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撝字智遐,蘭陵人也。梁武帝弟安成王秀之子也。性溫裕,有儀表。年十二,入國學,博觀經史,雅好屬文。在梁,封永豐縣侯,邑一千戶。初為給事中,歷太子洗馬、中舍人。東魏遣李諧、盧元明使於梁,梁武帝以撝辭令可觀,令兼中書侍郎,受幣於賓館。尋遷黃門侍郎。出為寧遠將軍、宋寧宋興二郡守,轉輕車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守。
及侯景作亂,武陵王紀承制授撝使持節、忠武將軍。又遷平北將軍、散騎常侍,領益州刺史軍防事。紀稱尊號於成都,除侍中、中書令,封秦郡王,邑三千戶,給鼓吹一部。紀率眾東下,以撝為尚書令、征西大將軍、都督益梁秦潼安瀘青戎寧華信渠萬江新邑楚義十八州諸軍事、益州刺史,守成都。又令梁州刺史楊乾運守潼州。
太祖知蜀兵寡弱,遣大將軍尉遲迥總眾討之。及迥入劍閣,乾運以州降。蜀中因是大駭,無復抗拒之志。迥長驅至成都,撝見兵不滿萬人,而倉庫空竭,軍無所資,遂為城守之計。迥圍之五旬,撝屢遣其將出城挑戰,多被殺傷。外援雖至,又為迥所破。語在迥傳。撝遂請降,迥許之。撝於是率文武於益州城北,共迥升壇,歃血立盟,以城歸國。
魏恭帝元年,授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歸善縣公,邑一千戶。孝閔帝踐阼,進爵黃臺郡公,增邑一千戶。武成中,世宗令諸文儒於麟趾殿校定經史,仍撰世譜,撝亦預焉。尋以母老,兼有疾疹,五日番上,便隔晨昏,請在外著書。有詔許焉。保定元年,授禮部中大夫。又以撝有歸款之功,別賜食多陵縣五百戶,收其租賦。
三年,出為上州刺史。為政仁恕,以禮讓為本。嘗至元日,獄中所有囚繫,悉放歸家,聽三日,然後赴獄。主者固執不可。撝曰:「昔王長、虞延見稱前史,吾雖寡德,竊懷景行。導民以信,方自此始。以之獲罪,彌所甘心,幸勿慮也。」諸囚荷恩,並依限而至。吏民稱其惠化。秩滿當還,部民李漆等三百餘人上表,乞更留兩載。詔雖弗許,甚嘉美之。
及撝入朝,屬置露門學。高祖以撝與唐瑾、元偉、王褒等四人俱為文學博士。撝以母老,表請歸養私門,曰:「臣聞出忠入孝,理深人紀;昏定晨省,事切天經。伏惟陛下握鎮臨朝,垂衣御宇,孝治天下,仁覃草木。是以微臣冒陳至願。臣母妾褚年過養禮,乞解今職,侍奉私庭。伏願天慈,特垂矜許。臣披款歸朝,十有六載,恩深海岳,報淺涓埃。肆師掌禮,竟無稱職;淅隈督察,空妨能官。方辭違闕庭,屏跡閭里,低佪係慕,戀悚兼深。」高祖未許,詔曰:「開府梁之宗英,今則任等三事。所謂楚雖有材,周實用之。方藉謀猷,匡朕不逮。然進思盡忠,退安侍養者,義在公私兼濟。豈容全欲狥己,虧此至公,乖所望也。」尋以母憂去職。
天和六年,授少保。建德元年,轉少傅。後改封蔡陽郡公,增邑通前三千四百戶。二年卒,時年五十九。高祖舉哀於正武殿,賜穀麥三百石、布帛三百匹,贈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少傅、益新始信四州諸軍事、益州刺史,諡曰襄。
濟字德成,少仁厚,頗好屬文。蕭紀承制,授貞威將軍、蜀郡太守,遷東中郎將。從紀東下。至巴東,聞迥圍成都,紀命濟率所部赴援。比至,撝已降。仍從撝入朝。孝閔帝踐阼,除中外府記室參軍。後至蒲陽郡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蕭世怡,梁武帝弟鄱陽王恢之子也。以名犯太祖諱,故稱字焉。幼而聰慧,頗涉經史。梁大同元年,封豐城縣侯,邑五百戶。除給事中,轉太子洗馬。尋入直殿省,轉太子中舍人。出為持節、仁威將軍、譙州刺史。及侯景為亂,路由城下,襲而陷之,世怡遂被執。尋遁逃得免,至于江陵。
梁元帝承制授侍中。及平侯景,以世怡為兼太宰、太常卿,與中衛長史樂子雲拜謁山陵。承聖二年,授使持節、平西將軍、臨川內史。既以陸納據湘川,道路擁塞,改授平南將軍、桂陽內史。未至郡,屬于謹平江陵,遂隨兄修在郢州。及修卒,即以世怡為刺史。湘州刺史王琳率舟師襲世怡,世怡以州輸琳。時陳武帝執政,徵為侍中。世怡疑而不就,乃奔于齊。除車騎大將軍、散騎常侍。尋出為永州刺史。
保定四年,晉公護東伐,大將軍權景宣略地河南。世怡聞豫州刺史王士良已降,遂來歸款。五年,拜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義興郡公,邑一千三百戶。天和二年,授蔡州刺史。政存簡惠,不尚苛察,深為吏民所安。三年,卒於州。贈本官、加并洛永三州刺史。子子寶嗣。
蕭圓肅字明恭,梁武帝之孫,武陵王紀之子也。風度淹雅,敏而好學。紀稱尊號,封宜都郡王,邑三千戶,除侍中、寧遠將軍。紀率兵下峽,令蕭撝守成都,以圓肅為之副。及尉遲迥至,圓肅與撝俱降。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封安化縣公,邑一千戶。
世宗初,進封棘城郡公,增邑一千戶。以圓肅有歸款之勳,別賜食思君縣五百戶,收其租賦。保定三年,除畿伯中大夫。五年,拜咸陽郡守。圓肅寬猛相濟,甚有政績。天和四年,遷陵州刺史,尋詔令隨衛國公直鎮襄陽,遂不之部。
惟王建國,辨方正位。左史記言,右史記事。莫不援立太子,為皇之貳。是以易稱明兩,禮云上嗣。東序養德,震方主器。束髮就學,宵雅更肄。朝讀百篇,乙夜乃寐。愛日惜力,寸陰無棄。視膳再飯,寢門三至。小心翼翼,大孝蒸蒸。謀謨計慮,問對疑丞。安樂必敬,無忘戰兢。夫天道益謙,人道惡盈。漢嗣不絕乎馳道,魏儲回環於鄴城。前史攸載,後世揚名。三善既備,萬國以貞。姬周長久,實賴元良。嬴秦短祚,誠由少陽。雖卜年七百,有德過歷而昌;數世一萬,無德不及而亡。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光副皇極,永固洪基。觀德審諭,授告職司。
六年,授豐州刺史,增邑通前三千七百戶。尋進位上開府儀同大將軍。宣政元年,入為司宗中大夫,俄授洛州刺史。大象末,進位大將軍。隋開皇初,授貝州刺史。以母老請歸就養,隋文帝許之。四年,卒,時年四十六。有文集十卷,又撰時人詩筆為文海四十卷,廣堪十卷,淮海亂離志四卷,行於世。
蕭大圜字仁顯,梁簡文帝之子也。幼而聰敏,神情俊悟。年四歲,能誦三都賦及孝經、論語。七歲居母喪,便有成人之性。梁大寶元年,封樂梁郡王,邑二千戶,除宣惠將軍、丹陽尹。屬侯景肆虐,簡文見弒,大圜潛遁獲免。明年,景平,大圜歸建康。時既喪亂之後,無所依託,乃寓居善覺佛寺。人有以告王僧辯者。僧辯乃給船餼,得往江陵。梁元帝見之甚悅,賜以越衫胡帶等。改封晉熙郡王,邑二千戶,除寧遠將軍、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時梁元帝既有克復之功,而大圜兄汝南王大封等猶未通謁。梁元帝性既忌刻,甚恨望之。乃謂大圜曰:「汝兩兄久不出,汝可以意召之。」大圜即日曉諭兩兄,相繼出謁,元帝乃安之。大圜以世多故,恐讒愬生焉,乃屏絕人事。門客左右不過三兩人,不妄遊狎。兄姊之間,止牋疏而已。恆以讀詩、禮、書、易為事。元帝嘗自問五經要事數十條,大圜辭約指明,應答無滯。元帝甚歎美之。因曰:「昔河間好學,爾既有之,臨淄好文,爾亦兼之。然有東平為善,彌高前載,吾重之愛之,爾當效焉。」及于謹軍至,元帝乃令大封充使請和,大圜副焉,其實質也。出至軍所,信宿,元帝降。
魏恭帝二年,客長安,太祖以客禮待之。保定二年,詔曰:「梁汝南王蕭大封、晉熙王蕭大圜等,梁國子孫,宜存優禮,式遺茅土,寔允舊章。大封可封晉陵縣公,大圜封始寧縣公,邑各一千戶。」尋加大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并賜田宅、奴婢、牛馬、粟帛等。俄而開麟趾殿,招集學士。大圜預焉。梁武帝集四十卷,簡文集九十卷,各止一本,江陵平後,並藏祕閤。大圜既入麟趾,方得見之。乃手寫二集,一年並畢。識者稱歎之。
拂衣褰裳,無吞舟之漏網;挂冠懸節,慮我志之未從。儻獲展禽之免,有美慈明之進。如蒙北叟之放,實勝濟南之徵。其故何哉?夫閭閻者有優遊之美,朝廷者有簪佩之累,蓋由來久矣。留侯追蹤於松子,陶朱成術於辛文,良有以焉。況乎智不逸群,行不高物,而欲辛苦一生,何其僻也。
豈如知足知止,蕭然無累。北山之北,棄絕人間,南山之南,超踰世網。面修原而帶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築蝸舍於叢林,構環堵於幽薄。近瞻煙霧,遠睇風雲。藉纖草以蔭長松,結幽蘭而援芳桂。仰翔禽於百仞,俯泳鱗於千潯。果園在後,開窗以臨花卉;蔬圃居前,坐簷而看灌甽。二頃以供饘粥,十畝以給絲麻。侍兒五三,可充紝織;家僮數四,足代耕耘。沽酪牧羊,協潘生之志;畜雞種黍,應莊叟之言。穫菽尋氾氏之書,露葵徵尹君之錄。烹羔豚而介春酒,迎伏臘而候歲時。披良書,探至賾,歌纂纂,唱烏烏,可以娛神,可以散慮。有朋自遠,揚搉古今。田畯相過,劇談稼穡。斯亦足矣,樂不可支。永保性命,何畏憂責。豈若蹙足入絆,申脰就羈,遊帝王之門,趨宰衡之勢。不知飄塵之少選,寧覺年祀之斯須。萬物營營,靡存其意,天道昧昧,安可問哉。
建德四年,除滕王逌友。逌嘗問大圜曰:「吾聞湘東王作梁史,有之乎?餘傳乃可抑揚,帝紀奚若?隱則非實,記則攘羊。」對曰:「言者之妄也。如使有之,亦不足怪。昔漢明為世祖紀,章帝為顯宗紀,殷鑒不遠,足為成例。且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彰於四海,安得而隱之?如有不彰,亦安得而不隱?蓋子為父隱,直在其中;諱國之惡,抑又禮也。」逌乃大笑。
其後大軍東討,攻拔晉州。或問大圜曰:「齊遂克不?」對曰:「高歡昔以晉州肇基偽跡,今本既拔矣,能無亡乎。所謂以此始者必以此終也。」居數日,齊氏果滅。聞者以為知言。宣政元年,增邑通前二千二百戶。隋開皇初,拜內史侍郎,出為西河郡守。尋卒。
懍少聰敏,好讀書,晝夜不倦。語輒引古事,鄉里呼為小兒學士。梁普通六年,舉秀才,以不及二宮元會,例不對策。及梁元帝鎮荊州,謂長史劉之遴曰:「貴鄉多士,為舉一有意少年。」之遴以懍應命。即日引見,令兼記室。嘗夕被召宿省,使制龍川廟碑,一夜便就,詰朝呈上。梁元帝歎美之。及移鎮江州,以懍為刑獄參軍,兼掌書記。歷臨汝、建成、廣晉三縣令。遭母憂去職。哭輒嘔血,兩旬之內,絕而復蘇者三。每有群烏數千,集於廬舍,候哭而來,哭止而去。時論稱之,以為孝感所致。
梁元帝重牧荊州,以懍為別駕、江陵令。及帝即位,擢為尚書侍郎。又手詔曰:「昔扶柳開國,止曰故人,西鄉胙土,本由賓客。況事涉勳庸,而無爵賞?尚書侍郎宗懍,亟有帷幄之謀,誠深股肱之寄。從我于邁,多歷歲時。可封信安縣侯,邑一千戶。」累遷吏部郎中、五兵尚書、吏部尚書。初侯景平後,梁元帝議還建業,唯懍勸都渚宮,以其鄉里在荊州故也。
璠九歲而孤,居喪合禮。少好讀書,兼善文筆。年十七,為上黃侯蕭曄所器重。范陽張綰,梁之外戚,才高口辯,見推於世。以曄之懿貴,亦假借之。璠年少未仕,而負才使氣,不為之屈。綰嘗於新渝侯坐,因酒後詬京兆杜騫曰:「寒士不遜。」璠厲色曰:「此坐誰非寒士?」璠本意在綰,而曄以為屬己,辭色不平。璠曰:「何王之門不可曳長裾也!」遂拂衣而去。曄辭謝之,乃止。後隨曄在淮南,璠母在建康遘疾,璠弗之知。嘗忽一日舉身楚痛,尋而家信至,云其母病。璠即號泣戒道,絕而又蘇。當身痛之辰,即母死之日也。居喪毀瘠,遂感風氣。服闋後一年,猶杖而後起,及曄終於毗陵,故吏多分散,璠獨奉曄喪還都,墳成乃退。梁簡文時在東宮,遇曄素重,諸不送者皆被劾責,唯璠獨被優賞。解褐王國常侍,非其好也。
璠少慷慨,好功名,志欲立事邊城,不樂隨牒平進。會宜豐侯蕭循出為北徐州刺史,即請為其輕車府主簿,兼記室參軍,又領刑獄。循為梁州,除信武府記室參軍,領南鄭令。又板為中記室,補華陽太守。屬侯景度江,梁室大亂,循以璠有才略,甚親委之。時寇難繁興,未有所定。璠乃喟然賦詩以見志。其末章曰:「隨會平王室,夷吾匡霸功。虛薄無時用,徒然慕昔風。」循開府,置佐史,以璠為諮議參軍,仍領記室。梁元帝承制,授樹功將軍、鎮西府諮議參軍。賜書曰:「鄧禹文學,尚或執戈;葛洪書生,且云破賊。前修無遠,屬望良深。」梁元帝尋又以循紹鄱陽之封,且為雍州刺史,復以璠為循平北府司馬。
及武陵王紀稱制於蜀,以璠為中書侍郎,屢遣召璠,使者八返,乃至蜀。又以為黃門侍郎,令長史劉孝勝深布腹心。使工畫陳平度河歸漢圖以遺之。璠苦求還。中記室韋登私曰:「殿下忍而蓄憾,足下不留,將致大禍。脫使盜遮於葭萌,則卿殆矣。孰若共構大廈,使身名俱美哉。」璠正色曰:「卿欲緩頰於我耶?我與府侯,分義已定。豈以寵辱夷險,易其心乎?丈夫立志,當死生以之耳。殿下方布大義於天下,終不逞志於一人。」紀知必不為己用,乃厚其贈而遣之。臨別,紀又解其佩刀贈璠曰:「想見物思人。」璠對曰:「敢不奉揚威靈,剋剪姦宄。」紀於是遣使就拜循為益州刺史,封隨郡王,以璠為循府長史,加蜀郡太守。
還至白馬西,屬達奚武軍已至南鄭,璠不得入城,遂降於武。太祖素聞其名,先誡武曰:「勿使劉璠死也。」故武先令璠赴闕。璠至,太祖見之如舊。謂僕射申徽曰:「劉璠佳士,古人何以過之。」徽曰:「昔晉主滅吳,利在二陸。明公今平梁漢,得一劉璠也。」時南鄭尚拒守未下,達奚武請屠之,太祖將許焉,唯令全璠一家而已。璠乃請之於朝,太祖怒而不許。璠泣而固請,移時不退。柳仲禮侍側曰:「此烈士也。」太祖曰:「事人當如此。」遂許之。城竟獲全,璠之力也。
太祖既納蕭循之降,又許其反國。循至長安累月,未之遣也。璠因侍宴,太祖曰:「我於古誰比?」對曰:「常以公命世英主,湯、武莫逮;今日所見,曾齊桓、晉文之不若。」太祖曰:「我不得比湯、武,望與伊、周為匹,何桓、文之不若乎?」對曰:「齊桓存三亡國,晉文不失信於伐原。」語未終,太祖撫掌曰:「我解爾意,欲激我耳。」於是即命遣循。循請與璠俱還,太祖不許。以璠為中外府記室,尋遷黃門侍郎、儀同三司。
爾乃憑集異區,遭隨所適。遇物淪形,觸途湮跡。何淨穢之可分,豈高卑之能擇。體不常消,質無定白。深谷夏凝,小山春積。偶仙宮而為絳,值河濱而成赤。廣則彌綸而交四海,小則淅瀝而緣間隙。淺則不過二寸,大則平地一尺。乃為五穀之精,寔長眾川之魄。大壑所以朝宗,洪波資其消釋。家有趙王之璧,人聚漢帝之金。既藏牛而沒馬,又冰木而凋林。已墮白登之指,實愴黃竹之心。楚客埋魂於樹裏,漢使遷飢於海陰。斃雲中之狡獸,落海上之驚禽。庚辰有七尺之厚,甲子有一丈之深。無復垂霙與雲合,唯有變白作泥沉。
世宗初,授內史中大夫,掌綸誥。尋封平陽縣子,邑九百戶。在職清白簡亮,不合於時,左遷同和郡守。璠善於撫御,蒞職未期,生羌降附者五百餘家。前後郡守多經營以致貲產,唯璠秋毫無所取,妻子並隨羌俗,食麥衣皮,始終不改。洮陽、洪和二郡羌民,常越境詣璠訟理焉。其德化為他界所歸仰如此。蔡公廣時鎮隴右,嘉璠善政。及遷鎮陝州,欲取璠自隨,羌人樂從者七百人。聞者莫不歎異。陳公純作鎮隴右,引為總管府司錄,甚禮敬之。天和三年卒,時年五十九。著梁典三十卷,有集二十卷,行於世。子祥嗣。
江陵平,隨例入國。齊公憲以其善於詞令,召為記室。府中書記,皆令掌之。尋授都督,封漢安縣子,食邑七百戶,轉從事中郎。憲進爵為王,以休徵為王友。俄除內史上士。高祖東征,休徵陪侍帷幄。平齊露布,即休徵之文也。累遷車騎大將軍、儀同大將軍。尋以去官,領萬年令,未期月,轉長安令。頻宰二縣,頗獲時譽。大象二年,卒於官,時年四十七。
霞幼而爽邁,神彩嶷然,髫歲便有成人之量。篤好文學,動合規矩。其世父慶遠特器異之。謂霞曰:「吾昔逮事伯父太尉公,嘗語吾云:『我昨夢汝登一樓,樓甚峻麗,吾以坐席與汝。汝後名宦必達,恨吾不及見耳。』吾向聊復晝寢,又夢將昔時座席還以賜汝。汝之官位,當復及吾。特宜勉勵,以應嘉祥也。」
梁西昌侯深藻鎮雍州,霞時年十二,以民禮修謁,風儀端肅,進止詳雅。深藻美之,試遣左右踐霞衣裾,欲觀其舉措。霞徐步稍前,曾不顧眄。廬陵王續為雍州刺史,辟霞為主簿。起家平西邵陵王綸府法曹參軍,仍轉外兵,除尚書工部郎。謝舉時為僕射,引霞與語,甚嘉之。顧謂人曰:「江漢英靈,見於此矣。」
岳陽王蕭察蒞雍州,選為治中,尋遷別駕。及察於襄陽承制,授霞吏部郎、員外散騎常侍。俄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大都督,賜爵聞喜縣公。尋進位持節、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及蕭察踐帝位於江陵,以襄陽歸于我。霞乃辭察曰:「陛下中興鼎運,龍飛舊楚。臣昔因幸會,早奉名節,理當以身許國,期之始終。自晉氏南遷,臣宗族蓋寡。從祖太尉、世父儀同、從父司空,並以位望隆重,遂家于金陵。唯留先臣,獨守墳柏。常誡臣等,使不違此志。今襄陽既入北朝,臣若陪隨鑾蹕,進則無益塵露,退則有虧先旨。伏願曲垂照鑒,亮臣此心。」察重違其志,遂許之。因留鄉里,以經籍自娛。
太祖、世宗頻有徵命,霞固辭以疾。及察殂,霞舉哀,行舊君之服。保定中又徵之,霞始入朝。授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霍州諸軍事、霍州刺史。霞導民務先以德,再三不用命者,乃微加貶異,示之恥而已。其下感而化之,不復為過。咸曰;「我君仁惠如此,其可欺乎!」天和中,卒,時年七十二。宣政初,贈金、安二州刺史。
霞有志行。初為州主簿,其父卒於揚州,霞自襄陽奔赴,六日而至。哀感行路,毀瘁殆不可識。後奉喪泝江西歸,中流風起,舟中之人,相顧失色。霞抱棺號慟,愬天求哀,俄頃之間,風浪止息。其母嘗乳間發疽,醫云:「此病無可救之理,唯得人吮膿,或望微止其痛。」霞應聲即吮,旬日遂瘳。咸以為孝感所致。性又溫裕,略無喜慍之容。弘獎名教,未嘗論人之短。尤好施與,家無餘財。臨終遺誡薄葬,其子等並奉行之。有十子,靖、莊最知名。
靖字思休。少方雅,博覽墳籍。梁大同末,釋褐武陵王國左常侍,轉法曹行參軍。大定初,除尚書度支郎,遷正員郎。隨霞入朝,授大都督,歷河南、德廣二郡守。靖雅達政事,所居皆有治術,吏民畏而愛之。然性愛閑素,其於名利澹如也。及秩滿還,便有終焉之志。
隋文帝踐極,特詔徵之,靖遂以疾固辭。優游不仕,閉門自守,所對惟琴書而已。足不歷園庭,殆將十載。子弟等奉之,若嚴君焉。其有過者,靖必下帷自責,於是長幼相率拜謝於庭,靖然後見之,勗以禮法。鄉里亦慕而化之。或有不善者,皆曰:「唯恐柳德廣知也。」時論方之王烈。前後總管到官,皆親至靖家問疾,遂以為故事。秦王俊臨州,賚以几杖,并致衣物。靖唯受几杖,餘並固辭。其為當時所重如此。開皇中,以壽終。
史臣曰:蕭撝、世怡、圓肅、大圜並有梁之令望也。雖羈旅異國,而終享榮名。非有茲基,夙懷文質,亦何能至於此乎。方武陵擁眾東下,任撝以蕭何之事,君臣之道既篤,家國之情亦隆。金石不足比其心,河山不足盟其誓。及魏安之至城下,旬日而智力俱竭。委金湯而不守,舉庸蜀而來王。若乃見機而作,誠有之矣。守節沒齒,則未可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