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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帝紀第六 武帝

建德四年春正月戊辰,以柱國枹罕公辛威寧州總管太原公王康襄州總管。初置營軍器監壬申,詔曰:「今陽和布氣,品物資始,敬授民時,義兼敦勸。詩不云乎:『弗躬弗親,庶民弗信。』刺史守令,宜親勸農,百司分番,躬自率導。事非機要,並停至秋。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所在量加賑卹。逋租懸調,兵役殘功,並宜蠲免。」癸酉行幸同州

二月丙戌朔,日有蝕之。辛卯,改置宿衛官員。己酉柱國廣德公李意有罪免。

三月丙辰,遣小司寇淮南公元偉、納言伊婁謙使於齊。郡縣各省主簿一人。丙寅,至自同州甲戌,以柱國趙王招為雍州牧

夏四月甲午柱國燕國公于寔有罪免。丁酉,初令上書者並為表,於皇太子以下稱啟。

六月,詔東南道四總管內,自去年以來新附之戶,給復三年

秋七月丙辰行幸雲陽宮己未,禁五行大布錢不得出入關,布泉錢聽入而不聽出。丁卯,至自雲陽宮甲戌,陳遣使來聘

丙子,召大將軍以上於大德殿,帝曰:「太祖神武膺運,創造王基,兵威所臨,有征無戰。唯彼偽齊,猶懷跋扈。雖復戎車屢駕,而大勳未集。朕以寡昧,纂承鴻緒,往以政出權宰,無所措懷。自親覽萬機,便圖東討。惡衣菲食,繕甲治兵,數年已來,戰備稍足。而偽主昏虐,恣行無道,伐暴除亂,斯實其時。今欲數道出兵,水陸兼進,北拒太行之路,東扼黎陽之險。若攻拔河陰,兗、豫則馳檄可定。然後養銳享士,以待其至。但得一戰,則破之必矣。王公以為何如?」群臣咸稱善。丁丑,詔曰:

高氏因時放命,據有汾、漳,擅假名器,歷年永久。朕以亭毒為心,遵養時晦,遂敦聘好,務息黎元。而彼懷惡不悛,尋事侵軼,背言負信,竊邑藏姦。往者軍下宜陽,釁由彼始;兵興汾曲,事非我先。此獲俘囚,禮送相繼;彼所拘執,曾無一反。加以淫刑妄逞,毒賦繁興,齊、魯軫殄悴之哀,幽、并啟來蘇之望。既禍盈惡稔,眾叛親離,不有一戎,何以大定。

今白藏在辰,涼風戒節,厲兵詰暴,時事惟宜。朕當親御六師,龔行天罰。庶憑祖宗之靈,潛資將士之力,風馳九有,電掃八紘。可分命眾軍,指期進發。

柱國陳王純為前一軍總管滎陽公司馬消難為前二軍總管鄭國公達奚震為前三軍總管越王盛為後一軍總管,周昌公侯莫陳瓊為後二軍總管趙王招為後三軍總管齊王憲率眾二萬趣黎陽隨國公楊堅廣寧侯薛迴舟師三萬自渭入河,柱國梁國公侯莫陳芮率眾一萬守太行道,申國公李穆帥眾三萬守河陽道常山公于翼帥眾二萬出陳、汝。壬午,上親率六軍,眾六萬,直指河陰

八月癸卯,入于齊境。禁伐樹踐苗稼,犯者以軍法從事丁未,上親率諸軍攻河陰大城,拔之。進攻子城,未克。上有疾。

九月辛酉夜,班師,水軍焚舟而退。齊王憲及于翼李穆等所在克捷,降拔三十餘城,皆棄而不守。唯以王藥城要害,令儀同三司韓正守之。正尋以城降齊。戊寅,至自東伐。己卯,以華州刺史、畢王賢為荊州總管

冬十月戊子,初置上柱國上大將軍官,改開府儀同三司開府儀同大將軍儀同三司儀同大將軍,又置上開府、上儀同官。甲午行幸同州

閏月,齊將尉相貴寇大寧,延州總管王慶擊走之。以柱國齊王憲、蜀國公尉遲迥上柱國柱國代王達為益州總管大司寇滎陽公司馬消難梁州總管。詔諸畿郡各舉賢良。

十一月己亥,改置司內官員。

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庚午,至自同州丙子,陳遣使來聘

是歲,岐、寧二州民饑,開倉賑給。

五年春正月癸未行幸同州辛卯行幸河東涑川,集關中、河東諸軍校獵。甲午,還同州丁酉,詔曰:「朕克己思治,而風化未弘。永言前古,載懷夕惕。可分遣大使,周省四方,察訟聽謠,問民卹隱。其獄犴無章,侵漁黎庶,隨事究驗,條錄以聞。若政績有施,治綱克舉;及行宣圭蓽,道著丘園:並須撿審,依名騰奏。其鰥寡孤獨,寔可哀矜,亦宜賑給,務使周贍。」廢布泉錢。戊申,初令鑄錢者絞,其從者遠配為民。

二月辛酉,遣皇太子巡撫西土,仍討吐谷渾,戎事節度,並宜隨機專決。

三月庚子,月犯東井第一星。壬寅,至自同州。文宣皇后服再期,戊申,祥。

夏四月乙卯行幸同州開府清河公宇文神舉攻拔齊陸渾等五城。

五月壬辰,至自同州

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辛亥,祠太廟。丙辰利州總管、紀王康有罪,賜死。丁巳行幸雲陽宮。月掩心後星。庚午熒惑入輿鬼。

秋七月乙未,京師旱。

八月戊申皇太子吐谷渾,至伏俟城而還。乙卯,至自雲陽宮乙丑,陳遣使來聘

九月丁丑,大醮於正武殿,以祈東伐。

冬十月,帝謂群臣曰:「朕去歲屬有疹疾,遂不得克平逋寇。前入賊境,備見敵情,觀彼行師,殆同兒戲。又聞其朝政昏亂,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謀夕。天與不取,恐貽後悔。若復同往年,出軍河外,直為撫背,未扼其喉。然晉州高歡所起之地,鎮攝要重,今往攻之,彼必來援,吾嚴軍以待,擊之必克。然後乘破竹之勢,鼓行而東,足以窮其窟穴,混同文軌。」諸將多不願行。帝曰:「幾者事之微,不可失矣。若有沮吾軍者,朕當以軍法裁之。」

己酉,帝總戎東伐。以越王盛為右一軍總管杞國公亮為右二軍總管隨國公楊堅為右三軍總管,譙王儉左一軍總管大將軍竇恭為左二軍總管,廣化公丘崇為左三軍總管齊王憲、陳王純為前軍。庚戌熒惑太微上將。戊午,歲星犯太陵。癸亥,帝至晉州,遣齊王憲率精騎二萬守雀鼠谷陳王純步騎二萬守千里徑鄭國公達奚震步騎一萬守統軍川,大將軍韓明步騎五千守齊子嶺烏氏公尹昇步騎五千守鼓鍾鎮,涼城公辛韶步騎五千守蒲津關柱國趙王招步騎一萬自華谷攻齊汾州諸城,柱國宇文盛步騎一萬守汾水關。遣內史王誼六軍,攻晉州城。帝屯於汾曲。齊王憲攻洪洞、永安二城,並拔之。是夜,虹見於晉州城上,首向南,尾入紫微宮,長十餘丈。帝每日自汾曲赴城下,親督戰,城中惶窘。庚午,齊行臺左丞侯子欽出降。壬申,齊晉州刺史景嵩守城北面,夜密遣使送款,上開府王軌率眾應之。未明,登城鼓噪,齊眾潰,遂克晉州,擒其城主特進開府、海昌王尉相貴,俘甲士八千人,送關中甲戌,以上開府梁士彥晉州刺史,加授大將軍,留精兵一萬以鎮之。又遣諸軍徇齊諸城鎮,並相次降款。

十一月己卯,齊主自并州率眾來援。帝以其兵新集,且避之,乃詔諸軍班師,遣齊王憲為後拒。是日,齊主至晉州,憲不與戰,引軍度汾。齊主遂圍晉州,晝夜攻之。齊王憲屯諸軍於涑水,為晉州聲援。河東地震癸巳,至自東伐。獻俘於太廟。甲午,詔曰:「偽齊違信背約,惡稔禍盈,是以親總六師,問罪汾、晉。兵威所及,莫不摧殄,賊眾危惶,烏栖自固。暨元戎反旆,方來聚結,遊魂境首,尚敢趑趄。朕今更率諸軍,應機除剪。」丙申,放齊諸城鎮降人還。丁酉帝發京師。壬寅,度河,與諸軍合。

十二月戊申,次於晉州。初,齊攻晉州,恐王師卒至,於城南穿塹,自喬山屬於汾水庚戌,帝帥諸軍八萬人,置陣東西二十餘里。帝乘常御馬,從數人巡陣處分,所至輒呼主帥姓名以慰勉之。將士感見知之恩,各思自厲。將戰,有司請換馬。帝曰:「朕獨乘良馬何所之?」齊主亦於塹北列陣。申後,齊人填塹南引。帝大喜,勒諸軍擊之,齊人便退。齊主與其麾下數十騎走還并州。齊眾大潰,軍資甲仗,數百里間,委棄山積。

辛亥,帝幸晉州,仍率諸軍追齊主。諸將固請還師,帝曰:「縱敵患生。卿等若疑,朕將獨往。」諸將不敢言。甲寅,齊主遣其丞相高阿那肱守高壁。帝麾軍直進,那肱望風退散。丙辰,師次介休,齊將韓建業舉城降,以為上柱國,封郇國公丁巳,大軍次并州,齊主留其從兄安德王延宗并州,自將輕騎走鄴。是日,詔齊王公以下曰:

夫樹之以君,司牧黔首,蓋以除其苛慝,恤其患害。朕君臨萬國,志清四海,思濟一世之人,寘之仁壽之域。嗟彼齊趙,獨為匪民,乃睠東顧,載深長想。偽主涼德早聞,醜聲夙著,酒色是耽,盤游是悅。閹豎居阿衡之任,胡人寄喉脣之重。棟梁骨鯁,翦為仇讎;狐、趙緒餘,降成皁隸。民不見德,唯虐是聞。朕懷茲漏網,置之度外,正欲各靜封疆,共紓民瘼故也。

爾之主相,曾不是思,欲構厲階,反貽其梗。我之率土,咸求倳刃,帷幄獻兼弱之謀,爪牙奮干戈之勇,贏糧坐甲,若赴私讎。是以一鼓而定晉州,再舉而摧逋醜。偽丞相高阿那肱驅逼餘燼,竊據高壁;偽定南王建業守介休,規相抗擬。聊示兵威,應時崩潰,那肱則單馬宵遁,建業則面縛軍和,爾之逃卒,所知見也。

若其懷遠以德,則爾難以德綏;處鄰以義,則爾難以義服。且天與不取,道家所忌,攻昧侮亡,兵之上術。朕今親馭群雄,長驅宇內,六軍舒旆,萬隊啟行。勢與雷電爭威,氣逐風雲齊舉。王師所次,已達近郊,望歲之民,室家相慶,來蘇之后,思副厥誠。偽主若妙盡人謀,深達天命,牽羊道左,銜璧轅門,當惠以焚櫬之恩,待以列侯之禮。偽將相王公已下,衣冠士民之族,如有深識事宜,建功立效,官榮爵賞,各有加隆。若下愚不移,守迷莫改,則委之執憲,以正刑書。嗟爾庶士,胡寧自棄。或我之將卒,逃彼逆朝,無問貴賤,皆從蕩滌。善求多福,無貽後悔。璽書所至,咸使聞知。

自是齊之將帥,降者相繼。封其特進開府賀拔伏恩為郜國公,其餘官爵各有差。

戊午高延宗僭即偽位,改年德昌。己未,軍次并州庚申延宗擁兵四萬出城抗拒,帝率諸軍合戰,齊人退,帝乘勝逐北,率千餘騎入東門,詔諸軍繞城置陣。至夜,延宗率其眾排陣而前,城中軍卻,人相蹂踐,大為延宗所敗,死傷略盡。齊人欲閉門,以閽下積尸,扉不得闔。帝從數騎,崎嶇危險,僅得出門。至明,率諸軍更戰,大破之,擒延宗并州平。壬戌,詔曰:

昔天厭水運,龍戰于野,兩京圮隔,四紀于茲。朕垂拱巖廊,君臨宇縣,相邠民於海內,混楚弓於天下,一物失所,有若推溝。方欲德綏未服,義征不譓。偽主高緯,放命燕齊,怠慢典刑,俶擾天紀,加以背惠怒鄰,棄信忘義。朕應天從物,伐罪弔民,一鼓而蕩平陽,再舉而摧勍敵。偽署王公,相繼道左。高緯智窮數屈,逃竄草間。偽安德王高延宗擾攘之間,遂竊名號,與偽齊昌王莫多婁敬顯等,收合餘燼,背城抗敵。王威既振,魚潰鳥離,破竹更難,建瓴非易,延宗眾散,解甲軍門。根本既傾,枝葉自霣,幽青海岱,折簡而來,冀北河南,傳檄可定。八紘共貫,六合同風,方當偃伯靈臺,休牛桃塞,無疆之慶,非獨在余。

漢皇約法,除其苛政,姬王輕典,刑彼新邦。思覃惠澤,被之率土,新舊臣民,皆從蕩滌。可大赦天下。高緯及王公以下,若釋然歸順,咸許自新。諸亡入偽朝,亦從寬宥。官榮次序,依例無失。其齊偽制令,即宜削除。鄒魯縉紳,幽并騎士,一介可稱,並宜銓錄。百年去殺,雖或難希,期月有成,庶幾可勉。

丙寅,出齊宮中金銀寶器珠翠麗服及宮女二千人,班賜將士。以柱國趙王招、陳王純、越王盛、杞國公亮、梁國公侯莫陳芮庸國公王謙北平公寇紹、鄭國公達奚震並為上柱國。封齊王憲子安城郡公質為河間王大將軍廣化公丘崇為潞國公神水公姬願為原國公廣業公尉遲運盧國公。諸有功者,封授各有差。癸酉,帝率六軍趣鄴。以上柱國陳王純為并州總管

六年春正月乙亥,齊主傳位於其太子恆,改年承光,自號為太上皇壬辰,帝至鄴。齊主先於城外掘塹豎柵。癸巳,帝率諸軍圍之,齊人拒守,諸軍奮擊,大破之,遂平鄴。齊主先送其母并妻子青州,及城陷,乃率數十騎走青州。遣大將軍尉遲勤率二千騎追之。是戰也,於陣獲其齊昌王莫多婁敬顯。帝責之曰:「汝有死罪者三:前從并走鄴,攜妾棄母,是不孝;外為偽主戮力,內實通啟於朕,是不忠;送款之後,猶持兩端,是不信。如此用懷,不死何待。」遂斬之。是日,西方有聲如雷者一。

甲午,帝入鄴城。齊任城王湝先在冀州,齊主至河,遣其侍中斛律孝卿送傳國璽禪位於湝。孝卿未達,被執送鄴。詔去年大赦班宣未及之處,皆從赦例。封齊開府洛州刺史獨孤永業應國公丙申,以上柱國越王盛為相州總管己亥,詔曰:「自晉州大陣至于平鄴,身殞戰場者,其子即授父本官。」尉遲勤擒齊主及其太子恆於青州

庚子,詔曰:「偽齊之末,姦佞擅權,濫罰淫刑,動挂羅網,偽右丞相咸陽王故斛律明月,偽侍中特進開府崔季舒等七人,或功高獲罪,或直言見誅。朕兵以義動,翦除凶暴,表閭封墓,事切下車。宜追贈諡,并窆措。其見存子孫,各隨蔭敘錄。家口田宅沒官者,並還之。」

辛丑,詔曰:「偽齊叛渙,竊有漳濱,世縱淫風,事窮彫飾。或穿池運石,為山學海;或層臺累構,概日凌雲。以暴亂之心,極奢侈之事,有一於此,未或弗亡。朕菲食薄衣,以弘風教,追念生民之費,尚想力役之勞。方當易茲弊俗,率歸節儉。其東山、南園及三臺可並毀撤。瓦木諸物,凡入用者,盡賜下民。山園之田,各還本主。」

二月丙午,論定諸軍功勳,置酒於齊太極殿,會軍士以上,班賜有差。丁未,齊主至,帝降自阼階,以賓主之禮相見。高湝冀州擁兵未下,遣上柱國齊王憲與柱國、隨公楊堅率軍討平之。齊定州刺史范陽王高紹義叛入突厥。齊諸行臺州鎮悉降,關東平合州五十五,郡一百六十二,縣三百八十五,戶三百三十萬二千五百二十八,口二千萬六千八百八十六。乃於河陽、幽、青、南兗、豫、徐、北朔、定並置總管府,相、并二總管各置宮及六府官。

癸丑,詔曰:「無侮煢獨,事顯前書;哀彼矜人,惠流往訓。偽齊末政,昏虐寔繁,災甚滔天,毒流比屋。無罪無辜,係虜三軍之手;不飲不食,僵仆九逵之門。朕為民父母,職養黎人,念甚泣辜,誠深罪己。除其苛政,事屬改張,宜加寬宥,兼行賑卹。自偽武平三年以來,河南諸州之民,偽齊被掠為奴婢者,不問官私,並宜放免。其住在淮南者,亦即聽還,願住淮北者,可隨便安置。其有癃殘孤老,饑餒絕食,不能自存者,仰刺史守令及親民長司,躬自檢校。無親屬者,所在給其衣食,務使存濟。」

乙卯,帝自鄴還京。丙辰,以柱國、隨公楊堅為定州總管

三月壬午,詔山東諸州,各舉明經幹治者二人。若奇才異術,卓爾不群者,弗拘多少。

夏四月乙巳,至自東伐。列齊主於前,其王公等並從,車轝旗幟及器物以次陳於其後。大駕六軍,備凱樂,獻俘於太廟。京邑觀者皆稱萬歲。戊申,封齊主為溫國公庚戌,大會群臣及諸蕃客於露寢。乙卯,廢蒲、陝、涇、寧四州總管己巳,祠太廟。詔曰:「東夏既平,王道初被,齊氏弊政,餘風未殄。朕劬勞萬機,念存康濟。恐清淨之志,未形四海,下民疾苦,不能上達,寢興軫慮,用切於懷。宜分遣使人,巡方撫慰,觀風省俗,宣揚治道。有司明立條科,務在弘益。」

五月丁丑,以柱國、譙王儉大冢宰庚辰,以上柱國杞國公亮為大司徒鄭國公達奚震大宗伯梁國公侯莫陳芮大司馬柱國應國公獨孤永業大司寇鄖國公韋孝寬大司空辛巳,大醮於正武殿,以報功也。己丑,祠方丘。詔曰:「朕欽承丕緒,寢興寅畏,惡衣菲食,貴昭儉約。上棟下宇,土階茅屋,猶恐居之者逸,作之者勞,詎可廣廈高堂,肆其嗜欲。往者,冢臣專任,制度有違,正殿別寢,事窮壯麗。非直雕牆峻宇,深戒前王,而締構弘敞,有踰清廟。不軌不物,何以示後。兼東夏初平,民未見德,率先海內,宜自朕始。其露寢、會義、崇信、含仁、雲和、思齊諸殿等,農隙之時,悉可毀撤。雕斲之物,並賜貧民。繕造之宜,務從卑朴。」癸巳行幸雲陽宮戊戌,詔曰:「京師宮殿,已從撤毀。并、鄴二所,華侈過度,誠復作之非我,豈容因而弗革。諸堂殿壯麗,並宜除蕩,甍宇雜物,分賜窮民。三農之隙,別漸營構,止蔽風雨,務在卑狹。」庚子,陳遣使來聘。是月,青城門無故自崩。

六月丁未,至自雲陽宮辛亥,御正武殿錄囚徒。癸亥,於河州雞鳴防置旭州甘松防置芳州廣州防置弘州甲子,帝東巡。丁卯,詔曰:「同姓百世,婚姻不通,蓋惟重別,周道然也。而娶妻買妾,有納母氏之族,雖曰異宗,猶為混雜。自今以後,悉不得娶母同姓,以為妻妾。其已定未成者,即令改聘。」

秋七月己卯,封齊王憲第四子廣都公負為莒國公,紹莒莊公洛生後。癸未應州獻芝草。丙戌行幸洛州己丑,詔山東諸州舉有才者,上縣六人,中縣五人,下縣四人,赴行在所,共論治政得失。戊戌,以上柱國、庸公王謙益州總管

八月壬寅,議定權衡度量,頒於天下。其不依新式者,悉追停。詔曰:「以刑止刑,世輕世重。罪不及嗣,皆有定科。雜役之徒,獨異常憲,一從罪配,百世不免。罰既無窮,刑何以措。道有沿革,宜從寬典。凡諸雜戶,悉放為民。配雜之科,因之永削。」甲子鄭州九尾狐,皮肉銷盡,骨體猶具。帝曰:「瑞應之來,必昭有德。若使五品時敘,四海和平,家識孝慈,人知禮讓,乃能致此。今無其時,恐非實錄。」乃命焚之。

九月壬申,以柱國鄧國公竇熾申國公李穆並為上柱國戊寅,初令民庶已上,唯聽衣綢、綿綢、絲布、圓綾、紗、絹、綃、葛、布等九種,餘悉停斷。朝祭之服,不拘此例。甲申絳州白雀壬辰,詔東土諸州儒生,明一經已上,並舉送,州郡以禮發遣癸卯,封上大將軍、上黃公王軌郯國公吐谷渾遣使獻方物。

冬十月戊申行幸鄴宮,戊午,改葬德皇帝冀州。帝服緦,哭於太極殿,百官素服哭。是月,誅溫國公高緯

十一月庚午百濟遣使獻方物。壬申,封皇子充為道王,兌為蔡王。癸酉,陳將吳明徹侵呂梁,徐州總管梁士彥出軍與戰,不利,退守徐州。遣上大將軍郯國公王軌率師討之。是月,稽胡反,遣齊王憲率軍討平之。

詔自永熙三年七月已來,去年十月已前,東土之民,被抄略在化內為奴婢者;及平江陵之後,良人沒為奴婢者:並宜放免。所在附籍,一同民伍。若舊主人猶須共居,聽留為部曲及客女。

詔曰:「正位於中,有聖通典。質文相革,損益不同。五帝則四星之象,三王制六宮之數。劉、曹已降,等列彌繁,選擇遍於生民,命秩方於庶職。椒房丹地,有眾如雲。本由嗜欲之情,非關風化之義。朕運當澆季,思復古始,無容廣集子女,屯聚宮掖。弘贊後庭,事從約簡。可置妃二人,世婦三人,御妻三人,自茲以外,悉宜減省。」

己亥晦,日有蝕之。

初行刑書要制。持杖群彊盜一匹以上,不持杖群彊盜五匹以上,監臨主掌自盜二十匹以上,小盜及詐偽請官物三十匹以上,正長隱五戶及十丁以上、隱地三頃以上者,至死。刑書所不載者,自依律科

十二月戊午吐谷渾遣使獻方物。己未,東壽陽土人反,率眾五千襲并州城刺史東平公宇文神舉破平之。庚申行幸并州宮。移并州軍人四萬戶於關中丙寅,以柱國滕王逌為河陽總管丁卯,以柱國隨國公楊堅南兗州總管上柱國申國公李穆并州總管戊辰,廢并州宮及六府。是月,北營州刺史高寶寧據州反。

宣政元年春正月癸酉吐谷渾趙王他婁屯來降。壬午行幸鄴宮。分相州廣平郡洺州清河郡貝州黎陽郡黎州汲郡衛州;分定州常山郡恆州;分并州上黨郡潞州辛卯行幸懷州癸巳,幸洛州。詔於懷州置宮。

二月甲辰柱國大冢宰王儉丁巳,帝至自東巡。乙丑,以上柱國越王盛為大冢宰陳王純為雍州牧

三月戊辰,於蒲州置宮。廢同州長春二宮。壬申突厥遣使獻方物。甲戌,初服常冠。以皁紗為之,加簪而不施纓導,其制若今之折角巾也。上大將軍郯國公王軌破陳師於呂梁,擒其將吳明徹等,俘斬三萬餘人。丁亥,詔:「柱國豆盧寧江南武陵南平等郡,所有民庶為人奴婢者,悉依江陵放免。」壬辰,改元。

夏四月壬子,初令遭父母喪者,聽終制庚申突厥入寇幽州,殺掠吏民。議將討之。

五月己丑,帝總戎北伐。遣柱國原公姬願、東平公宇文神舉等率軍,五道俱入。發關中公驢馬,悉從軍。癸巳,帝不豫,止于雲陽宮丙申,詔停諸軍事

六月丁酉,帝疾甚,還京。其夜,於乘輿。時年三十六。遺詔曰:

肖形天地,稟質五常,脩短之期,莫非命也。朕君臨宇縣,十有九年,未能使百姓安樂,刑措罔用,所以昧旦求衣,分宵忘寢。昔魏室將季,海內分崩,太祖扶危翼傾,肇開王業。燕趙榛蕪,久竊名號。朕上述先志,下順民心,遂與王公將帥,共平東夏。雖復妖氛蕩定,而民勞未康。每一念此,如臨冰谷。將欲包舉六合,混同文軌。今遘疾大漸,氣力稍微,有志不申,以此歎息。

天下事重,萬機不易。王公以下,爰及庶僚,宜輔導太子,副朕遺意。令上不負太祖,下無失為臣。朕雖瞑目九泉,無所復恨。

朕平生居處,每存菲薄,非直以訓子孫,亦乃本心所好。喪事資用,須使儉而合禮,墓而不墳,自古通典。隨吉即葬,葬訖公除。四方士庶,各三日哭。妃嬪以下無子者,悉放還家。

諡曰武皇帝,廟稱高祖己未,葬於孝陵。

帝沉毅有智謀。初以晉公護專權,常自晦跡,人莫測其深淺。及誅護之後,始親萬機。克己勵精,聽覽不怠。用法嚴整,多所罪殺。號令懇惻,唯屬意於政。群下畏服,莫不肅然。性既明察,少於恩惠。凡布懷立行,皆欲踰越古人。身衣布袍,寢布被,無金寶之飾,諸宮殿華綺者,皆撤毀之,改為土階數尺,不施櫨栱。其雕文刻鏤,錦繡纂組,一皆禁斷。後宮嬪御,不過十餘人。勞謙接下,自彊不息。以海內未康,銳情教習。至於校兵閱武,步行山谷,履涉勤苦,皆人所不堪。平齊之役,見軍士有跣行者,帝親脫靴以賜之。每宴會將士,必自執杯勸酒,或手付賜物。至於征伐之處,躬在行陣。性又果決,能斷大事。故能得士卒死力,以弱制強。破齊之後,遂欲窮兵極武,平突厥,定江南一二年間,必使天下一統,此其志也。

史臣曰:自東西否隔,二國爭彊,戎馬生郊,干戈日用,兵連禍結,力敵勢均,疆埸之事,一彼一此。高祖纘業,未親萬機,慮遠謀深,以蒙養正。及英威電發,朝政惟新,內難既除,外略方始。乃苦心焦思,克己勵精,勞役為士卒之先,居處同匹夫之儉。脩富民之政,務彊兵之術,乘讎人之有釁,順大道而推亡。五年之間,大勳斯集。攄祖宗之宿憤,拯東夏之阽危,盛矣哉,其有成功者也。若使翌日之瘳無爽,經營之志獲申,黷武窮兵,雖見譏於良史,雄圖遠略,足方駕於前王者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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