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臣裕,敢用玄牡,昭告皇天后帝。晉帝以卜世告終,歷數有歸,欽若景運,以命于裕。夫樹君宰世,天下為公,德充帝王,樂推攸集。越俶唐、虞,降暨漢、魏,靡不以上哲格文祖,元勳陟帝位,故能大拯黔首,垂訓無窮。晉自東遷,四維不振,宰輔焉依,為日巳久。難棘隆安,禍成元興,遂至帝主遷播,宗祀堙滅。裕雖地非齊、晉,眾無一旅,仰憤時難,俯悼橫流,投袂一麾,則皇祀克復。及危而能持,顛而能扶,姦宄具殲,僭偽必滅。誠興廢有期,否終有數。至於大造晉室,撥亂濟民,因藉時來,實尸其重。加以殊俗慕義,重譯來庭,正朔所暨,咸服聲教。至乃三靈垂象,山川告祥,人神協祉,歲月滋著。是以群公卿士,億兆夷人,僉曰皇靈降鑒於上,晉朝款誠於下,天命不可以久淹,宸極不可以暫曠。遂逼群議,恭茲大禮。
禮畢,備法駕幸建康宮,臨太極前殿。詔曰:「夫世代迭興,承天統極,雖遭遇異塗,因革殊事,若乃功濟區宇,道振生民,興廢所階,異世一揆。朕以寡薄,屬當艱運,藉否終之期,因士民之力,用獲拯溺,匡世撥亂,安國寧民,業未半古,功參曩烈。晉氏以多難仍遘,曆運巳移,欽若前王,憲章令軌,用集大命于朕躬。惟德匪嗣,辭不獲申,遂祗順三靈,饗茲景祚,燔柴于南郊,受終于文祖。猥當與能之期,爰集樂推之運,嘉祚肇開,隆慶惟始,思俾休嘉,惠茲兆庶。其大赦天下。改晉元熙二年為永初元年。賜民爵二級。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人穀五斛。逋租宿債勿復收。其有犯鄉論清議、贓汙淫盜,一皆蕩滌洗除,與之更始。長徒之身,特皆原遣。亡官失爵,禁錮奪勞,一依舊准。」
封晉帝為零陵王,全食一郡。載天子旍旗,乘五時副車,行晉正朔,郊祀天地禮樂制度,皆用晉典。上書不為表,答表勿稱詔。追尊皇考為孝穆皇帝,皇妣為穆皇后,尊王太后為皇太后。詔曰:「夫微禹之感,歎深後昆,盛德必祀,道隆百世。晉氏封爵,咸隨運改,至於德參微管,勳濟蒼生,愛人懷樹,猶或勿翦,雖在異代,義無泯絕。降殺之宜,一依前典。可降始興公封始興縣公,廬陵公封柴桑縣公,各千戶;始安公封荔浦縣侯,長沙公封醴陵縣侯,康樂公可即封縣侯,各五百戶:以奉晉故丞相王導、太傅謝安、大將軍溫嶠、大司馬陶侃、車騎將軍謝玄之祀。其宣力義熙,豫同艱難者,一仍本秩,無所減降。」封晉臨川王司馬寶為西豐縣侯,食邑千戶。
庚午,以司空道憐為太尉,封長沙王。追封司徒道規為臨川王。尚書僕射徐羨之加鎮軍將軍,右衛將軍謝晦為中領軍,宋國領軍檀道濟為護軍將軍,中領軍劉義欣為青州刺史。立南郡公義慶為臨川王。又詔曰:「夫銘功紀勞,有國之要典,慎終追舊,在心之所隆。自大業創基,十有七載,世路迍邅,戎車歲動,自東徂西,靡有寧日。實賴將帥竭心,文武盡效,寧內拓外,迄用有成。威靈遠著,寇逆消蕩,遂當揖讓之禮,猥饗天人之祚。念功簡勞,無忘鑒寐,凡厥誠勤,宜同國慶。其酬賞復除之科,以時論舉。戰亡之身,厚加復贈。」乙亥,立桂陽公義真為廬陵王,彭城公義隆為宜都王,第四皇子義康為彭城王。
丁丑,詔曰:「古之王者,巡狩省方,躬覽民物,搜揚幽隱,拯災卹患,用能風澤遐被,遠至邇安。朕以寡闇,道謝前哲,因受終之期,託兆庶之上,鑒寐屬慮,思求民瘼。才弱事艱,若無津濟,夕惕永念,心馳遐域。可遣大使分行四方,旌賢舉善,問所疾苦。其有獄訟虧濫,政刑乖愆,傷化擾治,未允民聽者,皆當具以事聞。萬事之宜,無失厥中,暢朝廷乃眷之旨,宣下民壅隔之情。」戊寅,詔曰:「百官事殷俸薄,祿不代耕。雖國儲未豐,要令公私周濟。諸供給昔減半者,可悉復舊。六軍見祿粗可,不在此例。其餘官僚,或自本俸素少者,亦疇量增之。」
秋七月丁亥,原放劫賊餘口沒在臺府者,諸流徙家並聽還本土。又運舟材及運船,不復下諸郡輸出,悉委都水別量。臺府所須,皆別遣主帥與民和市,即時裨直,不復責租民求辦。又停廢虜車牛,不得以官威假借。又以市稅繁苦,優量減降。從征關、洛,殞身戰場,幽沒不反者,贍賜其家。己丑,陳留王曹虔嗣薨。
辛卯,復置五校三將官,增殿中將軍員二十人,餘在員外。戊戌,後將軍、雍州刺史趙倫之進號安北將軍,征虜將軍、北徐州刺史劉懷慎進號北平將軍,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楊盛進號車騎大將軍。甲辰,鎮西將軍李歆進號征西將軍,平西將軍乞佛熾盤進號安西大將軍,征東將軍高句驪王高璉進號征東大將軍,鎮東將軍百濟王扶餘映進號鎮東大將軍。置東宮冗從僕射、旅賁中郎將官。
辛未,追諡妃臧氏為敬皇后。癸酉,立王太子為皇太子。乙亥,詔曰:「朕承曆受終,猥饗天命。荷積善之祚,藉士民之力,七廟備文,率由令範。先后祗嚴,獲遂宣訓,蒸嘗肇建,情敬無違。加以儲宮備禮,皇基彌固,國慶家禮,爰集旬日,豈予一人,獨荷茲慶。其見刑罪無輕重,可悉原赦。限百日,以今為始。先因軍事所發奴僮,各還本主;若死亡及勳勞破免,亦依限還直。」
辛丑,詔曰:「主者處案雖多所諮詳,若眾官命議,宜令明審。自頃或總稱參詳,於文漫略。自今有厝意者,皆當指名其人;所見不同,依舊繼啟。」又詔曰:「諸處冬使,或遣或不,事役宜省,今可悉停。唯元正大慶,不在其例。郡縣遣冬使詣州及都督府,亦停之。」
六月壬寅,詔曰:「杖罰雖有舊科,然職務殷碎,推坐相尋。若皆有其實,則體所不堪;文行而巳,又非設罰之意。可籌量觕為中否之格。」車駕又於華林園聽訟。甲辰,制諸署敕吏四品以下,又府署所得輒罰者,聽統府寺行四十杖。
冬十月丁酉,詔曰:「兵制峻重,務在得宜。役身死叛,輒考傍親,流遷彌廣,未見其極。遂令冠帶之倫,淪陷非所。宜革以弘泰,去其密科。自今犯罪充兵合舉戶從役者,便付營押領。其有戶統及謫止一身者,不得復侵濫服親,以相連染。」己亥,以涼州胡帥大沮渠蒙遜為鎮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州刺史。癸卯,車駕於延賢堂聽訟,以員外散騎常侍應襲為寧州刺史。
三年春正月甲辰朔,詔刑罰無輕重,悉皆原降。壬子,以前冀州刺史王仲德為徐州刺史。癸丑,以尚書令、揚州刺史徐羨之為司空、錄尚書事,刺史如故。撫軍將軍、江州刺史王弘進號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太子詹事傅亮為尚書僕射,中領軍謝晦為領軍將軍。乙卯,以輔國將軍毛德祖為司州刺史。乙丑,詔曰:「古之建國,教學為先,弘風訓世,莫尚於此,發蒙啟滯,咸必由之。故爰自盛王,迄于近代,莫不敦崇學藝,修建庠序。自昔多故,戎馬在郊,旍旗卷舒,日不暇給。遂令學校荒廢,講誦蔑聞,軍旅日陳,俎豆藏器,訓誘之風,將墜于地。後生大懼於牆面,故老竊歎於子衿。此國風所以永思,小雅所以懷古。今王略遠屆,華域載清,仰風之士,日月以冀。便宜博延冑子,陶獎童蒙,選備儒官,弘振國學。主者考詳舊典,以時施行。」
二月丁丑,詔曰:「豫州南臨江滸,北接河、洛,民荒境曠,轉輸艱遠,撫蒞之宜,各有其便。淮西諸郡,可立為豫州;自淮以東,為南豫州。」以豫州刺史彭城王義康為南豫州刺史,征虜將軍劉粹為豫州刺史。又分荊州十郡還立湘州,左衛將軍張邵為湘州刺史。戊寅,以徐州之梁,還屬豫州。
三月,上不豫。太尉長沙王道憐、司空徐羨之、尚書僕射傅亮、領軍將軍謝晦、護軍將軍檀道濟並入侍醫藥。群臣請祈禱神祇,上不許,唯使侍中謝方明以疾告廟而巳。丁未,以司徒廬陵王義真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上疾瘳。己未,大赦天下。時秦雍流戶悉南入梁州。庚申,送紵絹萬匹,荊、雍州運米,委州刺史隨宜賦給。辛酉,亡命刁彌攻京城,得入,太尉留府司馬陸仲元討斬之。
五月,上疾甚,召太子誡之曰:「檀道濟雖有幹略,而無遠志,非如兄韶有難御之氣也。徐羨之、傅亮當無異圖。謝晦數從征伐,頗識機變,若有同異,必此人也。小卻,可以會稽、江州處之。」又為手詔曰:「朝廷不須復有別府,宰相帶揚州,可置甲士千人。若大臣中任要,宜有爪牙以備不祥人者,可以臺見隊給之。有征討悉配以臺見軍隊,行還復舊。後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煩臨朝。仗既不許入臺殿門,要重人可詳給班劍。」癸亥,上崩于西殿,時年六十。秋七月己酉,葬丹陽建康縣蔣山初寧陵。
上清簡寡欲,嚴整有法度,未嘗視珠玉輿馬之飾,後庭無紈綺絲竹之音。寧州嘗獻虎魄枕,光色甚麗。時將北征,以虎魄治金創,上大悅,命擣碎分付諸將。平關中,得姚興從女,有盛寵,以之廢事。謝晦諫,即時遣出。財帛皆在外府,內無私藏。宋臺既建,有司奏東西堂施局腳床、銀塗釘,上不許;使用直腳床,釘用鐵。諸主出適,遣送不過二十萬,無錦繡金玉。內外奉禁,莫不節儉。性尤簡易,常著連齒木屐,好出神虎門逍遙,左右從者不過十餘人。時徐羨之住西州,嘗幸羨之,便步出西掖門,羽儀絡驛追隨,巳出西明門矣。諸子旦問起居,入閤脫公服,止著裙帽,如家人之禮。孝武大明中,壞上所居陰室,於其處起玉燭殿,與群臣觀之。床頭有土鄣,壁上挂葛燈籠、麻繩拂。侍中袁顗盛稱上儉素之德。孝武不答,獨曰:「田舍公得此,以為過矣。」故能光有天下,克成大業者焉。
史臣曰:漢氏載祀四百,比祚隆周,雖復四海橫潰,而民繫劉氏,惵惵黔首,未有遷奉之心。魏武直以兵威服眾,故能坐移天曆,鼎運雖改,而民未忘漢。及魏室衰孤,怨非結下。晉藉宰輔之柄,因皇族之微,世擅重權,用基王業。至於宋祖受命,義越前模。晉自社廟南遷,祿去王室,朝權國命,遞歸台輔。君道雖存,主威久謝。桓溫雄才蓋世,勳高一時,移鼎之業巳成,天人之望將改。自斯以後,晉道彌昏,道子開其禍端,元顯成其末釁,桓玄藉運乘時,加以先父之業,因基革命,人無異心。高祖地非桓、文,眾無一旅,曾不浹旬,夷凶翦暴,祀晉配天,不失舊物,誅內清外,功格區宇。至於鍾石變聲,柴天改物,民巳去晉,異於延康之初,功實靜亂,又殊咸熙之末。所以恭皇高遜,殆均釋負。若夫樂推所歸,謳歌所集,魏、晉采其名,高祖收其實矣。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