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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本紀第七 東昏侯

東昏侯寶卷字智藏,高宗第二子也。本名明賢,高宗輔政後改焉。建武元年,立為皇太子

永泰元年七月己酉,高宗太子即位。

八月丁巳,詔雍州將士與虜戰死者,復除有差。又詔辨括選序,訪搜貧屈。庚申鎮北將軍晉安王寶義進號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中郎將建安王寶寅為郢州刺史

冬十月己未,詔刪省科律。

十一月戊子,立皇后褚氏,賜王公以下錢各有差。

永元元年春正月戊寅,大赦,改元。詔研策秀、孝,考課百司。辛卯,車駕祠南郊。詔三品清資官以上應食祿者,有二親或祖父母年登七十,並給見錢。癸卯,以冠軍將軍南康王寶融荊州刺史

二月癸丑,以北中郎將邵陵王寶攸南兗州刺史。是月,太尉陳顯達敗績於馬圈。

夏四月己巳,立皇太子誦,大赦,賜民為父後爵一級。甲戌,以寧朔將軍柳惔為梁、南秦二州刺史

五月癸亥,以撫軍大將軍始安王遙光開府儀同三司

六月己酉,新除右衛將軍崔惠景護軍將軍癸亥,以始興內史范雲為廣州刺史甲子,詔原雍州今年三調

秋七月丁亥,京師大水,死者眾,詔賜死者材器,並賑卹。

八月乙巳,蠲京邑遇水資財漂蕩者今年調稅。又詔為馬圈戰亡將士舉哀。丙辰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東府反,詔曲赦京邑,中外戒嚴尚書令徐孝嗣以下屯衛宮城。遣領軍將軍蕭坦之率六軍討之。戊午,斬遙光傳首。己未,以征北大將軍晉安王寶玄為南徐、兗二州刺史己巳尚書令徐孝嗣司空右衛將軍劉暄領軍將軍

閏月丙子,以江陵公寶覽為始安王。虜偽東徐州刺史沈陵降,以為北徐州刺史

九月丁未,以輔國將軍裴叔業兗州刺史,征虜長史張沖豫州刺史壬戌,以頻誅大臣,大赦天下。辛未,以太子詹事王瑩為中領軍

冬十月乙未,誅尚書令新除司空徐孝嗣右僕射新除鎮軍將軍沈文季乙巳,以始興內史顏翻為廣州刺史征虜將軍沈陵為越州刺史

十一月丙辰太尉江州刺史陳顯達舉兵於尋陽乙丑護軍將軍崔慧景平南將軍、督眾軍南討事。丙寅,以冠軍將軍王鴻為徐州刺史

十二月癸未,以前輔國將軍楊集始秦州刺史甲申陳顯達至京師,宮城嚴警,六軍固守。乙酉,斬陳顯達傳首。丁亥,以征虜將軍邵陵王寶攸江州刺史

二年春正月壬子,以輔國將軍張沖南兗州刺史庚午,詔討豫州刺史裴叔業

二月癸未,以黃門郎蕭寅為司州刺史丙戌,以衛尉蕭懿為豫州刺史,征壽春。己丑裴叔業病死,兄子植以壽春降虜。

三月癸卯,以輔國將軍張沖司州刺史乙卯,遣平西將軍崔慧景率眾伐壽春。丁未,以新除冠軍將軍張沖南兗州刺史崔慧景廣陵舉兵襲京師。壬子右衛將軍左興盛督京邑水步眾軍。南徐州刺史江夏王寶玄京城慧景乙卯,遣中領軍王瑩率眾軍屯北籬門。壬戌慧景至,瑩等敗績。甲子慧景入京師,宮內據城拒守。豫州刺史蕭懿起義救援

夏四月癸酉慧景棄眾走,斬首。詔曲赦京邑、南徐兗二州。乙亥,以新除尚書右僕射蕭懿為尚書令丙子,以晉熙王寶嵩南徐州刺史

五月乙巳,以虜偽豫州刺史王肅為豫州刺史戊申,以桂陽王寶貞中護軍己酉江夏王寶玄伏誅。壬子,大赦。乙丑曲赦京邑、南徐兗二州。戊辰,以始安王寶覽為湘州刺史

六月庚寅,車駕於樂遊苑內會,如三元,京邑女人放觀。戊戌,以新除冠軍將軍張沖郢州刺史,守五兵尚書陸慧曉南兗州刺史

秋七月甲辰,以驃騎司馬張稷為北徐州刺史

八月丁酉,以新除驃騎司馬陳伯之為豫州刺史甲申夜,宮內火。

冬十月己卯,害尚書令蕭懿。

十一月辛丑,以寧朔將軍張稷為南兗州刺史甲寅,西中郎長史蕭穎冑起義兵荊州

十二月雍州刺史梁王起義兵襄陽戊寅,以冠軍長史劉繪雍州刺史

三年春正月丙申朔,合朔時加寅漏上八刻,事畢,宮人於閱武元會皇后正位,閹人行儀,帝戎服臨視。丁酉,以驃騎大將軍晉安王寶義司徒,新除撫軍將軍建安王寶寅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甲辰,以寧朔將軍王珍國為北徐州刺史辛亥,車駕祠南郊,詔大赦天下,百官陳讜言。

二月丙寅,乾和殿西廂火。壬午,詔遣羽林兵征雍州,中外纂嚴乙酉,以威烈將軍胡元進為廣州刺史

三月己亥,以驃騎將軍沈徽孚為廣州刺史甲辰,以輔國將軍張欣泰雍州刺史丁未南康王寶融皇帝位於江陵癸丑,遣平西將軍陳伯之西征。

六月,京邑雨水,遣中書舍人、二縣官長賑賜有差。蕭穎冑弟穎孚起兵廬陵戊子曲赦江州安成、廬陵二郡

秋七月癸巳曲赦荊、雍二州。甲午雍州刺史張欣泰、前南譙太守王靈秀率石頭文武奉建安王寶寅向臺,至杜姥宅,宮門閉,乃散走。己未,以征虜長史程茂為郢州刺史驍騎將軍薛元嗣雍州刺史。是日,元嗣以郢城降義師。

八月丁卯,以輔國將軍申冑監豫州事。辛巳光祿大夫張瑰鎮石頭。辛未,以太子左率李居士總督西討諸軍事,屯新亭城

九月甲辰,以居士為江州刺史,新除冠軍將軍王珍國為雍州刺史車騎將軍建安王寶寅為荊州刺史。以輔國將軍申冑監郢州龍驤將軍馬仙琕監豫州驍騎將軍徐元稱監徐州。是日,義軍至南州,申冑軍二萬人於姑熟奔歸。戊申,以後軍參軍蕭璝為司州刺史,前輔國將軍魯休烈為益州刺史,輔國長史趙越嘗為梁、南秦二州刺史丙辰李居士與義軍戰於新亭,敗績。

冬十月甲戌,王珍國與義軍戰於朱雀桁,敗績。戊寅寧朔將軍徐元瑜以東府城降。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入衛,屯東宮己卯,以眾降。光祿大夫張瑰棄石頭還宮。於是閉宮城門自守。庚辰,以驍騎將軍胡虎牙為徐州刺史左軍將軍徐智勇為益州刺史游擊將軍牛平為梁、南秦二州刺史李居士新亭降,琅邪城主張木亦降。義師築長圍守宮城。

十二月丙寅,新除雍州刺史王珍國、侍中張稷率兵入殿廢帝,時年十九。

帝在東宮便好弄,不喜書學,高宗亦不以為非,但勗以家人之行。令太子一日再入朝,發詔不許,使三日一朝。嘗夜捕鼠達旦,以為笑樂。高宗臨崩,屬以後事,以隆昌為戒,曰:「作事不可在人後!」故委任群小,誅諸宰臣,無不如意。

性重澀少言,不與朝士接,唯親信閹人及左右御刀應敕等,自江祏始安王遙光誅後,漸便騎馬。日夜於後堂戲馬,與親近閹人倡伎鼓叫。常以五更就臥,至晡乃起。王侯節朔朝見,晡後方前,或際闇遣出。臺閣案奏,月數十日乃報,或不知所在。二年元會,食後方出,朝賀裁竟,便還殿西序寢,自巳至申,百僚陪位,皆僵仆菜色,比起就會,匆遽而罷。

陳顯達事平,漸出遊走,所經道路,屏逐居民,從萬春門東宮以東至于郊外,數十百里,皆空家盡室。巷陌懸幔為高障,置仗人防守,謂之「屏除」。或於市肆左側過親幸家,環回宛轉,周遍京邑。每三四更中,鼓聲四出,幡戟橫路,百姓喧走相隨,士庶莫辨。出輒不言定所,東西南北,無處不驅人。高鄣之內,設部伍羽儀,復有數部,皆奏鼓吹羌胡伎,鼓角橫吹。夜出晝反,火光照天。拜愛姬潘氏貴妃,乘臥輿,帝騎馬從後。著織成袴褶,金簿帽,執七寶縛槊,戎服急裝,不變寒暑,陵冒雨雪,不避坑阱,馳騁渴乏,輒下馬解取腰邊蠡器酌水飲之,復上馬馳去。馬乘具用錦繡處,患為雨所沾濕,織雜綵珠為覆蒙,備諸雕巧。教黃門五六十人為騎客,又選無賴小人善走者為逐馬,左右五百人,常以自隨,奔走往來,略不暇息。置射雉場二百九十六處,翳中帷帳及步鄣,皆袷以綠紅錦,金銀鏤弩,牙玳瑁帖箭。郊郭四民皆廢業,樵蘇路斷,吉凶失時,乳婦婚姻之家,移產寄室,或輿病棄屍,不得殯葬。有棄病人於青溪邊者,吏懼為監司所問,推置水中,泥覆其面,須臾便死,遂失骸骨。

後宮遭火之後,更起仙華、神仙、玉壽諸殿,刻畫雕綵,青葌金口帶,麝香塗壁,錦幔珠簾,窮極綺麗。縶役工匠,自夜達曉,猶不副速,乃剔取諸寺佛剎殿藻井仙人騎獸以充足之。世祖興光樓上施青漆,世謂之「青樓」。帝曰:「武帝不巧,何不純用琉璃。」

潘氏服御,極選珍寶,主衣庫舊物,不復周用,貴市民閒金銀寶物,價皆數倍。虎魄釧一隻,直百七十萬。京邑酒租,皆折使輸金,以為金塗。猶不能足,下揚、南徐二州橋桁塘埭丁計功為直,歛取見錢,供太樂主衣雜費。由是所在塘瀆,多有隳廢。又訂出雉頭鶴氅白鷺縗,親幸小人,因緣為姦利,課一輸十,郡縣無敢言者。

三年夏,於閱武堂起芳樂苑,山石皆塗以五采,跨池水立紫閣諸樓觀,壁上畫男女私褻之像。種好樹美竹,天時盛暑,未及經日,便就萎枯。於是徵求民家,望樹便取,毀徹牆屋以移致之,朝栽暮拔,道路相繼,花藥雜草,亦復皆然。

又於苑中立市,太官每旦進酒肉雜肴,使宮人屠酤,潘氏為市令,帝為市魁,執罰,爭者就潘氏決判。

帝有膂力,能擔白虎橦,自製雜色錦伎衣,綴以金花玉鏡眾寶,逞諸意態。所寵群小黨與三十一人,黃門十人。初任新蔡人徐世檦為直閤驍騎將軍,凡有殺戮,皆其用命。殺徐孝嗣後,封為臨汝縣子陳顯達事起,加輔國將軍。雖用護軍崔慧景都督,而兵權實在世檦。及事平,世檦謂人曰:「五百人軍主,能平萬人都督。」世檦亦知帝昏縱,密謂其黨茹法珍、梅蟲兒曰:「何世天子無要人,但阿儂貨主惡耳。」法珍等爭權,以白帝。帝稍惡其凶強,以二年正月,遣禁兵殺之,世檦拒戰而死。自是法珍、蟲兒用事,並為外監,口稱詔敕;中書舍人王咺之與相脣齒,專掌文翰。其餘二十餘人,皆有勢力。崔慧景平後,法珍封餘干縣男,蟲兒封竟陵縣男

及義師起,江、郢二鎮已降,帝遊騁如舊,謂茹法珍曰:「須來至白門前,當一決。」義師至近郊,乃聚兵為固守之計。召王侯朝貴分置尚書都座及殿省。又信鬼神,崔慧景事時,拜蔣子文神為假黃鉞、使持節、相國、太宰、大將軍錄尚書揚州牧鍾山王。至是又尊為皇帝。迎神像及諸廟雜神皆入後堂,使所親巫朱光尚禱祀祈福。以冠軍將軍王珍國領三萬人據大桁,莫有鬥志,遣左右直長閹豎王寶孫督戰,呼為「王長子」。寶孫切罵諸將帥,直閤將軍席豪發憤突陣死,豪,驍將,既獘,眾軍於是土崩,軍人從朱雀觀上自投及赴淮死者無數。於是閉城自守,城內軍事委王珍國。兗州刺史張稷入衛京師,以稷為副,實甲猶七萬人。

帝烏帽袴褶,備羽儀,登南掖門臨望。又虛設鎧馬齋仗千人,皆張弓拔白,出東掖門,稱蔣王出盪。素好鬥軍隊,初使宮人為軍,後乃用黃門。親自臨陳,詐被瘡,使人輿將去。至是於閱武堂設牙門軍頓,每夜嚴警。帝於殿內騎馬從鳳莊門入徽明門,馬被銀蓮葉具裝鎧,雜羽孔翠寄生,逐馬左右衛從,晝眠夜起如平常。聞外鼓叫聲,被大紅袍登景陽樓屋上望,弩幾中之。眾皆怠怨,不為致力。募兵出戰,出城門數十步,皆坐甲而歸。慮城外有伏兵,乃燒城傍諸府署,六門之內皆蕩盡。城中閣道西掖門內,相聚為市,販死牛馬肉。帝初與群小計議,陳顯達一戰便敗,崔慧景圍城退走,謂義師遠來,不過旬日,亦應散去,敕太官辦樵米為百日糧而已。大桁敗後,眾情兇懼,法珍等恐人眾驚走,故閉城不復出軍。既而義師長圍既立,塹柵嚴固,然後出盪,屢戰不捷。

帝尤惜金錢,不肯賞賜,法珍叩頭請之,帝曰:「賊來獨取我邪?何為就我求物?」後堂儲數百具榜,啟為城防,帝云擬作殿,竟不與。又催御府細作三百人精仗,待圍解以擬屏除。金銀雕鏤雜物,倍急於常。

王珍國、張稷懼禍及,率兵入殿,分軍又從西上閣入後宮斷之,御刀豐勇之為內應。是夜,帝在含德殿吹笙歌作女兒子,臥未熟。聞兵入,趨出北戶,欲還後宮。清曜閤已閉,閹人禁防黃泰平以刀傷其膝,仆地。顧曰:「奴反邪?」直後張齊斬首送梁王。

宣德太后令曰:「皇室受終,祖宗齊聖,太祖高皇帝肇基駿命,膺籙受圖,世祖武皇帝係明下武,高宗明皇帝重隆景業,咸降年不永,宮車係晏。皇祚之重,允屬儲元。而稟質凶愚,發於稚齒。爰自保姆,迄至成童,忍戾昏頑,觸途必著。高宗留心正嫡立嫡惟長,輔以群才,閒以賢戚,內外維持,冀免多難,未及期稔,便逞屠戮。密戚近親,元勳良輔,覆族殲門,旬月相係。凡所任仗,盡慝窮姦,皆營伍屠販,容狀險醜,身秉朝權,手斷國命,誅戮無辜,納其財產,睚眥之閒,屠覆比屋。身居元首,好是賤事,危冠短服,坐臥以之。晨出夜反,無復已極,驅斥氓庶,巷無居人,老細奔遑,寘身無所,東邁西屏,北出南驅,負疾輿屍,填街塞陌。興築繕造,日夜不窮,晨構夕毀,朝穿暮塞,絡以隨珠,方斯已陋,飾以璧璫,曾何足道。時暑赫曦,流金鑠石,移竹藝果,匪日伊夜,根未及植,葉已先枯,畚鍤紛紜,勤倦無已。散費國儲,專事浮飾,逼奪民財,自近及遠,兆庶恇恇,流冗道路。府帑既竭,肆奪市道,工商裨販,行號道泣。屈此萬乘,躬事角抵,昂首翹肩,逞能橦木,觀者如堵,曾無怍容。芳樂、華林,並立闤闠,踞肆鼓刀,手銓輕重。干戈鼓譟,昏曉靡息,無戎而城,豈足云譬。至於居喪淫讌之愆,三年載弄之醜,反道違常之釁,牝雞晨鳴之慝,於事已細,故可得而略也。罄楚、越之竹,未足以言,校辛、癸之君,豈或能匹。征東將軍忠武奮發,投袂萬里,光奉明聖,翊成中興。乘勝席卷,掃清京邑,而群小靡識,嬰城自固,緩戮稽誅,焂彌旬月,宜速勦定,寧我邦家。可潛遣閒介,密宣此旨,忠勇齊奮,遄加蕩撲,放斥昏凶,衛送外第。未亡人不幸,驟此百罹,感念存沒,心焉如割。奈何!奈何!」又令依漢海昏侯故事,追封東昏侯。茹法珍、梅蟲兒、王咺之等伏誅。豐勇之原死。

史臣曰:漢宣帝時,南郡白虎,獲之者張武,言武張而猛服也。東昏侯亡德橫流,道歸拯亂,躬當翦戮,實啟太平,推閹豎之名字,亦天意也。

贊曰:東昏慢道,匹癸方辛。乃隳典則,乃棄彝倫,玩習兵火,終用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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