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敏字有功,宣德青魯里人。歲壬申,太祖師次山西,敏時年十二,從父母避地德興禪房山。兵至,父母棄敏走,大將憐而收養之。一日,帝宴諸將於行營,敏隨之入,帝見其貌偉,異之,召問所自,俾留宿衛。習國語,閱二歲,能通諸部語,帝嘉之,賜名玉出干,出入禁闥,初為奉御。帝征西遼諸國,破之,又征回回國,破其軍二十萬,悉收其地,敏皆從行。
癸未,授安撫使,便宜行事,兼燕京路徵收稅課、漕運、鹽場、僧道、司天等事,給以西域工匠千餘戶,及山東、山西兵士,立兩軍戍燕。置二緫管府,以敏從子二人,佩金符,為二府長,命敏緫其役,賜玉印,佩金虎符。奏佐吏宋元為安撫副使,高逢辰為安撫僉事,各賜銀章,佩金符;李臻為參謀。初,耶律楚材緫裁都邑,契丹人居多,其徒往往中夜挾弓矢掠民財,官不能禁,敏戮其渠魁,令諸市。又,豪民冒籍良民為奴者衆,敏悉歸之。選民習星曆者,為司天太史氏;興學校,進名士為之師。
己丑,太宗即位,改造行宮幄殿。乙未,城和林,建萬安宮,設宮闈司局,立驛傳,以便貢輸。既成,宴賜甚渥。辛丑春,授行尚書省,詔曰:「卿之所行,有司不得與聞。」俄而牙魯瓦赤自西域回,奏與敏同治漢民,帝允其請。牙魯瓦赤素剛尚氣,恥不得自專,遂俾其屬忙哥兒誣敏以流言,敏出手詔示之,乃已。帝聞之,命漢察火兒赤、中書左丞相粘合重山、奉御李簡詰問得實,罷牙魯瓦赤,仍令敏獨任。復辟李臻為左右司郎中,臻在幕府二十年,參贊之力居多。
丙午,定宗即位,詔敏與奧都剌同行省事。辛亥夏六月,憲宗即位,召赴行在所,仍命與牙魯瓦赤同政。甲寅,請以子世亨自代,帝許之,賜世亨銀章,佩金虎符,賜名塔塔兒台。帝諭世亨以不從命者黜之。又賜其子世濟名散祝台,為必闍赤,入宿衛。
帝伐宋,幸陝右,敏輿疾請見,帝曰:「卿有疾,不召而來,將有言乎?」敏曰:「臣聞天子出巡,義當扈從,敢辭疾乎!但中原土曠民貧,勞師遠伐,恐非計也。」帝弗納,敏還,退居年豐。世祖南征,過年豐,敏入見,諭之曰:「我太祖勵精圖治,見而知者惟卿爾。汝春秋高,其彙次以為後法。」未幾,病歸于燕,夏四月卒,年五十九。
王楫字巨川,鳳翔虢縣人。父霆,金武節將軍、麟游主簿。楫性倜儻,弱冠舉進士不第,乃入終南山讀書,涉獵孫、吳。泰和中,復下第,詣闕上書,論當世急務,金主俾給事縉山元帥府。尋用元帥高琪薦,特賜進士出身,授副統軍,守涿鹿隘。
太祖將兵南下,楫鏖戰三日,兵敗見執,將戮之,神色不變,太祖問曰:「汝曷敢抗我師,獨不懼死乎?」對曰:「臣以布衣受恩,誓捐軀報國,今既僨軍,得死為幸!」帝義而釋之,授都統,佩以金符,令招集山西潰兵。從大軍破紫荊關,取涿、易、保州、中山,軍次雄州。節度使孫吳堅守不下,楫入城喻以禍福,吳遂以城降。
甲戌,授宣撫使,兼行尚書六部事。從三合拔都、太傅猛安率兵南征,下古北口,攻薊、雲、順等州,所過迎降,得漢軍數萬,遂圍中都。乙亥,中都降。楫進言曰:「國家以仁義取天下,不可失信於民,宜禁虜掠,以慰民望。」時城中絕粒,人相食,乃許軍士給糧,入城轉糶,故士得金帛,而民獲粒食。又議:「田野久荒,而兵後無牛,宜差官瀘溝橋索軍回所驅牛,十取其一,以給農民。」用其說,得數千頭,分給近縣,民大悅,復業者衆。三合、猛安俾楫招諭保定、新城、信安、雄、霸、文安、清、滄諸城,皆望風款附,乃置行司于滄州以鎮之。遂從猛安入覲,授銀青榮祿大夫,仍前職,兼御史大夫,世襲千戶。
時河間、清、滄復叛,帝命楫討之,復命駙馬孛禿分蒙古軍及乣、漢軍三千屬楫,遂復河間,得軍民萬口。孛禿惡其反復欲盡誅之,楫解之曰:「驅群羊使東西者,牧人也,羊何知哉!殲其渠魁足矣。釋此輩,遷之近縣,強者使從軍,弱者使為農,此天之所以畀我也,何以殺為!」孛禿曰:「汝能保此輩不復反耶?」楫曰:「可。」即移文保任之,俱得全活。
帝命闍里畢與皇太弟國王分撥諸侯王城邑,諭闍里畢曰:「漢人中若王宣撫者,可任使之。」遂以前職,兼判三司副使。後又命省臣緫括歸附工匠之數,將俾大臣分掌之。太師阿海具列諸大臣名以聞,帝曰:「朕有其人,偶忘姓名耳。」良久曰:「得之矣,舊人王宣撫可任是職。」遂命楫掌之。時都城廟學,既燬於兵,楫取舊樞密院地復創立之,春秋率諸生行釋菜禮,仍取舊岐陽石鼓列廡下。
丙戌,從征西夏。及秦州,夏人盡撤橋梁為備,軍阻不得前,帝問諸將,皆不知計所出。楫夜督士卒運木石,比曉,橋成,軍乃得進。戊子,奉監國公主命,領省中都。屬盜起信安,結北山盜李密,轉掠近縣,楫曰:「都城根本之地,何可無備。」引水環城,調度經費,楫自為券,假之賈人,而斂不及民,人心稍安。遣男守謙率軍討諸盜,平之。
庚寅,從征關中,長驅入京兆,進克鳳翔,請于太宗曰:「此臣鄉邦也,願入城訪求親族。」果得族人數十口以歸。壬辰,從攻汴京。癸巳,奉命持國書使宋,以兀魯剌副之。至宋,宋人甚禮重之,即遣使以金幣入貢。楫前後凡五往,以和議未決,隱憂致疾,卒干南。宋人重賵之,仍遣使歸其柩,葬于燕。子六人。
王守道字仲履,其先真定平山人。金亡群盜並起,州縣吏多乘亂貪暴不法,民往往殺令丞及屬吏。宣撫司署守道為縣尉,衆悅之,因轉攝令,改真定主簿。史天倪為河北西路兵馬都元帥,鎮真定,既收大名、澤、潞、懷、孟城邑之未附者,以為府經歷。及金恒山公武仙降,署為史天倪副帥,守道謂天倪曰:「是人位居公下,意有不平,安能鬱鬱於此!宜先事為備。」天倪不以為然,未幾,果為所害。及仙以城反為金,史氏之人與屬縣旁近豪傑,納天倪之弟天澤為主帥,攻仙。時史天安在白霫,聞變,率兵亦至,遂復真定。仙走保西山諸寨,執守道家人,以重幣誘之,守道不顧,日與史氏部曲昆弟徵發調度以復讎,卒逐仙遁去。
後擢慶源軍節度使,天澤為五路萬戶,署守道行軍參謀,兼檢察使。莊聖太后以真定為湯沐邑,守道在鎮,以幕僚頻歲致覲,敷對稱旨,得賜金符、錦衣、金錢。中統三年,天澤入拜左丞相,即授真定等路萬戶府參謀。至元七年卒。至大元年,以子顒貴,特贈銀青榮祿大夫、大司徒,追封壽國公,諡忠惠。仁宗即位,復加推忠協力秉義功臣、金紫光祿大夫、大司徒、上柱國。
高宣,遼陽人。太宗元年,詔宣為元帥,賜金符,統兵從睿宗攻大名,宣進曰:「今奉命出師,伐罪弔民,願勿嗜殺,以稱上意。」睿宗召元帥朮乃諭之,下令軍中如宣言。及城破,兵不血刃,民心悅服。四年正月,從破金兵三峰山,降宣者二千餘戶,籍以獻,立打捕鷹坊都緫管府統之,以宣為都緫管,賜金符,仍令子孫世其職。卒。皇慶二年,贈宣力功臣、銀青榮祿大夫、大司徒,追封營國公,諡簡僖。
子天錫,事世祖潛邸,為必闍赤,入宿衛,甚見親幸。中統二年,授以其父官,為鷹坊都緫管。四年,改燕京諸路奧魯緫管,遷按察副使,仍兼鷹坊都緫管。天錫語丞相孛羅、左丞張文謙曰:「農桑者,衣食之本,不務本,則民衣食不足,教化不可興,古之王政,莫先於此,願留意焉。」丞相以聞,帝悅,命立司農司,以天錫為中都山北道巡行勸農使,兼司農丞。尋遷司農少卿、巡行勸農使,又遷戶部侍郎,進嘉議大夫、兵部尚書,卒。後贈推忠保義功臣、太保、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營國公,諡莊懿。
子諒,裕宗初封燕王,以諒為符寶郎,俄命襲其父官,為鷹房都緫管。裕宗甚愛之,謂符寶郎董文忠曰:「汝為我奏請,以諒所管民戶隸於我,庶得諒盡力為我用。」文忠入奏,帝從之。未幾,授諒嘉議大夫,遷兵部尚書。卒。仁宗時,贈推誠保德贊治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營國公,諡宣靖。
子塔失不花,成宗命世其祖父官,以居喪辭。大德元年,授奉議大夫、章佩監丞。四年,改朝列大夫、利用監丞。八年,陞少監。武宗即位,授中議大夫、祕書監丞。仁宗居東宮,召入宿衛。至大三年冬,遷少中大夫、納綿府達魯花赤,且諭之曰:「此先世所守舊職也。」皇慶元年春,改授嘉議大夫、同知崇祥院事。冬,進資德大夫,為院使。
延祐四年夏四月,帝謂塔失不花曰:「汝祖嘗為司農,今復以授汝。」遂遷榮祿大夫、大司農。英宗居東宮,塔失不花撰集前代嘉言善行,名曰承華事略,并畫豳風圖以進。帝覽之,獎諭曰:「汝能輔太子以正,朕甚嘉之。」命置圖書東宮,俾太子時時觀省。六年,改集禧院使。退居于家,卒。
王玉汝字君璋,鄆人。少習吏事。金末遷民南渡,玉汝奉其親從間道還。行臺嚴實入據鄆,署玉汝為掾史,稍遷,補行臺令史。中書令耶律楚材過東平,奇之,版授東平路奏差官。以事至京師,遊楚材門,待之若家人父子然。實年老艱於從戎,玉汝奏請以本府緫管代之行。夏津災,玉汝奏請復其民一歲。濟州長官欲以州直隸朝廷,大名長官欲以冠氏等十七城改隸大名,玉汝皆辨正之。
戊戌,以東平地分封諸勳貴,裂而為十,各私其入,與有司無相關。玉汝曰:「若是,則嚴公事業存者無幾矣。」夜靜,哭於楚材帳後。明日,召問其故,曰:「玉汝為嚴公之使,今嚴公之地分裂,而不能救止,無面目還報,將死此荒寒之野,是以哭耳。」楚材惻然良久,使詣帝前陳愬。玉汝進言曰:「嚴實以三十萬戶歸朝廷,崎嶇兵間,三棄其家室,卒無異志,豈與他降者同。今裂其土地,析其人民,非所以旌有功也。」帝嘉玉汝忠款,且以其言為直,由是得不分。遷行臺知事,仍遙領平陰令。
辛丑,實子忠濟襲職,授左右司郎中,遂緫行臺之政。分封之家,以嚴氏緫握其事,頗不自便,定宗即位,皆聚闕下,復欲剖分東平地。是時,衆心危疑,將俛首聽命,玉汝力排群言,事遂已。憲宗即位,有旨令常賦外,歲出銀六兩,謂之包垛銀。玉汝曰:「民力不支矣!」糾率諸路管民官,愬之闕下,得減三分之一。累官至龍虎衛上將軍、泰定軍節度使,兼兗州管內觀察使,充行臺參議。
焦德裕字寬父,其遠祖贊,從宋丞相富弼鎮瓦橋關,遂為雄州人。父用,仕金,由束鹿令陞千戶,守雄州北門。太祖兵至,州人開南門降,用猶力戰,遂生獲之,帝以其忠壯,釋不殺,復舊官。徇地山東,未嘗妄殺一人。年六十二卒,後以德裕貴,追贈中書左丞,封恒山郡公,諡正毅。
德裕通左氏春秋,少拳勇善射,從其舅解昌軍中。金將武仙殺真定守史天倪,仙既敗走,其黨趙貴、王顯、齊福等保仙故壘,數侵掠太行。太宗擇廷臣有才辯者往招之,楊惟中以德裕薦。遂使真定,降齊福,擒趙貴,王顯亡走,德裕追射殺之,其地悉平。詔賜井陘北障城田。中統三年,李璮平,世祖命德裕曲赦益都。四年,賜金符,為閬蓬等處都元帥府參議。宋臣夏貴圍宣撫使張庭瑞于虎嘯山,實薪土塞水源,人無從得飲。帥府檄德裕援之。德裕夜薄貴營,令卒各持三炬,貴驚走,追及鵝谿,馘千人,獲馬畜兵仗萬計。陞京畿漕運使。
至元六年,僉陝西道提刑按察司事。八年,轉西夏中興道按察副使。十一年,從丞相伯顏南征,授僉行中書省事。遂從下安慶。至鎮江,焦山寺主僧誘居民叛,丞相阿朮既誅其魁,欲盡阬其徒,德裕諫止之。命德裕先入城撫定。宋平,賜予有加。奉旨求異人異書。平章阿合馬譖丞相伯顏殺丁家洲降卒事,奏以德裕為中書參政,欲假一言證成之,德裕辭不拜。久之,復僉行省事。
十四年,改淮東宣慰使。淮西賊保司空山,檄淮東四郡守為應,元帥帖哥邏得其檄,即械郡守許定國等四人,使承反狀,將籍其家。德裕言:「四人者,皆新降將,天子既寵綏之,有地有民,盈所望矣,方誓報效,安有他覬。奈何以疑似殺四守,寧知非反間耶。」盡復其官。拜福建行省參知政事。二十五年卒,年六十九。贈榮祿大夫、平章政事,追封恒國公,諡忠肅。
憲宗六年,遣天麟使海都,拘留久之,既而邊將劫皇子北安王以往,寓天麟所。天麟稍與其用事臣相親狎,因語以宗親恩義,及臣子逆順禍福之理,海都聞之悔悟,遂遣天麟與北安王同歸。天麟被拘留二十八年,始得還,世祖大悅,賞賚甚厚。拜中書左丞,兼斷事官,天麟辭曰:「臣奉使無狀,陛下幸赦弗誅,何可復叨榮寵。況臣才識淺薄,年力衰憊,豈能任政,恐徒貽廟堂羞,不敢奉詔。」帝嘉其誠,褒慰良久,從之。
有譖丞相安童嘗受海都官爵者,帝怒,天麟奏曰:「海都實宗親,偶有違言,非仇敵比,安童不拒絕之,所以釋其疑心,導其臣順也。」帝怒乃解。江南道觀,偶藏宋主遺像,有僧素與道士交惡,發其事,將置之極刑,帝以問天麟,對曰:「遼國主后銅像在西京者,今尚有之,未聞有禁令也。」事遂寢。天麟年七十餘,帝以所御金龍頭杖賜之,曰:「卿年老,出入宮掖,杖此可也。」時權臣用事,凶焰薰炙,人莫敢言。天麟獨言其姦,無所顧忌,人服其忠直。
成宗即位,加榮祿大夫、司徒,大宴玉德殿,召天麟與宴,賜以御藥,命左右勸之酒,頗醉,命御輦送還家。武宗即位,進平章政事。至大二年秋八月卒,年九十二。贈推誠宣力保德翊戴功臣、開府儀同三司、太師、上柱國,追封冀國公,諡忠宣。
李邦瑞字昌國,以字行,京兆臨潼人,世農家。邦瑞幼嗜學,讀書通大義。嘗被掠,逃至太原,為金將小史,從守閻漫山寨。國王木華黎攻下諸城堡,金將走,邦瑞率衆來歸,復居太原。守臣惜其材,具鞍馬,遣至行在所,中書以其名聞。
歲庚寅,受旨使宋,至寶應,不得入。未幾,命復往,仍諭山東淮南路行尚書省李全護送,宋仍拒之。復奉旨以行,邦瑞道出蘄、黃,宋遣賤者來迎,邦瑞怒,叱出之,宋改命行人,乃議如約而還。太宗慰勞,賜車騎旃裘衣裝,及銀十錠。邦瑞因奏:「干戈之際,宗族離散,乞歸尋訪。」帝諭速不䚟、察罕、匣剌達海等:邦瑞馳驛南京,詢訪親戚,或以隸諸部者,悉歸之。
楊奐字煥然,乾州奉天人。母嘗夢東南日光射其身,旁一神人以筆授之,已而奐生,其父以為文明之象,因名之曰奐。年十一,母歿,哀毀如成人。金末舉進士不中,乃作萬言策,指陳時病,皆人所不敢言者,未及上而歸,教授鄉里。
戊戌,太宗詔宣德稅課使劉用之試諸道進士。奐試東平,兩中賦論第一。從監試官北上,謁中書耶律楚材,楚材奏薦之,授河南路徵收課稅所長官,兼廉訪使。奐將行,言於楚材曰:「僕不敏,誤蒙不次之用,以書生而理財賦,已非所長。又況河南兵荒之後,遺民無幾,烹鮮之喻,正在今日,急而擾之,糜爛必矣。願假以歲月,使得撫摩瘡痍,以為朝廷愛養基本萬一之助。」楚材甚善之。奐既至,招致一時名士與之議,政事約束一以簡易為事。按行境內,親問鹽務月課幾何、難易若何。有以增額言者,奐責之曰:「剝下欺上,汝欲我為之耶。」即減元額四之一,公私便之。不踰月,政成,時論翕然,以為前此漕司未之有也。在官十年,乃請老于燕之行臺。
奐博覽強記,作文務去陳言,以蹈襲古人為恥。朝廷諸老,皆折行輩與之交。關中雖號多士,名未有出奐右者。奐不治生產,家無十金之業,而喜周人之急,雖力不贍,猶勉強為之。人有片善,則委曲稱獎,唯恐其名不聞;或小過失,必盡言勸止,不計其怨怒也。所著有還山集六十卷、天興近鑑三卷、正統書六十卷,行于世。
賈居貞字仲明,真定獲鹿人。年十五,汴京破,奉母居天平。甫冠,為行臺從事。時法制未立,人以賄賂相交結。有餽黃金五十兩者,居貞却之。太宗聞而嘉歎,敕有司月給白金百兩,以旌其廉。世祖在潛邸,知其賢,召用之,俾監築上都城。訖事,以母喪歸。
世祖即位,中統元年,授中書左右司郎中。從帝北征,每陳說資治通鑑,雖在軍中,未嘗廢書。一日,帝問:「郎俸幾何?」居貞以數對。帝謂其太薄,敕增之,居貞辭曰:「品秩宜然,不可以臣而紊制。」劉秉忠奏居貞為參知政事,又辭曰:「他日必有由郎官援例求執政者,將何以處之。」不拜。至元元年,參議中書省事,詔與左丞姚樞行省河東山西,罷侯置守。五年,再為中書郎中,時阿合馬擅權,忌之,改給事中。同丞相史天澤等纂修國史。
十一年,丞相伯顏伐宋,居貞以宣撫使議行省事。既渡江,下鄂、漢,伯顏以大軍東下,留右丞阿里海涯與居貞分省鎮之。居貞曰:「江陵要地,乃宋制閫重兵所屯。聞諸將不睦,遷徙之民盈城,復皆疾疫,芻薪乏闕,杜門不敢樵採。不乘隙先取之,迨春水漲,恐上流為彼所乘,則鄂危矣。」驛聞。十二年春,命阿里海涯領兵取江陵,居貞以僉行省事留鄂。於是發倉廩以賑流亡,宋宗室子孫流寓者,廩食之,不變其服,而行其楮幣。東南未下州郡,商旅留滯者,給引以歸之。免括商稅并湖荻禁。造舟百數十艘,駕以水軍,不致病民。一方安之。
宋幼主既降,其相陳宜中等挾二王逃閩、廣,所在扇惑,民爭應之。蘄州寇起司空山,鄂屬縣民傅高亦起兵應。居貞移檄諭以禍福,其下往往渙散,壓以官軍,遂削平之。高變姓名逃逸,獲而戮之。初,遣鄭萬戶討賊,鄭言:「鄂之大姓,皆與傅高通,請先除之,以絕禍本。」居貞曰:「高鼠子無知,行就戮矣,大姓何預!吾能保其無他。」鄭既領兵出,留其所善部將,戒曰:「聞吾還軍,汝即舉烽城樓,內外合發,當盡殺城中大姓。」會其人戰敗溺死,其事始彰。
十五年,遷江西行省參知政事,未至,民爭千里迎訴。時逮捕民間受宋二王文帖者甚急,坐繫巨室三百餘,居貞至,悉出之,投其文帖于水火。士卒有挾兵入民家,誣為藏匿以取財者,取人子女為奴妾者,皆痛繩以法。大水壞民廬,居貞發廩賑之。南安李梓發作亂,居貞慮將帥出兵擾民,請親往,卒纔千人,營于城北,遣人諭之。賊衆聞居貞至,皆散匿,不復為用。梓發閉妻子一室,自焚死。比還,不戮一人。杜萬一亂都昌,居貞調兵擒之,有列巨室姓名百數來上,云與賊連,居貞曰:「元惡誅矣,蔓延何為。」命火其牒。
鈞字元播,幼讀書,淵默有容。由榷茶提舉,拜監察御史,僉淮東廉訪司事、行臺都事,入為刑部郎中,改右司郎中、參議中書省事。仁宗即位,拜參知政事,議罷尚書省所立法。遷僉書樞密院,復參知政事,賜錦衣、寶帶,寵賚有加。為政持大體,風裁峻整,不孑孑釣名譽。皇慶元年,從幸上都,遇疾,卒于家。前後詔賻鈔三萬貫,供葬事。子汝立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