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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一十五 列传第二

睿宗

睿宗襄皇帝,讳拖雷太祖第四子,太宗母弟也。方太祖时,太宗留霍博之地,国事无所属,拖雷实身任之。闻燕京盗贼白昼剽掠富民财物,吏不能禁,遂遣塔察、吾图撒合里往穷治之,杀十有六人,盗始屏息。

己丑夏,太宗还京。八月,即位。明年庚寅秋,太宗伐金,命拖雷帅师以从,破天城堡,拔蒲城县,闻金平章合达、参政蒲阿守西边,遂渡河,攻凤翔。会前兵战不利,从太宗援之,合达乃退。辛卯春,破洛阳、河中诸城

太宗官山,大会诸侯王,谓曰:「人言耗国家者,实由寇敌。今金未殄,实我敌也。诸君宁无计乎?」拖雷进曰:「臣有愚计,非众可闻。」太宗屏左右,亟临问之,其言秘,人莫知也。凤翔既下,有降人李昌国者,言:「金主迁汴,所恃者黄河潼关之险尔。若出宝鸡,入汉中,不一月可达唐、邓。金人闻之,宁不谓我师从天而下乎。」拖雷然之,言于太宗太宗大喜,语诸王大臣曰:「昔太祖尝有志此举,今拖雷能言之,真赛因也。」赛因,犹华言大好云。遂大发兵。

太宗中军自碗子城南下,渡河,由洛阳进;斡陈那颜以左军由济南进;而拖雷右军凤翔渭水,过宝鸡,入小潼关,涉宋人之境,沿汉水而下。期以明年春,俱会于汴。遣搠不罕诣宋假道,且约合兵。宋杀使者,拖雷大怒曰:「彼昔遣苟梦玉来通好,遽自食言背盟乎!」乃分兵攻宋诸城堡,长驱入汉中,进袭四川,陷阆州,过南部而还。遂由金取房,前锋三千人破金兵十余万于武当山,趋均州。乘骑浮渡汉水,遣夔曲涅率千骑驰白太宗太宗方诣汉水,将分兵应之,会夔曲涅至,即遣慰谕拖雷,亟合兵焉。

拖雷既渡汉,金大将合达设伏二十余万于邓州之西,据隘待之。时拖雷兵不满四万,及得谍报,乃悉留辎重,轻骑以进。十二月丙子,及金人战于禹山,佯北以诱之,金人不动。拖雷举火夜行,金合达闻其且至,退保邓州,攻之,三日不下。遂将而北,以三千骑命札剌等率之为殿。明旦,大雾迷道,为金人所袭,杀伤相当。拖雷以札剌失律,罢之,而以野里知给歹代焉。未几,败金军。

壬辰春,合达等知拖雷已北,合步骑十五万蹑其后。拖雷按兵,遣其将忽都忽等诱之,日且暮,令军中曰:「毋令彼得休息,宜夜鼓噪以扰之。」太宗时亦渡河,遣亲王口温不花等将万余骑来会。天大雨雪,金人僵冻无人色,几不能军,拖雷即欲击之,诸将请俟太宗至破之未晚。拖雷曰:「机不可失,彼脱入城,未易图也。况大敌在前,敢以遗君父乎。」遂奋击于三峰山,大破之,追奔数十里,流血被道,资仗委积,金之精锐尽于此矣。余众迸走睢州伏兵起,又败之。合达走钧州,仅遗数百骑。蒲阿走汴,至望京桥,复禽获之。太宗寻至,按行战地,顾谓拖雷曰:「微汝,不能致此捷也。」诸侯王进曰:「诚如圣谕,然拖雷之功,著在社稷。」盖又指其定册云尔。拖雷从容对曰:「臣何功之有,此天之威,皇帝之福也。」闻者服其不伐。从太宗钧州,拔之,获合达。攻许州,又拔之,遂从太宗收定河南诸郡。四月,由半渡入真定,过中都,出北口,住夏于官山

五月太宗不豫。六月,疾甚。拖雷祷于天地,请以身代之,又取巫觋祓除衅涤之水饮焉。居数日,太宗疾愈,拖雷从之北还,至阿剌合的思之地,遇疾而,寿四十有阙。妃怯烈氏,子十一人,长宪宗,次四则世祖也。宪宗立,追谥曰英武皇帝庙号睿宗二年,合祭昊天后土,以太祖睿宗配享。世祖至元二年,改谥景襄皇帝

裕宗

裕宗文惠明孝皇帝,讳真金世祖嫡子也。母昭睿顺圣皇后,弘吉烈氏。少从姚枢窦默孝经,及终卷,世祖大悦,设食飨枢等。

中统三年,封燕王,守中书令丞相史天泽入启事,王曰:「我幼,未尝习祖宗典则,闲于政体,一旦当大任,惟汝耆德赖焉。」复谕赞善王恂曰:「省臣所启,等国事也。尔宜入与闻之。」四年,兼判枢密院事至元初,省臣奏请王署敕,每月必再至中书。于是王将入中书,乳母进新衣,笑却之曰:「吾何事美观也。」尝从幸宜兴世祖违豫,忧形于色,夕不能寐。闻母皇后暴得风疾,即悲泣,衣不及带而行。

七年秋,受诏巡抚称海,至冬还京。间谓诸王札剌忽及从官伯颜等曰:「吾属适有兹暇,宜各悉乃心,慎言所守,俾吾闻之。」于是撒里蛮曰:「太祖有训:欲治身,先治心;欲责人,先责己。」伯颜曰:「皇上有训:欺罔盗窃,人之至恶。一为欺罔,则后虽出善言,人终弗信。一为盗窃,则事虽未觉,心常惴惴,若捕者将至。」札剌忽曰:「我祖有训:长者梢,深者底。盖言贵有终始,长必极其杪,深必究其底,不可中辍也。」王曰:「皇上有训:毋持大心。大心一持,事即隳败。吾观孔子之语,即与圣训合也。」至王恂陈说尤多,事见恂传。

十年二月,立为皇太子,仍兼中书令判枢密院事。受玉册:「皇帝若曰:咨尔皇太子真金,仰惟太祖皇帝遗训,嫡子中有克嗣服继统者,豫选定之。是用立太宗英文皇帝,以绍隆丕构。自时厥后,为不显立冢嫡,遂启争端。朕上遵祖宗宏规,下协昆弟佥同之议,乃从燕邸,即立尔为皇太子,积有日矣。比者,儒臣敷奏,国家定立储嗣,宜有册命,此典礼也。今遣摄太尉左丞相伯颜持节授尔玉册金宝。於戏!圣武燕谋,尔其承奉。昆弟宗亲,尔其和协。使仁孝显于躬行,抑可谓不负所托矣。尚其戒哉,勿替朕命。」九月丙戌,诏立宫师府,设官属三十有八员。起处士杨恭懿京兆

太子尝有疾,世祖临幸,亲和药以赐之。遣侍臣李众驰祀岳渎名山川,太子戒其所至郡邑,毋烦吏迎送,重扰民也。诏以侍卫亲军万人益隶东宫太子王庆端董士亨选其骁勇者,教以兵法,时阅试焉。太子服绫祫,为沈所渍,命侍臣重加染治,侍臣请织绫更制之。太子曰:「吾欲织百端,非难也。顾是物未敝,岂宜弃之。」东宫香殿成,工请凿石为池,如曲水流觞故事。太子曰:「古有肉林酒池,尔欲吾效之耶!」不许。每与诸王近臣习射之暇,辄讲论经典,若资治通鉴贞观政要王恂许衡所述辽、金帝王行事要略,下至武经等书,从容片言之间,苟有允惬,未尝不为之洒然改容。时侍经幄者,如王恂白栋皆朝夕不出东宫,而待制李谦太常宋衟尤加咨访,盖无间也。

十八年正月,昭睿顺圣皇后崩,太子自猎所奔赴,勺饮不入口者终日,设庐帐居之。命宋衟择可备顾问者,衟以郭祐何玮徐琰马绍杨居宽何荣祖杨仁风等为言。太子曰:「是数人者,尽为我致之,宜自近者始。」遂召玮于易州、琰于东平赞善王恂卒,太子闻之嗟悼,赙钞二千五百缗。一日,顾谓左右曰:「王赞善当言必言,未尝顾惜,随事规正,良多裨补,今鲜有其匹也。」时阿合马擅国重柄,太子恶其奸恶,未尝少假颜色。盗知阿合马所畏惮者,独太子尔。因为伪太子夜入京城,召而杀之。及和礼霍孙入相,太子曰:「阿合马死于盗手,汝任中书,诚有便国利民者,毋惮更张。苟或沮挠,我当力持之。」

中书启以何玮参议省事徐琰左司郎中。玮、琰入见,太子谕之曰:「汝等学孔子之道,今始得行,宜尽平生所学,力行之。」辟杨仁风潞州马绍东平,复辟杨恭懿置省中议事,以卫辉緫管董文用练达官政,与恭懿同置省中。按察副使王恽承华事略:一曰广孝,二曰立爱,三曰端本,四曰进学,五曰择术,六曰谨习,七曰听政,八曰达聪,九曰抚军,十曰明分,十一曰崇儒,十二曰亲贤,十三曰去邪,十四曰纳诲,十五曰几谏,十六曰从谏,十七曰推恩,十八曰尚俭,十九曰戒逸,二十曰审官太子汉成帝不绝驰道唐肃宗绛纱袍为朱明服,大喜曰:「使吾行之,亦当若此。」及说邢峙止齐太子邪蒿,顾宫臣曰:「菜名邪蒿,未必果邪也。虽食之,岂遽使人不正邪?」张九思对曰:「古人设戒,义固当尔。」

诏割江西龙兴路太子分地,太子谓左右曰:「安得治民如邢州张耕者乎!诚使之往治,俾江南诸郡取法,民必安集。」于是召宋衟大选署守长。江西行省岁课羡余钞四十七万缗献,太子怒曰:「朝廷令汝等安治百姓,百姓安,钱粮何患不足,百姓不安,钱粮虽多,安能自奉乎。」尽却之。阿里以民官兼课司,请岁附输羊三百,太子以其越例,罢之。参政刘思敬遣其弟思恭以新民百六十户来献,太子问民所从来,对曰:「思敬征重庆时所俘获者。」太子蹙然曰:「归语汝兄,此属宜随所在放遣为民,毋重失人心。」乌蒙宣抚司进马,逾岁献之额,即谕之曰:「去岁尝俾勿多进马,恐道路所经,数劳吾民也。自今其勿复然。」

二十年春,辟刘因保定,因以疾辞,固辟之,乃至,拜右赞善大夫,以吏部郎中夹谷之奇左赞善大夫。是时,已立国子学李栋、宋衟李谦皆以东宫僚友,继典教事。至是,命因专领之,而以衟等仍备咨访。尝曰:「吾闻金章宗时,有司论太学生廪费太多,章宗谓养出一范文正公,所偿顾岂少哉。其言甚善。」会因复以疾乞去。二十二年,以长史耶律有尚国子司业中庶子伯必以其子阿八赤入见,谕令入学,伯必即令其子入蒙古学。逾年又见,太子问读何书,其子以蒙古书对,太子曰:「我命汝学汉人文字耳,其亟入胄监。」

遣使辟宋工部侍郎倪坚于开元,既至,访以古今成败得失,坚对言:「三代得天下以仁,其失也以不仁。汉、唐之亡也,以外戚阉竖。宋之亡也,以奸党权臣。」太子嘉纳,赐酒,日昃乃罢。谕德李谦夹谷之奇尝进言曰:「殿下睿性夙成,阅理久熟,方遵圣训参决庶务。如视膳问安之礼,固无待于赞谕。至于军民之利病,政令之得失,事关朝廷,责在台院,有非宫臣所宜言者。独有澄原固本,保守成业,殿下所当留心,臣等不容缄口者也。敬陈十事:曰正心,曰睦亲,曰崇俭,曰亲贤,曰几谏,曰戢兵,曰尚文,曰定律,曰正名,曰革敝。」其论正心有云:「太子之心,天下之本也。太子心正,则天心有所属,人心有所系矣。唐太宗尝言,人主一心,攻之者众,或以勇力,或以辨口,或以谄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凑攻之,各求自售。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殿下至尊之储贰,人求自售者亦不为少,须常唤醒此心,不使为物欲所挠,则宗社生灵之福。固本澄原,莫此为切。」论睦亲,以「宗亲为王室之藩屏,人主之所自卫者也。大分既定,尊卑悬殊,必恩意俯逮,然后得尽其欢心。宗亲之欢心得,则远近之欢心得矣」。其论正名、革敝,尤切中时政。

太子在中书日久,明于听断,四方州郡科征、挽漕、造作、和市,有系民休戚者,闻之,即日奏罢。右丞卢世荣以言利进,太子意深非之。尝曰:「财非天降,安得岁取赢乎。恐生民膏血,竭于此也。岂惟害民,实国之大蠹。」其后世荣果坐罪。桑哥素主世荣,闻太子有言,讫箝口不敢救。

至元以来,天下臻于太平,人材辈出,太子优礼遇之,在师友之列者,非朝廷名德,则布衣节行之士,德意未尝少衰。宋衟目疾,赐钞千五百缗。王磐告老而归,官其壻于东平,以终养。孔洙江南入觐,则责张九思学圣人之道,不知有圣人之后。其大雅不群,本于天性。中外归心焉。于是世祖春秋高,江南行台监察御史言事者请禅位于太子太子闻之,惧。台臣寝其奏,不敢遽闻,而小人以台臣隐匿,乘间发之。世祖怒甚,太子愈益惧,未几,遂,寿四十有三。成宗即位,追谥曰文惠明孝皇帝庙号裕宗,祔于太庙。

显宗

显宗光圣仁孝皇帝,讳甘麻剌裕宗长子也。母曰徽仁裕皇后弘吉剌氏。甘麻剌少育于祖母昭睿顺圣皇后,日侍世祖,未尝离左右,畏慎不妄言,言必无隐。

至元中,奉旨镇北边,叛王岳木忽儿等闻其至,望风请降。既而都阿、察八儿诸王遣使求和,边境以宁。尝出征驻金山,会大雪,拥火坐帐内,欢甚,顾谓左右曰:「今日风雪如是,吾与卿处犹有寒色,彼从士亦人耳,腰弓矢、荷刃周庐之外,其苦可知。」遂命饔人大为肉糜,亲尝而遍赐之。抚循部曲之暇,则命也灭坚以国语通鉴。戒其近侍太不花曰:「朝廷以藩屏寄我,事有不逮,正在汝辈辅助。其或依势作威,不用我命,轻者论遣,大者奏闻耳,宜各慎之使百姓安业,主上无北顾之忧,则予与卿等亦乐处于此,乃所以报国家也。」

二十六年世祖以其居边日久,特命猎于柳林之地。率众至漷州,恐廪膳不均,令左右司之分给从士,仍饬其众曰:「汝等饮食既足,若复侵渔百姓,是汝自取罪谪,无悔。」众皆如约,民赖以安。北还,觐世祖于上京,世祖劳之曰:「汝在柳林,民不知扰,朕实嘉焉。」明年冬,封梁王,授以金印,出镇云南。过中山,又明年春过怀、孟,从卒马驼之属不下千百计,所至未尝横取于民。

二十九年,改封晋王,移镇北边,统领太祖大斡耳朶及军马、达达国土,更铸晋王金印授之。中书省臣言于世祖曰:「诸王皆置傅,今晋王太祖肇基之地,视诸王宜有加,请置内史。」世祖从之,遂以北安王傅秃归、梁王木八剌沙云南行省平章赛阳并为内史明年,置内史府。又明年世祖晋王闻讣奔赴上都。诸王大臣咸在,晋王曰:「昔皇祖命我镇抚北方,以卫社稷,久历边事,愿服厥职。母弟铁木耳仁孝,宜嗣大统。」于是成宗即帝位,而晋王复归藩邸。

元贞元年塔塔儿部年谷不熟,檄宣徽院赈之。又荅荅剌民饥,请朝廷赈之。诏赐王钞千万贯,及银帛有差。皇太后复以云南所贡金器,遣朶年来赐。是岁冬,奉诏以知枢密院事札散、同知徽政院阿里罕内史大德二年,诏给秫米五百石。五年成宗以边士贫乏,分给钞一千万贯。

六年正月乙巳,王,年四十。王天性仁厚,御下有恩。元贞初,藩邸属官审伯年老,请以其子代之。内史言于王,王曰:「惟天子所命。」其自守如此,故尤为朝廷所重。然崇尚浮屠,命僧作佛事,岁耗财不可胜计。子三人:曰也孙帖木儿,曰松山,曰迭里哥儿不花。王十年仁宗即位,谥王献武。又十一年英宗遇弑,也孙帖木儿以嗣晋王即皇帝位,追尊光圣仁孝皇帝庙号显宗,祔享太室。又六年文宗即位,乃毁其庙室。

顺宗

顺宗昭圣衍孝皇帝,讳荅剌麻八剌裕宗第二子也。母曰徽仁裕皇后弘吉剌氏。至元初,裕宗燕王,荅剌麻八剌生于燕邸。明年,诏裕宗潮河八月,召至京师。凡乘舆巡幸及岁时朝贺,未尝不侍裕宗以行。稍长,世祖赐女侍郭氏,其后乃纳弘吉剌氏为妃。二十二年裕宗,荅剌麻八剌以皇孙钟爱,两宫优其出合之礼。

二十八年,始诏出镇怀州,以侍卫都指挥使梭都、尚书王倚从行,至赵州,从卒有伐民桑枣者,民遮诉于道,荅剌麻八剌怒,杖从卒以惩众,遣王倚入奏,世祖大悦。未至,以疾召还。明年春世祖北幸,留治疾京师,越两月而,年二十有九。

子三人:长曰阿木哥,封魏王,郭出也;妃所生者曰海山,是为武宗;曰爱育黎拔力八达,是为仁宗大德十一年秋,武宗即位,追谥曰昭圣衍孝皇帝庙号顺宗,祔享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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