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改蘇州。罷淫祠,濬溝澮,端路衢,為政有績。然暴橫少恩,杖前部尉少逞憾,觀察使王緯以聞,德宗不省。俄遷大理卿,為陝虢觀察使,慢言謝緯曰:「始足下劾我,三進官矣!」益自肆。峻罰苛懲,官吏惴恐,皆重足一跡。參軍事姚峴不勝虐,自沈于河。
貞元十四年,拜山南東道節度使。是時,吳少誠叛,頔率兵自唐州戰吳房、朗山,取之,禽其將李璨,又勝之濯神溝。於是請升襄州為大都督府,廣募戰士,儲良械,撊然有專漢南意,所牾者類治以軍法。帝晚務姑息,頔所奏建,無不開允。公斂私輸,持下益急,而慢於奉上。誣劾鄧州刺史元洪,朝廷重違,為流端州,命中人護送至棗陽。頔遣兵劫洪還,拘之,表責洪太重,改吉州長史,遣使厚諭乃已。嘗怒判官薛正倫,奏貶陝州長史,比詔下,頔中悔,奏復署舊職。正倫死,以兵圍其居,彊使孽子與婚。昵吏高洪,縱使剝下,別將陳儀不勝忿,刺殺洪,一府驚潰。累遷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燕國公。俄擅以兵取鄧州,天子未始誰何。初,襄有髤器,天下以為法。至頔驕蹇,故方帥不法者號「襄樣節度」。
時宦者梁守謙幸於帝,頗用事。有梁正言者,與頔子敏善,敏因正言厚賂守謙,求頔出鎮。久不報,敏怒其紿,責所饋,誘正言家奴支解之,棄溷中。家童上變,詔捕頔吏沈壁及它奴送御史獄,命中丞薛存誠、刑部侍郎王播。大理卿武少儀雜問之。頔與諸子素服待罪建福門,門史不內,屏營負牆立,更遣人上章,有司拒不聞。翌日復往,宰相諭使還第。貶為恩王傅;子敏竄雷州,至商山賜死,次子季友奪二官,正及方免官;流壁封州,正言誅死。
久之,拜戶部尚書。帝討蔡,頔獻家財以助國,帝卻之。又坐季友居喪荒宴,削金紫光祿大夫。帝初欲頔告老,宰相李逢吉謂得謝乃優禮,非所以示責。明年,乃致仕。宰司將以太子少保官之,帝改署賔客。鬱鬱不得意卒,贈太保,太常謚曰厲。
季友尚憲宗永昌公主,拜駙馬都尉。從穆宗獵苑中,求改頔謚,會徐泗節度使李愬亦為請,更賜謚曰思。尚書右丞張正甫封還詔書,右補闕高釴、博士王彥威持不可,謂:「頔文吏,倔彊犯命,擅軍襄、鄧,欲脅制朝廷;殺不辜,留制囚,遮使者,僭正樂。勢迫而朝,非其宿心,得全腰領而歿,猶以為幸,不宜更謚。」帝不從。
討吳元濟也,李師道謀橈王師,數侵徐救蔡。節度使李愿遣智興率步騎拒賊。其將王朝晏方攻沛,智興逆擊,敗之,朝晏脫身保沂州。進破姚海兵五萬於豐北,獲美妾三人,智興曰:「軍中有女子,安得不敗。」即斬以徇。朝晏自沂以輕兵襲沛,夜戰狄丘,復破之。累遷侍御史。
長慶初,河朔用兵,加檢校左散騎常侍,充武寧軍副使、河北行營諸軍都知兵馬使,帥兵三千度河。屬朝廷用崔羣為武寧節度使,羣畏智興難制,密請追還京師,未報。會赦王廷湊,諸節度班師。智興還,羣遣寮屬迎之,令士委甲而入。智興心不悅,因勒兵斬關入,殺異己者十餘輩,然后謁羣謝曰:「此軍情也!」羣乃治裝去,智興以兵衛送還朝,至埇橋,掠鹽鐵院及貢物,劫商旅,逐濠州刺史侯弘度。朝廷甫罷兵,不能討,即詔檢校工部尚書,充本軍節度使。智興由是揫索財賂,交權幸以賈虛名,用度不足,始稅泗口以佐軍須。
李㝏攻宋州,智興悉銳師出宋西鄙,破之漳口。㝏平,加檢校尚書左僕射。李同捷以滄德叛,智興請悉師三萬齎五月糧討賊,詔拜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滄德行營招撫使。旣戰,降其將十輩、銳士三千,遂拔棣州。諸將聞,戰愈力,遂有功。入朝,燕麟德殿,賜予備厚。冊拜太傅,封鴈門郡王,進兼侍中。改忠武、河中、宣武三節度。卒,年七十九,贈太尉。
晏平幼從父軍,以討同捷功,檢校右散騎常侍、朔方靈鹽節度使。父喪,擅取馬四百、兵械七千自衛歸洛陽。御史劾之,有詔流康州,不即行,陰求援於河北三鎮。三鎮表其困,改撫州司馬。給事中韋溫、薛廷老、盧弘宣等還詔不敢下,改永州司戶參軍。溫固執,文宗諭而止。
討劉稹也,詔宰以兵出魏博,趨磁州。當是時,何弘敬陰首鼠,聞宰至,大懼,即引軍濟漳水。宰相李德裕建言:「河陽兵寡,以忠武為援,旣以捍洛,則并制魏博。」遂詔宰以兵五千推鋒,兼統河陽行營。進取天井關,賊黨離沮。德裕以宰乘破竹勢不遂取澤州,以其子晏實守磁,為顧望計,帝有詔切責。宰懼,急攻陵川,破賊石會關,進攻澤州。其將郭誼殺稹降。宰傳稹首京師,遂節度太原。
杜兼字處弘,中書令正倫五世孫。初,正倫無子,故以兄子志靜為後。父廙,為鄭州錄事參軍事。安祿山亂,逃去,賊索之急,宋州刺史李岑以兵迎之,為追騎所害。兼尚幼,逃入終南山。伯父存介為賊執,臨刑,兼號呼願為奴以贖,遂皆免。
建中初,進士高第,徐泗節度使張建封表置其府,積勞為濠州刺史。性浮險,尚豪侈。德宗旣厭兵,大抵刺史重代易,至歷年不徙。兼探帝意,謀自固,即脩武備,募占勁兵三千。帝以為才,遂橫恣。僚官韋賞、陸楚皆聞家子,有美譽,論事忤兼,誣劾以罪。帝遣中人至,兼廷勞畢,出詔執賞等殺之,二人無罪死,衆莫不冤。又妄繫令狐運而陷李藩,欲殺之,不克。
從弟羔,貞元初及進士第,有至性。父死河北,母更兵亂,不知所之,羔憂號終日。及兼為澤潞判官,鞫獄,有媼辨對不凡,乃羔母,因得奉養。而不知父墓區處,晝夜哀慟,它日舍佛祠,觀柱間有文字,乃其父臨死記墓所在。羔奔往,亦有耆老識其壟,因是得葬。元和中,為萬年令,時許季同為長安令,京兆尹元義方責租賦不時,繫二縣吏,將罪之。羔等辯列尤苦,尹不為縱。羔乃謁宰相,請移散官。憲宗遣中使問狀,具對府政苛細,力不堪奉。詔皆免官,奪尹三月俸。議者以羔為直。未幾,授戶部郎中,後歷振武節度使,以工部尚書致仕。卒,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敬。
子中立,字無為,以門廕歷太子通事舍人。開成初,文宗欲以真源、臨真二公主降士族,謂宰相曰:「民間脩昏姻,不計官品而上閥閱。我家二百年天子,顧不及崔、盧耶?」詔宗正卿取世家子以聞。中立及校書郎衛洙得召見禁中,拜著作郎。月中,遷光祿少卿、駙馬都尉,尚真源長公主。
中立數求自試,憒憒不樂,因言:「朝廷法令備具,吾若不任事,何賴貴戚橈天下法耶?」帝聞異之,轉太僕、衛尉二少卿,歷左右金吾大將軍。京師惡少優戲道中,具騶唱珂衛,自謂「盧言京兆」,驅放自如。中立部從吏捕繫,立箠死。遷司農卿。繩吏急,反為中傷,左徙慶王傅。
久之,復拜司農卿,入謝,帝曰:「卿用法深,信乎?」荅曰:「轂下百司養名不肯事,如司農尤叢劇。陛下無遽信流言,假臣數月,事可濟。」帝許久。初,度支度六宮飧錢移司農,司農季一出付吏,大吏盡舉所給於人,權其子錢以給之,旣不以時,黃門來督責慢罵。中立取錢納帑舍,率五日一出,吏不得為姦,後遂以為法。加檢校右散騎常侍。
京兆尹缺,宣宗將用之,宰相以年少,欲歷試其能,更出為義武節度使。舊傜車三千乘,歲輓鹽海瀕,民苦之。中立置「飛雪將」數百人,具舟以載,自是民不勞,軍食足矣。大中十二年,大水汎徐、兗、青、鄆,而滄地積卑,中立自按行,引御水入之毛河,東注海,州無水災。卒,年四十八,贈工部尚書。
亞自以當衡柄,悒悒不悅。李栖筠風望高,時謂當宰相,故亞厚結納。元載得罪,亞與劉晏等劾治。載死,遷給事中。常袞惡之,出為江西觀察使。德宗立,召還。亞意必任台宰,倍道進。與人語,皆天下大政。或以事祈謁,輒相然可。帝知,不悅也。旣又建奏疏闊,不稱旨,罷為陝虢觀察兼轉運使。徙河中。劉晏抵罪,貶睦州刺史。
興元初,入遷刑部侍郎,又拜淮南節度使。至則治漕渠,引湖陂,築防庸,入之渠中,以通大舟,夾隄高卬,田因得溉灌。疏啟道衢,徹壅通堙,人皆悅賴。然承陳少游後,裒率煩重,用度無藝,人冀有所矯革,而亞雅意丞弼,厭外官,往往不親事,日夜召賔客言噱流連。方春,南民為競度戲,亞欲輕駛,乃髤船底,使篙人衣油綵衣,沒水不濡,觀沼華邃,費皆千萬。隴西李衡在坐曰:「使桀、紂為之,不是過也!」旣泛九曲池,曳繡為颿,詑曰;「要當稱是林沼。」衡曰:「未有錦纜,云何?」亞大慙。自是府財耗竭。
貞元中,罷歸。宰相竇參憚其宿望,以檢校吏部尚書留守東都。病風痹且廢,猶欲固寵,奏墾苑中為營田,可減度支歲稟。詔許之。先是,苑地可耕者,皆留司中人及屯士占假。亞計窘,更舉軍帑錢與甸人,至秋取菽粟償息輸軍中,貧不能償者發囷窖略盡,流亡過半。又賂中人求兼河南尹。帝審其妄,使禮部尚書董晉代之,賜亞還。病不能謁。卒,年七十四,贈太子少傅,謚曰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