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枣亭记

元代 宋民望

按郡志:黄鹤楼左旧有石镜、仙枣二亭。今镜虽昏,枣尚存。吕仙亭者,二亭之遗址也。仙亭遗事多在武当宫未立之前,武当立,仙灵益著,近年尤著。橘斋史右丞夙病眉瘤,初至,馆楼上,梦仙拭面而瘤脱。问仙何馆,曰:“邻人。”史谒亭,物色如所见。史夫人留江陵思归,梦仙报,翼午船至,及期,伻来如梦。史由是白官,给亭外馀地归武当宫。

今荣禄大夫平章公忽刺䚟亦馆楼也,夫人秃满伦氏因头风病目,夜起,望仙求安,已而有闻笛声者。旦,戍兵问笛所由起,皆曰:“仙笛也。”公曰:“仙有灵,当再闻。”及夜,笛声起墙外。自是夫人起居如初。有童子夺仙笛三而病,命童子祷谢而愈。岁旱,公祷雨,雨降。因捐中统钞五定付武当,甃亭基于是。沧洲居士喜曰:“此亭数百年矣!传太守王纶将与倅奕,仙忽至,问姓名,不对,求奕,守才布八子,仙曰:‘守败矣!’问何故遽败,曰:‘吾子已当要路。’守果败,连奕皆败。仙出,报吹笛,郡前不见,随笛声所在,东追西奔,踪迹至楼上,惟见石镜题诗云云,末书吕字。而此吕仙亭所从始也。今非以石易木、以铅陶瓦,不能当八风以不朽。”

即从提点罗大震、提举贾宗贵经始其事,砻坚砥顽、转山浮汉,于南楼重建之日,无何,梁四柱、壁三周,琅玕屹立,牖南向,璧玉玲珑,重檐碧霤,绣拱采椽,宛然道家石宝也。室纵横各丈有奇,复为屋其侧以居临祀者,崔魄覆压,遂欲与南楼争高。是役也,用中统钞若干、沧洲暨诸方助费者过半,馀并出武当常住

既峻事,请纪。或曰,“以回仙未离人间欤?城南老树,婆娑久矣!已离境欤?横江孤鹤,胡为乎来哉”曰:“气形造化,聚散何常?道德性命,天地同久。仙者人所为也,则吾身乃仙佛,鬼神会而人不悟吾夫子不语神怪,时时语门人以周公之梦。梦亦吾心神明所为,而物从之。是蘧蘧栩栩之灵,炼之五百载而云从剑合,非尸假之圣贤欤?由古今仙寿推之,回翁周旋人间,尚何疑哉!”或曰:“回翁弃进士,从异术;学长生,悟禅悦法,身所在绵邈清遐,安能郁郁江汉之上?”曰:“武昌,城市之山林,黄鹤,仙人之旧馆;河华之云居虽远,庐山之雪迹如新;徘徊江湖,弭节中路,皆幽明情事所同有。遇无妄之疢、药以吾智,遇不时之早,雨以吾仁;托诸幽感者,气类之从,见诸明效者,机用之妙也。藐姑射之山,物无庛疠,庚桑楚之尸祝社稷,尚何疑哉!于此缫藉,廛隐于此,而羽翼琳宫,岂丹青、木石、焄蒿、时会所能仿佛哉

腔月笛之梅花,冰霜已晚;襜沧洲之瑶草,春日正长;老我淹留,庶几一遇焉尔。扶摇浩荡,庸缀芳期。沧洲郑氏名壁,字国瑞;助费者姓名,具载碑阴

体裁 / 主题 借景抒情 / 类型 归隐 游仙 / 意象 古今 天地 江陵 梅花

仙枣亭记

注释

① 武当宫:《武昌府志·坛祠》:“武当宫,黄鹤山下平湖门内。”橘斋史右丞,即史杠,字柔明,号桔斋道人。元代永清(今属河北)人。官至湖广行省右丞。

② 翼午:翌午。伻:使者。《书·洛诰》:“伻来,以图及献卜。”《尔雅·释诂》:“伻,使也。”

③ 平章公忽刺解:元代各省设丞相一员,平章二员,为从一品;左、右丞各一员,为正二品。忽刺解,生平不详。

④ 中统钞:中统,元世祖中统年间所发行的纸币。定,同“锭”。甃亭基:以砖砌亭基。

⑤ 沧洲居士:即文末之郑壁,字国瑞,元代人。

⑥ 王纶:不详。

⑦ 八风:八方之风。提点:官名。元代中央及上都(今内蒙古多伦北之石别苏木)的专管机构,如管理皇帝饮食的尚食局、管理军器的利器库,均以提点为长官,寓有提举、检点之意。罗大震:其人不详。提举:官名。原意为管理。宋代以后设立主管专门事务的职官,即以提举命名。贾宗贵:其人不详。

⑧ 无何:不久。琅玕:似玉的美石。牖:窗户。霤:屋檐滴水处。

⑨ 有奇:有余。

⑩ 暨:及、与。常住:佛家语,指僧寺的财产。

⑪ 回仙:指吕洞宾。老树:指仙枣树。横江孤鹤:苏轼《后赤壁赋》云“适有孤鹤,横江东来”。

⑫ 气形:犹形神。《文子·守弱》:“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元也。”古人以为人为精气所铸,气聚则生,气散则亡。

⑬ 夫子:孔子。不语神怪:《论语·述而》:“子不语怪、力、乱、神。”周公之梦:《论语·述而》云“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⑭ 蘧蘧:《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云从剑合:谓尸解升天而成仙。云从,指升天时仪从之盛。剑合,道家尸解之法。《酉阳杂俎·玉格》:“真人用宝剑以尸解者,蝉化之上品也。”尸假:即尸解,道家语。谓弃其形骸而登仙。

⑮ 河华:谓黄河与华山。《后汉书·班固传》:“东薄河华,西涉歧雍。”《唐书·天文志》:“自鹑首逾河戒东曰鹑火,其分野自河华之交,东接祝融之墟,北负河,南及汉,盖寒燠之所均也。”弭节:缓行。屈原《离骚》:“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幽明:无形之界与有形之界,犹谓人神。

⑯ 无妄:必然。《战国策·楚策》四:“朱英谓春申君曰:‘世有无妄之福,又有无妄之祸,今君处无妄之处,以事无妄之主,安不有无妄之人乎?’”鲍彪注:“灾无妄,言可必。”疢:《说文》注“热病也”。此指灾病之类。机用:机巧之意。范传正《李白墓志铭》:“千均之弩,一发不中,则当摧橦折牙,而永息机用。”

⑰ 藐姑射:《庄子·逍遥游》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成熟”。疵疠,灾害疫病。庚桑楚:《庄子·庚桑楚》中人物,战国楚人,称作老子弟子。亦作亢桑子。为虚构的代表老庄思想的至人。尸祝:尸为神主。立尸而祝祷之,为立社稷宗庙,表示崇敬。《庚桑楚》四:“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以上二句谓,道家传说,当可征信无疑。

⑱ 缫藉:犹缫席,垫玉之物。《周礼·秋官·大行人》:“上公之礼,执桓圭九寸,缫藉九寸。”此处喻隐居。廛隐:谓隐居于廛里市肆。羽翼:《吕氏春秋·举难》:“然而名号显荣者,三士羽翼之也。”商诱注:“羽翼,佐之。”琳宫:道院之美称,此谓黄鹤楼。此句谓仙枣亭位于鹤楼之侧,犹如羽翼。焄蒿:《礼记·祭义》:“众生必死,死必归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郑玄注:“焄,谓香臭也;蒿,谓气蒸出貌也。”焄,同熏。焄蒿指祭祀死者时祭品香气蒸发之貌,因以喻死亡。苏轼《潮州韩文公庙碑》:“焄蒿凄怆,若我见之。”时会:会无常期,此指死生无常。

⑲ 腔月笛句:谓月下吹笛中曲《梅花落》。襜沧洲句:谓以沧洲之瑶草为裙。淹留:久留。庶儿:期望之辞。

⑳ 扶摇浩荡:谓春色烂漫。庸:乃。缀:结。芳期:佳期。

㉑ 郑壁:其人不详。

赏析

仙枣亭即吕仙亭,创自元代,宋民望为之记。前二段记吕仙亭传说种种,极为奇妙;中叙修亭始末及重建后的雄姿,言辞简略;后半部分抒发感慨,以“或曰”发端,辨吕仙之有无,论幽明之异同;尾抒己之隐逸情怀,以记捐助者作结。

作者档案

宋民望,元代人,生平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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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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