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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二 列传第二十三

王晏 萧谌 萧坦之 江祏

王晏字士彦,琅邪临沂人也。祖弘之,通直常侍。父普曜,秘书监

晏,宋大明末起家临贺王国常侍员外郎巴陵王征北板参军,安成王抚军刑狱,随府转车骑。

晋熙王燮为郢州,晏为安西主簿世祖长史,与晏相遇。府转镇西,板晏记室咨议。沈攸之事难,镇西职僚皆随世祖镇盆城,上时权势虽重,而众情犹有疑惑,晏便专心奉事,军旅书翰皆委焉。性甚便僻,渐见亲侍。乃留为上征虏抚军府板咨议,领记室。从还都,迁领军司马中军从事中郎。常在上府,参议机密。建元初,转太子中庶子世祖东宫,专断朝事,多不闻启,晏虑及罪,称疾自疏。寻领射声校尉,不拜。世祖即位,转长兼侍中,意任如旧。

永明元年,领步兵校尉,迁侍中祭酒校尉如故。遭母丧,起为辅国将军司徒左长史。晏父普曜藉晏势宦,多历通官。晏寻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未拜,而普曜卒,居丧有称。起冠军将军司徒左长史济阳太守,未拜,迁卫尉,将军如故。四年,转太子詹事,加散骑常侍六年,转丹阳尹常侍如故。晏位任亲重,朝夕进见,言论朝事,自豫章王嶷、尚书令王俭皆降意以接之,而晏每以疏漏被上呵责,连称疾久之。上以晏须禄养,七年,转为江州刺史,晏固辞不愿出外,见许,留为吏部尚书,领太子右卫率。终以旧恩见宠。时尚书令王俭虽贵而疏,晏既领选,权行台阁,与俭颇不平。俭卒,礼官议谥,上欲依王导谥为「文献」,晏启上曰:「导乃得此谥,但宋以来,不加素族。」出谓亲人曰:「平头宪事已行矣。」八年,改领右卫将军,陈疾自解。

上欲以高宗代晏领选,手敕问之。晏启曰:「鸾清干有余,然不谙百氏,恐不可居此职。」上乃止。明年,迁侍中,领太子詹事本州中正,又以疾辞。十年,改授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给亲信二十人,中正如故。十一年,迁右仆射,领太孙右卫率

世祖崩,遗旨以尚书事付晏及徐孝嗣,令久于其职。郁林即位,转左仆射中正如故。隆昌元年,加侍中。高宗谋废立,晏便响应推奉。延兴元年,转尚书令,加后将军侍中中正如故。封曲江县侯,邑千户。给鼓吹一部,甲仗五十人入殿。高宗与晏宴于东府,语及时事,晏扺掌曰:「公常言晏怯,今定何如?」建武元年,进号骠骑大将军,给班剑二十人,侍中、令、中正如故。又加兵百人,领太子少傅,进爵为公,增邑为二千户。以虏动,给兵千人。

晏为人笃于亲旧,为世祖所称。至是自谓佐命惟新,言论常非薄世祖故事,众始怪之。高宗虽以事际须晏,而心相疑斥,料简世祖中诏,得与晏手敕三百余纸,皆是论国家事,以此愈猜薄之。初即位,始安王遥光便劝诛晏,帝曰:「晏于我有勋,且未有罪。」遥光曰:「晏尚不能为武帝,安能为陛下。」帝默然变色。时帝常遣心腹左右陈世范等出涂巷采听异言,由是以晏为事。晏轻浅无防虑,望开府,数呼相工自视,云当大贵。与宾客语,好屏人清闲,上闻之,疑晏欲反,遂有诛晏之意。伧人鲜于文粲与晏子德元往来,密探朝旨,告晏有异志。世范等又启上云:「晏谋因四年南郊,与世祖故旧主帅于道中窃发。」会虎犯郊坛,帝愈惧。未郊一日,敕停行。元会毕,乃召晏于华林省诛之。下诏曰:「晏闾阎凡伍,少无持操,阶缘人乏,班齿官途。世祖在蕃,搜扬擢用,弃略疵瑕,遂升要重。而轻跳险锐,在贵弥著,猜忌反复,触情多端。故以两宫所弗容,十手所共指。既内愧于心,外惧宪牍,掩迹陈疴,多历年载。频授蕃任,辄辞请不行,事似谦虚,情实诡伏。隆昌以来,运集艰难,匡赞之功,颇有心力。迺爵冠通侯,位登元辅,绸缪恩寄,朝莫均焉。谿壑可盈,无厌将及。视天画地,遂怀异图。广求卜相,取信巫觋。论荐党附,遍满台府。令大息德元渊薮亡命,同恶相济,剑客成群。弟诩凶愚,远相唇齿,信驿往来,密通要契。去岁之初,奉朝请鲜于文粲备告奸谋。朕以信必由中,义无与贰,推诚委任,觊能悛改。而长恶易流,构扇弥大,与北中郎司马萧毅、台队主刘明达等克期窃发。以河东王铉识用微弱,可为其主,得志之日,当守以虚器。明达诸辞列,炳然具存。昔汉后以反唇致讨,魏臣以虬须为戮,况无君之心既彰,陵上之迹斯著,此而可容,谁寘刑辟。并可收付廷尉,肃明国典。」

晏未败数日,于北山庙答赛,夜还,晏既醉,部伍人亦饮酒,羽仪错乱,前后十余里中,不复相禁制,识者云「此势不复久也」。

晏子德元,有意尚。至车骑长史德元初名湛,世祖谓晏曰:「刘湛、江湛,并不善终,此非佳名也。」晏乃改之。至是与弟晋安王友德和俱被诛。

晏弟诩,永明中为少府卿。六年,敕位未登黄门郎,不得畜女妓。诩与射声校尉阴玄智坐畜妓免官禁锢十年。敕特原诩禁锢。后出为辅国将军、始兴内史广州刺史刘纉为奴所杀,诩率郡兵讨之。延兴元年,授诩持节广州刺史。诩亦笃旧。晏诛,上又遣南中郎司马萧季敞袭诩杀之。

萧谌字彦孚,南兰陵兰陵人也。祖道清,员外郎。父仙伯,桂阳国参军。

谌初为州从事,晋熙国侍郎左常侍。谌于太祖为绝服族子,元徽末,世祖郢州,欲知京邑消息,太祖遣谌就世祖宣传谋计,留为腹心。升明中,为世祖中军刑狱参军,东莞太守。以勋懃封安复县男,三百户。建元初,为武陵王冠军、临川王前军参军,除尚书都官郎建威将军临川王镇西中兵世祖东宫,谌领宿卫太祖杀张景真,世祖令谌口启乞景真命,太祖不悦,谌惧而退。世祖即位,出谌为大末令,未之县,除步兵校尉,领射阳令,转带南濮阳太守,领御仗主

永明二年,为南兰陵太守建威将军如故。复除步兵校尉太守如故。世祖斋内兵仗悉付之,心膂密事,皆使参掌。除正员郎,转左中郎将后军将军太守如故。世祖卧疾延昌殿,敕谌在左右宿直。上,遗敕谌领殿内事如旧。郁林即位,深委信谌,谌每请急出宿,帝通夕不得寐,谌还乃安。转卫军司马,兼卫尉,加辅国将军丁母忧,敕还复本任,守卫尉。高宗辅政,有所匡谏,帝既在后宫不出,唯遣谌及萧坦之遥进,乃得闻达。谌回附高宗,劝行废立,密召诸王典签约语之,不许诸王外接人物。谌亲要日久,众皆惮而从之。郁林被废日,初闻外有变,犹密为手敕呼谌,其见信如此。谌性险进无计略,及废帝日,领兵先入后宫,斋内仗身素隶服谌,莫有动者。

海陵立,转中领军,进爵为公,二千户。甲仗五十人。入直殿内,月十日还府。建武元年,转领军将军左将军南徐州刺史,给扶,进爵衡阳郡公,食邑三千户。高宗初许事克用谌为扬州,及有此授,谌恚曰:「见炊饭熟,推以与人。」王晏闻之曰:「谁复为萧谌作瓯箸者。」谌恃勋重,干豫朝政,诸有选用,辄命议尚书使为申论。上新即位,遣左右要人于外听察,具知谌言,深相疑阻。

二年六月,上幸华林园,宴谌及尚书令王晏等数人尽欢。坐罢,留谌晚出,至华林合,仗身执还入省,上遣左右莫智明数谌曰:「隆昌之际,非卿无有今日。今一门二州,兄弟三封,朝廷相报,政可极此。卿恒怀怨望,乃云炊饭已熟,合甑与人邪?今赐卿死。」谌谓智明曰:「天去人亦复不远,我与至尊杀高、武诸王,是君传语来去。我今死,还取卿。」于省杀之,至秋而智明死,见谌为祟。诏曰:「萧谌擢自凡庸,识用轻险,因藉幸会,早预驱驰。永明之季,曲颁恩纪。郁林昏悖,颇立诚效。宠灵优渥,期遇兼隆,内总戎柄,外畅蕃威,兄弟荣贵,震灼朝野。曾不感佩殊荷,少答万一。自以勋高伊、霍,事均难赏,才冠当时,耻居物后。矫制王权,与夺由己。空怀疑惧,坐构嫌猜。觇候宫掖,希觊非望。蔽上罔下之心,诬君不臣之迹,固以彰暴民听,喧聒遐迩。遂潜散金帛,招集不逞,交结禁卫,互为唇齿,密契戚邸,将肆奸逆。朕以其任寄既重,爵列河山,每加弥缝,弘以大信,庶能怀音,翻然悛改。而豺狼其性,凶谋滋甚。夫无将必戮,阳秋明义,况衅积祸盈,若斯之大。可收付廷尉,速正刑书。罪止元恶,余无所问。」

谌好左道,吴兴沈文猷相谌云:「相不减高帝。」谌喜曰:「感卿意,无为人言也。」至是文猷伏诛。

谌兄诞,字彦伟,初为殿中将军。永明中为建康令,与秣陵令司马迪之同乘行,车前导四卒,左丞沈昭略奏:「凡有卤簿官,共乘不得兼列驺寺。请免诞等官。」诏赎论。延兴元年,自辅国徐州为持节督司州剌史,将军如故。明帝立,封安德侯,五百户。进号冠军。建武二年春,虏攻司州,诞尽力拒守,虏退。增封四百户。征左卫将军。上欲杀谌,以诞在边镇拒虏,故未及行。虏退六旬,谌诛,遣黄门郎梁王为司州别驾,使诛诞,束身受戮,家口系尚方。

谌弟诔,与谌同豫废立,为宁朔将军东莞太守,转西中郎司马。建武初,封西昌侯,千户。转太子左率。领军司州围还,同伏诛。谌伯父仙民,官至太中大夫,卒。

萧坦之南兰陵兰陵人也。祖道济,太中大夫。父欣祖,有勋于世祖,至武进令。

坦之萧谌同族。初为殿中将军,累至世祖中军刑狱参军。以宗族见驱使。除竟陵王镇北征北参军,东宫直合,以懃直为世祖所知。除给事中淮陵令,又除兰陵令给事中如故。尚书起部郎司徒中兵参军世祖崩,坦之太孙文武度上台,除射声校尉,令如故。未拜,除正员郎、南鲁郡太守

少帝坦之世祖旧人,亲信不离,得入内见皇后。帝于宫中及出后堂杂戏狡狯,坦之皆得在侧。或值醉后躶袒,坦之辄扶持谏喻。见帝不可奉,乃改计附高宗,密为耳目。除晋安王征北咨议。隆昌元年,追录坦之父勋,封临汝县男,食邑三百户。徙征南咨议。

高宗谋废少帝,既与萧谌坦之定谋。帝腹心直合将军曹道刚疑外间有异,密有处分,谌未能发。始兴内史萧季敞、南阳太守萧颖基并应还都,谌欲待二萧至,藉其势力以举事。高宗虑事变,以告坦之坦之驰谓谌曰:「废天子古来大事。比闻曹道刚、朱隆之等转已猜疑。卫尉明日若不就事,无所复及。弟有百岁母,岂能坐听祸败,政应作余计耳!」谌遑遽,明日遂废帝坦之力也。

海陵即位,除黄门郎、兼卫尉卿、进爵伯,增邑为六百户。建武元年,迁散骑常侍右卫将军,进爵侯,增邑为千五百户。明年,虏动,假坦之节,督徐州征讨军事。虏围钟离,春断淮洲,坦之击破之。还加领太子中庶子,未拜,迁领军将军永泰元年,为侍中领军

东昏立,为侍中领军将军永元元年,遭母丧,起复职,加右将军,置府。江祏兄弟欲立始安王遥光,密谓坦之坦之曰:「明帝取天下,已非次第,天下人至今不服。今若复作此事,恐四海瓦解。我其不敢言。」持丧还宅。宅在东府城东,遥光起事,遣人夜掩取坦之坦之科头著裈逾墙走,从东冶僦渡南渡,间道还台,假节督众军讨遥光,屯湘宫寺。事平,迁尚书右仆射丹阳尹右将军如故。进爵公,增邑千户。

坦之肥黑无须,语声嘶,时人号为「萧痖」。刚佷专执,群小畏而憎之。遥光事平二十余日,帝遣延明主帅黄文济领兵围坦之宅,杀之。子赏,秘书郎。亦伏诛。

坦之从兄翼宗,为海陵郡,将发。坦之谓文济曰:「从兄海陵宅故应无他?」文济曰:「海陵宅在何处?」坦之告。文济曰:「应得罪。」仍遣收之。检家赤贫,唯有质钱帖子数百,还以启帝,原死,系尚方。

和帝中兴元年追赠坦之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江祏字弘业,济阳考城人也。祖遵,宁朔参军。父德邻,司徒右长史

祏姑为景皇后,少为高宗所亲,恩如兄弟。宋末,解褐晋熙国常侍太祖徐州西曹,员外郎,高宗冠军参军,带滠阳令,竟陵王征北参军,尚书水部郎。高宗为吴兴,以祏为郡丞,加宣威将军庐陵王中军功曹记室,安陆王左军咨议,领录事,带京兆太守。除通直郎,补南徐州别驾

高宗辅政,委以心腹。隆昌元年,自正员郎补丹阳丞中书郎。高宗为骠骑,镇东府,以祏为咨议参军,领南平太守,与萧诔对直东府省内。时新立海陵,人情未服,高宗胛上有赤志,常秘不传,祏劝帝出以示人。晋寿太守王洪范罢任还,上袒示之,曰:「人皆谓此是日月相。卿幸无泄言。」洪范曰:「公日月之相在躯,如何可隐。转当言之公卿。」上大悦。会直后张伯、尹瓒等屡谋窃发,祏、诔忧虞无计,每夕辄托事外出。及入纂议定,加祏宁朔将军。高宗为宣城王太史密奏图纬云「一号当得十四年」。祏入,帝喜以示祏曰:「得此复何所望。」及即位,迁守卫尉,将军如故。封安陆县侯,邑千户。祏祖遵,以后父赠金紫光禄大夫;父德邻,以帝舅亦赠光禄大夫

建武二年,迁右卫将军,掌甲仗廉察。四年,转太子詹事。祏以外戚亲要,势冠当时,远致饷遗,或取诸王第名书好物。然家行甚睦,待子姪有恩意。

上寝疾,永泰元年,转祏为侍中中书令,出入殿省。上,遗诏转右仆射,祏弟卫尉祀为侍中敬皇后刘暄卫尉。东昏即位,参掌选事。高宗虽顾命群公,而意寄多在祏兄弟。至是更直殿内,动止关咨。永元元年,领太子詹事刘暄散骑常侍右卫将军。祏兄弟与暄及始安王遥光尚书令徐孝嗣领军萧坦之六人,更日帖敕,时呼为「六贵」。

帝稍欲行意,孝嗣不能夺,坦之虽时有异同,而祏坚意执制,帝深忿之。帝失德既彰,祏议欲立江夏王宝玄刘暄初为宝玄郢州行事,执事过刻。有人献马,宝玄欲看之,暄曰:「马何用看。」妃索煮肫,帐下咨暄,暄曰:「旦已煮鹅,不烦复此。」宝玄恚曰:「舅殊无渭阳之情。」暄闻之亦不悦。至是不同祏议,欲立建安王宝夤,密谋于遥光遥光自以年长,属当鼎命,微旨动祏。祏弟祀以少主难保,劝祏立遥光。暄以遥光若立,己失元舅之望,不肯同。故祏迟疑久不决。遥光大怒,遣左右黄昙庆于清溪桥道中刺杀暄,昙庆见暄部伍人多,不敢发。事觉,暄告祏谋,帝处分收祏兄弟。祀时直在内殿,疑有异,遣信报祏曰:「刘暄似有异谋,今作何计?」祏曰:「政当静以镇之耳。」俄而召祏入见,停中书省。初,直斋袁文旷以王敬则勋当封,祏执不与。帝使文旷取祏,以刀环筑其心曰:「复能夺我封否?」祏、祀同日见杀。

祀字景昌,初为南郡王国常侍,历高祖骠骑东合祭酒秘书丞晋安王镇北长史,南东海太守,行府州事。治下有宣尼庙,久废不修,祀更开扫构立。祀弟禧,居丧早卒。有子𫷷,字伟卿,年十二,闻收至,谓家人曰:「伯既如此,无心独存。」赴井死。后帝于后堂骑马致适,顾谓左右曰:「江祏若在,我当复能骑此不?」

暄字士穆,出身南阳国常侍遥光起事,以讨暄为名。事平,暄迁领军将军,封平都县侯,千户。其年,又见杀。和帝中兴元年,赠祏卫将军,暄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祀散骑常侍太常卿

史臣曰:士死知己,盖有生所共情,虽愚智之品有二,而逢迎之运唯一。夫怀可知之才,受知人之眄,无惭外物,此固天理,其犹藏在中心,衔恩念报。况乎义早蕃僚,道同遇合,逾越胜己,顾迈先流,弃子如遗,曾微旧德,使狗之喻,人致前讥,惭包疚心,我无其事。呜呼!陆机所以赋豪士也。

赞曰:王萧提契,世祖基之。乐羊食子,里克无辞。江、刘后戚,明嗣是维。废兴异论,终用乖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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