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末,潞州乱,子贞走赵、魏间。宋将彭义斌守大名,辟为安抚司计议官。义斌殁,子贞率众归东平行台严实。实素闻其名,招置幕府,用为详议官,兼提举学校。先是,实每令人请事于朝,托近侍奏决,不经中书,因与丞相耶律楚材有违言。子贞至,劝实致礼丞相,通慇懃,凡奏请,必先咨禀。丞相喜,自是交懽无间,实因此益委信子贞。
太宗四年,实戍黄陵,金人悉力来攻。与战不利,敌势颇张,曹、濮以南皆震。有自敌中逃归者,言金兵且大至,人情恟惧。子贞请于实,斩扬言者首以令诸城,境内乃安。汴梁既下,饥民北徙,饿殍盈道。子贞多方赈救,全活者万余人。金士之流寓者,悉引见周给,且荐用之。拔名儒张特立、刘肃、李昶辈于羁旅,与之同列。四方之士闻风而至,故东平一时人材多于他镇。
七年,太宗命子贞为行台右司郎中。中原略定,事多草创,行台所统五十余城,州县之官或擢自将校,或起由民伍,率昧于从政。甚者,专以掊克聚敛为能,官吏相与为贪私以病民。子贞倣前代观察采访之制,命官分三道纠察官吏,立为程式,与为期会,黜贪墯,奖廉勤,官府始有纪纲,民得苏息。东平将校,占民为部曲户,谓之脚寨,擅其赋役,几四百所。子贞请罢归州县。实初难之,子贞力言乃听,人以为便。
岁己未,世祖南伐,召子贞至濮,问以方略。对曰:「本朝威武有余,仁德未洽。所以拒命者,特畏死尔,若投降者不杀,胁从者勿治,则宋之郡邑可传檄而定也。」世祖善其言。中统元年,授益都路宣抚使。未几,入觐,拜右三部尚书。时新立省部,典章制度,多子贞裁定。李璮叛,据济南,诏子贞参议军前行中书省事。子贞单骑至济南,观璮形势,因说丞相史天泽曰:「璮拥众东来,坐守孤城,宜增筑外城,防其奔突,彼粮尽援绝,不攻自破矣。」议与天泽合,遂擒璮。
子贞还,上书陈便宜十事,大略谓:「官爵,人主之柄,选法宜尽归吏部。律令,国之纪纲,宜早刊定。监司緫统一路,用非其材,不厌人望,乞选公廉有才德者为之。今州县官相传以世,非法赋敛,民穷无告,宜迁转以革其弊。」又请建国学教胄子,敕州郡提学课试诸生,三年一贡举。有旨命中书次第施行之。至元二年,始罢州县官世袭。遣子贞与左丞相耶律铸行山东,迁调所部官。还,授翰林学士,参议中书省事。奏请班俸禄,定职田,从之。俄拜中书平章政事。复陈时务之切要者十二策。帝颇悔用子贞晚。
未几,以年老求退,帝曰:「卿气力未衰,勉为朕留,措置大事,俟百司差有条理,听卿自便。」三年十一月,恳辞,乃得请。特敕中书,凡有大事,即其家访问。子贞私居,每闻朝廷事不便,必封疏上奏,爱君忧国,不以进退异其心。卒年八十一。始病,家人进医药,却之曰:「死生有命,吾年逾八十,何以药为。」病危,诸子请遗言,子贞曰:「吾平昔教汝者不少,今尚何言耶!」
商挺字孟卿,曹州济阴人。其先,本姓殷氏,避宋讳改焉。父衡,佥陕西行省员外郎,以战死。挺年二十四,汴京破,北走,依冠氏赵天锡,与元好问、杨奂游。东平严实聘为诸子师。实卒,子忠济嗣,辟挺为经历,出为曹州判官。未几,复为经历,赞忠济兴学养士。
癸丑,世祖在潜邸,受京兆分地,闻挺名,遣使征至盐州。入对称旨,字而不名。间陪宴语,因曰:「挺来时,李璮城朐山,东平当餽米万石。东平至朐山,率十石致一石,且车淖于雨必后期,后期罪死。请输沂州,使璮军取食,便。」世祖曰:「爱民如此,忍不卿从。」
杨惟中宣抚关中,挺为郎中。兵火之余,八州十二县,户不满万,皆惊忧无聊。挺佐惟中,进贤良,黜贪暴,明尊卑,出淹滞,定规程,主簿责,印楮币,颁俸禄,务农薄税,通其有无。期月,民乃安。诛一大猾,群吏咸惧。且请减关中常赋之半。明年,惟中罢,廉希宪来代,升挺为宣抚副使。
丙辰,征京兆军需布万匹、米三千石、帛三千段,械器称是,输平凉军。期迫甚,郡人大恐。挺曰:「他易集也,运米千里,妨我蚕麦。」郿长王姓者,平凉人也,挺召与谋,对曰:「不烦官运,仆家有积粟,请以代输。」挺大悦,载价与之,他输亦如期。复命兼治怀孟,境内大治。丁巳,宪宗命阿蓝荅儿会计河南、陕右。戊午,罢宣抚司,挺还东平。
宪宗亲征蜀,世祖将趋鄂、汉,军于小濮,召问军事。挺对曰:「蜀道险远,万乘岂宜轻动。」世祖默然久之,曰:「卿言正契吾心。」宪宗崩,世祖北还,道遣张文谦与挺计事。挺曰:「军中当严符信,以防奸诈。」文谦急追及言之。世祖大悟,骂曰:「无一人为我言此,非商孟卿几败大计。」速遣使至军立约。未几,阿里不哥之使至军中,执而斩之。召挺北上至开平,挺与廉希宪密赞大计。
世祖既即位,挺奏曰:「南师宜还扈乘舆,西师宜军便地。」从之。以廉希宪及挺宣抚陕、蜀。中统元年夏五月,至京兆。哈剌不花者,征蜀时名将也,浑都海尝为之副,时驻六盘山,以兵应阿里不哥。挺谓希宪曰:「为六盘,有三策:悉锐而东,直捣京兆,上策也;聚兵六盘,观衅而动,中策也;重装北归,以应和林,下策也。」希宪曰:「彼将何从?」挺曰:「必出下策。」已而果然。于是与希宪定议,令八春、汪良臣发兵御之,事具希宪传。六盘之兵既北,而阿蓝荅儿自和林引兵南来,与哈剌不花、浑都海遇于甘州。哈剌不花以语不合,引其兵北去,阿蓝荅儿遂与浑都海合军而南。时诸王合丹率骑兵与八春、汪良臣兵合,乃分为三道以拒之。既阵,大风吹沙,良臣令军士下马,以短兵突其左,绕出阵后,溃其右而出,八春直捣其前,合丹勒精骑邀其归路,大战于甘州东,杀阿蓝荅儿、浑都海。事闻,帝大悦,曰:「商孟卿,古之良将也。」改宣抚司为行中书省,进希宪为右丞,挺为佥行省事。
二年,进参知政事。宋将刘整以泸州降,系前降宋者数百人来归,军吏请诛以戒,挺尽奏而释之。兴元判官费寅有罪惧诛,以借兵完城事讼挺与希宪于朝。帝召挺便殿,问曰:「卿在关中、怀孟,两著治效,而毁言日至,岂同寅有沮卿者耶?抑位高而志怠耶?比年论王文统者甚众,卿独无一言。」挺对曰:「臣素知文统之为人,尝与赵璧论之,想陛下犹能记也。臣在秦三年,多过,其或从权以应变者有之。若功成以归己,事败分咎于人,臣必不敢,请就戮。」挺既出,帝顾驸马忽剌出、枢副合荅等,数挺前后大计,凡十有七,因叹曰:「挺有功如是,犹自言有罪,若此,谁复为朕戮力耶!卿等识之。」四年,赐金符,行四川行枢密院事。
至元元年,入拜参知政事。建议史事,附修辽、金二史,宜令王鹗、李冶、徐世隆、高鸣、胡祗遹、周砥等为之,甚合帝意。二年,分省河东,俄召还。三年,帝留意经学,挺与姚枢、窦默、王鹗、杨果纂五经要语凡二十八类以进。六年,同佥枢密院事。七年,迁佥书。八年,升副使。数军食,定军官品级,给军吏俸。使四千人屯田,开垦三万亩,收其获以饷亲军。汰不胜军者户三万户,一丁者亦汰去;丁多业寡,业多丁寡,财力相资,合出一军。
九年,封皇子忙阿剌为安西王,立王相府,以挺为王相。十四年,诏王北征,王命挺曰:「关中事有不便者,可悉更张之。」挺曰:「延安民兵数千,宜使李忽兰吉练习之,以备不虞。」未几,秃鲁叛,以延安兵应敌,果获其力。挺进十策于王,曰:睦亲邻,安人心,敬民时,备不虞,厚民生,一事权,清心源,谨自治,固本根,察下情。王为置酒嘉纳。王薨,王妃使挺请命于朝,以子阿难荅嗣。帝曰:「年少,祖宗之训未习,卿姑行王相府事。」
初,运使郭琮、郎中郭叔云,与王相赵炳搆隙。或告炳不法,妃命囚之六盘狱以死。朝廷疑擅杀之,执琮、叔云鞫问,伏辜,事具赵炳传。初无一毫及挺。惟王府女奚彻彻,以预二郭谋,临刑,望以求生,始有暧昧语连挺及其子𤩽。帝怒,召挺,拘炳家,𤩽下狱。帝命赵氏子曰:「商孟卿,老书生,可与诸儒谳其罪。」吏部尚书青阳梦炎以议勋奏曰:「臣宋儒,不知挺向来之功可补今之过否?」帝不悦曰:「是同类相助之辞也。」符宝郎董文忠奏曰:「梦炎不知挺何如人,臣以曩时推戴之功语之矣。」帝良久曰:「其事果何如?」对曰:「臣目未睹,耳固闻之,杀人之谋,挺不与也。」帝默然。十六年春,有旨:挺不可全以无罪释之,籍其家。是冬,始释挺及𤩽。二十年,复枢密副使,俄以疾免。二十一年,赵氏子复讼父冤,挺又被系,百余日乃释。二十五年,帝问中丞董文用曰:「商孟卿今年几何?」对曰:「八十。」帝甚惜其老,而叹其康强。是岁冬十有二月卒。有诗千余篇,尤善隶书。延祐初,赠推诚协谋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鲁国公,谥文定。子五人:琥、璘、瑭、𤩽、琦。
琥字台符。至元十四年,以姚枢、许衡荐,拜江南行御史台监察御史。建康戍卒有利汤氏财者,投戈于其家,诬为反具。琥知其冤,罪诬者而释之。华亭蟠龙寺僧思月谋叛被擒,其党纵火来劫,民大扰,琥亟诛其魁。文法吏责琥擅诛,行台中丞张雄飞曰:「江南残毁之余,盗贼屡起,顾尚循常例,安用宪台为哉!」吏议遂屈。都昌妖贼杜万一,僭号倡乱,行台檄琥按问。械系胁从者盈狱,琥悉以诖误纵遣之。党与窜伏者犹众,琥揭牓招徕,不三日云集。
二十七年,征拜中台监察御史。属地震,琥上书言:「昔汉文帝有此异,而无其应,盖以躬行德化而弭也。」因条陈汉文时政以进。又言:「为国之道,在立法、任人二者而已。法不徒立,须人而行,人不滥用,惟贤是择。」因举天下名士十余人。帝从之,皆召用,待以不次。三十年,迁国子司业。卒。有彝斋文集。
琦字德符。大德八年,成宗召备宿卫。仁宗在东宫,奏授集贤直学士。调大名路治中,不赴。皇庆元年,授集贤侍讲学士。延祐四年,升侍读官、通奉大夫,赐钞二万五千贯。泰定元年,迁秘书卿,病归,卒。琦善画山水。尝使蜀,持平守法,秋毫无私。
良弼明敏,多智略,初举进士,教授赵州。世祖在潜藩,召见,占对称旨,会立邢州安抚司,擢良弼为幕长。邢久不得善吏,且当要冲,使者旁午,民多逃去。良弼区画有方,事或掣制,则请诸藩邸,再阅岁,凡六往返,所请无不从。脱兀脱以断事官镇邢,其属要结罪废者,交搆嫌隙,动相沮挠。世祖时征云南,良弼驰驿白其事,遂黜脱兀脱,罢其属,邢大治,户口增倍。世祖在潜藩时,分地在关陕,奏以廉希宪、商挺宣抚陕西,以良弼参议司事。阿蓝荅儿当国,惮世祖英武,谗于宪宗。遂以阿蓝荅儿为陕西省左丞相,刘太平参知政事,钩校京兆钱谷,锻炼群狱,死者二十余人,众皆股栗。良弼力陈大义,词气恳款,二人卒不能诬,故宣抚司一无所坐。
己未七月,世祖南征,召参议元帅事,兼江淮安抚使。亲执桴鼓,率先士卒,五战皆捷;禁焚庐舍、杀降民,所至宣布恩德,民皆按堵。既渡江,攻鄂州,闻宪宗崩,世祖北还,良弼陈时务十二事,言皆有征。至卫,遣如京兆察访秦、蜀人情事宜,不逾月,具得实还报,曰:「宗王穆哥无他心,宜以西南六盘悉委属之。浑都海屯军六盘,士马精强,咸思北归,恐事有不意。纽邻緫秦、川蒙古诸军,多得秦、蜀民心,年少鸷勇,轻去就,当宠以重职,疾解其兵柄。刘太平、霍鲁怀,今行尚书省事,声言办集粮饷,阴有据秦、蜀志。百家奴、刘黑马、汪惟正兄弟,蒙被德惠,俱悉心俟命。」其言皆见采用。
庚申,良弼凡五上言劝进,曰:「今中外皆愿大王早进正宸,以安天下,事势如此,岂容中止,社稷安危,间不容发。」世祖嘉之。既即位,立陕西四川宣抚司,复以廉希宪、商挺为使、副,良弼为参议。良弼先行,谋诸断事官八春曰:「今浑都海日夜思北归,纽邻迁延不即行,当先遣使奉上旨促纽邻入朝,刘太平速还京兆。」八春从其议。至则纽邻果移营将入泾,刘太平将趋六盘,闻命乃止。
后浑都海果叛北归,良弼与汪惟正、刘黑马二宣抚决议,执浑都海之党元帅乞台不花、迷立火者诛之。希宪及挺虑有擅杀名,遣使入奏待罪。良弼具密状授使者,言:「始遣捕二帅时,止令囚以俟报,臣窃以为张惶不便,宜急诛之,擅杀在臣,实不在宣抚司,若上怒希宪等,愿使者即出此奏。」帝竟不问,使者以奏白政府,咸以良弼为长者。升参议陕西省事。蜀人费寅以私憾诬廉希宪、商挺在京兆有异志者九事,以良弼为征。帝召良弼诘问,良弼泣曰:「二臣忠良,保无是心,愿剖臣心以明之。」帝意不释。会平李璮,得王文统交通书,益有疑二臣意,切责良弼,无所不至,至欲断其舌。良弼誓死不少变,帝意乃解,费寅卒以反诛。
至元七年,以良弼为经略使,领高丽屯田。良弼言屯田不便,固辞,遂以良弼奉使日本。先是,至元初,数遣使通日本,卒不得要领,于是良弼请行,帝悯其老,不许,良弼固请,乃授秘书监以行。良弼奏:「臣父兄四人,死事于金,乞命翰林臣文其碑,臣虽死绝域,无憾矣。」帝从其请。给兵三千以从,良弼辞,独与书状官二十四人俱。
舟至金津岛,其国人望见使舟,欲举刃来攻,良弼舍舟登岸喻旨。金津守延入板屋,以兵环之,灭烛大噪,良弼凝然自若。天明,其国太宰府官,陈兵四山,问使者来状。良弼数其不恭罪,仍喻以礼意。太宰官愧服,求国书。良弼曰:「必见汝国王,始授之。」越数日,复来求书,且曰:「我国自太宰府以东,上古使臣,未有至者,今大朝遣使至此,而不以国书见授,何以示信!」良弼曰:「隋文帝遣裴清来,王郊迎成礼,唐太宗、高宗时,遣使皆得见王,王何独不见大朝使臣乎?」复索书不已,诘难往复数四,至以兵胁良弼。良弼终不与,但颇录本示之。后又声言,大将军以兵十万来求书。良弼曰:「不见汝国王,宁持我首去,书不可得也。」日本知不可屈,遣使介十二人入觐,仍遣人送良弼至对马岛。
十年五月,良弼至自日本,入见,帝询知其故,曰:「卿可谓不辱君命矣。」后帝将讨日本,三问,良弼言:「臣居日本岁余,睹其民俗,狠勇嗜杀,不知有父子之亲、上下之礼。其地多山水,无耕桑之利,得其人不可役,得其地不加富。况舟师渡海,海风无期,祸害莫测。是谓以有用之民力,填无穷之巨壑也,臣谓勿击便。」帝从之。
十一年十二月,以良弼同佥书枢密院事。丞相伯颜伐宋,良弼言:「宋重兵在扬州,宜以大军,先捣钱唐。」后讫如其计。又言:「宋亡,江南士人多废学,宜设经史科,以育人材,定律令,以戢奸吏。」卒皆用其议。帝尝从容问曰:「高丽,小国也,匠工弈技,皆胜汉人,至于儒人,皆通经书,学孔、孟。汉人惟务课赋吟诗,将何用焉!」良弼对曰:「此非学者之病,在国家所尚何如耳。尚诗赋,则人必从之,尚经学,则人亦从之。」
良弼屡以疾辞,十九年,得旨居怀孟。良弼别业在温县,故有地三千亩,乃析为二,六与怀州,四与孟州,皆永隶庙学,以赡生徒,自以出身儒素,示不忘本也。或问为治,良弼曰:「『必有忍,其乃有济。』人性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必克己,然后可以制怒;必顺理,然后可以忘怒。能忍所难忍,容所难容,事斯济矣。」二十三年,卒,年七十。赠推忠翊运功臣、太保、仪同三司,追封韩国公,谥文正。子训,陕西平章政事。
赵璧字宝臣,云中怀仁人。世祖为亲王,闻其名召见,呼秀才而不名,赐三僮,给薪水,命后亲制衣赐之,视其试服不称,辄为损益,宠遇无与为比。命驰驿四方,聘名士王鹗等。又令蒙古生十人,从璧受儒书。敕璧习国语,译大学衍义,时从马上听璧陈说,辞旨明贯,世祖嘉之。
宪宗即位,召璧问曰:「天下何如而治?」对曰:「请先诛近侍之尤不善者。」宪宗不悦。璧退,世祖曰:「秀才,汝浑身是胆耶!吾亦为汝握两手汗也。」一日,断事官牙老瓦赤持其印,请于帝曰:「此先朝赐臣印也,今陛下登极,将仍用此旧印,抑易以新者耶?」时璧侍旁,质之曰:「用汝与否,取自圣裁,汝乃敢以印为请耶!」夺其印,置帝前。帝为默然久之,既而曰:「朕亦不能为此也。」自是牙老瓦赤不复用。
壬子,为河南经略使。河南刘万户贪淫暴戾,郡中婚嫁,必先赂之,得所请而后行,咸呼之为翁。其党董主簿,尤恃势为虐,强取民女有色者三十余人。璧至,按其罪,立斩之,尽还民女。刘大惊,时天大雪,因诣璧相劳苦,且酌酒贺曰:「经略下车,诛锄强猾,故雪为瑞应。」璧曰:「如董主簿比者,尚有其人,俟尽诛之,瑞应将大至矣。」刘屏气不复敢出语,归卧病而卒,时人以为惧死。
己未,伐宋,为江淮荆湖经略使。兵围鄂州,宋贾似道遣使来,愿请行人以和,璧请行。世祖曰:「汝登城,必谨视吾旗,旗动,速归可也。」璧登城,宋将宋京曰:「北兵若旋师,愿割江为界,且岁奉银、绢匹两各二十万。」璧曰:「大军至濮州时,诚有是请,犹或见从,今已渡江,是言何益!贾制置今焉在耶?」璧适见世祖旗动,迺曰:「俟他日复议之。」遂还。
宪宗崩,世祖即位。中统元年,拜燕京宣慰使。时供给蜀军,府库已竭,及用兵北边,璧经画馈运,相继不绝。中书省立,授平章政事,议加荅剌罕之号,力辞不受。二年,从北征,命还燕,以平章政事兼大都督领诸军。是年,始制太庙雅乐。乐工党仲和、郭伯达,以知音律在选中,为造伪钞者连坐,系狱。璧曰:「太庙雅乐,大飨用之,圣上所以昭孝报本也,岂可系及无辜,而废雅乐之成哉!」奏请原之。三年,李璮反益都,从亲王合必赤讨之。璮已据济南,诸军乏食,璧从济河得粟及羊豕以馈军,军复大振。
至元元年,官制行,加荣禄大夫。帝欲作文檄宋,执笔者数人,不称旨,乃召璧为之。文成,帝大喜曰:「惟秀才曲尽我意。」改枢密副使。六年,宋守臣有遣间使约降者,帝命璧诣鹿门山都元帅阿术营密议。命璧同行汉军都元帅府事。宋将夏贵,率兵五万,馈粮三千艘,自武昌溯流,入援襄阳。时汉水暴涨,璧据险设伏待之。贵果中夜潜上,璧策马出鹿门,行二十余里,发伏兵,夺其五舟,大呼曰:「南船已败,我水军宜速进。」贵慑不敢动。明旦,阿术至,领诸将渡江西追贵骑兵,璧率水军万户解汝楫等追贵舟师。遂合战于虎尾洲,贵大败走,士卒溺死甚众,夺战舰五十,擒将士三百余人。
高丽王禃为其臣林衍所逐,帝召璧还,改中书左丞,同国王头辇哥行东京等路中书省事,聚兵平壤。时衍已死,璧与王议曰:「高丽迁居江华岛有年矣,外虽卑辞臣贡,内恃其险,故使权臣无所畏忌,擅逐其主。今衍虽死,王实无罪,若朝廷遣兵护归,使复国于古京,可以安兵息民,策之上者也。」因遣使以闻,帝从之。时同行者分高丽美人,璧得三人,皆还之。
师还,迁中书右丞。冬,祀太庙,有司失黄幔,索得于神庖灶下,已甚污弊。帝闻,大怒曰:「大不敬,当斩!」璧曰:「法止杖断流远。」其人得不死。十年,复拜平章政事。十三年,卒,年五十七。大德三年,赠大司徒,谥忠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