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
生灭尽由谁?请君自辨别。
既然皆己心,何用别人说?
只须下苦功,扭出铁中血。
绒绳著鼻穿,挽定虚空结。
拴在无为树,不使他颠劣。
莫认贼为子,心法都忘绝。
休教他瞒我,一拳先打彻。
现心亦无心,现法法也辍。
人牛不见时,碧天光皎洁。
秋月一般圆,彼此难分别。
那日正行时,忽然天晚,又见山路傍边有一村舍。三藏道:「悟空,你看那日落西山藏火镜,月升东海现冰轮。幸而道傍有一人家,我们且借宿一宵,明日再走。」八戒道:「说得是,我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有力气,好挑行李。」行者道:「这个恋家鬼,你离了家几日,就生报怨。」八戒道:「哥啊,比不得你这喝风啊烟的人。我从跟了师父这几日,长忍半肚饥,你可晓得?」三藏闻之道:「悟能,你若是在家心重啊,不是个出家的了,你还回去罢。」那呆子慌得跪下道:「师父,你莫听师兄之言,他有些赃埋人。我不曾报怨甚的,他就说我报怨。我是个直肠的痴汉,我说道肚内饥了,好寻个人家化斋,他就骂我是恋家鬼。师父啊,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情愿要伏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叫做『恨苦修行』。怎的说不是出家的话?」三藏道:「既是如此,你且起来。」
那呆子纵身跳起,口里絮絮叨叨的,挑著担子,只得死心塌地,跟著前来。早到了路傍人家门首。三藏下马,行者接了缰绳,八戒歇了行李,都伫立绿荫之下。三藏拄著九环锡杖,按按藤缠篾织斗篷,先奔门前。只见一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口里嘤嘤的念佛。三藏不敢高言,慢慢的叫一声:「施主,问讯了。」那老者一骨鲁跳将起来,忙敛衣襟,出门还礼道:「长老,失迎。你自那方来的?到我寒门何故?」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和尚,奉圣旨,上雷音寺拜佛求经。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方便。」那老儿摆手摇头道:「去不得,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天去罢。」三藏口中不语,意下沉吟:「菩萨指道西去,怎么此老说往东行?东边那得有经?」腼腆难言,半晌不答。
却说行者素性凶顽,忍不住,上前高叫道:「那老儿,你这们大年纪,全不晓事。我出家人远来借宿,就把这厌钝的话虎諕我。十分你家窄狭,没处睡时,我们在树底下,好道也坐一夜,不打搅你。」那老者扯住三藏道:「师父,你倒不言语,你那个徒弟,那般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一个痨病魔鬼,怎么反冲撞我这年老之人?」行者笑道:「你这个老儿,忒也没眼色。似那俊刮些儿的,叫做中看不中吃。想我老孙虽小,颇结实,皮裹一团筋哩。」那老者道:「你想必有些手段。」行者道:「不敢夸言,也将就看得过。」老者道:「你家居何处?因甚事削发为僧?」行者道:「老孙祖贯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居住。自小儿学做妖怪,称名悟空。凭本事,做了一个齐天大圣。只因不受天录,大反天宫,惹了一场灾愆。如今脱难消灾,转拜沙门,前求正果。保我这唐朝驾下的师父,上西天拜佛走遭,怕甚么山高路险,水阔波狂?我老孙也捉得怪,降得魔,伏虎擒龙,踢天弄井,都晓得些儿。倘若府上有甚么丢砖打瓦、锅叫门开,老孙便能安镇。」
那老儿听得这篇言语,哈哈笑道:「原来是个撞头化缘的熟嘴儿和尚。」行者道:「你儿子便是熟嘴。我这些时,只因跟我师父走路辛苦,还懒说话哩。」那老儿道:「若是你不辛苦,不懒说话,好道活活的聒杀我。你既有这样手段,西方也还去得,去得。你一行几众?请至茅舍里安宿。」三藏道:「多蒙老施主不叱之恩。我一行三众。」老者道:「那一众在那里?」行者指著道:「这老儿眼花,那绿荫下站的不是?」老儿果然眼花,忽擡头细看,一见八戒这般嘴脸,就諕得一步一跌,往屋里乱跑,只叫:「关门,关门,妖怪来了!」行者赶上扯住道:「老儿莫怕,他不是妖怪,是我师弟。」老者战兢兢的道:「好好好,一个丑似一个的和尚。」八戒上前道:「老官儿,你若以相貌取人,干净差了。我们丑自丑,却都有用。」
那老者正在门前与三个和尚相讲,只见那庄南边有两个少年人,带著一个老妈妈、三四个小男女,敛衣赤脚,插秧而回。他看见一匹白马、一担行李,都在他家门首喧哗,不知是甚来历,都一拥上前问道:「做甚么的?」八戒调过头来,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伸了一伸,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乱蹡乱跌。慌得那三藏满口招呼道:「莫怕,莫怕。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取经的和尚。」那老儿才出了门,搀著妈妈道:「婆婆起来,少要惊恐。这师父是唐朝来的,只是他徒弟脸嘴丑些,却也面恶人善。带男女们家去。」那妈妈才扯著老儿,二少年领著儿女进去。
三藏却坐在他门楼里竹床之上,埋怨道:「徒弟呀,你两个相貌既丑,言语又粗,把这一家儿吓得七损八伤,都替我身造罪哩。」八戒道:「不瞒师父说,老猪自从跟了你,这些时俊了许多哩。若像往常在高老庄时,把嘴朝前一掬,把耳两头一摆,常吓杀二三十人哩。」行者笑道:「呆子不要乱说,把那丑也收拾起些。」三藏道:「你看悟空说的话,相貌是生成的,你教他怎么收拾?」行者道:「把那个耙子嘴揣在怀里,莫拿出来;把那蒲扇耳贴在后面,不要摇动:这就是收拾了。」那八戒真个把嘴揣了,把耳贴了,拱著头,立于左右。行者将行李拿入门里,将白马拴在桩上。
只见那老儿才引个少年,拿一个板盘儿,托三杯清茶来献。茶罢,又吩咐办斋。那少年又拿一张有窟窿无漆水的旧桌,端两条破头折脚的凳子,放在天井中,请三众凉处坐下。三藏方问道:「老施主高姓?」老者道:「在下姓王。」「有几位令嗣?」道:「有两个小儿,三个小孙。」三藏道:「恭喜,恭喜。」又问:「年寿几何?」道:「痴长六十一岁。」行者道:「好,好,好,花甲重逢矣。」三藏复问道:「老施主,始初说西天经难取者,何也?」老者道:「经非难取,只是道中艰涩难行。我们这向西去,只有三十里远近,有一座山,叫做八百里黄风岭,那山中多有妖怪。故言难取者,此也。若论此位小长老,说有许多手段,却也去得。」行者道:「不妨,不妨。有了老孙与我这师弟,任他是甚么妖怪,不敢惹我。」
正说处,又见儿子拿将饭来,摆在桌上,道声:「请斋。」三藏就合掌讽起斋经。八戒早已吞了一碗。长老的几句经还未了,那呆子又吃够三碗。行者道:「这个馕糠的,好道撞著饿鬼了。」那老王倒也知趣,见他吃得快,道:「这个长老,想著实饿了,快添饭来。」那呆子真个食肠大,看他不擡头,一连就吃有十数碗。三藏、行者俱各吃不上两碗。呆子不住,便还吃哩。老王道:「仓卒无殽,不敢苦劝,请再进一箸。」三藏、行者俱道:「够了。」八戒道:「老儿滴答甚么,谁和你发课,说甚么五爻六爻?有饭只管添将来就是。」呆子一顿,把他一家子饭都吃得罄尽,还只说才得半饱。却才收了家火,在那门楼下,安排了竹床板铺睡下。
高的是山,峻的是岭;陟的是崖,深的是壑;响的是泉,鲜的是花。那山高不高,顶上接青霄;这涧深不深,底中见地府。山前面,有骨都都白云,屹嶝嶝怪石,说不尽千丈万丈挟魂崖。崖后有弯弯曲曲藏龙洞,洞中有叮叮当当滴水岩。又见些丫丫叉叉带角鹿,泥泥痴痴看人獐,盘盘曲曲红鳞蟒,耍耍顽顽白面猿。至晚巴山寻穴虎,带晓翻波出水龙,登的洞门唿喇喇响。草里飞禽扑轳轳起,林中走兽掬哷哷行。猛然一阵狼虫过,吓得人心趷蹬蹬惊。正是那当倒洞当当倒洞,洞当当倒洞当山。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那师父缓促银骢,孙大圣停云慢步,猪悟能磨担徐行。正看那山,忽闻得一阵旋风大作。三藏在马上心惊,道:「悟空,风起了。」行者道:「风却怕他怎的?此乃天家四时之气,有何惧哉?」三藏道:「此风甚恶,比那天风不同。」行者道:「怎见得不比天风?」三藏道:「你看这风:
巍巍荡荡飒飘飘,渺渺茫茫出碧霄。
过岭只闻千树吼,入林但见万竿摇。
岸边摆柳连根动,园内吹花带叶飘。
收网渔舟皆紧缆,落篷客艇尽抛锚。
途半征夫迷失路,山中樵子担难挑。
仙果林间猴子散,奇花丛内鹿儿逃。
崖前桧柏颗颗倒,涧下松篁叶叶凋。
播土扬尘沙迸迸,翻江搅海浪涛涛。」
八戒上前一把扯住行者道:「师兄,十分风大,我们且躲一躲儿干净。」行者笑道:「兄弟不济。风大时就躲,倘或亲面撞见妖精,怎的是好?」八戒道:「哥啊,你不曾闻得『避色如避仇,避风如避箭』哩?我们躲一躲,也不亏人。」行者道:「且莫言语,等我把这风抓一把来闻一闻看。」八戒笑道:「师兄又扯空头谎了,风又好抓得过来闻?就是抓得来,便也钻了去了。」行者道:「兄弟,你不知道老孙有个『抓风』之法。」好大圣,让过风头,把那风尾抓过来闻了一闻,有些腥气。道:「果然不是好风,这风的味道不是虎风,定是怪风,断乎有些蹊跷。」
说不了,只见那山坡下剪尾跑蹄,跳出一只斑斓猛虎。慌得那三藏坐不稳雕鞍,翻根头跌下白马,斜倚在路傍,真个是魂飞魄散。八戒丢了行李,掣钉钯,不让行者走上前,大喝一声道:「孽畜,那里走!」赶将去,劈头就筑。那只虎直挺挺站将起来,把那前左爪抡起,抠住自家的胸膛,往下一抓,滑剌的一声,把个皮剥将下来,站立道傍。你看他怎生恶相?咦!那模样:
喊道:「慢来,慢来。吾当不是别人,乃是黄风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锋。今奉大王严命,在山巡逻,要拿几个凡夫去做案酒。你是那里来的和尚,敢擅动兵器伤我?」八戒骂道:「我把你这个孽畜!你是认不得我。我等不是那过路的凡夫,乃东土大唐御弟三藏之弟子,奉旨上西方拜佛求经者。你早早的远避他方,让开大路,休惊了我师父,饶你性命;若似前猖獗,钯举处,却不留情。」那妖精那容分说,急近步,丢一个架子,望八戒劈脸来抓;这八戒忙闪过,抡钯就筑。那怪手无兵器,回身就走;八戒随后赶来;那怪到了山坡下乱石丛中,取出两口赤铜刀,急抡起,转身来迎。两个在这坡前一往一来,一冲一撞的赌斗。
那行者掣了铁棒,喝声叫:「拿了!」此时八戒抖擞精神,那怪败下阵去。行者道:「莫饶他,务要赶上。」他两个抡起钯,举铁棒,赶下山来。那怪慌了手脚,使个金蝉脱壳计,打个滚,现了原身,依然是一只猛虎。行者与八戒那里肯舍,赶著那虎,定要除根。那怪见他赶得至近,却又抠著胸膛,剥下皮来,苫盖在那卧虎石上,脱真身,化一阵狂风,径回路口。忽见著那师父正念《多心经》,被他一把拿住,驾长风摄将去了。可怜那三藏啊,江流注定多磨折,寂灭门中功行难。
那怪把唐僧擒来洞口,按住狂风,对把门的道:「你去报大王说,前路虎先锋拿了一个和尚,在门外听令。」那洞主传令,教拿进来。那虎先锋腰插著两口赤铜刀,双手捧著唐僧,上前跪下道:「大王,小将不才,蒙钧令差往山上巡逻,忽遇一个和尚,他是东土大唐驾下御弟三藏法师,上西方拜佛求经,被我擒来奉上,聊具一馔。」
那洞主闻得此言,吃了一惊道:「我闻得前者有人传说:三藏法师乃大唐奉旨意取经的神僧;他手下有一个徒弟,名唤孙行者,神通广大,智力高强。你怎么能够捉得他来?」先锋道:「他有两个徒弟:先来的使一柄九齿钉钯,他生得嘴长耳大;又一个使一根金箍铁棒,他生得火眼金睛。正赶著小将争持,被小将使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撤身得空,把这和尚拿来,奉献大王,聊表一餐之敬。」洞主道:「且莫吃他哩。」先锋道:「大王,见食不食,呼为劣蹶?」洞主道:「你不晓得。吃了他不打紧,只恐怕他那两个徒弟上门吵闹,未为稳便。且把他绑在后园定风桩上,待三五日,他两个不来搅扰,那时节,一则图他身子干净,二来不动口舌,却不任我们心意?或煮或蒸,或煎或炒,慢慢的自在受用不迟。」先锋大喜道:「大王深谋远虑,说得有理。」教:「小的们,拿了去。」
旁边拥上七八个绑缚手,将唐僧拿去,好便似鹰拿燕雀,索绑绳缠。这的是苦命江流思行者,遇难神僧想悟能。道声:「徒弟啊!不知你在那山擒怪,何处降妖,我却被魔头拿来,遭此毒害,几时再得相见?好苦啊!你们若早些儿来,还救得我命;若十分迟了,断然不能保矣。」一边嗟叹,一边泪落如雨。
却说那行者、八戒赶那虎下山坡,只见那虎跑倒了,塌伏在崖前。行者举棒尽力一打,转震得自己手疼。八戒复筑了一钯,亦将钯齿迸起。原来是一张虎皮,盖著一块卧虎石。行者大惊道:「不好了,不好了,中了他计也!」八戒道:「中他甚计?」行者道:「这个叫做金蝉脱壳计:他将虎皮盖在此,他却走了。我们且回去看看师父,莫遭毒手。」两个急急转来,早已不见了三藏。行者大叫如雷道:「怎的好?师父已被他擒去了。」八戒即便牵著马,眼中滴泪道:「天哪,天哪!却往那里找寻?」行者擡著头道:「莫哭,莫哭,一哭就挫了锐气。横竖想只在此山,我们寻寻去来。」
叠障尖峰,回峦古道。青松翠竹依依,绿柳碧梧冉冉。崖前有怪石双双,林内有幽禽对对。涧水远流冲石壁,山泉细滴漫沙堤。野云片片,瑶草芊芊。妖狐狡兔乱撺梭,角鹿香獐齐斗勇。劈崖斜挂万年籐,深壑半悬千岁柏。奕奕巍巍欺华岳,落花啼鸟赛天台。
行者整一整直裰,束一束虎裙,掣了棒,撞至那门前,只见那门上有六个大字,乃「黄风岭黄风洞」。却便丁字脚站定,执著棒,高叫道:「妖怪,趁早儿送我师父出来,省得掀翻了你窝巢,屣平了你住处。」那小怪闻言,一个个害怕,战兢兢的跑入里面报道:「大王,祸事了。」那黄风怪正坐间,问:「有何事?」小妖道:「洞门外来了一个雷公嘴毛脸的和尚,手持著一根许大粗的铁棒,要他师父哩。」那洞主惊张,即唤虎先锋道:「我教你去巡山,只该拿些山牛、野彘、肥鹿、胡羊,怎么拿那唐僧来,却惹他那徒弟来此闹吵,怎生区处?」先锋道:「大王放心稳便,高枕勿忧。小将不才,愿带领五十个小校出去,把那甚么孙行者拿来凑吃。」洞主道:「我这里除了大小头目,还有五七百名小校,凭你选择,领多少去。只要拿住那行者,我们才自自在在吃那和尚一块肉,情愿与你拜为兄弟;但恐拿他不得,反伤了你,那时休得埋怨我也。」虎怪道:「放心,放心。等我去来。」
果然点起五十名精壮小妖,擂鼓摇旗,缠两口赤铜刀,腾出门来,厉声高叫道:「你是那里来的个猴和尚,敢在此间大呼小叫的做甚?」行者骂道:「你这个剥皮的畜生!你弄甚么脱壳法儿,把我师父摄了,倒转问我做甚。趁早好好送我师父出来,还饶你这个性命。」虎怪道:「你师父是我拿了,要与我大王做顿下饭。你识起倒,回去罢;不然,拿住你,一齐凑吃,却不是买一个又饶一个?」行者闻言,心中大怒,扢迸迸钢牙错啮,滴流流火眼睁圆,掣铁棒喝道:「你多大手段,敢说这等大话?休走,看棍。」那先锋急持刀接住。这一场果然不善,他两个各显威能,好杀:
那怪是个真鹅卵,悟空是个鹅卵石。
赤铜刀架美猴王,浑如垒卵来击石。
鸟鹊怎与凤凰争,鹁鸽敢和鹰鹞敌。
那怪喷风灰满山,悟空吐雾云迷日。
来往不禁三五回,先锋腰软全无力。
转身败了要逃生,却被悟空抵死逼。
那虎怪抵架不住,回头就走。他原来在那洞主面前说了嘴,不敢回洞,径往山坡上逃生。行者那里肯放,执著棒,只情赶来,呼呼吼吼,喊声不绝,却赶到那藏风山凹之间。正擡头,见八戒在那里放马。八戒忽听见呼呼声喊,回头观看,乃是行者赶败的虎怪,就丢了马,举起钯,刺斜著头一筑。可怜那先锋,脱身要跳黄丝网,岂知又遇罩鱼人,却被八戒一钯,筑得九个窟窿鲜血冒,一头脑髓尽流干。有诗为证,诗曰:
那呆子一脚屣住他的脊背,两手抡钯又筑。行者见了,大喜道:「兄弟,正是这等。他领了几十个小妖,敢与老孙赌斗,被我打败了,他转不往洞跑,却跑来这里寻死。亏你接著,不然又走了。」八戒道:「弄风摄师父去的可是他?」行者道:「正是,正是。」八戒道:「你可曾问他师父的下落么?」行者道:「这怪把师父拿在洞里,要与他甚么鸟大王做下饭。老孙恼了,就与他斗将这里来,却被你送了性命。兄弟啊,这个功劳算你的。你可还守著马与行李,等我把这死怪拖了去,再到那洞口索战。须是拿得那老妖,方才救得师父。」八戒道:「哥哥说得有理。你去,你去。若是打败了这老妖,还赶将这里来,等老猪截住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