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字宣禮,年五歲,所生區貴人病,便加慘悴,左右依常以五色䬳飴之,不肯食,曰:「須待姨差。」年七歲,出繼衡陽元王,見高帝,未拜,便涕泗橫流。高帝執其手曰:「伯叔父猶父,勿怨。所以令汝出繼,以汝有意,堪奉蒸嘗故耳。」即敕外如先給通幰車、雉尾扇等,事事依正王。
區貴人卒,居喪盡禮。服闋,當問訊武帝,尪羸骨立,登車三上不能升,乃止。典籤曹道人具以聞,武帝即幸鈞邸,見之愴然,還謂褚蓁曰:「昨見衡陽,猶奇毀損,卿可數相撫悅。」先是貴人以華釵廚子并翦刻錦繡中倒炬鳳皇蓮芰星月之屬賜鈞,以爲玩弄。貴人亡後,每歲時及朔望,輒開視,再拜鯁咽,見者皆爲之悲。
鈞常手自細書寫五經,部爲一卷,置于巾箱中,以備遺忘。侍讀賀玠問曰:「殿下家自有墳素,復何須蠅頭細書,別藏巾箱中?」答曰:「巾箱中有五經,於檢閱既易,且一更手寫,則永不忘。」諸王聞而爭效爲巾箱五經,巾箱五經自此始也。
居身清率,言未嘗及時事。會稽孔珪家起園,列植桐柳,多構山泉,殆窮真趣,鈞往遊之。珪曰:「殿下處朱門,遊紫闥,詎得與山人交邪?」答曰:「身處朱門,而情遊江海,形入紫闥,而意在青雲。」珪大美之。吳郡張融清抗絕俗,雖王公貴人,視之傲如也,唯雅重鈞,謂從兄緒曰:「衡陽王飄飄有凌雲氣,其風情素韻,彌足可懷,融與之遊,不知老之將至。」見賞如此。
明帝輔政,誅賞諸事,唯與遙光共謀議,勸明帝併殺高、武諸子弟,見從。建武元年,爲揚州刺史。三年,進號撫軍將軍。好吏事,頗多慘害。足疾不得同朝列,常乘輿自望賢門入。每與明帝久清閑,言畢,帝索香火,明日必有所誅。
既輔東昏,潛結江祏兄弟,謀自樹立。弟遙欣在荊楚,擁兵居上流,密相影響。遙光當據東府號令,使遙欣急下,潛謀將發,而遙欣病死。江祏被誅,東昏召遙光入殿,告以祏罪。遙光懼,還省便陽狂號哭,自此稱疾不復入臺。先是遙光行還入城,風飄儀繖出城外。
遙光弟遙昌先卒壽春,豫州部曲,皆歸遙光。及遙欣喪還,葬武進,停東府前渚,荊州眾力送者甚盛。東昏誅江祏後,慮遙光不自安,欲轉爲司徒還第,召入喻旨。遙光慮見殺,收集荊、豫二州部曲於東府門,眾頗怪其異,莫知其指趣也。
遙光召親人丹陽丞劉渢及城局參軍劉晏、中兵參軍曹樹生等,并諸傖楚,欲以討劉暄爲名。夜遣數百人破東冶出囚,尚方取仗。又召驍騎將軍垣歷生。歷生隨信至,便勸遙光令率城內兵,夜攻臺,輦荻燒城門,曰:「公但乘輿隨後,反掌可得。」遙光意疑不敢出。天稍曉,遙光戎服至聽事,停輿處分,上仗登城行賞賜,歷生復勸出軍,遙光不肯,望臺內自變。
及日出,臺軍稍至,於是戒嚴,赦都下。領軍蕭坦之屯湘宮寺,鎮軍司馬曹武屯青溪大橋,太子右率左興盛屯東府東籬門,眾軍圍東城。遙光遣垣歷生從西門出戰,臺軍屢北,殺軍主桑天愛。初遙光問諮議參軍蕭暢,暢正色拒不從。既而暢與撫軍長史沈昭略奔臺,人情大沮。又垣歷生從南門出戰,爲曹武所禽,謂武曰:「卿以主上爲聖明,梅、茹爲賢相者,則我當死。且我今死,卿明亦死。」遂殺之。
遙光幼時甚貞正,明帝傾意待之。東昏爲兒童時,明帝使與遙光共齋居止,呼遙光爲安兄,恩情甚至。及遙光誅後,東昏登舊宮土山望東府,愴然呼曰:「安兄!」乃嗚咽,左右不忍視,見思如此。天下知名之士劉渢、渢弟溓、陸閑、閑子絳、司馬端、崔慶遠皆坐誅。
曲江公遙欣字重暉,始安王遙光弟也。宣帝兄西平太守奉之無後,以遙欣繼爲曾孫。遙欣髫齔中便嶷然,明帝謂江祏曰:「遙欣雖幼,觀其神采,殊有局幹,必成令器,未知年命何如耳。」安陸昭王𥾝曰:「不患其兄弟不富貴,但恐𥾝不及見耳。」言之慘然而悲。
年十五六,便博覽經史。弱冠拜中書郎。明帝入輔,遙欣與始安王遙光等參預政事,凡所談薦,皆得其人。由是朝野輻湊,軒蓋盈門。延興元年,明帝以遙欣爲兗州刺史。時豐城公遙昌亦出鎮壽春,帝於便殿密宴,始安王遙光亦在座,帝慘然謂遙欣曰:「昭王云『不患汝兄弟不富貴,而言不及見』,如何!」因悲慟不自勝,君臣皆嗚咽,侍者雨淚。及泊歐陽岸,忽謂左右曰:「比何都不見彈?」左右云:「有門生因彈見勗,遂以此廢,所在皆止。」遙欣笑曰:「我小兒時聊復語耳,那復遂斷邪?」
子幾字德玄,年十歲便能屬文。早孤,有弟九人,並幼,幾恩愛篤睦,聞於朝廷。性溫和,與物無競。清貧自立,好學,善草隸書。湘州刺史楊公則,曲江公故吏也,每見幾,謂人曰:「康公此子,可謂桓靈寶重出。」及公則卒,幾爲之誄,時年十五。沈約見而奇之,謂其舅蔡撙曰:「昨見賢甥楊平南誄文,不減希逸之作,始驗康公積善之慶。」位中書侍郎、尚書左丞。
安陸昭王𥾝字景業,善容止。仕宋位中書郎。建元元年,封安陸侯,爲五兵尚書。出爲吳郡太守,政有能名。竟陵王子良與之書曰:「竊承下風,數十年來,姑蘇未有此政。」武帝嘉其能,累遷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𥾝留心辭訟,人人呼至案前,親自顧問,有不得理者,勉喻之,退皆無恨,爲百姓所畏愛。及卒,喪還,百姓緣沔水悲泣設祭,於峴山爲立祠。諡曰昭侯。
初武帝少年,與景先共車,行泥路,車久故壞,至領軍府西門,車轅折,俱狼狽。景先謂帝曰:「兩人脫作領軍,亦不得忘今日艱辛。」及武帝踐阼,詔以景先爲兼領軍將軍。拜日,羽儀甚盛,傾朝觀矚。拜還,未至府門,中詔:「相聞領軍,今日故當無折轅事邪?」景先奉謝。
始昇明中,沈攸之於荊州舉兵,武帝時鎮江州盆城,景先夜乘城,忽聞塹中有小兒呼蕭丹陽,未測何人,聲聲不絕。試問誰,空中應云:「賊尋當平,何事嚴防?」語訖不復言。即窮討之,了不見。明旦以白帝,帝曰:「攸之自無所至,焉知汝後不作丹陽尹?」景先曰:「寧有作理。」尋而攸之首至。及永明三年,詔以景先爲丹陽尹,謂曰:「此授欲驗往年盆城塹空中言耳。」後假節、司州諸軍事。卒,諡曰忠侯。
赤斧以和謹爲高帝所知。高帝輔政,爲黃門侍郎、淮陵太守。順帝遜位,于丹陽故所立宮,上令赤斧輔送,至因留防衛,薨乃還。後爲雍州刺史,在州不營產利,勤於奉公。遷散騎常侍、左衛將軍。武帝親遇,與蕭景先相比。封南豐縣伯,遷給事中、太子詹事,卒。家貧無絹爲衾,武帝聞之,愈加惋惜,諡懿伯。
穎冑好文義,弟穎基好武勇。武帝登烽火樓,詔群臣賦詩,穎冑詩合旨。上謂穎冑曰:「卿文弟武,宗室便不乏才。」上以穎冑勳戚子弟,自中書郎除左軍將軍,知殿內文武事,得入便殿。出爲新安太守,吏人懷之。後除黃門郎,領四廂直。遷衛尉。
明帝廢立,穎冑從容不爲同異,乃引穎冑預功。建武二年,進爵爲侯,賜以常所乘白𤚎牛。明帝每存儉約,欲鑄壞太官元日上壽銀酒鎗,尚書令王晏等咸稱盛德,穎冑曰:「朝廷盛禮,莫過三元,此一器既是舊物,不足爲侈。」帝不悅。後預曲宴,銀器滿席,穎冑曰:「陛下前欲壞酒鎗,恐宜移在此器也。」帝甚慚。
後爲廬陵王後軍長史、廣陵太守,行南兗州府州事。是年,魏揚聲當飲馬長江,帝懼,敕穎冑移居人入城,百姓驚恐,席卷欲南度,穎冑以魏軍尚遠,不即施行,魏軍亦尋退。仍爲南兗州刺史,加都督。和帝爲荊州,以穎冑爲西中郎長史、南郡太守,行荊州府州事。時江祏專執朝權,此行由祏,穎冑不平,曰:「江公盪我輩出。」
東昏侯誅戮群公,委任冢小,崔、陳敗後,方鎮各懷異計。永元二年十月,尚書令臨湘侯蕭懿及弟衛尉暢見害,先遣輔國將軍劉山陽就穎冑兵襲梁武帝。帝時爲雍州刺史,將起兵,慮穎冑不同,遣穎冑親人王天武詣江陵,聲云山陽西上,并襲荊、雍,書與穎冑,勸同舉兵,穎冑意猶未決。初,山陽出南州,謂人曰:「朝廷以白虎幡追我,亦不復還矣。」席捲妓妾,盡室西行。至巴陵,遲回十餘日不進。梁武帝復遣天武齎書與穎冑,設奇略以疑之。是時或云山陽謀殺穎冑,以荊州同舉。山陽至,果不敢入城。穎冑計無所出,夜遣錢唐人朱景思呼西中郎城局參軍席闡文、諮議參軍柳忱閉齋定議。闡文曰:「蕭雍州畜養士馬,非復一日。江陵素畏襄陽人,人眾又不敵,取之不可必制,制之,歲寒復不爲朝廷所容。今若殺山陽,與雍州舉事,立天子以令諸侯,霸業成矣。山陽持疑不進,是不信我,今斬送天武,則彼疑可釋。至而圖之,罔不濟矣。」忱亦勸焉。穎冑乃斬天武,以示山陽。山陽大喜,輕將步騎數百到州,闡文勒兵斬之,傳首于梁武。
東昏聞山陽死,發詔討荊、雍。穎冑有器局,既唱大事,眾情歸之。長沙寺僧鑄黃金爲龍數千兩埋土中,歷相傳付,稱爲下方黃鐵,穎冑因取此龍,以充軍實。乃歎曰:「往年江祏斥我,至今始知禍福之無門也。」十二月,移檄建鄴。
三年正月,和帝爲相國,穎冑爲左長史,進號鎮軍將軍,於是始選用方伯。梁武屢表勸和帝即尊號,穎冑使別駕宗夬撰定禮儀。上尊號、改元。於江陵立宗廟南北郊。州府城門,悉依建康宮,置尚書五省,以城南射堂爲蘭臺,南郡太守爲尹。建武中,荊州大風雨,龍入柏齋中,柱壁上有爪足處,刺史蕭遙欣恐畏,不敢居之,至是以爲嘉福殿。
中興元年三月,穎冑爲侍中、尚書令、監八州軍事、荊州刺史,留衛西朝。以弟穎達爲冠軍將軍。及楊公則等率師隨梁武圍郢城。穎達會軍於漢口,與王茂、曹景宗等攻陷郢城。梁武進漂州,使與曹景宗破東昏將李居士。又從下東城。
初梁武之起也,巴東太守蕭惠訓子璝、巴西太守魯休烈弗從,舉兵侵荊州,敗輔國將軍任漾之於峽口,穎冑遣軍拒之,而梁武已平江、郢,圍建康。時穎冑輔帝主,有安重之勢。素能飲酒,噉白肉膾至三斗。自以職居上將,不能拒制璝等,憂愧發疾而卒。州中祕之,使似其書者假爲教命。
建康平,梁武帝以穎達爲前將軍、丹陽尹。及受禪,贈穎孚右衛將軍,封穎達作唐侯,位侍中、衛尉卿。出爲豫章內史,意甚憤憤。未發前,預華林宴,酒後於座辭氣不悅。沈約因勸酒,欲以釋之。穎達大罵約曰:「我今日形容,正是汝老鼠所爲,何忽復勸我酒!」舉坐驚愕。帝謂之曰:「汝是我家阿五,沈公宿望,何意輕脫。若以法繩汝,汝復何理。」穎達竟無一言,唯大涕泣,帝心愧之。未幾,遷江州刺史。少時,懸瓠歸化,穎達長史沈瑀等苛刻爲盜所害,眾頗疑穎達,或傳謀反。帝遣直閤將軍張豹子稱江中討盜,實使防之。穎達知朝廷之意,唯飲酒不知州事。後卒於左衛將軍,諡康侯。
第七子斅,太清初,爲魏興太守。梁州刺史宜豐侯循以爲府長史。梁州有古墓名曰「尖冢」,或云張騫墳,欲有發者,輒聞鼓角與外相拒,椎埋者懼而退。斅謂無此理,求自監督。及開,唯有銀鏤銅鏡方尺。斅時居母服,清談所貶。
宋元徽末,武帝在郢,欲知都下消息,高帝遣諶就武帝宣傳謀計,留爲腹心。昇明中,爲武帝中軍刑獄參軍、南東莞太守,以勞封安復縣男。建元初,武帝在東宮,諶領宿衛。高帝殺張景真,武帝令諶啟乞景真命,高帝不悅,諶懼而退。武帝即位,除步兵校尉、南蘭陵太守,領御仗主,齋內兵仗,悉委付之,心膂密事,皆使參掌。爲左中郎將、後軍將軍,太守如故。武帝臥疾延昌殿,諶在左右宿直。上崩,遺敕諶領殿內事如舊。
鬱林即位,深委信諶,諶每請急出宿,帝通夕不能寐,諶還乃安。轉衛軍司馬,兼衛尉。丁母憂,敕還本位,守衛尉。明帝輔政,諶回附明帝,勸行廢立,密召諸王典籤約語之,不許諸王外接人物。諶親要日久,眾皆憚而從之。鬱林被廢日,初聞外有變,猶密爲手敕呼諶,其見信如此。諶性險,無護身計。及廢帝日,領兵先入後宮,齋內仗身,素隸服諶,莫有動者。
海陵立,轉中領軍,進爵爲公,甲仗五十人,入直殿內,月十日還府。建武元年,轉領軍將軍、左將軍、南徐州刺史,給扶,進爵衡陽郡公。明帝初許事剋用諶爲揚州,及有此授,諶恚曰:「見炊飯推以與人。」王晏聞之曰:「誰復爲蕭諶作甌箸者。」
諶恃勳重,干豫朝政,明帝新即位,遣左右要人於外聽察,具知諶言,深相疑阻。二年六月,上幸華林園,宴諶及尚書令晏等數人盡歡。坐罷,留諶晚出,至華林閤,仗身執還入省。上遣左右莫智明數諶曰:「隆昌之際,非卿無有今日。今一門二州,兄弟三封,朝廷相報,政可極此。卿恒懷怨望,乃云『炊飯已熟,合甑與人邪』,今賜卿死。」諶謂智明曰:「天去人亦復不遠,我與至尊殺高、武諸王,是卿傳語來去,我今死,還取卿矣。」於省殺之。至秋,而智明死,見諶爲祟。詔乃顯其過惡,收付廷尉。
諶兄誕字彥偉,永明中,爲建康令,與秣陵令司馬迪之同乘行,車前導四卒。左丞沈昭略奏:「凡有鹵簿官,共乘不得兼列騶寺,請免誕等官。」詔贖論。延興元年,歷徐、司二州刺史。明帝立,封安復侯,徵爲左衛將軍。上欲殺諶,以誕在邊鎮拒魏,故未及行。魏軍退六旬,諶誅,遣梁武帝爲司州別駕,使誅誕。誕子稜妻,江淹女,字才君,聞誕死,曰:「蕭氏皆盡,妾何用生。」慟哭而絕。
季敞粗猛無行,善於彌縫,高帝時爲誄、諶所獎說,故累爲郡守。在政貪穢,諶輒掩之。後爲廣州刺史,白日見誄將兵入城收之。少日,果爲西江都護周世雄所襲,軍敗,奔山中,爲蛭所嚙,肉都盡而死,慘楚備至,後爲村人所斬。論者以爲有天道焉。
坦之與蕭諶同族,爲東宮直閤,以勤直爲文惠所知,除給事中、蘭陵令。武帝崩,坦之率太孫文武度上臺,除射聲校尉,令如故。未拜,除正員郎、南魯郡太守。少帝以坦之文惠舊人,親信不離,得入內見皇后。帝於宮中及出後堂雜狡獪,坦之皆得在側,或遇醉後裸袒,坦之輒扶持諫喻。見帝不可奉,乃改附明帝,密爲耳目。
隆昌元年,追錄坦之父勳,封臨汝縣男。少帝微聞外有異謀,憚明帝在臺內,敕移西州。後在華林園華光殿露著黃縠褌,跂床垂腳,謂坦之曰:「人言鎮軍與王晏、蕭諶欲共廢我,似非虛傳,蘭陵所聞云何?」坦之嘗作蘭陵令,故稱之。坦之曰:「天下寧當有此?誰樂無事廢天子邪?昔元徽獨在路上走,三年人不敢近,政坐枉殺孫超、杜幼文等故敗耳。官有何事,一旦便欲廢立?朝貴不容造此論,政當是諸尼師母言耳。豈可以尼姥言爲信!官若無事除此三人,誰敢自保。安陸諸王在外,寧肯復還,道剛之徒,何能抗此。」帝曰:「蘭陵可好聽察,作事莫在人後。」
帝以爲除諸執政,應須當事人,意在沈文季,夜遣內左右密賂文季,文季不受。帝大怒,謂坦之曰:「我賜文季不受,豈有人臣拒天子賜。」坦之曰:「官遣誰送?」帝曰:「內左右。」坦之曰:「官若詔敕出賜,令舍人主書送往,文季寧敢不受!政以事不方幅,故仰遣耳。」
時明帝謀廢殺,既與蕭諶及坦之定謀,少帝腹心直閤將軍曹道剛,疑外間有異,密有處分,諶未能發。始興內史蕭季敞、南陽太守蕭穎基並應還都,諶欲待二蕭至,藉其威力以舉事。明帝慮事變,以告坦之,坦之馳謂諶曰:「廢天子古來大事,比聞曹道剛、朱隆之等轉已猜疑,衛尉明日若不就,事無所復及。弟有百歲母,豈能坐聽禍敗,政應作餘計耳。」諶惶遽,明日遂廢帝,坦之力也。
及遙光起事,遣人夜掩取坦之,坦之科頭著褌踰牆走。逢臺遊邏主顏端,執之。坦之謂曰:「始安作賊,遣人見取,向於宅奔走,欲還臺耳,君何見錄。」端不答,而守防逾嚴。坦之謂曰:「身是大臣,夜半奔走,君理見疑,以爲得罪朝廷。若不信,自可步往東府參視。」亦不答。端至小街,審知遙光舉事,乃走還。未至三十餘步,下馬再拜曰:「今日乞垂將接。」坦之曰:「向語君何所道,豈容相欺。」端以馬與坦之,相隨去。比至新亭,道中收遙光所虜之餘,得二百許人,并有粗仗。乃進西掖門,開鼓後得入殿內。其夕四更,主書馮元嗣叩北掖門,告遙光反,殿內爲之備。向曉,召徐孝嗣入。左衛將軍沈約五更初聞難,馳車走趨西掖門。或勸戎服,約慮外軍已至,若戎衣,或者謂同遙光,無以自明,乃朱服而入。
論曰:有齊宗室,唯始安之後克昌。明帝取之以非道,遙光濟之以殘酷,其卒至顛仆,所謂「亦以此終」者也。穎冑荊州之任,蓋惟失職,及其末途倚伏,豈預圖之所致乎。諶與坦之俱應顧託,既以傾國,亦以覆身,各其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