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伯啟字士開,濟寧碭山人。弱冠,從東平李謙游,篤於問學。至元中,歷仕為蘭溪主簿,尉獲盜三十,械徇諸市,伯啟以無左驗,未之信;俄得真盜,尉以是黜。累遷常州路推官,豪民黃甲,恃財殺人,賂佃客誣伏,伯啟讞得其情,遂坐甲殺人罪。遷河南省都事、台州路治中,御史潘昂霄、廉訪使王俁交薦,擢拜西臺御史,改都事。關陝自許衡倡道學,教多士,伯啟請建祠立學,以表其績,朝議是之。涇陽民誣其尹不法,伯啟覈實,抵民罪。四川廉訪僉事闊闊木,以苛刻聞,伯啟糾黜之。
延祐元年,陞內臺都事,遷刑部侍郎。丞相鐵木迭兒專政,一日,召刑曹官屬問曰:「西僧訟某之罪,何為久弗治?」衆莫敢對,伯啟從容言曰:「犯在赦前。」丞相雖甚怒,莫之奪也。宛平尹盜官錢,鐵木迭兒欲併誅守者,伯啟執不可,杖遣之。八番帥擅殺,起邊釁,朝廷已用帥代之矣,命伯啟往詰其事。次沅州,道梗,伯啟恐兵往則彼驚,將致亂,乃遣令史楊鵬,單騎往喻新帥,備得其情,止奏坐前帥擅興罪,邊民以安。大同宣慰使法忽魯丁,撲運嶺北糧,歲數萬石,肆為欺罔,累贓鉅萬,朝廷遣使督徵,前後受賂,皆反為之游言,最後伯啟往,其人已死,喻其子弟曰:「負官錢,雖死必徵,與其納賂於人,曷若償之於官。第條汝父所賂之數,官為徵之。」諸受賂者皆懼,而潛歸賂於其子,為鈔五百餘萬緡,民之逋負而無可理者,即列上與免之。出為真定路緫管,治尚寬簡,民甚安之。
延祐五年,遷司農丞,奉旨至江浙議鹽法,罷檢校官,置六倉於浙東、西,設運鹽官,輸運有期,出納有次,船戶、倉吏盜賣漏失者有罰。歸報,著為令。尋拜南臺治書侍御史,因言:「揚清激濁,屬在臺憲,諸被枉赴愬者,實則直之,妄則加論可也。今訟冤一切不問,豈風紀定制乎?」俄去位。
英宗立,召拜山北廉訪使,時敕建西山佛宇甚亟,御史觀音保等,以歲饑,請緩之;近臣激怒上聽,遂誅言者。伯啟曰:「主上聰明睿斷,是不可以不諍。」迺劾臺臣緘默,使昭代有殺諫臣之名,帝為之悚聽。俄拜集賢學士、御史臺侍御史。有詔同刊定大元通制,伯啟言:「五刑者,刑異五等,今黥杖徒役於千里之外,百無一生還者,是一人身備五刑,非五刑各底於人也。法當改易。」丞相是之,會伯啟除浙西廉訪使,不果行。
泰定初,引年北歸,優游鄉社,碭人賢之,表所居為曹公里。伯啟性莊肅,奉身清約,在中臺,所獎借名士尤多;為侍讀學士,考試國子,首取呂思誠、姚紱。雲南僉事范震言宰臣欺上罔下,不報,范飲恨死,伯啟具其事,書于太史。真州知州呂世英以剛直獲罪,伯啟白其枉,進擢風憲。其好彰善率類此。
天曆中,起伯啟為淮東廉訪使、陝西諸道行御史臺中丞,使驛敦遣,伯啟喟然曰:「吾年且八十,尚忘知止之戒乎!」終不起,一時被命者,因相繼去位,天下之士高之。至順三年,長子震亨,卒于毗陵,伯啟往拊之;明年二月,卒于毗陵,年七十九。有詩文十卷,號漢泉漫稿,續集三卷,行世。子六人,孫十人,皆顯仕。
李元禮字庭訓,真定人。資性莊重,燕居不妄言笑。歷易州、大都路儒學教授,遷太常太祝,陞博士。定撰世祖聖德神功文武皇帝、昭睿順聖皇后、裕宗文惠明孝皇帝尊諡議,稱頌功德,體製溫雅。請諡圜丘,升祔太室,禮文多其所詳定。
古人有言曰:生民之利害,社稷之大計,惟所見聞而不係職司者,獨宰相得行之,諫官得言之。今朝廷不設諫官,御史職當言路,即諫官也,烏可坐視得失而無一言,以裨益聖治萬分之一哉!伏見五臺創建寺宇,土木既興,工匠夫役,不下數萬,附近數路州縣,供億煩重,男女廢耕織,百物踊貴,民有不聊生者矣。
伏聞太后親臨五臺,布施金幣,廣資福利,其不可行者有五:時當盛夏,禾稼方茂,百姓歲計,全仰秋成,扈從經過,千乘萬騎,不無蹂躪,一也。太后春秋已高,親勞聖體,往復暑途數千里,山川險惡,不避風日,輕冒霧露,萬一調養失宜,悔將何及,二也。今上登寶位以來,遵守祖宗成法,正當兢業持盈之日,上位舉動,必書簡冊,以貽萬世之則,書而不法,將焉用之,三也。夫財不天降,皆出於民,今日支持調度,方之曩時百倍,而又勞民傷財,以奉土木,四也。佛本西方聖人,以慈悲方便為教,不與物競,雖窮天下珍玩奇寶供養,不為喜;雖無一物為獻而一心致敬,亦不為怒。今太后為國家、為蒼生崇奉祈福,福未獲昭受,而先勞聖體,聖天子曠定省之禮,軫思親之懷,五也。伏願中路回轅,端居深宮,儉以養德,靜以頤神,上以循先皇后之懿範,次以盡聖天子之孝心,下以慰元元之望。如此,則不祈福而福至矣。
大德元年,侍御史萬僧與御史中丞崔彧不合,詣架閣庫,取前章封之,入奏曰:「崔中丞私黨漢人李御史,為大言謗佛,不宜建寺。」帝大怒,遣近臣齎其章,敕右丞相完澤、平章政事不忽木等鞫問,不忽木以國語譯而讀之,完澤曰:「其意正與吾同,往吾嘗以此諫,太后曰:『我非喜建此寺,蓋以先皇帝在時,嘗許為之,非汝所知也。』」彧與萬僧面質於完澤,不忽木抗言曰:「他御史懼不肯言,惟一御史敢言,誠可賞也。」完澤等以章上聞。帝沉思良久曰:「御史之言是也。」乃罷萬僧,復元禮職。未幾,改國子司業,以疾卒,贈亞中大夫、翰林直學士、輕車都尉,追封隴西郡侯。子端,仕至禮部尚書。
王壽字仁卿,涿郡新城人。幼穎敏嗜學,長以通國字,為中書掾。既而用朝臣薦,入侍裕宗,眷遇特異。至元十九年,授兵部員外郎。二十二年,陞吏部郎中。二十四年,分置尚書省,遂革。二十八年,罷尚書省歸中書,復任吏部郎中。以壻康里不忽木柄用當道,即自免去。明年,授大司農丞,不赴。
元貞二年,出為燕南河北道廉訪副使。大德二年,不忽木為中執法,復棄官歸。三年,授集賢直學士,秩滿,就陞侍讀學士,俄擢御史臺侍御史,論事剴切。六年二月,召壽奉香江南,遍祠嶽鎮海瀆。密旨:去歲風水為災,百姓艱食,凡所經過,採聽入對。使還,具奏:「民之利病,繫於官吏善惡,在今宜選公廉材幹、存心愛物者專撫字,剛方正大、深識治體者居風憲。天災代有,賑濟以時,無勞聖慮。惟是豪右之家,仍據權要,當罷其職,處之京師,以保全之,此長久之道也。」
初,壽與臺臣奏:「宰相內統百官,外均四海,位尊任重,不可輕假非人。三代以降,國之興衰,民之休戚,未有不由相臣之賢否也。世祖初置中書省,以忽魯不花、塔察兒、線真、安童、伯顏等為丞相,史天澤、劉秉忠、廉希憲、許衡、姚樞等,實左右之,當時稱治比唐貞觀之盛。迨至阿合馬、郝禎、耿仁、盧世榮、桑哥、忻都等,壞法黷貨,流毒億兆。近者,阿忽台、伯顏、八都馬辛、阿里等專政,煽惑中禁,幾搖神器。君子小人已試之驗,較然如此。臣願推愛君思治之心,邪正互陳,成敗對舉,庶幾上悟天衷,懲其既往,知所進退,天下之事,可從而理也。」九年,參議中書省事。十年,改吏部尚書。
王倚字輔臣,其先東萊人也。父永福,金末避地徙燕,為宛平著姓,富雄閭里。倚為人孝友樂易,重然諾;與人交,不苟合;讀書務躬行,不專事章句。世祖選良家子入侍東宮,時倚年弱冠,在衆中儀觀獨偉,太保劉秉忠深器重之,即以充選。倚服勤守恪,遂見信任。有詔皇太子裁決天下事。凡時政所急,民瘼所係,倚知無不言。是時,官職未備,而湯沐分邑,地廣事繁,當有統屬,乃拜倚工部尚書,行本位下隨路民匠都緫管。
至元二十一年,詔立東宮官屬,以倚為家丞。又置儲用司,掌貨幣出納,令倚兼之。後以疾辭職,仍給太子家丞祿,以優養之。倚上言:「不事事而苟竊祿食,臣心誠所未安。」不許,力辭再四,方許之。二十六年,皇孫出鎮懷孟,帝為選老成練達舊臣護之,乃以屬倚,陛辭,帝目之良久,謂侍臣曰:「倚,修潔人也,左右皇孫,得人矣。」及行,營幕所在,軍政肅然。未幾,召還。
劉正字清卿,清州人也。年十五,知讀書,習吏事,初辟制國用使司令史,遷尚書戶部令史。至元八年,罷諸路轉運司,立局考核逋欠,正掌其事。大都運司負課銀五百四十七錠,逮繫倪運使等四人徵之,視本路歲入簿籍,實無所負,辭久不決。正察其冤,遍閱吏牘,得至元五年李介甫關領課銀文契七紙,適合其數,驗其字畫,皆司庫辛德柔所書也。辛貧窘,時已富實,交結權貴,莫敢誰何。正廉得其實,始白尚書捕鞫之,悉得課銀。辛既伏辜,而四人得釋,正由是知名。轉樞密院令史,辟掾中書。
十四年,分省上都,會諸王昔里吉叛,至居庸關,守者告前有警急,使姑退,正曰:「職當進而弗往,後至者益怯矣。」馳出關,至上都。邊將請黃白金符充戰賞,主者告乏,中書檄工部造給之,後帝以為欺罔,欲詰治。正曰:「軍賞貴速,先造符印而後稟命,豈不可乎!」帝釋之。
十八年,徵為左司員外郎。十九年春,阿合馬併中書左右司為一,遂為左右司員外郎。三月,阿合馬敗,火魯霍孫為右丞相,復為左司員外郎,謁告歸。九月,中書傳旨捕正,與參政咱喜魯丁等偕至帝前,問曰:「汝等皆黨於阿合馬,能無罪乎?」正曰:「臣未嘗阿附,惟法是從耳。」會日暮,車駕還內,俱械繫于闕東隙地。踰數日,姦黨多伏誅,復械繫正于拱衛司,火魯霍孫曰:「上嘗謂劉正衣白衣行炭穴十年,可謂廉潔者。」乃免歸。
二十年春,樞密院奏為經歷,陞參議樞密院事。二十五年,桑哥既立尚書省,擢為戶部侍郎,陞戶部尚書。嘗舉覈河間鹽運官虧課事,幾陷于罪,乃移疾歸。二十八年,桑哥敗,完澤為丞相,復擢為戶部尚書,陞參議。尚書省罷,仍參議中書省事。湖南馬宣慰庶子,因爭廕不得,誣告其兄匿亡宋官金。正知其誣,罪之,仍官其兄。濟南張同知子求為兩淮運使,正知其不稱,弗與。張遂作飛語搆其事,帝召正詰之曰:「匿金事在右司,爭廕事在左司,參議乃幕長,寢右而舉左,寧無私乎?」正辨折明,事遂釋。
三十年,御史臺奏為侍御史,中書省奏為吏部尚書,已而復留為侍御史,遷江南行御史臺中丞。大德元年,改同僉樞密院事,尋出為雲南行中書省左丞。右丞忙兀突魯迷失請征緬,正以為不可,俄俱被徵,又極言其不可,不從,師果無功。雲南民歲輸金銀,近中慶城邑戶口,則詭稱逃亡,甸寨遠者,季秋則遣官領兵往徵,人馬芻糧,往返之費,歲以萬計;所差官必重賂省臣,乃得遣,徵收金銀之數,必十加二,而拆閱之數又如之;其送迎饋贐,亦如納官之數,所遣者又以銅雜銀中納官。正首疏其弊,給官秤,俾土官身詣官輸納,其弊始革。始至官,儲𧴩二百七十萬索、白銀百錠,比四年,得𧴩一千七十萬索、金百錠、銀三千錠。
七年秋,還清州。八年六月,以左丞行省江西。冬十月,改江浙。武宗即位,召為中書左丞,陞右丞。二年,立尚書省,懇辭還家。仁宗即位,召諸老臣入議國事,正詣闕言八事:一曰守成憲,二曰重省臺,三曰辨邪正,四曰貴名爵,五曰正官符,六曰開言路,七曰慎賞罰,八曰節財用。會行赦改元,集議行之。
仁宗初政,風動天下,正與諸老臣陳贊之力居多。累乞致仕不許,拜榮祿大夫、平章政事、議中書省事。時議經理河南、淮、浙、江西民田,增茶鹽課額,正極言不可,弗從。歲大旱,野無麥穀,種不入土。臺臣言,燮理非其人,姦邪蒙蔽,民多冤滯,感傷和氣所致。有旨會議。平章李孟曰:「燮理之責,儒臣獨孟一人,請避賢路。」平章忽都不丁曰:「臺臣不能明察奸邪,臧否時政,可還詰之。」正言:「臺省一家,當同心獻替,擇善而行,豈容分異耶!」孟搖首,竟如忽都不丁言。右丞相帖木迭兒傳旨:廉訪司權太重,故按事失實,自今不許專決六品以下官。平章忽都不丁、李孟將議行之,正言:「但當擇人,法不可易也。」事遂寢。延祐六年卒,後贈宣力贊治功臣、光祿大夫、司徒、柱國、趙國公,諡忠宣。
先是,竈戶在軍籍者,悉除其名,以丁多寡為額輸鹽,其後多顧舊戶代為煮鹽,而顧錢甚薄。讓言:「軍戶既落籍為民,當與舊竈戶均役,既令代役,豈宜復薄其傭,使重困乎?自今顧人,必厚與直,乃聽。」先是,逃亡戶率令見戶包納其鹽,由是豪強者以計免,而貧弱愈困。讓令驗物力多寡,比次甲乙以均之。
擢南臺御史,舉湖廣行省平章政事哈剌哈孫荅剌罕可為御史大夫,山東廉訪使陳天祥可為御史中丞,右司員外郎高昉可任風憲。劾江浙省臣聽詔不恭及不法事,帝遣使雜問,既款服,詔令讓與俱來,人皆危之,讓恬然若無事者,臺綱以之益振。
大德間,詔立陝西行御史臺,以讓為都事,凡御史封章及文移,其可否一決于讓。入為中書省右司都事,遷戶部員外郎。時東勝、雲、豐等州民饑,乞糴鄰郡,憲司懼其販鬻為利,閉其糴,事聞于朝。讓設法立禁,閉糴者有罪,三州之民賴以全活者甚衆。
四年,授宗正府郎中,擢監察御史,遷中書省右司員外郎,出為湖廣行省左右司郎中。時廣西兩江岑雄、黃聖許等,屢相讎殺,為邊患。讓謂:「此曹第可懷柔,不宜力競,寬其法以羈縻之,使不至跳梁可也。若乃舍中國有用之民,爭炎荒不毛之地,非長策也。」因書榜招諭,以攜其黨。湖廣宣慰使張國紀建言科江南夏稅,讓極言其非便。遷河南行省左右司郎中。是時,江淮屯戍軍二十餘萬,親王分鎮揚州,皆以兩淮民稅給之,不足,則漕於湖廣、江西。是歲會計兩淮,僅少三十萬石,讓請以淮鹽三十萬引鬻之,收其價鈔以給軍食,不勞遠運,公私便之。
至大元年,轉戶部侍郎。時京倉主計吏,以倉廩多罅漏,惟久雨米壞,請覆糠粃其上,因揉諸米中,以給內外工人及宿衛者。讓察其奸,以藁秸易之,奸弊悉除。二年,拜西臺治書侍御史。三年,拜治書侍御史,未上,改同僉樞密院事,尋拜戶部尚書。仁宗在東宮,以讓先朝舊人,召見賜酒,以示眷注。四年,改刑部尚書。
仁宗即位,加讓正議大夫,入謝,賜以卮酒,讓痛飲之。帝曰:「人言老尚書不飲,何飲耶?」讓曰:「君賜,不敢違也。」少頃,醉不能立,命扶出之。翼日,讓謝,帝曰:「老尚書誠不飲也。」初,尚書省柄臣搆殺留守鄭阿爾思蘭,籍其家,中外冤之;尚書省罷,未有直其冤者。讓明其事,以所籍貲產給還之。有旨:六部事疑不決者,須讓共議,而後上聞。於是戶部更定鈔法,禮部議正禮文,讓皆與焉。刑部有案,讓未署字,而誤用印,吏懼,遂私效讓署。事覺,度無損於事,且憐吏以罪廢,遂視之曰:「吾署也。」其寬厚多類此。讓上言:「古今有天下者,皆有律以輔治。堂堂聖朝,詎可無法以準之,使吏任其情、民罹其毒乎!」帝嘉納之。乃命中書省纂集典章,以讓精律學,使為校正官,賜青鼠裘一襲、侍宴服六襲。
二年,朝廷以吏多滯事,責曹案不如程者,令下,讓曰:「刑獄,非錢穀、銓選之比,寬以歲月,尚慮失實,豈可律以常法乎!」乃入白于宰相,曰:「尚書言是也。」由是刑曹獨得不責稽違。拜陝西行省參知政事,未幾,拜西臺侍御史,命甫下,詔罷西臺,復立,就拜侍御史。四年十月,卒于官,年六十有六。贈正奉大夫、河南行省參知政事,追封陳留郡公,諡憲穆。子好古,奉政大夫、覆實司提舉。
韓若愚字希賢,保定滿城人。由武衛府史授通惠河道所都事,開河有功,詔賜錦衣一襲。遷留守司都事,尋陞經歷,出知薊州,改中書左司都事。時監燒昏鈔者欲取能名,概以所燒鈔為偽鈔,使管庫者誣服。獄既具,若愚知其冤,覆之,得免死者十餘人。遷刑部郎中,提舉諸路寶鈔庫,擢吏部郎中。
仁宗即位,故事,凡潛邸官吏,不次遷轉,若愚以歲月定其資品,遂著為令。皇慶元年,遷內臺都事,改刑部侍郎,尋擢中書左司郎中。時議禁民田獵,犯者抵死。若愚曰:「昔齊宣王之囿,方四十里,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孟子非之。」衆以為然,遂輕其刑。時參政曹鼎新辭職,帝曰:「若效韓若愚廉勤足矣,何用辭為!」繼命若愚參議中書省事。鐵木迭兒為右丞相,以憎愛進退百官,恨若愚不附己,羅織以事,帝知其枉,不聽。拜戶部尚書。延祐六年,命理河間等路囚,輕重各得其情,復拜參議中書省事。丞相鐵木迭兒復入相,以舊憾誣若愚罪,欲殺之,帝不從,復奏奪其官,除名歸鄉里。
至治三年,詔雪其冤。泰定元年,命復其官,尋拜刑部尚書,遷湖廣省參知政事,未行,改詹事丞。八月,命宣撫江浙,復留為侍御史。時左丞相倒剌沙擅威福,以事誣侍御亦憐珍等,下樞密獄,無敢言其冤,若愚以計奏左丞相倒剌沙為右大夫,其事遂解。三年,擢浙西廉使,未行,拜河南省左丞。會文宗平內難,若愚畫策中機,帝嘉之,進資政大夫。
趙師魯字希顏,霸州文安縣人。父趾,祕書少監,贈禮部尚書。師魯為人風采端莊,在太學,力學如寒士。延祐初,為興文署丞。五年,遷將作院照磨。七年,辟為御史臺掾,後補中書省掾,於朝廷典章故實、律令文法,無不練習。臨事明敏果斷,執政奇之。及典銓選,平允無私,人無不服。擢工部主事,遷中書省檢校官,咸著能名。
泰定中,拜監察御史。時大禮未舉,師魯言:「天子親祠郊廟,所以通精誠,逆福釐,生烝民,阜萬物,百王不易之禮也。宜鑒成憲,講求故事,對越以格純嘏。」帝嘉納焉。元夕,令出禁中,命有司張燈山為樂,師魯上言:「燕安怠惰,肇荒淫之基;奇巧珍玩,發奢侈之端。觀燈事雖微,而縱耳目之欲,則上累日月之明。」疏聞,遽命罷之,賜師魯酒一上尊,且命御史大夫傳旨,以嘉忠直。
是時,宰相倒剌沙密專命令,不使中外預知,師魯又上言:「古之人君,將有言也,必先慮之於心,咨之於衆,決之於故老大臣,然後斷然行之,渙若汗不可反,未有獨出柄臣之意,不咨衆謀者也。」不報。倒剌沙雖剛狠,亦服其敢言。有朝士年未及致仕,其子請預蔭其官,而執政者為之地,師魯駁其非,事遂止。遷樞密院都事,改本院經歷。致和初,陞奉政大夫、參議樞密院事。
天曆中,遷樞密院判官,改兵部侍郎。丁父憂,特旨起為同僉樞密院事,師魯固辭不就。服除,復為樞密判官,持節治四川軍馬,諭上威德,大閱于郊,寬簡有法,士卒懷其恩信。未幾,遷中順大夫、刑部侍郎,樞密院復奏為其院判官。久之,出為河間路轉運鹽使,除害興利,法度修飭,絕巡察之奸,省州縣廚傳贈遺之費,竈戶商人,無不便之,歲課遂大增。暇日,又割己俸,率僚吏新孔子廟,命吏往江右製雅樂,聘工師,春秋釋奠,士論稱之。
劉德溫字純甫,大興人,起家中書省宣使。大德十一年,以年勞,授從仕郎、內宰司照磨,監建興聖宮;又調承務郎、掌儀署令;未幾,陞奉訓大夫、內宰司丞。奉中旨,徵河南民逋糧,德溫輒平其價,令出鈔以償,民甚便之。復陞朝列大夫、延福司丞,奉旨代祠嶽瀆。比還,遷中憲大夫、同知大都路都緫管府事。輦轂之下,供億浩繁,德溫措置有法,民用不擾。遷甄用少監,陞亞中大夫、禮部侍郎,復陞嘉議大夫、同知上都留守司事。省檄和糴糧,民以價不時得,遞相觀望,德溫下令曰:「糧入價出,吏有敢為弊者,罪之。」於是糧不踰期而集。轉大司農丞。耕籍之儀,取具一時,德溫欲考訂典禮,集為成書,未畢,俄授通議大夫、永平路緫管。
永平當天曆兵革之餘,野無居民,德溫為政年,而戶口增,倉廩實,遂興學校以育人材,庶事畢舉。歲大旱,禱而雨,歲以不歉。灤、漆二水為害,有司歲發民築堤。德溫曰:「流亡始集,而又役之,是重困民也。」遂罷其役,而水亦不復至。有豪民武斷于鄉里,前吏莫敢治,德溫按得其罪,論如法,杖之,書其過于門,後竟以不道伏誅。永平,古孤竹國也,國初,郡守楊阿台請于朝,諡伯夷曰清惠,叔齊曰仁惠,為廟以祠之,而祠禮猶未具也。德溫請命有司春秋具牢禮致祭,從之,著為式,賜廟額曰聖清,士論韙之。
德誠歷官太子率更丞。至大元年,改詹事院都事。二年,遷家令司丞。仁宗以為謹恪,常賜酒帛,得侍左右,數薦士,出則未嘗語人。廳事前有粟苗,不種而萌偶出,一莖雙穗,衆以為嘉禾,陞家令。四年,選為河東山西道宣慰司同知,擊姦吏,寬稅斂,上計京師。入見,帝方食,賜以餕餘,擢工部尚書,未拜,改陝西行臺治書侍御史。
延祐元年,遷京畿都漕運使。二年,拜遼東道肅政廉訪使,上疏言事,其略曰勞諸王以懷其心,防出入以嚴宮禁,立諫官以遠讒佞,崇科舉以求人材,立常平以備荒年,汰僧道以寬民力,舉賢良以勵忠孝,抑奢侈以厚風俗,及拯鈔法、裁冗官等事。未報而卒,年五十三。
文宗初立,命威順王征八番。是時,蜀省襄加台拒命未平,起宗極言武昌重鎮,當備上流之師,親王不可遠去,力止之。及王入見,帝謂曰:「八番之行,非秦元卿,幾為失計。」其後八番師還,無敢擾於道路者。朝議以起宗治蜀,幕府忘其名,曰秦元卿,帝引筆改曰起宗,其眷注如此。拜中臺御史,劾中丞和尚受人婦人、賤買縣官屋,不報。起宗從臺官入見,跽辨久之,敕令起,起宗不起,會日暮,出;明日,立太子,有赦,起宗又奏:「不罪和尚,無以正國法。」和尚服辜。帝曰:「為御史,當如是矣。」元會,賜只孫服,令得與大宴。又劾閩憲卜咱耳竊父妾以逃,其父憤死,瀆亂天常,流之嶺南。自是盡言無諱,皆見聽用。有御史奏議一卷。
遷都漕運使,帝召諭之曰:「漕輸事多廢闕,賴御史治之爾。」出為撫州路緫管,至官,有司供張甚盛,問其費所從出,小吏不敢隱,曰:「借辦於民。」遂亟使歸之,几席僅給而已。自是官府僚佐有宴集,成禮即止,因諭衆曰:「我素農家,安儉約,務安靜,庶使吾民化之。」居一歲,以老去官。明年,以兵部尚書致仕,居一歲,卒,諡昭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