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保衡字宗尹,云中天成人。父京,辽进士,为西京留守。宗翰兵至西京,京出降。久之,京病笃,以保衡属宗翰。京死,宗翰荐之于朝。赐进士出身,补太子洗马,调解州军事判官。左监军撒离喝驻军陕西,辟幕府,参议军事,累官同知兴中尹。天德间,缮治中都,张浩举保衡分督工役。改大兴少尹,督诸陵工役。再迁工部尚书。海陵治兵伐宋,与徐文等造舟于通州,海陵猎近郊,因至通州视工作。兵兴,保衡为淛东道水军都统制,率舟师泛海,径趋临安。宋兵来袭,败于海中,副统制郑家死之。
大定二年,召赴中都。是时,山东盗贼啸聚,契丹攻掠临潢等州郡,百姓困弊。诏保衡安抚山东,前太子少保高思廉安抚临潢,发仓粟以赈之,无衣者赐以币帛,或官粟有阙,则收籴以给之,无妻室者具姓名以闻。还除刑部尚书。与工部尚书宗永、兵部侍郎完颜余里也,往河南、山东、陕西宣问屯田军人,有曾破大敌及攻城野战立功者,具姓名以闻。或以寡敌众,或与敌相当能先登败敌者,正军及擐甲阿里喜补官一阶,猛安谋克以功状上尚书省,曾随海陵军至淮上破敌者亦准上迁赏。
仆散忠义伐宋,保衡行户部于关中,兼纠察,许以便宜,黜守令不法者十余人。邠守傅慎微忤用事者,被谗构下狱且死,保衡力救之得免,入为太常卿,迁礼部尚书。三年,拜参知政事。宋人请和,诏保衡往南京,与仆散忠义斟酌事宜,行之。入奏,进右丞。四年,宋人请和,师还,保衡朝京师。初,宫女称心纵火十六位,延烧诸殿,上以方用兵,国用不足,不复营缮。及宋和,诏保衡监护役事,遣少府监张仲愈取南京宫殿图本。上闻之,谓保衡曰:「追仲愈还。民间将谓朕效正隆华侈也。」
翟永固字仲坚,中都良乡人。太祖与宋约攻辽,事成以燕归宋。宋人以经义兼策取士,永固中第一,授开德府仪曹参军。金破宋,永固北归。中天会六年词赋科,授怀安丞,迁望云令,补枢密院令史,辟左副元帅宗翰府掾。永固家贫,求外补,宗翰爱其能,不许,以钱三千贯周之,荐于朝,摄左司郎中。除定武军节度副使,历同知清州防御使,入为工部员外郎。以母忧去官,起复礼部郎中,迁翰林直学士。
海陵篡立,宋国贺正旦使至广宁,海陵使使以废立事谕宋使,遣还之。以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完颜思恭为报谕宋使,永固为副,且令永固伺察宋人动静。使还,改礼部侍郎。久之,分护燕京宫室役事,永固请写无逸图于殿壁,不纳。俄迁太常卿,考试贞元二年进士,出尊祖配天赋题,海陵以为猜度己意,召永固问曰:「赋题不称朕意。我祖在位时祭天拜乎?」对曰:「拜。」海陵曰:「岂有生则致拜,死而同体配食者乎?」对曰:「古有之,载在典礼。」海陵曰:「若桀、纣曾行,亦欲我行之平?」于是永固、张景仁皆仗二十。而进士张汝霖赋第八韵有曰:「方今,将行郊祀。」海陵诘之曰:「汝安知我郊祀乎?」亦杖之三十。顷之,永固迁礼部尚书,赐笏头毬文金带。改永定军节度使。
正隆二年,例降二品以上官爵,永固阶光禄大夫不降,以宠异之。迁翰林学士承旨,与直学士韩汝嘉俱召至内殿,问以将亲伐宋事,永固对曰:「宋人事本朝无衅隙,伐之无名。纵使可伐,亦无烦亲征,遣将帅可也。」由是大忤海陵意,永固即请致仕。正隆四年正月丁巳,海陵朝永寿宫,四品以上官赐宴,永固至殿门外,海陵即以致仕宣命授之,永固归卧于家。
大定二年,起拜尚书左丞,请依旧制廉察官吏,革正隆守令之污,从之。明年,表乞致仕,诏不许。罢为真定尹,赐通犀带。尚书省奏,永固自执政为真定尹,其伞盖当用何制度,上曰:「用执政制度。」遂著为令。五年,恳乞致仕,许之。六年,薨。
魏子平字仲均,弘州人。登进士第,调五台主簿,累除为尚书省令史,除大理丞,历左司都事,同知中都转运使事,太府监。正隆三年,为贺宋主生日副使。是时,海陵谋伐宋,子平使还,入见,海陵问江左事,且曰:「苏州与大名孰优?」子平对曰:「江、湖地卑湿,夏服蕉葛犹不堪暑,安得与大名比也。」海陵不悦。世宗即位,除户部侍郎。大定二年,丞相仆散忠义伐宋,置元帅府于南京,子平掌餽运,给金牌一、银牌六,粮道给办。进户部尚书。六年,复为贺宋主生日使,上曰:「使宋无再往者,卿昔年供河南军储有劳,用此优卿耳。」
久之,拜参知政事。上问子平曰:「古者税什一而民足,今百一而民不足,何也?」子平对曰:「什一取其公田之入,今无公田而税其私田,为法不同。古有一易再易之田,中田一年荒而不种,下田二年荒而不种。今乃一切与上田均税之,此民所以困也。」上又问曰:「戍卒逋亡物故,今按物力高者补之,可乎?」对曰:「富家子弟𫘤懦不可用,守戍岁时求索无厌,家产随坏。若按物力多寡赋之,募材勇骑射之士,不足则调兵家子弟补之,庶几官收实用,人无失职之患。」上从之。
海州捕贼八十余人,贼首海州人,其兄今为宋之军官。上闻之,谓宰相曰:「宋之和好恐不能久,其宿、泗间汉军,以女直军代之。」子平曰:「誓书称沿边州城,除自来合设置射粮军数并巡尉外,更不得屯军守戍。」上曰:「此更代之,非增戍也。」
上曰:「前日令内任官六品以上,外任五品以上,并举所知。未闻有举之者,岂无其才,盖知而不举也。」子平曰:「请令当举之官,每任须举一人。」泽州刺史刘德裕、祁州刺史斜哥、沧州同知讹里也、易州同知讹里剌、楚丘县令刘春哥以赃污抵罪,上欲诏示中外,丞相守道以为不可,上以问子平曰:「卿意何如?」子平曰:「臣闻惩一戒百,陛下固宜行之。」上曰:「然。」遂降诏焉。
宋人于襄阳汉江上造舟为浮梁三,南京统军司闻而奏之,上问宰臣曰:「卿等度之,以为何如?」子平曰:「臣闻襄阳薪刍,皆于江北取之,殆为此也。」上曰:「朕与卿等治天下,当治其未然。及其有事,然后治之,则亦晚矣。」河南统军使宗叙求入见奏边事,上使修起居注粘割斡特剌就问状。宗叙言:「得边报及宋来归者言,宋国调兵募民,运粮饷,完城郭,造战船浮桥,兵马移屯江北。自和议后即罢制置司,今复置矣。商、虢、海州皆有奸人出没,此不可不备。尝报枢密院,彼视以为文移,故欲入见言之。」斡特剌召凡言边事者诘问,皆无实状,行至境上,问知襄阳浮桥乃樵采之路,如子平策。还奏。诏凡妄说边关兵事者徒二年,告人得实,赏钱五百贯。
松年,蔡靖子。靖将兵不能守燕山,终败宋国,㲄颇以此讥斥松年。松年初事宗弼于行台省,以微巧得宗弼意,宗弼当国,引为刑部员外郎。望之为尚书省都事,霖为省令史。皆怨㲄等,时时毁短之于宗弼,凡与㲄善者皆指以为朋党。韩企先疾病,宗弼往问之,是日,㲄在企先所,闻宗弼至,知其恶己,乃自屏以避。宗弼曰:「丞相年老且疾病,谁可继丞相者?」企先举㲄,而宗弼先入松年谮言,谓企先曰:「此辈可诛。」㲄闻流汗浃背。企先薨,㲄出为横海军节度使。选人龚夷鉴除名,值赦,赴吏部铨,得预覃恩。㲄已除横海,部吏以夷鉴白㲄,㲄乃倒用月日署之。许霖在省典覃恩,行台省工部员外郎张子周素与㲄有怨,以事至京师,微知夷鉴覃恩事,嗾许霖发之,诋以专擅朝政。诏狱鞫之,拟㲄与奚毅、邢具瞻、王植、高凤庭、王傚、赵益兴、龚夷鉴死,其妻子及所往来孟浩等三十四人皆徙海上,仍不以赦原。天下冤之。
世宗在熈宗时,知田㲄党事皆松年等构成之。而浩等三十二人遇天德赦令还乡里,多物故,惟浩与㲄兄谷、王补、冯煦、王中安在。大定二年,召见,复官爵。浩为侍御史,谷为大理丞,补为工部员外郎,煦为兵部主事,中安知火山军事,而浩寻复为右司员外郎。
浩笃实,遇事辄言,无所隐。上嘉其忠,每对大臣称之。有疾,求外补,除祁州刺史,致仕,归。七年,起为御史中丞,而浩已年老,世宗以不次用之,再阅月,拜参知政事。故事,无自中丞拜执政者,浩辞曰:「不次之恩,非臣所敢当。」上曰:「卿自刺史致仕,除中丞,国家用人,岂拘阶次。卿公正忠勤,虽年高犹可宣力数年,朕思之久矣。」浩顿首谢。
世宗𠡠有司东宫凉楼增建殿位,浩谏曰:「皇太子义兼臣子,若所居与至尊宫室相侔,恐制度未宜,固宜示以俭德。」上曰:「善。」遂罢其役,因谓太子曰:「朕思汉文纯俭,心常慕之,汝亦可以为则也。」未几,皇太子生日,上宴群臣于东宫,以大玉杓、黄金五百两,赐丞相志宁,顾谓群臣曰:「卿等能立功,朕亦褒赏如此。」又曰:「参政孟浩公正敢言,自中丞为执政。卿等能如是,朕亦不次用之。」世宗尝曰:「女直本尚纯朴,今之风俗,日薄一日,朕甚悯焉。」浩对曰:「臣四十年前在会宁,当时风俗与今日不同,诚如圣训。」上曰:「卿旧人,固知之。」上谓宰臣曰:「宋前废帝呼其叔湘东王为『猪王』,食之以牢,纳之泥中,以为戏笑。书于史策,所以劝善而惩恶也。海陵以近习掌记注,记注不明,当时行事,实录不载,众人共知之者求访书之。」浩对曰:「良史直笔,君举必书。帝王不自观史,记注之臣乃得尽其直笔。」浩复奏曰:「历古以来,不明赏罚而能治者,未之闻也。国家赏善罚恶,盖亦多矣,而天下莫能知。乞自今凡赏功罚罪,皆具事状颁告之,使君子知劝以迁善,小人知惧以自警。」从之。
二十九年,章宗诏尚书省曰:「故吏部侍郎田㲄等皆中正之士,小人以朋党陷之,由是得罪。世宗用孟浩为右丞,当时在者俱已用之,亡者未加追复,其议以闻。」张汝霖奏曰:「㲄专权树党,先朝已正罪名,莫不称当。今追赠官爵,恐无惩劝。」汝霖先朝大臣,尝与顾命,上初即位,不肯辄逆其意,谓之曰:「卿既以为不可,姑置之。」盖张浩与蔡松年友善,故汝霖犹挤之也。汝霖死后,章宗复诏尚书省曰:「盖自田㲄党事之后,有官者以为戒,惟务苟且,习以成风。先帝知㲄等无罪,录用生存之人,有擢至宰执者,其次有为节度、防御、刺史者。其死者犹未追复,子孙犹在编户、朕甚悯焉。惟旌贤显善,无间存没,宜推先帝所以褒录忠直之意,并加恩恤,以励风俗。据田㲄一起人除已叙用外,但未经任用身死,并与复旧官爵。其子孙当时已有官职,以父祖坐党因而削除者,亦与追复。应合追复爵位人等子孙不及荫叙者,亦皆量与恩例。」
天眷二年,擢进士第,调平遥县主簿,迁望都、绛县令。以廉,入为尚书省令史。除定海军节度副使,改中都警巡使,迁山东西路转运副使。营治汴宫,肃分护役事。摄大名少尹。正隆末,境内盗起,驱百姓平人陷贼中不能自辨者数千人,皆系大名狱。肃到官,考验得其情谳,出者十八九。
大定二年,宛平赵植上书曰:「顷者,正隆任用阉寺,少府少监兼上林署令胡守忠因缘巧幸,规取民利。前蓟州刺史完颜守道、前中都警巡使梁肃,勤恪清廉,愿加进擢。」于是守忠落少监,守道自濵州刺史召为谏议大夫,肃中都转运副使改大兴少尹。
肃上踈言:「方今用度不足,非但边兵耗费而已。吏部以常调除漕司僚佐,皆年老资高者为之,类不称职。臣谓凡军功、进士诸科、门荫人,知钱谷利害,能使国用饶足而不伤民者,许上书自言。就择其可用,授以职事。每五年委吏部通校有无水旱屯兵,视其增耗而黜陟之。自汉武帝用桑弘羊始立榷酤法,民间粟麦岁为酒所耗者十常二三。宜禁天下酒曲,自京师及州郡官务,仍旧不得酤贩出城。其县镇乡村,权行停止。」不报。
三年,坐捕蝗不如期,贬川州刺史,削官一阶,解职。上御便殿,召左谏议大夫奚吁、翰林待制刘仲诲,秘书少监移剌子敬,访问古今事。少间,吁从容请曰:「梁肃材可惜,解职太重。」上曰:「卿言是也。」乃除河北东路转运副使。是时,窝斡乱后。兵食不足,诏肃措置沿边兵食。移牒肇州、北京、广宁盐场,许民以米易盐,兵民皆得其利。四年,通检东平、大名两路户籍物力,称其平允。他使者所至皆以苛刻增益为功,百姓诉苦之。朝廷𠡠诸路以东平、大名通检为准,于是始定。
七年,父忧去官。起复都水监。河决李固,诏肃视之,还奏「决河水六分,旧河水四分。今障塞决河,复故道为一,再决而南则南京忧,再决而北则山东、河北皆可忧。不若止于李固南筑隄,使两河分流,以杀水势便」。上从之。
改大理卿。尚辇局本把石抹阿里哥,与钉铰匠陈外儿,共盗宫中造车银钉叶。肃以阿里哥监临,当首坐。他寺官以陈外儿为首,抵死。上曰:「罪疑惟轻,各免死,徒五年,除名。」于时,东京久不治,上自择肃为同知东京留守事。迁中都都转运使,转吏部尚书。上踈论台谏,其大旨谓「台官自大夫至监察,谏官自大夫至拾遗,陛下宜亲择,不可委之宰相,恐树私恩,塞言路也」。上嘉纳之。复请奴婢不得服罗,上曰:「近已禁奴婢服明金矣,可渐行之。」肃举同安主簿高旭,除平阳酒使,肃奏曰:「明君用人,必器使之。旭儒士,优于治民,若使坐列肆,榷酒酤,非所能也。臣愚以为诸道盐铁使依旧文武参注,其酒税使副以右选三差俱最者为之。」上曰:「善。」改刑部尚书。
宋主屡请免立受国书之仪,世宗不从。及大兴尹璋为十四年正旦使,宋主使人就馆夺其书,而重赂之。璋还,杖一百五十,除名。以肃为宋国详问使,其书略曰:「盟书所载,止于帝加皇字,免奉表称臣称名再拜,量减岁币,便用旧仪,亲接国书。兹礼一定,于今十年。今知岁元国信使到彼,不依礼例引见,辄令迫取于馆,姪国礼体当如是耶?往问其详,宜以诚报。」肃至宋,宋主一一如约,立接国书。肃还,附书谢,其略曰:「姪宋皇帝谨再拜,致书于叔大金应天兴祚钦文广武仁德圣孝皇帝阙下。惟十载遵盟之久,无一毫成约之违,独顾礼文,宜存折衷。矧辱函封之贶,尚循躬受之仪,既俯迫于舆情,尝屡伸于诚请,因岁元之来使,遂商榷以从权。敢劳将命之还,先布鄙悰之恳,自余专使肃控请祈。」肃还至泗州,先遣都管赵王府长史驼满蒲马入奏。世宗大喜,欲以肃为执政,左丞相良弼曰:「梁肃可相,但使宋还即为之,宋人自此轻我矣。」上乃止。
久之,为济南尹,上踈曰:「刑罚世轻世重,自汉文除肉刑,罪至徒者带镣居役,岁满释之,家无兼丁者,加杖准徒。今取辽季之法,徒一年者杖一百,是一罪二刑也,刑罚之重,于斯为甚。今太平日久,当用中典,有司犹用重法,臣实痛之。自今徒罪之人,止居作,更不决杖。」不报。
未几,致仕,起复彰德军节度使,召拜参知政事。上谓侍臣曰:「梁肃以治入异等,遂至大任,廉吏亦可以劝矣。」肃奏:「汉之羽林,皆通孝经。今之亲军,即汉之羽林也。臣乞每百户赐孝经一部,使之教读,庶知臣子之道,其出职也,可知政事。」上曰「善,人之行,莫大于孝,亦由教而后能。」诏与护卫俱赐焉。复上奏曰:「方今斗米三百,人已困饿,以钱难得故也。计天下岁入二千万贯以上,一岁之用余千万。院务坊场及百姓合纳钱者,通减数百万。院务坊场可折纳谷帛,折支官兵俸给,使钱布散民间,稍稍易得。」上曰「悬欠院务,许折纳,可也。」
肃上踈论生财舒用八事。一曰,罢随司通事。二曰,罢酒税司杓栏人。三曰,天水郡王本族已无在者,其余皆远族,可罢养济。四曰,裁减随司契丹吏员。五曰,罢榷醋,以利与民。六曰,量减盐价,使私盐不行,民不犯法。七曰,随路酒税许折纳诸物。八曰,今岁大稔,乞广籴粟麦,使钱货流出。上曰「赵氏养济一事,乃国家美政,不可罢。其七事,宰相详议以闻。」上又曰:「朕在位二十余年,鉴海陵之失,屡有改作,亦不免有缪戾者,卿等悉心奏之。」肃论「正员官被差,权摄官有公罪,及正员还任,皆准去官勿论,往往其人苟且,不事其事。乞于县令中留十人备差,无差正员官」。上曰「自今权摄有公罪,正员虽还而本职未替者,勿以去官论之。」肃曰:「诚如圣旨。」肃与宰相奏事,既罢,肃跪而言曰:「四时畋猎,虽古礼,圣人亦以为戒。陛下春秋高,属时严寒,驰骋于山林之间。法宫燕处,亦足怡神,愿为宗社自重,天下之福也。」上曰:「朕诸子方壮,使之习武,故时一往尔。」
同知震武军节度使邓秉钧陈言四事,其一言外多阙官,及循资拟注不得人,上以问宰相张汝弼,曰:「循资格行已久,仍旧便。」肃曰:「不然。如亡辽固不足道,其用人之法有仕及四十年无败事,即与节度使,岂必循资哉。」上曰:「仕四十年已衰老。察其政迹,善者升之,后政再察之,善又升之,如此可以得人,亦无旷事。」肃曰:「诚如圣训。」肃论盗贼不息,请无禁兵器。上曰:「所在有兵器,其利害如何?」肃曰:「他路则已,中都一路上农夫听置之,似乎无害。」上曰:「朕将思之。」
移剌慥本名移敌列,契丹虞吕部人。通契丹、汉字,尚书省辟契丹令史,摄知除,擢右司都事。正隆南伐,兼领契丹、汉字两司都事。大定二年,除真定少尹,入为侍御史。母忧去官。起复右司员外郎,累官陈州防御使。左丞相纥石烈良弼致仕,上问谁可代卿者?对曰:「陈州防御使移剌慥,清干忠正,臣不及也。」遂召为太府监。改刑部侍郎。
十九年,以按出虎等八猛安,自河南徙置大名、东平之境。还为大理卿,被诏典领更定制条。初,皇统间,参酌隋、唐、辽、宋律令,以为皇统制条。海陵虐法,率意更改,或同罪异罚,或轻重不伦,或共条重出,或虚文赘意,吏不知适从,夤缘舞法。慥取皇统旧制及海陵续降,通类校定,通其窒碍,略其繁碎。有例该而条不载者,用例补之。特阙者用律增之。凡制律不该及疑不能参决者,取旨画定。凡特旨处分,及权宜条例内有可常行者,收为永格。其余未可削去者,别为一部。大凡一千一百九十条,为十二卷。书奏,诏颁行之,赐银币有差。
子敬读书好学,皇统间,特进移剌固修辽史,辟为掾属,辽史成,除同知辽州事。旧本厅自有占地,岁入数百贯,州官岁取其课,地主以为例,未尝请辩。子敬曰:「已有公田,何为更取民田」,竟不取。秩满,郡人请留于行台省,不许。天德三年,入为翰林修撰,迁礼部郎中。
正隆元年,诸将巡边,诏子敬监战,军帅以战获分将士,亦以遗子敬,子敬不受。及还,入见,海陵谓之曰:「汝家贫而不苟得,不受俘获,朕甚嘉之。」凡同行官僚所取者,皆没入于官。其后诏子敬宴赐诸部,谕之曰:「凡受进,例遣宰臣,以汝前能称职,故特命汝。」使还,迁翰林待制。
大定二年,以待制同修国史。是时,窝斡余党散居诸猛安谋克中,诏子敬往抚之,仍宣谕猛安谋克,及州县汉人,无以前时用兵相杀伤,挟怨辄害契丹人。使还,改秘书少监,兼修起居注,修史如故。诏曰:「以汝博通古今,故以命汝。」常召入讲论古今及时政利害,或至夜半。子敬有良马,平章政事完颜元宜索之,子敬以元宜为相也,不与。至是,元宜乞致仕,罢为东京,子敬乃以此马赆行,识者韪之。
是时,仆散忠义伐宋,宋请和,而书式、疆界未定。子敬与秘书少监石抹颐、修起居注张汝弼侍便殿,上曰:「宋主求成,反复无信,喜为夸大。」子敬对曰:「宋人自来浮辞相欺,来书言海陵败于采石,大军北归,按兵不袭,俾全师而还。海陵未尝败于采石,其谲诈多此类也。回书宜言往者大军若令渡江,宋国境土,必为我有。」上曰:「彼以诡诈,我以诚实,但当以理折之。」迁右谏议大夫,起居注如故。
上幸西京,州县官入见,猛安谋克不得随班。子敬奏军民一体,合令猛安谋克随班入见,上嘉纳之,于是责让宣徽院。及端午朝会,诏依子敬奏行之。子敬言山后禁猎地太广,有妨百姓耕垦,上用其言,遂以四外猎地与民。迁秘书监,谏议、起居如故。
子敬举同知宣徽院事移剌神独斡、兵部侍郎移剌按荅,太子少詹事乌古论三合自代,上不许。子敬与同签宣徽院事移剌神独斡侍,上曰:「亡辽不忘旧俗,朕以为是。海陵习学汉人风俗,是忘本也。若依国家旧风,四境可以无虞,此长久之计也。」世宗将如凉陉,子敬与右补阙粘割斡特剌、左拾遗杨伯仁奏曰:「车驾至曷里浒,西北招讨司囿于行宫之内地矣。乞迁之于界上,以屏蔽环卫。」上曰:「善。」诏尚书省曰:「招讨斜里虎可徙界上,治蕃部事。都监撒八仍于燕子城治猛安谋克事。」
上与侍臣论古之人君贤否,子敬奏曰:「陛下凡与宰臣谋议,不可不令史官知之。」上曰:「卿言是也。」转签书枢密院事,同修国史,出为河中尹,请老。河中地热,上恐子敬不耐暑,改兴中尹。子敬女自懿州来兴中省谒,遇盗途中,剽掠其行李且尽,既而还之,谢曰:「我辈初不知为府尹家也,尹有德于民,尚忍侵犯邪。」徙咸平、广宁尹。二十一年,致仕,卒于家,年七十一。子敬尝使宋,及受诸部进贡,所受礼物,皆散之亲旧。及卒,家无余财,其子质宅以营葬事。
赞曰:金制,尚书令、左右丞相、平章政事,是谓宰相。左右丞、参知政事,是谓执政。大抵因唐官而稍异焉,因革不同,无足疑者。书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宰相、执政,岂异道邪。苏保衡、翟永固、魏子平、孟浩、梁肃皆当时之贤执政也。移剌慥、子敬有其才,适其时,而位不及者,亦命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