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性至孝,年十三,便有成人之志,專精好學,不以兵難易操。仕慕容垂,歷尚書郎、太子中舍人、本州別駕。太祖平中山,拜隱尚書吏部郎。車駕還北,詔隱以本官輔衛王儀鎮中山。尋轉行臺右丞,領選如故。屢以老病乞骸骨,太祖不許。尋以母喪歸列人。既葬,被徵,固辭以病,而州郡切以期會,隱乃棄妻子,間行避焉。後匿於長樂之經縣,數年而卒。臨終謂其子姪等曰:「苟能入順父兄,出悌鄉黨,仕郡幸而至功曹史,以忠清奉之,則足矣,不勞遠詣臺閣。恐汝不能富貴,而徒延門戶之累耳。若忘吾言,是為無若父也,使鬼而有知,吾不歸食矣。」有五子。
王憲,字顯則,北海劇人也。祖猛,苻堅丞相。父休,河東太守。憲幼孤,隨伯父永在鄴。苻丕稱尊號,復以永為丞相。永為慕容永所殺,憲奔清河,匿於民家。皇始中,輿駕次趙郡之高邑,憲乃歸誠。太祖見之,曰:「此王猛孫也。」厚禮待之,以為本州中正,領選曹事,兼掌門下。世祖即位,行廷尉卿。出為上谷太守,加中壘將軍,賜爵高唐子。清身率下,風化大行。尋拜外都大官,後為中都。歷任二曹,斷獄稱旨,進爵劇縣侯,加龍驤將軍。出為并州刺史,加安南將軍,進爵北海公,境內清肅。及還京師,以憲元老,特賜錦繡布帛綿綵珍羞禮膳。天安初卒,年八十九。贈鎮南將軍、青州刺史,諡曰康。
崇弟嶷,字道長。少以父任為中書學生,稍遷南部大夫。高祖初,出使巡察青、徐、兗、豫,撫慰新附,觀省風俗。還,遷南部尚書,在任十四年。時南州多事,文奏盈几,訟者填門。嶷性儒緩,委隨不斷,終日在坐,昏睡而已。李訢、鄧宗慶等號為明察,勤理時務,而二人終見誅戮,餘十數人或黜或免,唯嶷卒得自保。時人為之語曰:「實癡實昏,終得保存。」加散騎常侍、右將軍,賜爵東平侯。未幾,拜安東將軍,進爵樂安公。出為持節、鎮西將軍、秦州刺史。改為華山公,散騎常侍如故。後入為內都大官。卒。
祖念弟雲,字羅漢,頗有風尚。自尚書郎入為中書舍人。轉司州別駕、光祿少卿,改授衛尉少卿。出為冠軍將軍、尚書、兗州刺史,尋進號征虜將軍。在州坐受所部荊山戍主杜虞財貨,又取官絹,因染割易,御史糾劾,付廷尉。遇赦免。熙平二年卒官。贈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諡曰文昭。有九子。
屈遵,字子皮,昌黎徒河人也。博學多藝,名著當時。為慕容永尚書僕射,武垣公。永滅,垂以為博陵令。太祖南伐,車駕幸魯口,博陵太守申永南奔河外,高陽太守崔玄伯東走海濱,屬城長吏率多逃竄。遵獨告其吏民曰:「往年寶師大敗,今茲垂征不還,天之棄燕,人弗支也。魏帝神武命世,寬仁善納,御眾百萬,號令若一,此湯武之師。吾欲歸命,爾等勉之,勿遇嘉運而為禍先。」遂歸太祖。太祖素聞其名,厚加禮焉。拜中書令,出納王言,兼總文誥。中原既平,賜爵下蔡子。從駕還京師,卒,時年七十。
須長子垣,字長生,沉深有局量。少纂家業,尤善書計。太祖初,給事諸曹。太宗世,遷將作監,統京師諸署。世祖即位,稍遷尚書右僕射,加侍中。以破平涼功,賜爵濟北公,加平南將軍。後轉中領軍。恭宗在東宮,垣領太子少傅。後督諸軍東伐,進號鎮東大將軍。師次和龍,馮文通致牛酒以犒軍,獻甲三千。垣責其不送侍子,數之以王命,遂掠男女六千口而還。垣在宮公正,內外稱其平當。世祖信任之,委以大政,車駕出征,常居中留鎮。與襄城公盧魯元俱賜甲第,世祖數臨幸,賞賜隆厚。真君四年,墜馬卒,時年五十五。時世祖幸陰山,恭宗遣使乘傳奏狀,世祖甚悼惜之,謂使人曰:「汝等殺朕良臣,何用乘馬!」遂令步歸。贈征西大將軍,諡曰成公。
子拔,襲爵。拔少好陰陽學。世祖追思其父祖,年十四,以為南部大夫。時世祖南伐,擒劉義隆將胡盛之,以付拔。拔酒醉,不覺盛之逃去。世祖大怒,命斬之。將伏鑕,世祖愴然曰:「若鬼而有知,長生問其子孫,朕何以應之?」乃赦拔,免為散大夫。後顯祖以其功臣子,拜營州刺史。卒,子永興襲爵。
張蒲,字玄則,河內脩武人,本名謨,後改為蒲。漢太尉延之後。父攀,慕容垂御史中丞、兵部尚書,以清方稱。蒲少有父風,頗涉文史,以端謹見知,為慕容寶陽平、河間二郡太守,尚書左丞。太祖定中山,寶之官司敘用者,多降品秩。既素聞蒲名,仍拜為尚書左丞。天興中,以蒲清謹方正,遷東部大人。後拜太中大夫。太宗即位,為內都大官,賜爵泰昌子,參決庶獄,私謁不行,號為公正。
泰常初,丁零翟猛雀驅逼吏民入白𡼏山,謀為大逆。詔蒲與冀州刺史長孫道生等往討。道生等欲徑以大兵擊之,蒲曰:「良民所以從猛雀者,非樂亂而為,皆逼凶威,強服之耳。今若直以大軍臨之,吏民雖欲返善,其道無由。又懼誅夷,必并勢而距官軍,然後入山恃阻,誑惑愚民。其變未易圖也。不如先遣使喻之,使民不與猛雀同謀者無坐,則民必喜而俱降矣。」道生甚以為然,具以奏聞。太宗詔蒲軍前慰喻。乃下數千家,還其本屬,蒲皆安集之。猛雀與親黨百餘人奔逃。蒲與道生等追斬猛雀首,送京師。
子昭,有志操。天興中,以功臣子為太學生。太宗即位,為內主書。後襲父爵。神䴥中,從征蠕蠕,以功進爵脩武侯,加平遠將軍。延和二年,出為幽州刺史,開府,加寧東將軍。時幽州年穀不登,州廩虛罄,民多菜色。昭謂民吏曰:「何我之不德而遇其時乎?」乃使富人通濟貧乏,車馬之家糴運外境,貧弱者勸以農桑。歲乃大熟。士女稱頌之。在任三年,卒。
昶弟靈符。真君八年,補中書博士。和平中,咸陽郡民趙昌聚黨作逆,百姓騷動。詔靈符宣旨慰喻,民乃復業。天安初,遷中書侍郎,賜爵昌國子。延興中,使南豫州,觀察風俗。太和四年,除建威將軍、廣平太守。還為尚書左丞,司州大中正。後除鎮遠將軍、齊州刺史。十六年,轉光州刺史,加立忠將軍。卒。
渾少有父風,任俠好氣,以父母在,常自退抑。晚乃折節受經業,遂覽群籍,被服類儒者。太祖時,以善隸書為內侍左右。太宗世,遷前鋒將軍,從幸河南。還,以選給事東宮。世祖即位,為中書侍郎,加振威將軍。從征赫連昌,為驍騎將軍。遷侍中、安南將軍,領儀曹尚書,賜爵濮陽公。
渾正直有操行,性不苟合,趣舍不與己同者,視之蔑如也。然愛重舊故,不以富貴驕人。時人以此稱之。在官廉直,為世祖所器重,詔以渾子孫十五以上悉補中書學生。延和二年春,卒。世祖悼惜之,親臨其喪。贈賜豐厚,諡曰文宣。
闡子洪,字元孫。少受學中書。世祖以洪機敏有祖風,令入授高宗經。高宗即位,以舊恩為散騎常侍、南部長。遷尚書,賜爵滎陽公。洪性貪奢,僕妾衣服錦綺,貲累千金,而求欲滋劇。時顯祖舅李峻等初至京師,官給衣服,洪輒截沒。為有司所糾,并窮其前後贓罪,坐以伏法。
子穎,青州、征東大將軍、廣陵王羽田曹參軍,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尚書郎,加威遠將軍。除員外散騎常侍,尋轉中散大夫。大軍伐蜀,時益州刺史傅豎眼出為別將,以穎權行州事。後除假節、鎮遠將軍、涼州刺史,不行。改授太府少卿,又加前將軍。神龜二年卒。贈平東將軍、營州刺史,諡曰貞。
纂弟士恢,字紹達。少好琴書。初為世宗挽郎,除奉朝請。正光中,入侍,甚為肅宗寵待。元叉之出,靈太后反政,紹達預有力焉。遷諫議大夫,俄轉通直散騎常侍、直閤將軍、鴻臚少卿,封元城縣開國侯,邑七百戶。太后嬖幸鄭儼,懼紹達間構於帝,每因言次,導紹達為州。紹達耽寵,不願出外。太后誣其罪而殺之。
公孫表,字玄元,燕郡廣陽人也。遊學為諸生。慕容沖以為尚書郎。慕容垂破長子,從入中山。慕容寶走,乃歸闕。以使江南稱旨,拜尚書郎。後為博士。初,太祖以慕容垂諸子分據勢要,權柄推移,遂至亡滅;且國俗敦樸,嗜欲寡少,不可啟其機心,而導其巧利,深非之。表承指上韓非書二十卷,太祖稱善。
太宗初,表參功勞將軍元屈軍事,討吐京叛胡,為胡所敗。表以先諫止屈,太宗善之,賜爵固安子。河西飢胡劉虎聚結流民,反於上黨,南寇河內。詔表討虎,又令表與姚興洛陽戍將結期,使備河南岸,然後進軍討之。時胡內自疑阻,更相殺害,表以其有解散之勢,遂不與戍將相聞,率眾討之。法令不整,為胡所敗,軍人大被傷殺。太宗深銜之。
及劉裕征姚興,兗州刺史尉建聞寇至,棄滑臺北走,詔表隨壽光侯叔孫建屯枋頭。泰常七年,劉裕死,議取河南侵地。太宗以為掠地至淮,滑臺等三城自然面縛。表固執宜先攻城,太宗從之。於是以奚斤為都督,以表為吳兵將軍、廣州刺史。斤等濟河,表攻滑臺,歷時不拔。太宗乃南巡,為之聲援。表等既克滑臺,引師西伐,大破劉義隆將翟廣等於土樓,遂圍虎牢。車駕次汲郡,始昌子蘇坦、太史令王亮奏表置軍虎牢東,不得利便之地,故令賊不時滅。太宗雅好術數,又積前忿,及攻虎牢,士卒多傷,乃使人夜就帳中縊而殺之。時年六十四。太宗以賊未退,祕而不宣。
第二子軌,字元慶。少以文學知名,太宗時為中書郎。出從征討,補諸軍司馬。世祖平赫連昌,引諸將帥入其府藏,各令任意取金玉。諸將取之盈懷,軌獨不探把。世祖乃親探金賜之,謂軌曰:「卿可謂臨財不苟得,朕所以增賜者,欲顯廉於眾人。」
後兼大鴻臚,持節拜氐王楊玄為南秦王。及境,玄不郊迎,軌數玄曰:「昔尉他跨據,及陸賈至,匍匐奉順,故能垂名竹帛。今君王無肅恭之禮,非蕃臣也。」玄使其屬趙客子對曰:「天子以六合為家,孰非王庭,是以敢請入國,然後受謁。」軌答曰:「大夫入境,尚有郊勞,而況王命者乎?請奉策以還。」玄懼,詣郊受命。軌使還,稱旨,拜尚書,賜爵燕郡公,加平南將軍。
初,世祖將北征,發民驢以運糧,使軌部詣雍州。軌令驢主皆加絹一匹,乃與受之。百姓為之語曰:「驢無強弱,輔脊自壯。」眾共嗤之。坐徵還。真君二年卒,時年五十一。軌既死,世祖謂崔浩曰:「吾行過上黨,父老皆曰:公孫軌為受貨縱賊,使至今餘姦不除,軌之咎也。其初來,單馬執鞭;返去,從車百兩,載物而南。丁零渠帥乘山罵軌,軌怒,取罵者之母,以矛刺其陰而殺之,曰:『何以生此逆子!』從下到擘,分磔四支於山樹上以肆其忿。是忍行不忍之事。軌幸而早死,至今在者,吾必族而誅之。」
叡,字文叔。初為東宮吏,稍遷儀曹長,賜爵陽平公。時顯祖於苑內立殿,敕中秘群官制名。叡曰:「臣聞至尊至貴,莫崇於帝王;天人挹損,莫大於謙光。伏惟陛下躬唐虞之德,存道頤神,逍遙物外,宮居之名,當協叡旨。臣愚以為宜曰『崇光』。」奏可。後卒於南部尚書。贈安東將軍、幽州刺史,諡曰宣。
軌弟質,字元直。有經義,頗屬文。初為中書學生,稍遷博士。世祖征涼州,留宜都王穆壽輔恭宗。時蠕蠕乘虛犯塞,候騎至於京師,京師大震。壽雅信任質,以為謀主。質性好卜筮,卜筮者咸云寇必不來,故不謀備。由質幾致敗國。後深自督厲,屢進讜言,超遷尚書。真君九年卒。追贈中護軍將軍、光祿勳、幽州刺史、廣陽侯,諡曰恭。
後高祖與文明太后引見王公以下,高祖曰:「比年方割畿內及京城三部,於百姓頗有益否?」邃對曰:「先者人民離散,主司猥多,至於督察,實難齊整。自方割以來,眾賦易辦,實有大益。」太后曰:「諸人多言無益,卿言可謂識治機矣。」詔醴陽被掠之兵,有得還者,賜絹二十匹。邃奏為貴賤等級,高祖稱善。依例降侯,改為襄平伯。出為使持節、安東將軍、青州刺史。以邃在公遺跡可紀,下詔褒述。加鎮東將軍,領東夷校尉,刺史如故。
太和十九年,卒於官。高祖在鄴宮,為之舉哀。時百度唯新,青州佐吏疑為所服。詔曰:「今古時殊,禮或隆殺。專古也,理與今違;專今也,大乖曩義。當斟酌兩途,商量得失,吏民之情亦不可苟順也。主簿,近代相承服斬,過葬便除,可如故事。自餘無服,大成寥落,可準諸境內之民,為齊衰三月。」
先是,姚興遣將攻洛陽,司馬德宗雍州刺史楊佺期遣使乞師於常山王遵,遵以狀聞,太祖遣濟為遵從事中郎報之。濟自襄陽還,太祖問濟江南之事,濟對曰:「司馬昌明死,子德宗代立,所部州鎮,迭相攻擊,今雖小定,君弱臣強,全無綱紀。臣等既至襄陽,佺期問臣:『魏初伐中山幾十萬眾?』臣答:『三十餘萬。』佺期曰:『魏國被甲戎馬,可有幾匹?』臣答:『中軍精騎十有餘萬,外軍無數。』佺期曰:『以此討羌,豈足滅也。』又曰:『魏定中山,徙幾戶於北?』臣答:『七萬餘家。』佺期曰:『治在何城?』臣答:『定都平城。』佺期曰:『有如許大眾,亦何用城為?』又曰:『魏帝為欲久都平城,將復遷乎?』臣答:『非所知也。』佺期聞朝廷不都山東,貌有喜色,曰:『晉魏通和,乃在往昔,非唯今日。羌寇狡猾,頻侵河洛,夙夜憂危。今此寡弱,倉庫空竭,與君便為一家,義所無諱。洛城救援,仰恃於魏,若獲保全,當必厚報。如其為羌所乘,寧使魏取。』臣等欲分向揚州。佺期曰:『蠻賊互起,水行甚難,魏之軍馬,已據滑臺,於此而還,從北道東下,乃更便直。晉之法制,有異於魏。今都督襄陽,委以外事,有欲征討,輒便興發,然後表聞,令朝廷知之而已。如其事勢不舉,亦不承臺命。』」太祖嘉其辭順,乃厚賞其使,許救洛陽。
皇始初,先於井陘歸順。太祖問先曰:「卿何國人?」先曰:「臣本趙郡平棘人。」太祖曰:「朕聞中山土廣民殷,信爾以不?」先曰:「臣少官長安,仍事長子,後乃還鄉,觀望民士,實自殷廣。」又問先曰:「朕聞長子中有李先者,卿其是乎?」先曰:「小臣是也。」太祖曰:「卿識朕不?」先曰:「陛下聖德膺符,澤被八表,龍顏挺特,臣安敢不識。」太祖又問曰:「卿祖父及身官悉歷何官?」先對曰:「臣大父重,晉平陽太守、大將軍右司馬。父樊,石虎樂安太守、左中郎將。臣,苻丕尚書右主客郎,慕容永祕書監、高密侯。」太祖曰:「卿既宿士,屢歷名官,經學所通,何典為長?」先對曰:「臣才識愚闇,少習經史,年荒廢忘,十猶通六。」又問:「兵法風角,卿悉通不?」先曰:「亦曾習讀,不能明解。」太祖曰:「慕容永時,卿用兵不?」先曰:「臣時蒙顯任,實參兵事。」
太祖後以先為丞相衛王府左長史。從儀平鄴,到義臺,破慕容驎軍,回定中山,先每一進策,所向克平。車駕還代,以先為尚書右中兵郎。太祖謂先曰:「今蠕蠕屢來犯塞,朕欲討之,卿以為何如?」先曰:「蠕蠕不識天命,竄伏荒朔,屢來偷竊,驚動邊民。陛下神武,威德遐振,舉兵征之,必將摧殄。」車駕於是北伐,大破蠕蠕。賞先奴婢三口,馬牛羊五十頭。
轉七兵郎,遷博士、定州大中正。太祖問先曰:「天下何書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先對曰:「唯有經書。三皇五帝治化之典,可以補王者神智。」又問曰:「天下書籍,凡有幾何?朕欲集之,如何可備?」對曰:「伏羲創制,帝王相承,以至於今,世傳國記,天文祕緯不可計數。陛下誠欲集之,嚴制天下諸州郡縣搜索備送,主之所好,集亦不難。」太祖於是班制天下,經籍稍集。
太祖之討姚興於柴壁也,問先曰:「興屯天渡,平據柴壁,相為表裏。今欲殄之,計將安出?」先對曰:「臣聞兵以正合,戰以奇勝。如聞姚興欲屯兵天渡,利其糧道。及其未到之前,遣奇兵先邀天渡,柴壁左右,嚴設伏兵,備其表裏。以陛下神策,觀時而動,興欲進不得,退又乏糧。夫高者為敵所棲,深者為敵所囚,兵法所忌而興居之,可不戰而取。」太祖從其計,興果敗歸。
太宗即位,問左右舊臣之中為先帝所親信者有誰。時新息公王洛兒對曰:「有李先者,最為先帝所知。」太宗召先引見,問曰:「卿有何功行,而蒙先帝所識?」先對曰:「臣愚細,才行無聞,適以忠直奉上,更無異能。」太宗曰:「卿試言舊事。」先對曰:「臣聞堯舜之教,化民如子;三王任賢,天下懷服。今陛下躬秉勞謙,六合歸德,士女能言,莫不慶抃。」俄而召先讀韓子連珠二十二篇、太公兵法十一事。詔有司曰:「先所知者,皆軍國大事,自今常宿於內。」賜先絹五十匹、絲五十斤、雜綵五十匹。御馬一匹。拜安東將軍、壽春侯,賜隸戶二十二。
鳳子子預,字元愷。少為中書學生。聰敏強識,涉獵經史。太和初,歷祕書令、齊郡王友。出為征西大將軍長史,帶馮翊太守。積數年,府解罷郡,遂居長安。每羨古人餐玉之法,乃採訪藍田,躬往攻掘。得若環璧雜器形者大小百餘,稍得粗黑者,亦篋盛以還,而至家觀之,皆光潤可玩。預乃椎七十枚為屑,日服食之,餘多惠人。後預及聞者更求於故處,皆無所見。馮翊公源懷等得其玉,琢為器佩,皆鮮明可寶。預服經年,云有效驗,而世事寢食不禁節,又加之好酒損志,及疾篤,謂妻子曰:「服玉屏居山林,排棄嗜欲,或當大有神力,而吾酒色不絕,自致於死,非藥過也。然吾尸體必當有異,勿便速殯,令後人知餐服之妙。」時七月中旬,長安毒熱,預停尸四宿,而體色不變。其妻常氏以玉珠二枚唅之,口閉。常謂之曰:「君自云餐玉有神驗,何故不受唅也?」言訖齒啟,納珠,因噓屬其口,都無穢氣。舉斂於棺,堅直不傾委。死時猶有遺玉屑數斗,橐盛納諸棺中。
賈彝,字彥倫,本武威姑臧人也。六世祖敷,魏幽州刺史、廣川都亭侯,子孫因家焉。父為苻堅鉅鹿太守,坐訕謗繫獄。彝年十歲,詣長安訟父獲申,遠近歎之,僉曰:「此子英俊,賈誼之後,莫之與京。」弱冠,為慕容垂驃騎大將軍、遼西王農記室參軍。太祖先聞其名,嘗遣使者求彝於垂。垂彌增器敬,更加寵秩,遷驃騎長史,帶昌黎太守。垂遣其太子寶來寇,大敗於參合陂,執彝及其從兄代郡太守潤等。
太祖即位,拜尚書左丞,參預國政,加給事中。於鄴置行臺,與尚書和跋鎮鄴,招攜初附。久乃召還。天賜末,彝請詣溫湯療病,為叛胡所拘執,送於姚興,積數年,遁歸。又為屈丐所執,與語悅之,拜祕書監。年六十一,卒。世祖平赫連昌,子秀迎其尸柩,葬于代南。
秀,歷中書博士,遷中書侍郎、太子中庶子、揚烈將軍,賜爵陽都男,本州大中正。恭宗崩,以爵還第。既而掌吏曹事。高宗以秀東宮舊臣,進爵陽都子,加振威將軍。時丞相乙渾擅作威福,多所殺害。渾妻庶姓而求公主之號,屢言於秀,秀默然。渾曰:「公事無所不從,我請公主,不應何意?」秀慷慨大言,對曰:「公主之稱,王姬之號,尊寵之極,非庶族所宜。若假竊此號,當必自咎。秀寧死於今朝,不取笑於後日。」渾左右莫不失色,為之震懼,而秀神色自若。渾夫妻默然含忿。他日,乃書太醫給事楊惠富臂作「老奴官慳」字,令以示秀。渾每欲伺隙陷之,會渾伏誅,遂得免難。秀執正守志,皆此類也。
時秀與中書令勃海高允俱以儒舊見重於時,皆選擬方岳,以詢訪見留,各聽長子出為郡守。秀辭曰:「爰自愚微,承乏累紀,少而受恩,老無成效,恐先草露,無報殊私。豈直無功之子,超齊先達。雖仰感聖慈,而俯深驚懼。乞收成命,以安微臣。」遂固讓不受。
子雋,字異鄰,襲爵。拜祕書中散、軍曹令。出為顯武將軍、荊州刺史。依例降爵為伯。先是,上洛置荊州,後改為洛州,在重山中,民不知學。雋乃表置學官,選聰悟者以教之。在州五載,清靖寡事,吏民亦安。遷洛後,雋朝京師,賞以素帛。景明初卒。贈本將軍、光州刺史。
潤曾孫禎,字叔願。學涉經史,居喪以孝聞。太和中,為中書博士,副中書侍郎高聰使於江左。還,以母老患,輒過家定省,坐免官。久之,徵為京兆王愉郎中令,行洛陽令。轉治書侍御史、國子博士,加威遠將軍,行魯陽太守。清素,善撫接,得百姓情。稍遷司徒諮議參軍、通直散騎常侍,加冠軍將軍。正光中卒。贈平北將軍、齊州刺史。
薛提,太原人也。皇始中,補太學生,拜侍御史。累遷散騎常侍、太子太保,賜爵歷陽侯,加晉兵將軍。出為鎮東大將軍、冀州刺史,進爵太原公。所在有聲績。徵為侍中,治都曹事。世祖崩,秘不發喪。尚書左僕射蘭延、侍中和匹等議,以為皇孫幼沖,宜立長君,徵秦王翰置之祕室。提曰:「皇孫有世嫡之重,民望所係。春秋雖少,令問聞於天下,成王、孝昭所以隆周漢。廢所宜立,而更求君,必不可。」延等猶豫未決。中常侍宗愛知其謀,矯皇后令徵提等入,遂殺之。
史臣曰:宋隱操行貞白,遺略榮利。王憲名祖之孫,老見優禮。屈遵學藝知機,垣乃局量受遇。張蒲、谷渾,文武為用,人世仍顯。公孫表初則一介見知,終以輕薄致戾。軌始受授金之賞,末陷財利之徵。鮮克有終,固不虛也。張濟使於四方,有延譽之美。李先學術嘉謀,荷遇三世。賈彝早播時學,秀則不畏強禦。薛提正議忠謀,見害姦閹,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