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應乾興運昭德定功仁明莊孝大聖武元皇帝,諱旻,本諱阿骨打,世祖第二子也。母曰翼簡皇后拏懶氏。遼道宗時有五色雲氣屢出東方,大若二千斛囷倉之狀,司天孔致和竊謂人曰:「其下當生異人,建非常之事。天以象告,非人力所能為也。」咸雍四年戊申,七月一日,太祖生。幼時與群兒戲,力兼數輩,舉止端重,世祖尤愛之。世祖與臘醅、麻產戰於野鵲水,世祖被四創,疾困,坐太祖于膝,循其髮而撫之,曰:「此兒長大,吾復何憂。」十歲,好弓矢。甫成童,即善射。一日,遼使坐府中,顧見太祖手持弓矢,使射群鳥,連三發皆中。遼使矍然曰:「奇男子也。」太祖嘗宴紇石烈部活离罕家,散步門外,南望高阜,使衆射之,皆不能至。太祖一發過之,度所至踰三百二十步。宗室謾都訶最善射遠,其不及者猶百步也。天德三年,立射碑以識焉。
世祖伐卜灰,太祖因辭不失請從行。世祖不許而心異之。烏春旣死,窩謀罕請和。旣請和,復來攻,遂圍其城。太祖年二十三,被短甲,免冑,不介馬,行圍號令諸軍。城中望而識之。壯士太峪乘駿馬持槍出城,馳刺太祖。太祖不及備,舅氏活臘胡馳出其間,擊太峪,槍折,刺中其馬。太峪僅得免。嘗與沙忽帶出營殺略,不令世祖知之。且還,敵以重兵追之。獨行隘巷中,失道,追者益急。值高岸與人等,馬一躍而過,追者乃還。
世祖寢疾。太祖以事如遼統軍司。將行,世祖戒之曰:「汝速了此事,五月未半而歸,則我猶及見汝也。」太祖往見曷魯騷古統軍,旣畢事,前世祖沒一日還至家。世祖見太祖來,所請事皆如志,喜甚,執太祖手,抱其頸而撫之,謂穆宗曰:「烏雅束柔善,惟此子足了契丹事。」穆宗亦雅重太祖,出入必俱。太祖遠出而歸,穆宗必親迓之。
世祖已擒臘醅,麻產尚據直屋鎧水。肅宗使太祖先取麻產家屬,康宗至直屋鎧水圍之。太祖會軍,親獲麻產,獻馘於遼。遼命太祖為詳穩,仍命穆宗、辭不失、歡都皆為詳穩。久之,以偏師伐泥厖古部跋黑、播立開等,乃以達塗阿為鄉導,沿帥水夜行襲之,鹵其妻子。
初,溫都部跋忒殺唐括部跋葛,穆宗命太祖伐之。太祖入辭,謂穆宗曰:「昨夕見赤祥,此行必克敵。」遂行。是歲大雪,寒甚。與烏古論部兵沿土溫水過末鄰鄉,追及跋忒於阿斯溫山北濼之間,殺之。軍還,穆宗親迓太祖于靄建村。
撒改以都統伐留可,謾都訶合石土門伐敵庫德。撒改與將佐議,或欲先平邊地部落城堡,或欲徑攻留可城,議不能決,願得太祖至軍中。穆宗使太祖往,曰:「事必有可疑。軍之未發者止有甲士七十,盡以畀汝。」謾都訶在米里迷石罕城下,石土門未到,土人欲執謾都訶以與敵,使來告急,遇太祖於斜堆甸。太祖曰:「國兵盡在此矣。使敵先得志於謾都訶,後雖種誅之,何益也。」乃分甲士四十與之。太祖以三十人詣撒改軍。道遇人曰:「敵已據盆搦嶺南路矣。」衆欲由沙偏嶺往,太祖曰:「汝等畏敵邪?」旣度盆搦嶺,不見敵,已而聞敵乃守沙偏嶺以拒我。及至撒改軍,夜急攻之,遲明破其衆。是時留可、塢塔皆在遼。旣破留可,還攻塢塔城,城中人以城降。初,太祖過盆搦嶺,經塢塔城下,從騎有後者,塢塔城人攻而奪之釜。太祖駐馬呼謂之曰:「毋取我炊食器。」其人謾言曰:「公能來此,何憂不得食。」太祖以鞭指之曰:「吾破留可,即於汝乎取之。」至是,其人持釜而前曰:「奴輩誰敢毀詳穩之器也。」遣蒲家奴招詐都,詐都乃降,釋之。
穆宗將伐蕭海里,募兵得千餘人。女直兵未嘗滿千,至是,太祖勇氣自倍,曰:「有此甲兵,何事不可圖也。」海里來戰,與遼兵合,因止遼人,自為戰。勃海留守以甲贈太祖,太祖亦不受。穆宗問何為不受。曰:「被彼甲而戰,戰勝則是因彼成功也。」穆宗末年,令諸部不得擅置信牌馳驛訊事,號令自此始一,皆自太祖啟之。
康宗七年,歲不登,民多流莩,強者轉而為盜。歡都等欲重其法,為盜者皆殺之。太祖曰:「以財殺人,不可。財者,人所致也。」遂減盜賊徵償法為徵三倍。民間多逋負,賣妻子不能償,康宗與官屬會議,太祖在外庭以帛繫杖端,麾其衆,令曰:「今貧者不能自活,賣妻子以償債。骨肉之愛,人心所同。自今三年勿徵,過三年徐圖之。」衆皆聽令,聞者感泣,自是遠近歸心焉。
遼使阿息保來,曰:「何以不告喪?」太祖曰:「有喪不能弔,而乃以為罪乎?」他日,阿息保復來,徑騎至康宗殯所,閱賵馬,欲取之。太祖怒,將殺之,宗雄諫而止。旣而遼命久不至。遼主好畋獵,淫酗怠于政事,四方奏事往往不見省。紇石烈阿踈旣奔遼,穆宗取其城及其部衆。不能歸,遂與族弟銀朮可、辭里罕陰結南江居人渾都僕速欲與俱亡入高麗。事覺,太祖使夾古撒喝捕之,而銀朮可、辭里罕先為遼戍所獲,渾都僕速已亡去,撒喝取其妻子而還。
二年甲午,六月,太祖至江西,遼使使來致襲節度之命。初,遼每歲遣使市名鷹「海東青」于海上,道出境內,使者貪縱,徵索無藝,公私厭苦之。康宗嘗以不遣阿踈為言,稍拒其使者。太祖嗣節度,亦遣蒲家奴往索阿踈,故常以此二者為言,終至于滅遼然後已。至是,復遣宗室習古迺、完顏銀朮可往索阿踈。習古迺等還,具言遼主驕肆廢弛之狀。於是召官僚耆舊,以伐遼告之,使備衝要,建城堡,修戎器,以聽後命。遼統軍司聞之,使節度使捏哥來問狀,曰:「汝等有異志乎?修戰具,飭守備,將以誰禦?」太祖荅之曰:「設險自守,又何問哉。」遼復遣阿息保來詰之。太祖謂之曰:「我小國也,事大國不敢廢禮。大國德澤不施,而逋逃是主,以此字小,能無望乎?若以阿踈與我,請事朝貢。苟不獲已,豈能束手受制也。」阿息保還,遼人始為備,命統軍蕭撻不野調諸軍於寧江州。
太祖聞之,使僕聒剌復索阿踈,實觀其形勢。僕聒剌還言:「遼兵多,不知其數。」太祖曰:「彼初調兵,豈能遽集如此。」復遣胡沙保往,還言:「惟四院統軍司與寧江州軍及渤海八百人耳。」太祖曰:「果如吾言。」謂諸將佐曰:「遼人知我將舉兵,集諸路軍備我,我必先發制之,無為人制。」衆皆曰:「善。」乃入見宣靖皇后,告以伐遼事。后曰:「汝嗣父兄立邦家,見可則行。吾老矣,無貽我憂,汝必不至是也。」太祖感泣,奉觴為壽。即奉后率諸將出門,舉觴東向,以遼人荒肆,不歸阿踈,并己用兵之意,禱于皇天后土。酹畢,后命太祖正坐,與僚屬會酒,號令諸部。使婆盧火徵移懶路迪古乃兵,斡魯古、阿魯撫諭斡忽、急賽兩路係遼籍女直,實不迭往完睹路執遼障鷹官達魯古部副使辭列、寧江州渤海大家奴。於是達魯古部實里館來告曰:「聞舉兵伐遼,我部誰從?」太祖曰:「吾兵雖少,舊國也,與汝鄰境,固當從我。若畏遼人,自往就之。」
九月,太祖進軍寧江州,次寥晦城。婆盧火徵兵後期,杖之,復遣督軍。諸路兵皆會于來流水,得二千五百人。致遼之罪,申告于天地曰:「世事遼國,恪修職貢,定烏春、窩謀罕之亂,破蕭海里之衆,有功不省,而侵侮是加。罪人阿踈,屢請不遣。今將問罪於遼,天地其鑒佑之。」遂命諸將傳梃而誓曰:「汝等同心盡力,有功者,奴婢部曲為良,庶人官之,先有官者敘進,輕重視功。苟違誓言,身死梃下,家屬無赦。」師次唐括帶斡甲之地,諸軍禳射,介而立,有光如烈火,起於人足及戈矛之上,人以為兵祥。明日,次扎只水,光見如初。
將至遼界,先使宗幹督士卒夷塹。旣度,遇渤海軍攻我左翼七謀克,衆少却,敵兵直犯中軍。斜也出戰,哲垤先驅。太祖曰:「戰不可易也。」遣宗幹止之。宗幹馳出斜也前,控止哲垤馬,斜也遂與俱還。敵人從之,耶律謝十墜馬,遼人前救。太祖射救者斃,併射謝十中之。有騎突前,又射之,徹扎洞胸。謝十拔箭走,追射之,中其背,飲矢之半,僨而死。獲所乘馬。宗幹與數騎陷遼軍中,太祖救之,免冑戰。或自傍射之,矢拂于顙。太祖顧見射者,一矢而斃。謂將士曰:「盡敵而止。」衆從之,勇氣自倍。敵大奔,相蹂踐死者十七八。撒改在別路,不及會戰,使人以戰勝告之,而以謝十馬賜之。撒改使其子宗翰、完顏希尹來賀,且稱帝,因勸進。太祖曰:「一戰而勝,遂稱大號,何示人淺也。」
進軍寧江州,諸軍填塹攻城。寧江人自東門出,溫迪痕阿徒罕邀擊,盡殪之。十月朔,克其城,獲防禦使大藥師奴,陰縱之,使招諭遼人。鐵驪部來送款。次來流城,以俘獲賜將士。召渤海梁福、斡荅剌使之偽亡去,招諭其鄉人曰:「女直、渤海本同一家,我興師伐罪,不濫及無辜也。」使完顏婁室招諭係遼籍女直。
十一月,遼都統蕭糾里、副都統撻不野將步騎十萬會于鴨子河北。太祖自將擊之。未至鴨子河,旣夜,太祖方就枕,若有扶其首者三,寤而起,曰:「神明警我也。」即鳴鼓舉燧而行。黎明及河,遼兵方壞凌道,選壯士十輩擊走之。大軍繼進,遂登岸。甲士三千七百,至者纔三之一。俄與敵遇于出河店,會大風起,塵埃蔽天,乘風勢擊之,遼兵潰。逐至斡論濼,殺獲首虜及車馬甲兵珍玩不可勝計,遍賜官屬將士,燕犒彌日。遼人嘗言女直兵若滿萬則不可敵,至是始滿萬云。
斡魯古敗遼兵,斬其節度使撻不野。僕虺等攻賔州,拔之。兀惹雛鶻室來降。遼將赤狗兒戰于賔州,僕虺、渾黜敗之。鐵驪王回离保以所部降。吾睹補、蒲察復敗赤狗兒、蕭乙薛軍于祥州東。斡忽、急塞兩路降。斡魯古敗遼軍于咸州西,斬統軍實婁于陣。完顏婁室克咸州。
丙子,上自將攻黃龍府,進臨益州。州人走保黃龍,取其餘民以歸。遼遣都統耶律訛里朶、左副統蕭乙薛、右副統耶律張奴、都監蕭謝佛留,騎二十萬、步卒七萬戍邊。留婁室、銀朮可守黃龍,上率兵趨達魯古城,次寧江州西。遼使僧家奴來議和,國書斥上名,且使為屬國。庚子,進師,有火光正圓,自空而墜。上曰:「此祥徵,殆天助也。」酹白水而拜,將士莫不喜躍。進逼達魯古城。上登高望遼兵若連雲灌木狀,顧謂左右曰:「遼兵心貳而情怯,雖多不足畏。」遂趨高阜為陣。宗雄以右翼先馳遼左軍,左軍却。左翼出其陣後,遼右軍皆力戰。婁室、銀朮可衝其中堅,凡九陷陣,皆力戰而出。宗翰請以中軍助之。上使宗幹往為疑兵。宗雄已得利,擊遼右軍,遼兵遂敗。乘勝追躡,至其營,會日已暮,圍之。黎明,遼軍潰圍出,逐北至阿婁岡。遼步卒盡殪,得其耕具數千以給諸軍。是役也,遼人本欲屯田,且戰且守,故併其耕具獲之。
八月戊戌,上親征黃龍府。次混同江,無舟,上使一人道前,乘赭白馬徑涉,曰:「視吾鞭所指而行。」諸軍隨之,水及馬腹。後使舟人測其渡處,深不得其底。熈宗天眷二年,以黃龍府為濟州,軍曰利涉,蓋以太祖涉濟故也。
十二月己亥,行次爻刺,會諸將議。皆曰:「遼兵號七十萬,其鋒未易當。吾軍遠來,人馬疲乏,宜駐于此,深溝高壘以待。」上從之。遣迪古乃、銀朮可鎮達魯古。丁未,上以騎兵親候遼軍,獲督餉者,知遼主以張奴叛,西還二日矣。是日,上還至熟結濼,有光見于矛端。戊申,諸將曰:「今遼主旣還,可乘怠追擊之。」上曰:「敵來不迎戰,去而追之,欲以此為勇邪?」衆皆悚愧,願自效。上復曰:「誠欲追敵,約齎以往,無事餫饋。若破敵,何求不得。」衆皆奮躍,追及遼主于護步荅岡。是役也,兵止二萬。上曰:「彼衆我寡,兵不可分。視其中軍最堅,遼主必在焉。敗其中軍,可以得志。」使右翼先戰。兵數交,左翼合而攻之。遼兵大潰。我師馳之,橫出其中。遼師敗績,死者相屬百餘里。獲輿輦帟幄兵械軍資,他寶物馬牛不可勝計。是戰,斜也援矛殺數十人,阿离本被圍,溫迪罕迪忽迭以四謀克兵出之,完顏蒙刮身被數創,力戰不已,功皆論最。蕭特末等焚營遁去。遂班師。夾谷撒喝取開州。婆盧火下特鄰城,辭里罕降。
十二月甲子,斡魯古等敗耶律捏里兵于蒺藜山,拔顯州,乾、懿、豪、徽、成、川、惠等州皆降。是月,宋使登州防禦使馬政以國書來,其略曰:「日出之分,實生聖人。竊聞征遼,屢破勍敵。若克遼之後,五代時陷入契丹漢地,願畀下邑。」
二月癸丑朔,遼使耶律奴哥等來議和。辛酉,孛菫迪古乃、婁室來見。上以遼主近在中京,而敢輒來,皆杖之。劾里保、雙古等言,咸州都統斡魯古知遼主在中京而不進討,芻糧豐足而不以實聞,攻顯州時所獲生口財畜多自取。
七月癸未,詔曰:「匹里水路完顏朮里古、渤海大家奴等六謀克貧乏之民,昔嘗給以官糧,置之漁獵之地。今歷日已久,不知登耗,可具其數以聞。」胡突袞還自遼。耶律奴哥復以國書來。丙申,胡突袞如遼。遼戶二百來歸,處之泰州。詔遣阿里骨、李家奴、特里底招諭未降者。仍詔達魯古部勃菫辭列:「凡降附新民,善為存撫。來者各令從便安居,給以官糧,毋輒動擾。」
三年正月甲寅,東京人為質者永吉等五人結衆叛。事覺,誅其首惡,餘皆杖百,沒入在行家屬資產之半。詔知東京事斡論,繼有犯者並如之。丙辰,詔鱉古孛菫酬斡曰:「胡魯古、迭八合二部來送款,若等先時不無交惡,自今毋相侵擾。」
五月壬戌,詔咸州路都統司曰:「兵興以前,曷蘇館、回怕里與係遼籍、不係遼籍女直戶民,有犯罪流竄邊境或亡入于遼者,本皆吾民,遠在異境,朕甚憫之。今旣議和,當行理索。可明諭諸路千戶、謀克,遍與詢訪其官稱、名氏、地里,具錄以上。」
三月甲辰,上謂群臣曰:「遼人屢敗,遣使求成,惟飾虛辭,以為緩師之計,當議進討。其令咸州路統軍司治軍旅、修器械,具數以聞。」辛酉,詔咸州路都統司曰:「朕以遼國和議無成,將以四月二十五日進師。」令斜葛留兵一千鎮守,闍母以餘兵來會于渾河。遼習泥烈以國書來。
五月甲辰,次渾河西,使宗雄先趨上京,遣降者馬乙持詔諭城中。壬子,至上京,詔官民曰:「遼主失道,上下同怨。朕興兵以來,所過城邑負固不服者即攻拔之,降者撫恤之,汝等必聞之矣。今爾國和好之事,反覆見欺,朕不欲天下生靈久罹塗炭,遂決策進討。比遣宗雄等相繼招諭,尚不聽從。今若攻之,則城破矣。重以弔伐之義,不欲殘民,故開示明詔,諭以禍福,其審圖之。」上京人恃禦備儲蓄為固守計。甲寅,亟命進攻。上謂習泥烈、趙良嗣等曰:「汝可觀吾用兵,以卜去就。」上親臨城,督將士諸軍鼓譟而進。自旦及巳,闍母以麾下先登,克其外城,留守撻不野以城降。趙良嗣等奉觴為壽,皆稱萬歲。是日,赦上京官民。詔諭遼副統余睹。壬戌,次沃黑河。宗幹率群臣諫曰:「地遠時暑,軍馬罷乏,若深入敵境,糧餽乏絕,恐有後艱。」上從之,乃班師,命分兵攻慶州。余睹襲闍母於遼河,完顏背荅、烏塔等戰却之,完顏特虎死焉。
十二月辛丑,以忽魯勃極烈杲為內外諸軍都統,以昱、宗翰、宗幹、宗望、宗盤等副之。甲辰,詔曰:「遼政不綱,人神共棄。今欲中外一統,故命汝率大軍以行討伐。爾其慎重兵事,擇用善謀,賞罰必行,糧餉必繼,勿擾降服,勿縱俘掠,見可而進,無淹師期。事有從權,毋須申稟。」戊申,詔曰:「若克中京,所得禮樂儀仗圖書文籍,並先次津發赴闕。」
二月庚寅朔,日有食之。己亥,宗翰等敗遼奚王霞末于北安州,降。奚部西節度使訛里剌以本部降。壬寅,都統杲遣使來奏捷,并獻所獲貨寶。詔曰:「汝等提兵于外,克副所任,攻下城邑,撫安人民,朕甚嘉之。所言分遣將士招降山前諸部,計悉已撫定,續遣來報。山後若未可往,即營田牧馬,俟及秋成,乃圖大舉。更當熟議,見可則行。如欲益兵,具數來上,不可恃一戰之勝,輒有弛慢。新降附者當善撫存。宣諭將士,使知朕意。」宗翰駐北安,遣希尹等略地,獲遼護衛耶律習泥烈,知遼主獵鴛鴦濼,以其子晉王賢而有人望,惡而殺之,衆益離心。雖有西北、西南兩路兵馬,皆羸弱。遂遣耨碗溫都等報都統杲進兵襲之。
四月辛卯,復取西京。壬辰,遣徒單吳甲、高慶裔如宋。戊戌,都統杲自西京趨白水濼,昃勃極烈昱襲毗室部于鐵呂川,為敵所敗。還會察剌兵,追至黃水北,大破之。耶律坦招徠西南諸部,西至夏,其招討使耶律佛頂降。金肅、西平二郡漢軍四千餘人叛去,耶律坦等襲取之。闍母、婁室招降天德、雲內、寧邊、東勝等州,獲阿踈而還。是時,山西城邑諸部雖降,人心未固,遼主保陰山,耶律捏里在燕京,都統杲遣宗望入奏,請上臨軍。
五月辛酉,宗望來奏捷,百官入賀,賜宴歡甚。先是,獲遼樞密使得里底,節度使和尚、雅里斯、余里野等,都統杲使阿鄰護送赴闕。得里底道亡,阿鄰坐誅。耶律捏里遣使請罷兵。戊寅,使楊勉以書諭捏里,使之降。謀葛失遣其子菹泥刮失貢方物。
六月戊子朔,上親征遼,發自上京。諳班勃極烈吳乞買監國。辛亥,詔諭上京官民曰:「朕順天弔伐,已定三京,但以遼主未獲,兵不能已。今者親征,欲由上京路進,恐撫定新民,驚疑失業,已出自篤密呂。其先降後叛逃入險阻者,詔後出首,悉免其罪。若猶拒命,孥戮無赦。」是月,耶律捏里卒。斡魯、婁室敗夏人於野谷。
八月己丑,次鴛鴦濼。都統杲率官屬來見。癸巳,上追遼主于大魚濼。昱、宗望追及遼主于石輦鐸,與戰,敗之,遼主遁。己亥,次居延北。辛丑,中京將完顏渾黜敗契丹、奚、漢六萬于高州,孛菫麻吉死之。得里得滿部降。昱、宗望追遼主于烏里質鐸,不及。
九月庚申,次草濼。闍母平中京部族之先叛者,及招撫沿海郡縣。節度使耶律慎思領諸部入內地。乙丑,詔六部奚曰:「汝等旣降復叛,扇誘衆心,罪在不赦。尚以歸附日淺,恐綏懷之道有所未孚,故復令招諭。若能速降,當釋其罪,官皆仍舊。」歸化州降。戊辰,次歸化州。甲戌,宗雄薨。丁丑,奉聖州降。
十月丙戌朔,次奉聖州。詔曰:「朕屢勑將臣,安輯懷附,無或侵擾。然愚民無知,尚多逃匿山林,即欲加兵,深所不忍。今其逃散人民,罪無輕重,咸與矜免。有能率衆歸附者,授之世官。或奴婢先其主降,並釋為良。其布告之,使諭朕意。」蔚州降。庚寅,余睹等遣蔚州降臣翟昭彥、徐興、田慶來見。命昭彥、慶皆為刺史,興為團練使。詔曰:「比以幽、薊一方招之不服,今欲帥師以往,故先安撫山西諸部。汝等旣已懷服,宜加撫存。官民未附已前,罪無輕重及係官逋負,皆與釋免,諸官各遷敘之。」丁酉,蔚州翟昭彥、田慶殺知州事蕭觀寧等以叛。丙午,復降。
十二月,上伐燕京。宗望率兵七千先之,迪古乃出得勝口,銀朮哥出居庸關,婁室為左翼,婆盧火為右翼,取居庸關。丁亥,次媯州。戊子,次居庸關。庚寅,遼統軍都監高六等來送款。上至燕京,入自南門,使銀朮哥、婁室陣于城上,乃次于城南。遼知樞密院左企弓、虞仲文,樞密使曹勇義,副使張彥忠,參知政事康公弼,僉書劉彥宗奉表降。辛卯,遼百官詣軍門叩頭請罪。詔一切釋之。壬辰,上御德勝殿,群臣稱賀。甲午,命左企弓等撫定燕京諸州縣。詔西京官吏曰:「乃者師至燕都,已皆撫定。唯蕭妃與官屬數人遁去,已發兵追襲,或至彼路,可執以來。」黃龍府叛,宗輔討平之。
七年正月丁巳,遼奚王回离保僭稱帝。甲子,遼平州節度使時立愛降。詔曲赦平州。又詔諳班勃極烈曰:「比遣昂徙諸部民人于嶺東,而昂悖戾,騷動煩擾,致多怨叛。其違命失衆,當置重典。若或有疑,禁錮以待。」庚午,詔中京都統斡論曰:「聞卿撫定人民,各安其業,朕甚嘉之。回离保聚徒逆命,汝宜計畫,無使滋蔓。」壬申,詔招諭回离保。癸酉,以時立愛言招撫諸部。己卯,宋使來議燕京、西京地。庚辰,宜、錦、乾、顯、成、川、豪、懿等州皆降。甲申,詔曰:「諸州部族歸附日淺,民心未寧。今農事將興,可遣分諭典兵之官,無縱軍士動擾人民,以廢農業。」
二月乙酉朔,命撒八詔諭興中府,降之。遼來州節度使田顥、隰州刺史杜師回、遷州刺史高永福、潤州刺史張成皆降。壬辰,詔諳版勃極烈曰:「郡縣今皆撫定,有逃散未降者,已釋其罪,更宜招諭之。前後起遷戶民,去鄉未久,豈無懷土之心?可令所在有司,深加存恤,毋輒有騷動。衣食不足者,官賑貸之。」癸巳,詔曰:「頃因兵事未息,諸路關津絕其往來。今天下一家,若仍禁之,非所以便民也。自今顯、咸、東京等路往來,聽從其便。其間被虜及鬻身者,並許自贖為良。」仍令馳驛布告。興中、宜州復叛。宋使趙良嗣來,請加歲幣以代燕稅,及議畫疆與遣使賀正旦生辰、置榷場交易,并計議西京等事。癸卯,銀朮哥、鐸剌如宋。乙巳,詔都統杲曰「新附之民有材能者,可錄用之。」戊申,詔平州官與宋使同分割所與燕京六州之地。癸丑,大赦。是月,改平州為南京,以張覺為留守。
三月甲寅朔,將誅昂,以習不失諫,杖之七十,仍拘泰州。戊午,都統杲等言耶律麻哲告余睹、吳十、鐸剌等謀叛,宜早圖之。上召余睹等,從容謂之曰:「朕得天下,皆我君臣同心同德以成大功,固非汝等之力。今聞汝等謀叛,若誠然耶,必須鞍馬甲冑器械之屬,當悉付汝,朕不食言。若再為我擒,無望免死。欲留事朕,無懷異志,吾不汝疑。」余睹等皆戰慄不能對。命杖鐸剌七十,餘並釋之。宋使盧益、趙良嗣、馬宏以國書來。
四月丁亥,遣斡魯、宗望襲遼主于陰山。壬辰,復書于宋。師初入燕,遼兵復犯奉聖州,林牙大石壁龍門東二十五里。都統斡魯聞之,遣照立、婁室、馬和尚等率兵討之,生獲大石,悉降其衆。癸巳,詔曰:「自今軍事若皆中覆,不無留滯。應此路事務申都統司,餘皆取決樞密院。」契丹九斤聚黨興中府作亂,擒之,九斤自殺。命習古乃、婆盧火監護長勝軍,及燕京豪族工匠,由松亭關徙之內地。己亥,次儒州。斡魯、宗望等襲遼權六院司喝离質于白水濼,獲之。其宗屬秦王、許王等十五人降。聞遼主留輜重青塚,以兵萬人往應州,遣照里、背荅、宗望、婁室、銀朮哥等追襲之。宗望追及遼主,決戰,大敗之,獲其子趙王習泥烈及傳國璽。
五月甲寅,南京留守張覺據城叛。丙寅,次野狐嶺。己巳,次落藜濼。斡魯等以趙王習泥烈、林牙大石、駙馬乳奴等來獻,并上所獲國璽。宗雋以所俘遼主子秦王、許王,女奧野等來見。奚部都統撻懶攻速古、啜里、鐵尼所部十三巖,皆平之。又遣奚馬和尚攻下品、達魯古并五院司諸部,執其節度乙列。回离保為其下所殺。辛巳,詔諭南京官民。
九月癸丑,梓宮至上京。乙卯,葬宮城西南,建寧神殿。丙辰,諳班勃極烈即皇帝位。天會三年三月,上尊謚曰武元皇帝,廟號太祖,立原廟于西京。天會十三年二月辛酉,改葬和陵,立開天啟祚睿德神功之碑于燕京城南嘗所駐蹕之地。皇統四年,改和陵曰睿陵。五年十月,增謚應乾興運昭德定功睿神莊孝仁明大聖武元皇帝。貞元三年十一月,改葬于大房山,仍號睿陵。
贊曰:太祖英謨叡略,豁達大度,知人善任,人樂為用。世祖陰有取遼之志,是以兄弟相授,傳及康宗,遂及太祖。臨終以太祖屬穆宗,其素志蓋如是也。初定東京,即除去遼法,減省租稅,用本國制度。遼主播越,宋納歲幣,以幽、薊、武、朔等州與宋,而置南京于平州。宋人終不能守燕、代,卒之遼主見獲,宋主被執。雖功成于天會間,而規摹運為實自此始。金有天下百十有九年,太祖數年之間算無遺策,兵無留行,底定大業,傳之子孫。嗚呼,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