵侵後部,帝以車師六國接近北虜,爲西域蔽扞,乃令敦煌太守發諸國兵,及玉門關候、伊吾司馬,合六千三百騎救之,掩擊北虜于勒山,漢軍不利。
秋,呼衍王復將二千人攻後部,破之。桓帝元嘉元年,呼衍王將三千餘騎寇伊吾,伊吾司馬毛愷遣吏兵五百人於蒲類海東與呼衍王戰,悉爲所沒,呼衍王遂攻伊吾屯城。夏,遣敦煌太守司馬達將敦煌、酒泉,張掖屬國吏士四千餘人救之,出塞至蒲類海,呼衍王聞而引去,漢軍無功而還。
永興元年,軍師後部王阿羅多與戊部候嚴皓不相得,遂忿戾反畔,攻圍漢屯田且固城,殺傷吏士。後部候炭遮領餘人畔阿羅多,詣漢吏降。阿羅多迫急,將其母妻子,從百餘騎亡走北匈奴中,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後部故王軍就質子卑君爲後部王。後阿羅多復從匈奴中還,與卑君爭國,頗收其國人。戊校尉閻詳慮其招引北虜,將亂西域,乃開信告示,許復爲王,阿羅多乃詣詳降。於是收奪所賜卑君印綬,更立阿羅多爲王,仍將卑君還敦煌,以後部人三百帳別屬役之,食其稅。
論曰:西域風土之載,前古未聞也。漢世張騫懷致遠之略,班超奮封侯之志,終能立功西遐,羈服外域。自兵威之所肅服,財賂之所懷誘,莫不獻方奇,納愛質,露頂肘行,東向而朝天子。故設戊己之官,分任其事;建都護之帥,總領其權。先馴則賞籝金以賜龜綬,後服則系頭顙而釁北闕。立屯田於膏腴之野,列郵置於要害之路。馳命走驛,不絕於時月;商胡販客,日款於塞下。其後甘英乃抵條支而歷安息,臨西海以望大秦,拒玉門、陽關者四萬餘里,靡不周盡焉。若其境俗性智之優薄,產載物類之區品,川河領障之基源,氣節涼暑之通隔,梯山棧谷、繩行沙度之道,身熱首痛、風災鬼難之域,莫不備寫情形,審求根實。至於佛道神化,興自身毒,而二漢方誌,莫有稱焉。張騫但著地多暑溼,乘象而戰,班勇雖列其奉浮圖,不殺伐,而精文善法、導達之功,靡所傳述。餘聞之後說也,其國則殷乎中土,玉燭和氣。靈聖之所降集,賢懿之所挺生,神蹟詭怪,則理絕人區,感驗明顯,則事出天外。而騫、超無聞者,豈其道閉往運,數開叔葉乎?
不然,何誣異之甚也!漢自楚英始盛齋戒之祀,桓帝又修華蓋之飾。將微義未譯,而但神明之邪?詳其清心釋累之訓,空有兼遣之宗,道書之流也。且好仁惡殺,蠲敝崇善,所以賢達君子多愛其法焉。然好大不經,奇譎無已,雖鄒衍談天之辯,莊周蝸角之論,尚未足以概其萬一。又精靈起滅,因報相尋。若曉而昧者,故通人多惑焉。蓋導俗無方,適物異會,取諸同歸,措夫疑說,則大道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