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四年,出爲中山太守。明年,彭寵滅,轉爲漁陽太守。漁陽既離王莽之亂,重以彭寵之敗,民多猾惡,寇賊充斥。伋到,示以信賞,糾戮渠帥,盜賊銷散。時,匈奴數抄郡界,邊境苦之。伋整勒士馬,設攻守之略,匈奴畏憚遠跡,不敢復入塞,民得安業。在職五歲,戶口增倍。後潁川盜賊羣起,九年,徵拜潁川太守。召見辭謁,帝勞之曰:“賢能太守,去帝城不遠,河潤九里,冀京師並蒙福也。君雖精於追捕,而山道險厄,自鬥當一士耳,深宜慎之。”伋到郡,招懷山賊陽夏趙宏、襄城召吳等數百人,皆束手詣伋降,悉遣歸附農。因自劾專命,帝美其策,不以咎之。後宏、吳等黨與聞伋威信,遠自江南,或從幽、冀,不期俱降,駱驛不絕。
十一年,省朔方刺史屬幷州。帝以盧芳據北土,乃調伋爲幷州牧。過京師謝恩,帝即引見,並召皇太子諸王宴語終日,賞賜車馬衣服什物。伋因言選補衆職,當簡天下賢俊,不宜專用南陽人。帝納之。伋前在幷州,素結恩德,及後入界,所到縣邑,老幼相攜,逢迎道路。所過問民疾苦,聘求耆德雄俊,設几杖之禮,朝夕與參政事。
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兒數百,各騎竹馬,道次迎拜。伋問:“兒曹何自遠來?”對曰:“聞使君到,喜,故來奉迎。”伋辭謝之。及事訖,諸兒復送至郭外,問:“使君何日當還?”伋謂別駕從事,計日告之。行部既還,先期一日,伋爲違信於諸兒,遂止於野亭,須期乃入。
杜詩字君公,河內汲人也。少有才能,仕郡功曹,有公平稱。更始時,闢大司馬府。建武元年,歲中三遷爲侍御史,安集洛陽。時,將軍蕭廣放縱兵士,暴橫民間,百姓惶擾,詩敕曉不改,遂格殺廣,還以狀聞。世祖召見,賜以棨戟,復使之河東,誅降逆賊楊異等。詩到大陽,聞賊規欲北度,乃與長史急焚其船,部勒郡兵,將突騎趁擊,斬異等,賊遂剪滅。拜成皋令,視事三歲,舉政尤異。
詩自以無勞,不安久居大郡,求欲降避功臣,乃上疏曰:陛下亮成天工,克濟大業,偃兵修文,羣帥反旅,海內合和,萬世蒙福,天下幸甚。唯匈奴未譬聖德,威侮三垂,陵虐中國,邊民虛耗,不能自守,臣恐武猛之將雖勤,亦未得解甲櫜弓也。夫勤而不息亦怨,勞而不休亦怨,怨恨之師,難復責功。臣伏睹將帥之情,功臣之望,冀一休足於內郡,然後即戎出命,不敢有恨。世愚以爲“師克在和不在衆”,陛下雖垂念北邊,亦當頗泄用之。昔湯、武善御衆,故無忿鷙之師。陛下起兵十有三年,將帥和睦,士卒鳧。今若使公卿郡守出於軍壘,則將帥自厲;士卒之復,比於宿衛,則戎士自百。何者?天下已安,各重性命,大臣以下,鹹懷樂土,不讎其功而厲其用,無以勸也。陛下誠宜虛缺數郡,以俊振旅之臣,重複厚賞,加於久役之士。如此,緣邊屯戍之師,競而忘死,乘城拒塞之吏,不辭其勞,則烽火精明,守戰堅固。聖王之政,必因人心。今猥用愚薄,塞功臣之望,誠非其宜。
臣詩伏自惟忖,本以史吏一介之才,遭陛下創制大業,賢俊在外,空乏之間,超受大恩,牧養不稱,奉職無效,久竊祿位,令功臣懷慍,誠惶誠恐。八年,上書乞避功德,陛下殊恩,未許放退。臣詩蒙恩尤深,義不敢苟冒虛請,誠不勝至願,願退大郡,受小職。及臣齒壯,力能經營劇事,如使臣詩必有補益,復受大位,雖析珪授爵,所不辭也。惟陛下哀矜!
初,禁網尚簡,但以璽書發兵,未有虎符之信,詩上疏曰:“臣聞兵者國之兇器,聖人所慎。舊制發兵,皆以虎符,其餘徵調,竹使而已。符第合會,取爲大信,所以明著國命,斂持威重也。間者發兵,但用璽書,或以詔令,如有奸人詐僞,無由知覺。愚以爲軍旅尚興,賊虜未殄,徵兵郡國,宜有重慎,可立虎符,以絕奸端。昔魏之公子,威傾鄰國,猶假兵符,以解趙圍,若無如姬之仇,則其功不顯。事有煩而不可省,費而不得已,蓋謂此也。”書奏,從之。
遭王莽亂,奮與老母、幼弟避兵河西。建武五年,河西大將軍竇融請奮署議曹掾,守姑臧長。八年,賜爵關內侯。時天下擾亂,惟河西獨安,而姑臧稱爲富邑,通貨羌胡,市日四合,每居縣者,不盈數月輒致豐積。奮在職四年,財產無所增。事母孝謹,雖爲儉約,奉養極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時天下未定,士多不修節操,而奮力行清潔,爲衆人所笑,或以爲身處脂膏,不能以自潤,徒益苦辛耳。奮既立節,治貴仁平,太守梁統深相敬待,不以官屬禮之,常迎於大門,引入見母。
時,隴西餘賊隗茂等夜攻府舍,殘殺郡守,賊畏奮追急,乃執其妻子,欲以爲質。奮年已五十,唯有一子,終不顧望,遂窮力討之。吏民感義,莫不倍用命焉。郡多氐人,便習山谷,其大豪齊鍾留者,爲羣氐所信向。奮乃率厲鍾留等令要遮抄擊,共爲表裏。賊窘懼逼急,乃推奮妻子以置軍前,冀當退卻,而擊之愈厲,遂禽滅茂等,奮妻、子亦爲所殺。世祖下詔褒美,拜爲武都太守。
世祖微時,見堪志操,常嘉焉。及即位,中郎將來歙薦堪,召拜郎中,三遷爲謁者。使送委輸縑帛,並領騎七千匹,詣大司馬吳漢伐公孫述,在道追拜蜀郡太守。時漢軍餘七日糧,陰具船欲遁去。堪聞之,馳往見漢,說述必敗,不宜退師之策。漢從之,乃示弱挑敵,述果自出,戰死城下。成都既拔,堪先入據其城,撿閱庫藏,收其珍寶,悉條列上言,秋毫無私。慰撫吏民,蜀人大悅。
在郡二年,徵拜騎都尉,後領票騎將軍杜茂營,擊破匈奴於高柳,拜漁陽太守。捕擊奸猾,賞罰必信,吏民皆樂爲用。匈奴嘗以萬騎入漁陽,堪率數千騎奔擊,大破之,郡界以靜。乃於狐奴開稻田八千餘頃,勸民耕種,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穗兩岐。張君爲政,樂不可支。”視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
帝嘗召見諸郡計吏,問其風土及前後守令能否。蜀郡計掾樊顯進曰:“漁洋太守張堪昔在蜀,其仁以惠下,威能討奸。前公孫述破時,珍寶山積,扌卷握之物,足富十世,而堪去職之日,乘折轅車,布被囊而已。”帝聞,良久嘆息,拜顯爲魚復長。方徵堪,會病卒,帝深悼惜之,下詔褒揚,賜帛百匹。
廉範字叔度,京兆杜陵人也,趙將廉頗之後也。漢興,以廉氏豪宗,自苦陘徙焉。世爲邊郡守,或葬隴西襄武,故因仕焉。曾祖父褒,成、哀間爲右將軍,祖父丹,王莽時爲大司馬庸部牧,皆有名前世。範父遭喪亂,客死於蜀漢,範遂流寓西州。西州平,歸鄉里。年十五,辭母西迎父喪。蜀郡太守張穆,丹之故吏,乃重資送範,範無所受,與客步負喪歸葭萌。載船觸石破沒,範抱持棺柩,遂俱沉溺,衆傷其義,鉤求得之,療救僅免於死。穆聞,復馳遣使持前資物追範,範又固辭。歸葬服竟,詣京師受業,事博士薛漢。京兆、隴西二郡更請召,皆不應,永平初,隴西太守鄧融備禮謁範爲功曹,會融爲州所舉案,範知事譴難解,欲以權相濟,乃託病求去,融不達其意,大恨之。範於是東至洛陽,變名姓,求代廷尉獄卒。居無幾,融果徵下獄,範遂得衛侍左右,盡心勤勞。融怪其貌類範而殊不意,乃謂曰:“卿何似我故功曹邪?”範訶之曰:“君困厄瞀亂邪!”語遂絕。
后辟公府,會薛漢坐楚王事誅,故人門生莫敢視,範獨往收斂之。吏以聞,顯宗大怒,召範入,詰責曰:“薛漢與楚王同謀,交亂天下,範公府掾,不與朝廷同心,而反收斂罪人,何也?”範叩頭曰:“臣無狀愚戇,以爲漢等皆已伏誅,不勝師資之情,罪當萬坐。”帝怒稍解,問範曰:“卿廉頗後邪?與右將軍褒、大司馬丹有親屬乎?”範對曰:“褒,臣之曾祖;丹,臣之祖也。帝曰:“怪卿志膽敢爾!”因貰之。由是顯名。
後頻歷武威、武都二郡太守,隨俗化導,各得治宜。建中初,遷蜀郡太守,其俗尚文辯,好相持短長,範每厲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說。成都民物豐盛,邑宇逼側,舊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災,而更相隱蔽,燒者日屬。範乃毀削先令,但嚴使儲水而已。百姓爲便,乃歌之曰:“廉叔度,來何墓?不禁火,民安作。平生無襦今五絝。”在蜀數年,坐法免歸鄉里。範世在邊,廣田地,積財粟,悉以賑宗族朋友。
肅宗崩,範奔赴敬陵。時廬江郡掾嚴麟奉章吊國,俱會於路。麟乘小車,塗深馬死,不能自進,範見而愍然,命從騎下馬與之。不告而去。麟事畢,不知馬所歸,乃緣蹤訪之。或謂麟曰:“故蜀郡太守廉叔度,好周人窮急,今奔國喪,獨單是耳。”麟亦素聞範名,以爲然,即牽馬造門,謝而歸之。世伏其好義,然依倚大將軍竇憲,以此爲譏。卒於家。
論曰:“張堪、廉範皆以氣俠立名,觀其振危急,赴險厄,有足壯者。堪之臨財,範之忘施,亦足以信意而感物矣。若夫高祖之召欒布,明帝之引廉範,加怒以發其志,就戮更延其寵,聞義能徙,誠君道所尚,然情理之樞,亦有開塞之感焉。
王堂字敬伯,廣漢郪人也。初舉光祿茂才,遷穀城令,治有名跡。永初中,西羌寇巴郡,爲民患,詔書遣中郎將尹就攻討,連年不克。三府舉堂治劇,拜巴郡太守。堂馳兵赴賊,斬虜千餘級,巴、庸清靜,吏民生爲立祠。刺史張喬表其治能,遷右扶風。
四年,坐公事左轉議郎。復拜魯相,政存簡一,至數年無辭訟。遷汝南太守,搜才禮士,不苟自專,乃教掾史曰:“古人勞於求賢,逸於任使,故能化清於上,事緝於下。其憲章朝右,簡核才職,委功曹陳蕃。匡政理務,拾遺補闕,任主簿應嗣。庶循名責實,察言觀效焉。”自是委誠求當,不復妄有辭教,郡內稱治。
蘇章字孺文,扶風平陵人也。八世祖建,武帝時爲右將軍。祖父純,字桓公,有高名,性強切而持譭譽,士友鹹憚之,至乃相謂曰:“見蘇桓公,患其教責人,不見,又思之。”三輔號爲“大人”。永平中,爲奉車都尉竇固軍,出擊北匈奴、車師有功,封中陵鄉侯,官至南陽太守。
故人爲清河太守,章行部案其奸臧。乃請太守,爲設酒餚,陳平生之好甚次。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獨有二天。”章曰:“今夕蘇孺文與故人飲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舉正其罪。州境知章無私,望風畏肅。
不韋時年十八,徵詣公車,會謙見殺,不韋載喪歸鄉里,瘞而不葬,仰天嘆曰:“伍子胥獨何人也!”乃藏母於武都山中,遂變名姓,盡以家財募劍客,邀暠於諸陵間,不克。會暠遷大司農,時右校芻廥在寺北垣下,不韋與親從兄弟潛入廥中,夜則鑿地,晝則逃伏。如此經月,遂得傍達暠之寢室,出其牀下。值暠在廁,因殺其妾並及小兒,留書而去。暠大驚懼,乃布棘於室,以板籍地,一夕九徙,雖家人莫知其處。每出,輒劍戟隨身,壯士自衛,不韋知暠有備,乃日夜飛馳,徑到魏郡,掘其父阜冢,斷取阜頭,以祭父墳,又標之於市曰“李君遷父頭”。暠匿不敢言,而自上退位,歸鄉里,私掩塞冢槨。捕求不韋,歷歲不能得,憤恚感傷,發病歐血死。
不韋后遇赦還家,乃始改葬,行喪。士大夫多譏其發掘冢墓,歸罪枯骨,不合古義,惟任城何休方之伍員。太原郭林宗聞而論之曰:“子胥雖雲逃命,而見用強吳,憑闔廬之威,因輕悍之衆,雪怨舊郢,曾不終朝,而但鞭墓戮屍,以舒其憤,竟無手刃後主之報。豈如蘇子單特孑立,靡因靡資,強仇豪援,據位九卿,城闕天阻,宮府幽絕,埃塵所不能過,霧露所不能沾。不韋毀身焦慮,出於百死,冒觸嚴禁,陷族禍門,雖不獲逞,爲報已深。況復分骸斷首,以毒生者,使暠懷忿結,不得其命,猶假手神靈以斃之也。力惟匹夫,功隆千乘,比之於員,不以優乎??議者於是貴之。
後太傅陳蕃闢,不應,爲郡五官掾。初,弘農張奐睦於蘇氏,而武威段熲與暠素善,後奐、熲有隙。及熲爲司隸,以禮闢不韋,不韋懼之,稱病不詣。熲既積憤於奐,因發怒,乃追咎不韋前報暠事,以爲暠表治謙事,被報見誅,君命天也,而不韋仇之。又令長安男子告不韋多將賓客奪舅財物,遂使從事張賢等就家殺之。乃先以鴆與賢父曰:“若賢不得不韋,便可飲此。”賢到扶風,郡守使不韋奉謁迎賢,即時收執,並其一門六十餘人盡誅滅之,諸蘇以是衰破。乃段熲爲陽球所誅,天下以爲蘇氏之報焉。
續以忠臣子孫拜郎中,去官後,闢大將軍竇武府。及武敗,坐黨事,禁錮十餘年,幽居守靜。及黨禁解,復辟太尉府,四遷爲廬江太守。後揚州黃巾賊攻舒,焚燒城郭,續發縣中男子二十以上,皆持兵勒陳,其小弱者,悉使負水灌火,會集數萬人,並執力戰,大破之,郡界平。後安風賊戴風等作亂,續復擊破之,斬首三千餘級,生獲渠帥,其餘黨輩原爲平民,賦與佃器,使就農業。
當入郡界,乃羸服間行,侍童子一人,觀歷縣邑,採問風謠,然後乃進。其令長貪挈,吏民良猾,悉逆知其狀,郡內驚竦,莫不震懾。乃發兵與荊州刺史王敏共擊慈,斬之,獲首五千餘級,屬縣餘賊並詣續降,續爲上言,宥其枝附。賊既清平,乃班宣政令,候民病利,百姓歡服。
時,權豪之家多尚奢麗,續深疾之,常敝衣薄食,車馬羸敗。府丞嘗獻其生魚,續受而懸於庭;丞後又進之,續乃出前所懸者以杜其意。續妻後與子祕俱往郡舍,續閉門不內妻,自將祕行,其資藏惟有布衾、敝祗裯,鹽、麥數斛而已,顧敕祕曰:“吾自奉若此,何以資爾母乎?”使與母俱歸。
六年,靈帝欲以續爲太尉。時拜三公者,皆輸東園禮錢千萬,令中使督之,名爲“左騶”。其所之往,輒迎致禮敬,厚加贈賂。續乃坐使人於單席,舉縕袍以示之,曰:“臣之所資,惟斯而已。”左騶白之,帝不悅,以此故不登公位。
前後刺史率多無情行,上承權貴,下積私賂,財計盈給,輒復求見遷代,故吏民怨叛。中平元年,交阯屯兵反,執刺史及合浦太守,自稱“柱天將軍”。靈帝特敕三府精選能吏,有司舉琮爲交阯刺史。琮到部,訊其反狀,鹹言賦斂過重,百姓莫不空單,京師遙遠,告冤無所,民不聊生,故聚爲盜賊。琮即移書告示,各使安其資業,招撫荒散,蠲復徭役,誅斬渠帥爲大害者,簡選良吏試守諸縣,歲間蕩定,百姓以安。巷路爲之歌曰:“賈父來晚,使我先反;今見清平,吏不敢飯。”在事三年,爲十三州最,徵拜議郎。
時,黃巾新破,兵兇之後,郡縣重斂,因緣生奸。詔書沙汰刺史、二千石,更選清能吏,乃以琮爲冀州刺史。舊典,傳車驂駕,垂赤帷裳,迎於州界。及琮之部,升車言曰:“刺史當遠視廣聽,糾察美惡,何有反垂帷裳以自掩塞乎?”
陸康字季寧,吳郡吳人也。祖父續,在《獨行傳》。父褒,有志操,連徵不至。康少仕郡,以義烈稱,刺史臧旻舉爲茂才,除高成令。縣在邊垂,令戶一人具弓弩以備不虞,不得行來。長吏新到,輒發民繕修城郭。康至,皆罷遣,百姓大悅。以恩信爲治,寇盜亦息,州郡表上其狀。光和元年,遷武陵太守,轉守桂陽、樂安二郡,所在稱之。
時,靈帝欲鑄銅人,而國用不足,乃詔調民田,畝斂十錢。而比水旱傷稼,百姓貧苦。康上疏諫曰:“臣聞先王治世,貴在愛民。省徭輕賦,以寧天下,除煩就約,以崇簡易,故萬姓從化,靈物應德。末世衰主,窮奢極侈,造作無端,興制非一,勞割自下,以從苟欲,故黎民吁嗟,陰陽感動。陛下聖德承天,當隆盛化,而卒被詔書,畝斂田錢,鑄作銅人,伏讀惆悵,悼心失圖。夫十一而稅,周謂之徹。徹者通也,言其法度可通萬世而行也。故魯宣稅畝,而蝝災自生;哀公增賦,而孔子非之。豈有聚奪民物,以營無用之銅人;捐舍聖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傳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世何述焉?’陛下宜留神省察,改敝從善,以塞兆民怨恨之望。”書奏,內幸因此譖康援引亡國,以譬聖明,大不敬,檻車徵詣廷尉。待御史劉岱典考其事,岱爲表陳解釋,免歸田裏。復徵拜議郎。
會廬江賊黃穰等與江夏蠻連結十餘萬人,攻沒四縣,拜康廬江太守。康申明賞罰,擊破穰等,餘黨悉降。帝嘉其功,拜康孫尚爲郎中。獻帝即位,天下大亂,康蒙險遣孝廉計吏奉貢朝廷,詔書策勞,加忠義將軍,秩中二千石。時袁術屯兵壽春,部曲飢餓,遣使求委輸兵甲。康以其叛逆,閉門不通,內修戰備,將以御之。術大怒,遣其將孫策政康,圍城數重。康固守,吏士有先受休假者,皆遁伏還赴,暮夜緣城而入。受敵二年,城陷。月餘,發病卒,年七十。宗族百餘人,遭離飢厄,死者將半。朝廷愍其守節,拜子俊爲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