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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唐太祖家人傳第二

正室劉氏 次妃曹氏

太祖正室劉氏,代北人也;其次妃曹氏,太原人也。

太祖晉王劉氏秦國夫人。自太祖起兵代北,劉氏常從征伐。為人明敏多智略,頗習兵機,常教其侍妾騎射,以佐太祖太祖東追黃巢,還軍過梁,館于封禪寺梁王太祖入城,置酒上源驛,夜半以兵攻之。太祖左右有先脫歸者,以難告夫人,夫人神色不動,立斬告者,陰召大將謀保軍以還。遲明,太祖還,與夫人相嚮慟哭,因欲舉兵擊梁。夫人曰:「公本為國討賊,今梁事未暴,而遽反兵相攻,天下聞之,莫分曲直。不若斂軍還鎮,自訴于朝。」太祖從之。

其後,太祖劉仁恭,敗歸。梁遣氏叔琮康懷英等連歲攻晉,圍太原,晉兵屢敗,太祖憂窘,不知所為。大將李存信等勸太祖亡入北邊,收兵以圖再舉,太祖然之。入以語夫人,夫人問誰為此謀者,曰:「存信也。」夫人罵曰:「存信,代北牧羊兒耳,安足與計成敗邪!且公甞笑王行瑜邠州走,卒為人擒,今乃自為此乎?昔公亡在達靼,幾不能自脫,賴天下多故,乃得南歸。今屢敗之兵,散亡無幾,一失其守,誰肯從公?北邊其可至乎?」太祖大悟而止。已而亡兵稍稍復集。

夫人無子,性賢,不妒忌,常為太祖言:「曹氏相當生貴子,宜善待之。」而曹氏亦自謙退,因相得甚歡。

曹氏封晉國夫人,後生子,是謂莊宗太祖奇之,曹氏由是專寵。太祖性暴,怒多殺人,左右無敢言者,惟曹氏從容諫譬,往往見聽。及莊宗立,事曹氏尤謹,其救趙破燕取魏博,與梁戰河上十餘歲,歲甞馳省其母至三四,人皆稱其孝。莊宗即位,冊尊曹氏為皇太后,而以嫡母劉氏皇太妃太妃謝太后太后有慚色。太妃曰:「願吾兒享國無窮,使吾獲沒于地以從先君,幸矣,復何言哉!」

莊宗滅梁入汴,使人迎太后歸洛,居長壽宮,而太妃獨留晉陽同光三年五月太妃七月太后,謚曰貞簡,葬于坤陵。而太妃無謚,葬魏縣太妃太后甚相愛,其送太后于洛也,涕泣而別,歸而相思慕,遂至不起。太后聞之,欲馳至晉陽視疾,及其卒也,又欲自往葬之,莊宗泣諫,羣臣交章請留,乃止。而太后太妃卒,悲哀不飲食,逾月亦崩。

皇后劉氏

莊宗神閔敬皇后劉氏魏州成安人也。莊宗正室曰衛國夫人韓氏,其次燕國夫人伊氏,其次后也,初封魏國夫人

后父劉叟,黃鬚,善醫卜,自號劉山人。后生五六歲,晉王攻魏,掠成安裨將袁建豐得后,納之晉宮,貞簡太后教以吹笙歌舞。旣笄,甚有色,莊宗見而悅之。莊宗已為晉王太后幸其宮,置酒為壽,自起歌舞,太后歡甚,命劉氏吹笙佐酒,酒罷去,留劉氏以賜莊宗。先時,莊宗攻梁軍於夾城,得符道昭妻侯氏,寵專諸宮,宮中謂之「夾寨夫人」。莊宗出兵四方,常以侯氏從軍。其後,劉氏生子繼岌莊宗以為類己,愛之,由是劉氏寵益專,自下魏博、戰河上十餘年,獨以劉氏從。劉氏多智,善迎意承旨,其佗嬪御莫得進見。

其父聞劉氏已貴,詣魏宮上謁。莊宗袁建豐問之,建豐曰「臣始得劉氏成安北塢,時有黃鬚丈人護之。」及出劉叟建豐建豐曰「是也。」然劉氏方與諸夫人爭寵,以門望相高,因大怒曰:「妾去郷時,略可記憶,妾父不幸死於亂兵,妾時環尸慟哭而去。此田舍翁安得至此!」因命笞劉叟于宮門。

莊宗已即皇帝位,欲立劉氏皇后,而韓夫人正室也,伊夫人位次在劉氏上,以故難其事而未發。宰相豆盧革樞密使郭崇韜希旨,上章劉氏當立,莊宗大悅。同光二年癸未,皇帝御文明殿,遣使冊劉氏皇后皇后受冊,乘翟車鹵簿鼓吹,見於太廟。韓夫人等皆不平之,乃封韓氏為淑妃,伊氏為德妃

莊宗自滅梁,志意騎怠,宦官伶人亂政,后特用事於中。自以出於賤微,踰次得立,以為佛力。又好聚斂,分遣人為商賈,至於市肆之間,薪芻果茹,皆稱中宮所賣。四方貢獻,必分為二,一以上天子,一以入中宮,宮中貨賄山積。惟寫佛書,饋賂僧尼,而莊宗由此亦佞佛。

胡僧于闐來,莊宗皇后及諸子迎拜之。僧遊五臺山,遣中使供頓,所至傾動城邑。又有僧誠惠,自言能降龍。甞過鎮州王鎔不為之禮,誠惠怒曰:「吾有毒龍五百,當遣一龍揭片石,常山之人,皆魚鱉也。」會明年滹沱河大水,壞鎮州關城,人皆以為神。莊宗及后率諸子、諸妃拜之,誠惠端坐不起,由是士無貴賤皆拜之,獨郭崇韜不拜也。

是時,皇太后皇后交通藩鎮,太后稱「誥令」,皇后稱「教命」,兩宮使者旁午於道。許州節度使溫韜以后佞佛,因請以私第為佛寺,為后薦福。莊宗數幸郭崇韜元行欽等私第,常與后俱。其後,幸張全義第,酒酣,命后拜全義為養父。全義日遣姬妾出入中宮,問遺不絕。

莊宗有愛姬,甚有色而生子,后心患之。莊宗燕居宮中,元行欽侍側,莊宗問曰:「爾新喪婦,其復娶乎?吾助爾聘。」后指愛姬請曰:「帝憐行欽,何不賜之?」莊宗不得已,陽諾之。后趣行欽拜謝,行欽再拜,起顧愛姬,肩輿已出宮矣。莊宗不樂,稱疾不食者累日。

同光三年秋大水,兩河之民,流徙道路,京師賦調不充,六軍之士,往往殍踣,乃預借明年夏、秋租稅,百姓愁苦,號泣于路,莊宗方與后荒于畋遊。十二月己卯臘,畋于白沙,后率皇子、後宮畢從,歷伊闕,宿龕澗,癸未乃還。是時大雪,軍士寒凍,金鎗衛兵萬騎,所至責民供給,壞什器,徹廬舍而焚之,縣吏畏懼,亡竄山谷。

明年三月,客星犯天庫,有星流于天棓。占星者言:「御前當有急兵,宜散積聚以禳之。」宰相請出庫物以給軍,莊宗許之,后不肯,曰:「吾夫婦得天下,雖因武功,蓋亦有天命。命旣在天,人如我何!」宰相論于延英,后於屏間耳屬之,因取粧奩及皇幼子滿喜置帝前曰:「諸侯所貢,給賜已盡,宮中所有惟此耳,請鬻以給軍!」宰相惶恐而退。及趙在禮作亂,出兵討魏,始出物以賚軍,軍士負而詬曰:「吾妻子已餓死,得此何為!」

莊宗東幸汴州,從駕兵二萬五千,及至萬勝,不得進而還,軍士離散,所亡太半。至罌子谷,道路隘狹,莊宗見從官執兵仗者,皆以好言勞之曰:「適報魏王平蜀,得蜀金銀五十萬,當悉給爾等。」對曰:「陛下與之太晚,得者亦不感恩。」莊宗泣下,因顧內庫使張容哥索袍帶以賜之,容哥對曰:「盡矣。」軍士叱容哥曰:「致吾君至此,皆由爾輩!」因抽刀逐之,左右救之而免。容哥曰:「皇后惜物,不以給軍,而歸罪於我。事若不測,吾身萬段矣!」乃投水而死。

郭從謙反,莊宗中流矢,傷甚,卧絳霄殿廊下,渴欲得飲,后令宦官進飧酪,不自省視。莊宗,后與李存渥等焚嘉慶殿,擁百騎出師子門。后於馬上以囊盛金器寶帶,欲於太原造寺為尼。在道與存渥姦,及至太原,乃削髮為尼。明宗入立,遣人賜后死。晉天福五年,追謚曰神閔敬皇后

自唐末喪亂,后妃之制不備,至莊宗時,後宮之數尤多,有昭容、昭儀昭媛、出使、御正、侍真、懿才、咸一、瑤芳懿德、宣一等,其餘名號,不可勝紀。莊宗遇弒,後宮散走,朱守殷入宮,選得三十餘人。虢國夫人夏氏以甞幸於莊宗守殷不敢留。明宗立,悉放莊宗時宮人還其家,獨夏氏無所歸,乃以河陽節度使夏魯奇同姓也,因以歸之,後嫁契丹突欲李贊華。贊華性酷毒,喜殺人,婢妾微過,常加刲灼。夏氏懼,求離婚,乃削髮為尼以卒。而韓淑妃伊德妃皆居太原晉高祖反時,為契丹所虜。

唐自朱邪得姓而為李氏,得國而為晉,得天下而為唐。其始出於夷狄,而終以亂亡,故其世次不可詳見。其可見者,曰太祖四弟、八子、五孫,三世而絕。太祖四弟曰:克讓克脩克恭克寧,皆不知其父母名號。

克讓

克讓,少善騎射,為振武軍校,從討王仙芝,以功拜金吾衛將軍,留京師。李氏自憲宗時以部族歸唐,唐處之河西,甞遣一子宿衛京師,賜第於親仁坊。其後太祖起兵雲中,殺唐守將段文楚。唐發兵討太祖,遣王處存以兵圍親仁坊,捕宿衛克讓克讓與其僕何相溫、石的歷等十餘騎,彎弧躍馬,突圍而出。處存以千餘人追至渭橋克讓等射殺百餘人,追兵乃止,克讓奔于鴈門明年太祖復歸唐,克讓宿衛京師。黃巢犯長安,克讓潼關,為賊所敗,奔于南山,匿佛寺,為寺僧所殺。

克脩

克脩字崇遠,從討龐勛,以功拜朔州刺史太祖鴈門,以為奉誠軍使。從入關,討黃巢,為先鋒,遷左營軍使潞州孟方立遷于邢州,晉取潞州,表克脩昭義軍節度使。數出山東擊方立,又與李罕之攻寇懷、孟之間。其後,太祖自將擊方立,還軍過潞,克脩性儉嗇,供饋甚薄,太祖大怒,詬而擊笞之。克脩慚憤,發疾卒。二子:嗣弼嗣肱

嗣弼涿州刺史天祐十九年契丹攻破涿州嗣弼歿于虜。

嗣肱,少有膽略,從周德威數立戰功,為馬步軍都虞候。李存審敗梁軍于胡壁嗣肱獲梁將一人。梁太祖蓨縣嗣肱存審救蓨,梁軍解去,嗣肱功為多,超拜蔚州刺史鴈門以北都知兵馬使。累遷澤、代二州刺史新州王郁叛晉,亡入契丹,山後諸州皆叛,嗣肱取媯、儒、武三州,拜新州刺史、山北都團練使同光元年春,卒于官。

克恭

克恭,初為決勝軍使。克脩卒,以克恭代為昭義軍節度使。克脩為人簡儉,潞人素安其政,且哀其見笞以死。克恭橫暴不法,又不習軍事,由是潞人皆怨。克恭選後院勁兵五百人,獻于太祖,行至銅鞮,其將馮霸以其徒叛。太祖遣李元審討之,戰于沁水,元審大敗被傷,奔入潞州牙將安居受亦叛,殺克恭及元審,使人召霸,霸不受命,居受懼而出奔,行至長子,為野人所殺,傳首于霸。霸乃入潞州,自稱留後,以附于梁。

克寧

克寧,為人仁孝,居諸兄弟中最賢,事太祖小心不懈。太祖赫連鐸李可舉戰雲、蔚間,後奔達靼入破黃巢克寧未甞不從行。太祖太原,以為內外制置蕃漢都知兵馬使檢校太保振武軍節度使,軍中之事,無大小皆決克寧

太祖病,召莊宗侍側,屬張承業克寧曰:「以亞子屬公等。」太祖莊宗告於克寧曰:「兒年孤稚,未通庶政,雖有先王之命,恐不足以當大事。叔父勳德俱高,先王甞任以政矣,敢以軍府季父,以待兒之有立。」克寧曰:「吾兄之命,以兒屬我,誰敢易之!」因下而北面再拜稱賀,莊宗乃即晉王位。

初,太祖起於雲、朔之間,所得驍勇之士,多養以為子,而與英豪戰爭,卒就霸業,諸養子之功為多,故尤寵愛之,衣服禮秩如嫡。諸養子麾下皆有精兵,恃功自恣,自先王時常見優假。及新王立,年少,或託疾不朝,或見而不拜。養子存顥、存實告克寧曰:「兄亡弟及,古之道也。以叔拜姪,理豈安乎?人生富貴,當自取之。」克寧曰:「吾家三世,父慈子孝,先王土宇,苟有所歸,吾復何求也!」

克寧妻孟氏素剛悍,存顥等各遣其妻入說孟氏,孟氏數以迫克寧。克寧仁而無斷,惑於羣言,遂至於禍。都虞候李存質得罪於克寧克寧殺之,而與張承業李存璋有隙,又求兼領大同軍節度使。於是幸臣史敬鎔太后,告克寧與存顥謀執王及太后以降梁。莊宗承業存璋告之曰:「季父所為如此,奈何?然骨肉不可自相魚肉,吾當避賢路以紓禍於吾家。」承業等請誅克寧。乃伏兵於府,置酒大會,克寧旣至,執而殺之。

太祖存美 存霸 存禮 存渥 存乂 存確 存紀

太祖子八人:莊宗長子也,次曰存美存霸存禮存渥存乂存確存紀同光三年十二月辛亥,詔封存美等七人為王。蓋存霸存渥存紀莊宗同母也,存美存乂存確存禮不知其母名氏號位。存美邕王存霸永王存禮薛王存渥申王存乂睦王存確通王存紀雅王

存乂歷建雄、保大二軍節度使。娶郭崇韜女。是時,魏州妖人楊千郎用事,自言有墨子術,能役使鬼神,化丹砂水銀莊宗頗神之,拜千郎檢校尚書郎,賜紫,其妻出入宮禁,承恩寵,而士或因之以求官爵,存乂存渥等往往朋淫于其家。及崇韜被族,莊宗宦官陰察外議以為如何,而宦官因欲盡誅崇韜親黨以絕後患,乃誣言:「存乂過千郎,酒酣,攘臂號泣,為婦翁稱冤,言甚怨望。」莊宗大怒,以兵圍其第而誅之,并誅千郎。

存霸歷昭義、天平、河中三軍節度使存渥義成、天平二軍節度使,皆居京師,食其俸祿而已。趙在禮作亂,乃遣存霸河中李嗣源兵反,嚮京師,莊宗再幸汜水,徙存霸北京留守存渥河中節度使宣麻未訖,郭從謙反,攻興教門,存渥莊宗拒賊。莊宗中流矢崩,存渥劉皇后同奔于太原,行至風谷,為部下所殺。存霸聞京師亂,亦自河中太原,比至,麾下皆散走,惟使下康從弁不去。存霸乃剪髮、衣僧衣,謁符彥超曰:「願為山僧,冀公庇護。」彥超欲留之,為軍衆所殺。

存紀存確郭從謙反,奔于南山,匿民家。明宗河南府及諸道:「諸王出奔,所至送赴闕;如不幸物故者,收瘞以聞。」存紀等所匿民家以告安重誨重誨霍彥威曰:「二王逃難,主上尋求,恐其失所。今上旣監國典喪,此禮如何?」彥威曰:「上性仁慈,不可聞奏。宜密為之所,以安人情。」乃即民家殺之。

存美素病風,居太原,與存禮皆不知其所終。

莊宗五子 繼岌 繼潼 繼嵩 繼蟾 繼嶢

莊宗五子:長曰繼岌,其次繼潼繼嵩繼蟾繼嶢繼岌母曰劉皇后,其四皆不著其母名號。

莊宗即位,繼岌北都留守判六軍諸衛事。遷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豆盧革為相,建言:唐故事,皇子皆為宮使。因以鄴宮為興聖宮,以繼岌為使。

同光三年,封魏王。是歲伐蜀,以繼岌為西南行營都統郭崇韜為都招討使工部尚書任圜翰林學士李愚參軍事九月戊申,將兵六萬自鳳翔大散關,軍無十日之糧,而所至州鎮皆迎降,遂食其粟。至興州,蜀將程奉璉以五百騎降,因以其兵修閣道,以過唐軍。王衍將兵萬人屯利州,分其半逆戰于三泉,為先鋒康延孝所敗,衍懼,斷吉柏江浮橋,奔歸成都。唐軍自文州間道以入。十月己酉繼岌綿州,衍上牋請降。丙辰,入成都王衍竹輿昇仙橋素衣、牽羊,草索繫首,肉袒、銜璧、輿櫬,羣臣衰絰,徒跣以降。繼岌下而取璧,崇韜解縛,焚櫬。自出師至降衍,凡七十五日,兵不血刃,自古用兵之易,未有如此。然繼岌雖為都統,而軍政號令一出崇韜

初,莊宗遣宦者供奉官李從襲監中軍高品李廷安、呂知柔為典謁。從襲等素惡崇韜,又見崇韜專任軍事,益不平之。及破蜀,蜀之貴臣大將,自王宗弼已下,皆爭以蜀寶貨、妓樂奉崇韜父子,而魏王所得,匹馬、束帛唾壺、塵柄而已;崇韜日決軍事,將吏賔客趨走盈庭,而都統府惟大將晨謁,牙門闃然。由是從襲等不勝其憤。已而宗弼率蜀人見繼岌,請留崇韜鎮蜀,從襲等因言崇韜有異志,勸繼岌為備。繼岌崇韜曰:「陛下侍中如衡、華,尊之廟堂之上,期以一天下而制四方,必不棄元老於蠻夷之地。此事非予敢知也。」

莊宗崇韜欲留蜀,亦不悅,遣宦者向延嗣趣繼岌班師。延嗣至成都崇韜不出迎,及見,禮益慢,延嗣怒,從襲等因告延嗣崇韜有異志,恐危魏王。延嗣還,具言之。劉皇后涕泣請保全繼岌莊宗宦官馬彥珪往視崇韜去就。是時,兩川新定孟知祥未至,所在盜賊聚山林,崇韜方遣任圜等分出招集,恐後生變,故師未即還。而彥珪將行,見劉皇后曰:「臣見延嗣言蜀中事勢已不可,禍機之作,間不容髮,安能三千里往覆稟命乎!」劉皇后彥珪語告莊宗莊宗曰:「傳言未審,豈可便令果決?」皇后以不得請,因自為教與繼岌,使殺崇韜明年正月崇韜任圜守蜀,以待知祥之至,崇韜期班師有日。彥珪至蜀,出皇后教示繼岌繼岌曰:「今大軍將發,未有釁端,豈可作此負心事!」從襲等泣曰:「今有密敕,王苟不行,使崇韜知之,則吾屬無類矣!」繼岌曰:「上無詔書,但皇后手教,安能殺招討使?」從襲等力爭,繼岌不得已而從之。詰旦,從襲以都統命召崇韜繼岌登樓以避之。崇韜入,昇階,繼岌從者李環撾碎其首。

繼岌遂班師。二月,軍至泥溪先鋒康延孝叛,據漢州繼岌任圜討平之。四月辛卯,至興平,聞明宗反,兵入京師,繼岌欲退保鳳翔。至武功,李從襲勸繼岌馳趣京師,以救內難。行至渭河西都留守張籛斷浮橋,繼岌不得度,乃循河而東,至渭南,左右皆潰。從襲謂繼岌曰:「大事已去,福不可再,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泣下,謂李環曰:「吾道盡途窮,子當殺我。」環遲疑乆之,謂繼岌乳母曰:「吾不忍見王,王若無路求生,當踣面以俟。」繼岌面榻而卧,環縊殺之。任圜從後至,葬繼岌華州之西南。繼岌少病閹,無子。明宗已即位,圜率征蜀之師二萬至京師,明宗撫慰乆之,問圜繼岌何在,圜具言繼岌死狀。

同光三年,詔以皇子繼嵩繼潼繼蟾繼嶢皆為光祿大夫檢校司徒。蓋其皆幼,故不封。當莊宗遇弒時,太祖子孫在者十有一人,明宗入立,其四人見殺,其餘皆不知所終,太祖之後遂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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