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丙辰,詔曰:“予未小子,奉承聖業,夙夜震畏,不敢荒寧。先帝受命中興,德侔帝王,協和萬邦,假於上下,懷柔百神,惠於鰥、寡。朕承大運,繼體守文,不知稼穡之艱難,懼有廢失。聖恩遺戒,顧重天下,以元元爲首。公卿百僚,將何以輔朕不逮?其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爵過公乘,得移與子若同產、同產子;及流人無名數欲自佔者人一級;鰥、寡、孤、獨、篤癃粟,人十斛。其施刑及郡國徒,在中元元年四月己卯赦前所犯而後捕系者,悉免其刑。又邊人遭亂爲內郡人妻,在己卯赦前,一切遣還邊,恣其所樂。中二千石下至黃綬,貶秩贖論者,悉皆復秩還贖。方今上無天子,下無方伯,若涉淵水而無舟楫。夫萬乘至重而壯者慮輕,實賴有德左右小子。高密侯禹,元功之首;東平王蒼,寬博有謀;並可以受六尺之託,臨大節而不撓。其以禹爲太傅,蒼爲驃騎將軍。大尉憙告諡南郊,司徒奉安梓宮,司空魴將校復土。其封憙爲節鄉侯,爲安鄉侯,魴爲楊邑侯。
天下亡命殊死以下,聽得贖論:死罪人縑二十匹,右趾至髡鉗城旦舂十匹,完城旦舂至司寇作三匹。其未發覺,詔書到先自告者,半入贖。今選舉不實,邪佞未去,權門請託,殘吏放手,百姓愁怨,情無告訴。有司明奏罪名,並正舉者。又郡縣每因徵發,輕爲奸利,詭責羸弱,先急下貧。其務在均平,無令枉刻。”
二年春正月辛未,宗祀光武皇帝於明堂,帝及公卿列侯始服冠冕、衣裳、玉佩、絇屨以行事。禮畢,登靈臺。使尚書令持節詔驃騎將軍、三公曰:“今令月吉日,宗祀光武皇帝於明堂,以配五帝。禮備法物,樂和八音,詠祉福,舞功德,班時令,敕羣后。事畢,升靈臺,望元氣,吹時律,觀物變。羣僚藩輔,宗室子孫,衆郡奉計,百蠻貢職,烏桓、濊貊鹹來助祭,單于侍子、骨都侯亦皆陪位。斯固聖祖功德之所致也。朕以暗陋,奉承大業,親執珪璧,恭祀天地。仰惟先帝受命中興,撥亂反正,以寧天下,封泰山,建明堂,立辟雍,起靈臺,恢弘大道,被之八極;而胤子無成、康之質,羣臣無呂、旦之謀,盥洗進爵,踧惟慚。素性頑鄙,臨事益懼,故‘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其令天下自殊死已下,謀反大逆,皆赦除之。百僚師尹,其勉修厥職,順行時令,敬若昊天,以綏兆人。”
冬十月壬子,幸辟雍,初行養老禮。詔曰:“光武皇帝建三朝之禮,而未及臨饗。眇眇小子,屬當聖業。間暮春吉辰,初行大射;令月元日,復踐辟雍。尊事三老,兄事五更,安車軟輪,供綏執授。侯王設醬,公卿饌珍,朕親袒割,執爵而顫。祝哽在前,祝噎在後。升歌《鹿鳴》,下管《新宮》,八佾具修,萬舞於庭。朕固薄德,何以克當?《易》陳負乘,《詩》刺彼己,永念慚疚,無忘厥心。三老李躬,年耆學明。五更桓榮,授朕《尚書》。《詩》曰:‘無德不報,無言不酬。’其賜榮爵關內侯,食邑五千戶。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祿養終厥身。
三年春正月癸巳,詔曰:“朕奉郊祀,登靈臺,見史官,正儀度。夫春者,歲之始也。始得其正,則三時有成。比者水旱不節,邊人食寡,政失於上,人受其咎,有司其勉順時氣,勸督農桑,去其螟蜮,以及蝥賊;詳刑慎罰,明察單辭,夙夜匪懈,以稱朕意。”
二月甲寅,太尉趙憙、司徒李免。丙辰,左馮翊郭丹爲司徒。己未,南陽太守虞延爲太尉。甲子,立貴人馬氏爲皇后,皇子炟爲皇太子。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流人無名數欲佔者人一級;鰥、寡、孤、獨、篤、癃、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冬十月,行幸鄴。與趙王栩會鄴。常山三老言於帝曰:“上生於元氏,願蒙優復。”詔曰:“豐、沛、濟陽,受命所由,加恩報德,適其宜也。今永平之政,百姓怨結,而吏人求復,令人愧笑。重逆此縣之拳拳,其復元氏縣田租更賦六歲,勞賜縣掾史,及門闌走卒。”至自鄴。
二月,王雒山出寶鼎,廬江太守獻之。夏四月甲子,詔曰:“昔禹收九牧之金,鑄鼎以象物,使人知神奸,不逢惡氣。遭德則興,遷於商、周;周德既衰,鼎乃淪亡。祥瑞之降,以應有德。方今政化多僻,何以致茲?《易》曰鼎象三公,豈公卿奉職得其理邪?太常其以礿祭之日,陳鼎於廟,以備器用。賜三公帛五十匹,九卿、二千石半之。先帝詔書,禁人上事言聖,而間者章奏頗多浮詞,自今若有過稱虛譽,尚書皆宜抑而不省,示不爲諂子蚩也。”
丙子,臨辟雍,養三老、五更。禮畢,詔三公募郡國中都官死罪繫囚,減罪一等,勿笞,詣度遼將軍營,屯朔方、五原之邊縣;妻子自隨,便佔著邊縣;父母同產欲相代者,恣聽之。其大逆無道殊死者,一切募下蠶室。亡命者令贖罪各有差。凡徙者,賜弓弩衣糧。
壬寅晦,日有食之,既。詔曰:“朕以無德,奉承大業,而下貽人怨,上動三光。日食之變,其災尤大,《春秋》圖讖所爲至譴。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羣司勉修職事,極言無諱。”於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覽章,深自引咎,乃以所上班示百官。詔曰:“羣僚所言,皆朕之過。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輕用人力,繕修宮宇,出入無節,喜怒過差。昔應門失守,《關睢》刺世;飛蓬隨風,微子所嘆。永覽前戒,竦然兢懼。徒恐薄德,久而致怠耳。”
五月丙辰,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流民無名數欲佔者人一級;鰥、寡、孤、獨、篤癃、貧無家屬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詔曰:“昔曾、閔奉親,竭歡致養;仲尼葬子,有棺無槨。喪貴致哀,禮存寧儉。今百姓送終之制,競爲奢靡。生者無擔石之儲,而財力盡於墳土。伏臘無糟糠,而牲牢兼於一奠。糜破積世之業,以供終朝之費,子孫飢寒,絕命於此,豈祖考之意哉!又車服制度,恣極耳目。田荒不耕,遊食者衆。有司其申明科禁,宜於今者,宣下郡國。”
夏四月,汴渠成。辛巳,行幸滎陽,巡行河渠。乙酉,詔曰:“自汴渠決敗,六十餘歲,加頃年以來,雨水不時,汴流東侵,日月益甚,水門故處,皆在河中,漭瀁廣溢,莫測圻岸,蕩蕩極望,不知綱紀。今兗、豫之人,多被水患,乃雲縣官不先人急,好興它役。又或以爲河流入汴,幽、冀蒙利,故曰左堤強則右堤傷,左右俱強則下方傷,宜任水勢所之,使人隨高而處,公家息壅塞之費,百姓無陷溺之患。議者不同,南北異論,朕不知所從,久而不決。今既築堤理渠,絕水立門,河、汴分流,復其舊跡,陶丘之北,漸就壤墳,故薦嘉玉絜牲,以禮河神。東過洛汭,嘆禹之績。今五土之宜,反其正色,濱渠下田,賦與貧人,無令豪右得固其利,庶繼世宗《瓠子》之作。”因遂度河。登太行,進幸上黨。壬寅,車駕還宮。
冬十月壬辰晦,日有食之。三公免冠自劾。制曰:“冠履勿劾。災異屢見,咎在朕躬,憂懼遑遑,未知其方。將有司陳事,多所隱諱,使君上壅蔽,下有不暢乎?昔衛有忠臣,靈公得守其位。今何以和穆陰陽,消伏災譴?刺史、太守詳刑理冤,存恤鰥孤,勉思職焉。
改信都爲樂成國,臨淮爲下邳國。封皇子恭爲鉅鹿王、黨爲樂成王、衍爲下邳王、暢爲汝南王、昞爲常山王、長爲濟陰王。賜天下男子爵,人三級;郎、從官視事二十歲已上帛百匹,十歲已上二十匹,十歲已下十匹,官府吏五匹,書佐、小史三匹。令天下大酺五日。乙巳,大赦天下,其謀反大逆及諸不應宥者,皆赦除之。
是歲,甘露仍降,樹枝內附,芝草生殿前,神雀五色翔集京師。西南夷哀牢、儋耳、僬僥、槃木、白狼、動黏諸種,前後慕義貢獻;西域諸國遣子入侍。夏五月戊子,公卿百官以帝威德懷遠,祥物顯應,乃並集朝堂,奉觴上壽。制曰:“天生神物,以應王者;遠人慕化,實由有德。朕以虛薄,何以享斯?唯高祖、光武聖德所被,不敢有辭。其敬舉觴,太常擇吉日策告宗廟。其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流人無名數欲佔者人一級;鰥、寡、孤、獨、篤癃、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郎、從官視事十歲以上者,帛十匹。中二千石、二千石下至黃綬,貶秩奉贖,在去年以來皆還贖。”
夏四月己未,詔曰:“自春已來,時雨不降,宿麥傷旱,秋種未下,政失厥中,憂懼而已。其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及流民無名數欲佔者人一級;鰥、寡、孤、獨、篤癃、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理冤獄,錄輕系。二千石分禱五嶽四瀆。郡界有名山大川能興雲致雨者,長吏各潔齋禱請,冀蒙嘉澍。
秋八月壬子,帝崩於東宮前殿。年四十八。遺詔無起寢廟,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別室。帝初作壽陵,制令流水而已,石槨廣一丈二尺,長二丈五尺,無得起墳。萬年之後,掃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過百日,唯四時設奠,置吏卒數人供給灑掃,勿開修道。敢有所興作者,以擅議宗廟法從事。
帝遵奉建武制度,無敢違者。後宮之家,不得封侯與政。館陶公主爲子求郎,不許,而賜錢千萬。謂羣臣曰:“郎官上應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則民受其殃,是以難之。”故吏稱其官,民安其業,遠近肅服,戶口滋殖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