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七年,郡界有芝草生,太守劉祗欲上言之,以問檀。檀對曰:“方今外戚豪盛,陽道微弱,斯豈嘉瑞乎?”祗乃止。永寧元年,南昌有婦人生四子,祗復問檀變異之應。檀以爲京師當有兵氣,其禍發於蕭牆。至延光四年,中黃門孫程揚兵殿省,誅皇后兄車騎將軍閻顯等,立濟陰王爲天子,果如所佔。
公沙穆字文乂,北海膠東人也。家貧賤,自爲兒童不好戲弄,長習《韓詩》、《公羊春秋》,尤銳思《河》、《洛》推步之術。居建成山中,依林阻爲室,獨宿無侶。時,暴風震雷,有聲於外,呼穆者三,穆不與語。有頃,呼者自牖而入,音狀甚怪,穆誦經自若,終亦無它妖異,時人奇之。後遂隱居東萊山,學者自遠而至。
後舉孝廉,以高第爲主事,遷繒相。時繒侯劉敞,東海恭王之後也,所爲多不法,廢嫡立庶,傲很放恣。穆到官,謁曰:“臣始除之日,京師鹹謂臣曰‘繒有惡侯’,以吊小相。明侯何因得此醜聲之甚也?幸承先人之支體,傳茅土之重,不戰戰兢兢,而違越法度,故朝廷使臣爲輔。願改往修來,自求多福。”乃上沒敞所侵官民田地,廢其庶子,還立嫡嗣。其蒼頭兒客犯法,皆收考之。因苦辭諫敞,敞涕泣爲謝,多從其所規。
遷弘農令。縣界有螟蟲食稼,百姓惶懼。穆乃設壇謝曰:“百姓有過,罪穆之由,請以身禱。”於是暴雨,不終日,既霽而螟蟲自銷,百姓稱曰神明,永壽元年,霖雨大水,三輔以東莫不湮沒。穆明曉占候,乃豫告令百姓徙居高地,故弘農人獨得免害。
趙彥者,琅邪人也。少有術學。延熹三年,琅邪賊勞丙與太山賊叔孫無忌殺都尉。攻沒琅邪屬縣,殘害吏民。朝廷以南陽宗資爲討寇中郎將,杖鉞將兵,督州郡合討無忌。彥爲陳“孤虛”之法,以賊屯在莒,莒有五陽之地,宜發五陽郡兵,從孤擊虛以討之。資具以狀上,詔書遣五陽兵到。彥推遁甲,教以時進兵,一戰破賊,燔燒屯塢,徐、兗二州,一時平夷。
樊志張者,漢中南鄭人也。博學多通,隱身不仕。嘗遊隴西,時破羌將軍段熲出征西羌,請見志張。其夕,熲軍爲羌所圍數重,因留軍中,三日不得去。夜謂熲曰:“東南角無復羌,宜乘虛引出,住百里,還師攻之,可以全勝。”熲從之,果以破賊。於是以狀表聞。又說其人既有梓慎、焦、董之識,宜冀聖朝,諮詢奇異。於是有詔特徵,會病終。
韓說字叔儒,會稽山陰人也。博通五經,尤善圖緯之學。舉孝廉。與議郎蔡邕友善。數陳災眚,及奏賦、頌、連珠。稍遷侍中。光和元年十月,說言於靈帝,雲其晦日必食,乞百官嚴裝。帝從之,果如所言。中平二年二月,又上封事,剋期宮中有災。至日南宮大火。遷說江夏太守,公事免,年七十,卒於家。
弟子程高,尋求積年,翁乃授之。高亦隱跡不仕。玉少師事高,學方診六微之技,陰陽隱側之術。和帝時,爲太醫丞,多有效應。帝奇之,仍試令嬖臣美手腕者與女子雜處帷中,使玉各診一手,問所疾苦。玉曰:“左陽右陰,脈有男女,狀若異人。臣疑其故。”帝嘆息稱善。
玉仁愛不矜,雖貧賤廝養,必盡其心力,而醫療貴人,時或不愈。帝乃令貴人羸服變處,一針即差。召玉詰問其狀。對曰:“醫之爲言意也。腠理至微,隨氣用巧,針石之間,毫芒即乖。神存於心手之際,可得解而不可得言也。夫貴者處尊高以臨臣,臣懷怖懾以承之。其爲療也,有四難焉;自用意而不任臣,一難也;將身不謹,二難也;骨節不強,不能使藥,三難也;好逸惡勞,四難也。針有分寸,時有破漏,重以恐懼之心,加以裁慎之志,臣意且猶不盡,何有於病哉!
精於方藥,處齊不過數種,心識分銖,不假稱量,鍼灸不過數處。若疾髮結於內,針藥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無所覺,因刳破腹背,抽割積聚。若在腸胃,則斷截湔洗,除去疾穢,既而縫合,傅以神膏,四五日創愈,一月之間皆平復。
佗嘗行道,見有病咽塞者,因語之曰:“向來道隅有賣餅人,萍齏甚酸,可取三升飲之,病自當去。”即如佗言,立吐一蛇,乃懸於車而候佗。時佗小兒戲於門中,逆見,自相謂曰:“客車邊有物,必是逢我翁也。”及客進,顧視壁北,懸蛇以十數,乃知其奇。
廣陵太守陳登,忽患匈中煩懣,面赤不食。佗脈之,曰:“府君胃中有蟲,欲成內疽,腥物所爲也。”即作湯二升,再服,須臾,吐出三升許蟲,頭赤而動,半身猶是生魚膾,所苦便愈。佗曰:“此病後三期當發,遇良醫可救。登至期疾動,時佗不在,遂死。
有李將軍者,妻病,呼佗視脈。佗曰:“傷身而胎不去。”將軍言間實傷身,胎已去矣。佗曰:“案脈,胎未去也。”將軍以爲不然。妻稍差,百餘日復動,更呼佗。佗曰:“脈理如前,是兩胎。先生者去血多,故後兒不得出也。胎既已死,血脈不復歸,必燥著母脊。”乃爲下針,並令進湯。婦因欲產而不通。佗曰:“死胎枯燥,勢不自生。”使人探之,果得死胎,人形可識,但其色已黑。佗之絕技,皆此類也。
爲人性惡,難得意,且恥以醫見業,又去家思歸,乃就操求還取方,因託妻疾,數期不反。操累書呼之,又敕郡縣發遣,佗恃能厭事,獨不肯至。操大怒,使人廉之,知妻詐疾,乃收付獄訊,考驗首服。荀彧請曰:“佗方術實工,人命所懸,宜加全宥。”操不從,竟殺之。佗臨死,出一卷書與獄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敢受,佗不強與,索火燒之。
初,軍吏李成苦咳,晝夜不寐。佗以爲腸癰,與散兩錢服之,即吐二升膿血,於此漸愈。乃戒之曰:“後十八歲,疾當發動,若不得此藥,不可差也。”復分散與之,後五六歲,有里人如成先病,請藥甚急,成愍而與之,乃故往譙更從佗求,適值見收,意不忍言。後十八年,成病發,無藥而死。
佗語普曰:“人體欲得勞動,但不當使極耳。動搖則谷氣得銷,血脈流通,病不得生,譬猶戶樞,終不朽也。是以古之仙者,爲導引之事,熊經鴟顧,引挽腰體,動諸關節,以求難老。吾有一術,名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鳥。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當導引。體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戲,恰而汗出,因以著粉,身體輕便而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餘,耳目聰明,齒牙完堅。
阿善針術。凡醫鹹言背及匈藏之間不可妄針,針之不可過四分,而阿針背入一二寸,巨闕匈藏乃五六寸,而病皆瘳。阿從佗求方可服食益於人者,佗授以漆葉青<麥佔>散:漆葉屑一斗,青<麥佔>十四兩,以是爲率。言久服,去三蟲,利五藏,輕體,使人頭不白。阿從其言,壽百餘歲。漆葉處所而有。青<麥佔>生於豐、沛、彭城及朝歌間。
漢世異術之士甚衆,雖雲不經,而亦有不可誣,故簡基美者列於傳末:泠壽光、唐虞、魯女生三人者,皆與華佗同時。壽光年可百五六十歲,行容成公御婦人法,常屈頸鷮息,鬚髮盡白,而色理如三四十時,死於江陵。唐虞道赤眉、張步家居里落,若與相及,死於鄉里不其縣。魯女生數說顯宗時事,甚明瞭,議者疑其時人也。董卓亂後,莫知所在。
徐登者,閩中人也。本女子,化爲丈夫。善爲巫術。又趙炳,字公阿,東陽人,能爲越方。時遭兵亂,疾疫大起,二人遇於烏傷溪水之上,遂結言約,共以其術療病。各相謂曰:“今既同志,且可各試所能。”登乃禁溪水,水爲不流;炳複次禁枯樹,樹即生荑,二人相視而笑,共行其道焉。
後登物故,炳東入章安,百姓未之知也。炳乃故升茅屋,梧鼎而爨,主人見之驚懅,炳笑不應。既而爨孰,屋無損異。又嘗臨水求度,船人不和之,炳乃張蓋坐其中,長嘯呼風,亂流而濟,於是百姓神服,從者如歸。章安令惡其惑衆,收殺之。人爲立祠室於永康,至今蚊蚋不能入也。
費長房者,汝南人也。曾爲市掾。市中有老翁賣藥,懸一壺於肆頭,及市罷,輒跳入壺中。市人莫之見,唯長房於樓上睹之,異焉,因往再拜奉酒脯。翁知長房之意其神也,謂之曰:“子明日可更來。”長房旦日復詣翁,翁乃與俱入壺中。
唯見玉堂嚴麗,旨酒甘餚,盈衍其中,共飲畢而出。翁約不聽與人言之。後乃就樓上候長房曰:“我神仙之人,以過見責,今事畢當去,子寧能相隨乎?樓下有少酒,與卿與別。”長房使人取之,不能勝,又令十人扛之,猶不舉。翁聞,笑而下樓,以一指提之而上。視器如一升許,而二人飲之終日不盡。
家人見之,即長房形也,以爲縊死,大小驚號,遂殯葬之。長房立其傍,而莫之見也。於是遂隨從入深山,踐荊棘於羣虎之中,留使獨處,長房不恐。又臥於空室,以朽索懸萬斤石於心上,衆蛇競來齧索且斷,長房亦不移。翁還,撫之曰:“子可教也。”復使食糞,糞中有三蟲,臭穢特甚,長房意惡之。翁曰:“子幾得道,恨於此不成,如何!”
長房辭歸,翁與一竹杖,曰:“騎此任所之,則自至矣。既至,可以杖投葛陂中也。”又爲作一符,曰:“以此主地上鬼神。”長房乘杖,須臾來歸,自謂去家適經旬日,而已十餘年矣。”即以杖投陂,顧視則龍也。家人謂其久死,不信之。長房曰:“往日所葬,但竹杖耳。”乃發冢剖棺,杖猶存焉。遂能醫療衆病,鞭笞百鬼,及驅使社公。或在它坐,獨自恚怒,人問其故,曰:“吾責鬼魅之犯法者耳。”
汝南歲歲常有魅,僞作太守章服、詣府門椎鼓者,郡中患之。時魅適來,而逢長房謁府君,惶懼不得退,便前解衣冠,叩頭乞活。長房呵之雲:“便於中庭正汝故形!”即成老鱉,大如車輪,頸長一丈。長房復令就太守服罪,付其一札,以敕葛陂君。魅叩頭流涕,持札植於陂邊,以頸繞之而死。
長房曾與人共行,見一書生黃巾被裘,無鞍騎馬,下而叩頭,長房曰:“還它馬,赦汝死罪。”人問其故,長房曰:“此狸也,盜社公馬耳。”又嘗坐客,而使至宛市鮓,須臾還,乃飯。或一日之間,人見其在千里之外者數處焉。
薊子訓者,不知所由來也。建安中,客在濟陰宛句。有神異之道。嘗抱鄰家嬰兒,故失手墯地而死,其父母驚號怨痛,不可忍聞,而子訓唯謝以過誤,終無它說,遂埋藏之。後月餘,子訓乃抱兒歸焉。父母大恐,曰:“死生異路,雖思我兒,乞不用復見也。”兒識父母,軒渠笑悅,欲往就之,母不覺攬取,乃實兒也。雖大喜慶,心猶有疑。乃竊發視死兒,但見衣被,方乃信焉。於是子訓流名京師,士大夫皆承風向慕之。
後乃駕驢車,與諸生俱詣許下。道過滎陽,止主人舍,而所駕之驢忽然卒僵,蛆蟲流出,主遽白之。子訓曰:“乃爾乎?”方安坐飯,食畢,徐出以杖扣之,驢應聲奮起,行步如初,即復進道。其追逐觀者常有千數。既到京師,公卿以下候之者,坐上恆數百人,皆爲設酒脯,終日不匱。
時有百歲翁,自說童兒時見子訓賣藥於會稽市,顏色不異於今。後人復於長安東霸城見之,與一老公共摩挲銅人,相謂曰:“適見鑄此,已近五百歲矣。”顧視見人而去,猶駕昔所乘驢車也。見者呼之曰:“薊先生小住。”並行應之,視若遲徐,而走馬不及,於是而絕。
劉根者,潁川人也。隱居嵩山中。諸好事者,自遠而至,就根學道,太守史祈以根爲妖妄,乃收執詣郡,數之曰:“汝有何術,而誣惑百姓?若果有神,可顯一驗事。不爾,立死矣。”根曰:“實無它異,頗能令人見鬼耳。”祈曰:“促召之,使太守目睹,爾乃爲明。”根於是左顧而嘯,有頃,祈之亡父祖近親數十人,皆反縛在前,向根叩頭曰:“小兒無狀,分當萬坐。”顧而叱祈曰:“汝爲子孫,不能有益先人,而反累辱亡靈!可叩頭爲吾陳謝。”祈驚懼悲哀,頓首流血,請自甘罪坐。根嘿而不應,忽然俱去,不知在所。
操曰:“一魚不周坐席,可更得乎?”放乃更餌鉤沉之,須臾復引出,皆長三尺餘,生鮮可愛。操使目前鱠之,周浹會者。操又謂曰:“既已得魚,恨無蜀中生薑耳。”放曰:“亦可得也。”操恐其近即所取,因曰:“吾前遣人到蜀買錦,可過敕使者,增市二端。”語頃,即得姜還,並獲操使報命。後操使蜀反,驗問增錦之狀及時日早晚,若符契焉。
後操出近郊,士大夫從者百許人,慈乃爲齎酒一升,脯一斤,手自斟酌,百官莫不醉飽。操怪之,使尋其故,行視諸壚,悉亡其酒脯矣。操懷不喜,因坐上收,欲殺之,慈乃卻入壁中,霍然不知所在。或見於市者,又捕之,而市人皆變形與慈同,莫知誰是。後人逢慈於陽城山頭,因復逐之,遂入走羊羣。操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不復相殺,本試君術耳。”忽有一老羝屈前兩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許。”即競往赴之,而羣羊數百皆變爲羝,並屈前膝人立,雲“遽如許”,遂莫知所取焉。
初,章帝時有壽光侯者,能劾百鬼衆魅,令自縛見形。其鄉人有婦爲魅所病,侯爲劾之,得大蛇數丈,死於門外。又有神樹,人止者輒死,鳥過者必墜,侯復劾之,樹盛夏枯落,見大蛇長七八丈,懸死其間。帝聞而徵之。乃試問之:“吾殿下夜半後,常有數人,絳衣被髮,持火相隨,豈能劾之乎?”侯曰:“此小怪,易銷耳。”帝僞使三人爲之,侯劾三人,登時仆地無氣。帝大驚曰:“非魅也,朕相試耳。”解之而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