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 苏轼
黄鹤楼前月满川,抱关老卒饥不眠。
夜闻三人笑语言,羽衣著屐响空山,非鬼非人意其仙。
石扉三扣声清圆,洞中铿铉落门关,缥缈入石如飞烟。
鸡鸣月落风驭还,迎拜稽首愿执鞭,汝非其人骨腥膻。
黄金乞得重莫肩,持归包裹敝席毡。
夜穿茅屋光射天,里闾来观已变迁,似石非石铅非铅。
或取而有众嚣喧,讼归有司今几年。
无功暴得喜欲颠,神人戏汝真可怜。
愿君为考然不然,此语可信冯公传。
明代 毛伯温
扁舟昨向城西泊,缥缈飞楼表黄鹤。
仙踪杳杳不可寻,万里清风振寥廓。
滨江石壁本天凿,内方大别相联络。
春涛带雨溅渔矶,秋月摇波明佛阁。
纵观八极展眉峰,朗吟一曲谐商宫。
烟开芳树鹦洲出,云没飞甍鸟道通。
高明岂在壮形胜,虚旷时复观民风。
长衢花柳走稚子,破屋蓬蒿坐老翁。
今古登临总英彦,东西南北平分半。
江湖廊庙感希文,莼菜鲈鱼思张翰。
凤山先生天下豪,平生仰止今方见。
青天白日照丹心,穷谷深山惊铁面。
文章孔氏得其传,法律汉庭称老练。
甘棠几树直楼阴,霜干虬枝拂层汉。
明代 萧溥
岁舍游兆,辰旅大梁,庚申维日,夜未渠央。忽钟鸣梵宫,哗震闾里。已而欻烜旁周,爆划匝耳。余正冠而出,北向仰视。岿乎如归墟之东,蓬壶之山,曜灵初辉,混合浑函,殆自旸谷而下,遍人寰也。邈乎如清微之都,上帝攸居,通明之华,目不及盱,真郁罗之玉京,红云之奥区也。又如化人之游,妙高朗于块苏,蜃气之结,幻光景于须臾。噫嘻!此鹤楼之灾也。夫楼据鹄山之巅,俯瞰大江,中汇七泽,胜概实甲天下。由隋唐而至今,历岁绵邈,顾有此变耶?吁!成亏生灭,天道也。而余又何异乎!或曰:占角感孚,太史不废。请试听之:往者啸梁有声,为呻为呓,诘曲莫辨,若含嗔恚。癸亥秋,火雷入中,残其九处。传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又曰:“石不能言,有神凭焉。”且曰:君独不见周釐王之庙之灾乎?兹楼之殃得无所翘与?余龋然而笑曰,有是哉!
乃述而吊之曰:
粤文伟之得道兮,乘黄鹤而来游。若弭节而容与兮,睇灵岩而少留。遂建楼以纪胜兮,阅千余载之春秋。繄神仙之好楼居兮,有吕岩客之复优游。榴皮写真兮,依然崖壁;种枣如瓜兮,林樾犹昔;弄铁笛兮长而清越,降灵巫兮诗工律格。谅哉!地灵而人杰兮,超物外者为愈奇。吾每登危而舒啸兮,恍乎寓缥缈之清虚。忘子建兮《七哀》,慰伯鸾兮《五噫》。仰崔老之绝唱兮,惊谪仙于搁笔;去金陵而有题兮,犹规随于甲乙。适簪裳照乎尊罍兮,岂徒娱心目于靡终。极北望以感奋兮,将必励酬报之赤忠。或求疑狱于闲燕兮,寄远志于冥鸿。或导明月之真诠兮,延九天使节之清风。且谛瞻王气于郢都兮,蜿蜒庆灵长之福祚。观云物之纪征兮,鞠岁事乎枚卜。抑丛桂之招隐兮,藉馆餐于东阁。又脱文彦之精诚兮,下青藜于天禄。胡迫阳九之厄兮,随大化而归尽。顷郁攸之腾炽兮,继烈焰而泐衅。奇哉昆冈之升炎兮,无何杳仙踪而烬煨。嗟嗟!吾楚之伟观兮,讵弁帻之丧首。造物者固夺吾人之好兮,抑亦尤物自不能以遐久。曩者漫称曰已捶碎兮,悼仙人之无依。顾今寔焦土兮,仙与鹤而安归?或仍羽俦于丹丘兮,餐玄圃之金芝。羌新情之替故兮,必弃余而若遗。
复申辞以招之曰:黄鹤仙人兮早归来,吾楚胜迹兮渠楼为魁。中兴普淖兮䆉䅉含胎,民生浸苏兮若吹寒灰。贞百度兮上有法台,神明太守兮吏畏民怀。政通人和兮议鼎建。云甍雾琐兮丹融碧溷,会计停审兮斟酌株寸。
举废固存兮,良有关乎治论。文杏为楹兮桂为梁,祓以桃茢兮,涂以椒芳。时一宴会兮俦滥觞,神交气求兮偕徜徉。仙税驾兮白云乡,鹤弄影兮明月光。汝当擅东南之美兮,永郑重于吾邦。
明代 任家相
维黄鹄之迤𨓦兮,蟠鄂渚而饮江。郁兹楼之杰构兮,表荆郢之名邦。奠崇墉以为基兮,跨层榭以为房,造太紫以为宇兮,架虹蜺以为梁。栾栌矗叠,甍牖奕张,藻井旖旎,罘罳高骧。控压三楚,延眺八荒。缅文伟之蜕化,伟荀瑰之仙寮。咸鹤轩以蜚举,胥游憩而逍遥。胡沽客之谲诳,市辛酿而招邀。繄岩叟兮铁笛,弄明月兮落梅。火枣传而实繁,金桃迸而石开。洵仙真之灵迹,历千古之劫灰。其上则亭名石镜,阁号奇章。仙祠攸跻,遗像相羊。台馀涌月之字,岩镌静春之藏。树参差而峍兀,石隐嶙以磅磄。烟霞出入于窔奥,禽鹿驯扰于朝阳。其下则头陀故寺,简栖妙碣。龟跌漫漶而既湮,鸿藻联翩而犹揭。漭岷峡之巨浸,导洞庭之洪波。吞云梦之八九,束汉沔之陂陀。滮滮磕磕,澶澶㵖㵖。粘天浴日,孕蛟蕃鼍。挂高帆兮摇曳,棹大艑兮峨山。珮感交甫之遘,璧归穆满之遗。眷蘅皋而揽缬,睇鲛馆以(下缺十四行,凡二百二十四字)仪之叹音。彼孙吴夏口之筑,景宗曲水之城。怅霸图之安在,怳陵谷之互更。至若证响循声,获羽衣之黄鸟;睎光望气,剖鱼腹之青铜。屡骇闻而佹见,志齐谐而难穷。盖岳阳僻处于巴丘,制不殊乎伧父;仲宣缥缈于荆南,迹犹同乎寓公。孰若兹楼之敞烺宏丽,名都称雄,依林峦而非寂,邻嚣尘而不讧也。且其经营丹雘兮,人巧备极。帡幪护呵兮,神工是职。在世皇之末造兮,阳九偶值。倏豫章之良材兮,天吴漼㳁。班涶兮运斤,离朱兮削墨。拓故宇之栋隆,藉废宫以彫饬。遂不日而奄成,掩灵光之赫艳。占氛察祲,玄览独舒于南戒;言时纪事,人文永夸于绝代。匪土木之视侈,同守邦之重器。晴云烟景,崔颢岂尽其品题;粉壁新图,李白何由而捶碎。聊含毫而缀彩,摭寓目之梗概。
明代 沈钟
武昌拟江汉西南上游,楚宗藩奠厂中,镇抚总巡,屏翰诸司,环布厥左右;城堞雉连,廛市鳞次;使轺商舶,川汇林立,实岿然一大都会,他莫之有抗焉。厥有黄鹄山迤逦从东来,横亘城面,头则直拄江浒,仅尺咫许。粤昔用是枕山而楼,楼高十许寻丈,檐栋榱桷,棂牖阑楯,缥渺烟云间,信若所谓“只有天在上”然者。往往游观者蹑数十阶而登之,一纵目间,凡夫穹壤之崇庳,岩峦之窈窕,波涛之汹涌,草树乌鸢之隐见出没,厥景象可纳数百千里,尚漫蔑所底止。欻忽心旷神怡,自不知置身于无何有之乡也。
旧有黄鹤,尝来巢厥巅,楼因以黄鹤名。汉神仙费文祎流乘而去不复返,具见于唐诗人崔颢所题,谅非诬者。后吕仙洞宾亦屡过是,吹铁笛于月夜中,声与天簌相铿戛,时为之构亭楼左,迄今谈仙家者竞传为故事。二三千载犹一日,兹楼之名,断断乎不朽矣!
夫何历岁滋久,风雨摧剥,势将就压,间有欲修之者,顾以岁艰多虞寝止;比自去年秋岁,偶告登逮。今年春否倾泰复,民物渐至熙洽古燕杜公以大中贵适奉玺书而来,莅镇于兹。偶见兹楼摧剥就压之势,仰而叹曰:“兹藩藉兹楼以壮观,今而萎苶陈迹,如壮观何?修之是诚在我。”爱以是意商诸相与同事群公,群公以为得我心之所同然。怂恿再四,越翼日,亟损己资,并节公帑、羡余,诹日云吉,市材鸠工,并手偕作。且公在禁近时,素以诵习诗书为事,于是乎仿佛《诗》戒“勿亟”、《书》“勤朴斲,涂丹雘”遗意,殚智毕虑而为之,仅两匝月而功告成。一时兹楼光采炫耀,荡摩天日,回视曩时,改观不啻倍蓰,而所谓壮观者,复奚俟于言哉!
一日,猥以予休老林下,略事铅椠,特枉即衡庐,属记诸,盍将以告后之人以似以续云耳,固非以矜能伐功为也。予重违雅眷,竞悉厥大要,词屡费而意实恳,至若夫改创二仙亭,增肖诸佛像,甃石阑,置钟鼓,又余力所不及,不暇悉厥所以而覙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