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汝寧盜起,桓避之確山。賊久知桓名,襲獲之,羅拜請為帥,弗聽。囚六日,擁至渠魁前,桓直趨據榻坐,與之抗論逆順。其徒捽桓起跪,桓仰天大呼,詈叱彌厲,且屢唾賊面。賊猶不忍殺,謂桓曰:「汝但一揖,亦恕汝死。」桓瞋目曰:「吾恨不能手斬逆首,肯聽汝誘脅而折腰哉!」賊知終不可屈,遂刺之。年四十八。賊後語人曰:「張御史真鐵漢,害之可惜!」事聞,贈禮部尚書,諡忠潔。
改河南行省檢校官,遷禮部主事,拜監察御史。首言:「禴祠烝嘗,古今大祭,今太廟唯二祭,而日享佛祠、神御,非禮也,宜據經行之。成均,教化之基,不當隸集賢,宜屬省臣兼領。諸侯王歲賜有定額,分封易代之際,陳請恩例,世系戚疏,無成書可考,宜倣先代,修正玉牒。」皆不報。
轉江西行省郎中,入為國子監丞,遷宣文閣監書博士,兼經筵官。數與勸講,每以聖賢心法為帝言之。俄中書命黼巡視河渠,黼上言曰:「蔡河源出京西,宋以轉輸之故,平地作堤,今河底填淤,高出地面,秋霖一至,橫潰為災,宜按故跡修浚。他日東河或有不測之阻,江、淮運物,當由此分道達京,萬世之利也。」亦不報。升祕書太監,拜禮部侍郎。奉旨詳定中外所上封事。已而廷議內外官通調,授黼江州路緫管。
至正十一年夏五月,盜起河南,北據徐、蔡,南陷蘄、黃,焚掠數千里,造船北岸,銳意南攻。九江居下流,實江東、西襟喉之地,黼治城壕,修器械,募丁壯,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於江西行省,請兵屯江北,以扼賊衝,庶幾大江之險,賊不得共之,不報。黼嘆曰:「吾不知死所矣。」乃獨椎牛饗士,激忠義以作士氣,數日之間,紀綱粗立。
時黃梅縣主簿也孫帖木兒,願出擊賊,黼大喜,向天瀝酒與之誓。言始脫口,賊游兵已至境,急檄諸鄉落聚木石於險塞處,遏賊歸路。倉卒無號,乃墨士卒面,統之出戰,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陣,也孫帖木兒繼進,賊大敗,逐北六十里。鄉丁依險阻,乘高下木石,橫屍蔽路,殺獲二萬餘。黼還,謂左右曰:「賊不利於陸,必由水道以舟薄我,苟失備禦,吾屬無噍類矣。」乃以長木數千,冒鐵椎於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賊舟,謂之七星樁。會西南風急,賊舟數千,果揚帆順流鼓譟而至,舟遇樁不得動,進退無措,黼帥將士奮擊,發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無筭,餘舟散走。行省上黼功,請拜江西行省參政、行江州、南康等路軍民都緫管,便宜行事。
已而賊勢更熾,西自荊湖,東際淮甸,守臣往往棄城遁,黼守孤城,提孱旅,斬馘扶傷,無日不戰,中外援絕。二月甲申,賊將薄城,分省平章政事禿堅不花自北門遁,黼引兵登陴,布戰具,賊已至甘棠湖,焚西門,乃張弩箭射之,賊趦趄未敢進,轉攻東門,黼救東門,賊已入,與之巷戰,知力不敵,揮劍叱賊曰:「殺我!毋殺百姓!」賊自巷背來,刺黼墮馬,黼與從子秉昭俱罵賊而死。郡民聞黼死,哭聲震天,相率具棺,葬于東門外。黼死踰月,參政之命始下,年五十五。
李齊字公平,廣平人。家甚貧,客授江南,工辭章。元統元年進士第一。歷僉河南淮西廉訪司事,移知高郵府,有政聲。至正十年,盜突入府驛,取十二馬去,齊躬追謝長等殺之。十一年,州人秦觀保造兵仗,將圖劫掠,復獲而行誅。
十三年,泰州白駒場亭民張士誠為亂,破泰州。河南行省遣齊往招降,被拘。久之,賊酋自相殺,始縱齊來歸。泰州平,賊徒尚蜂聚,士誠復鼓變,殺參知政事趙璉,掠官庫民財,走入得勝湖,俄陷興化縣。行省以左丞偰哲篤偕宗王鎮高郵,使齊出守甓社湖。
夏五月乙未,數賊入城,一譟呼而省憲官皆遁。齊急還救城,賊已閉門拒我,遂連興化接得勝湖,舟艦四塞,蔓延入寶應縣。已而有詔:凡叛逆者赦之。詔至高郵,不得入,賊紿曰:「請李知府來,乃受命。」行省強齊往,至則下齊獄中,齊益辯說,士誠本無降意,特遷延為繕飭計耳。官軍諜知之,乃進攻城,士誠呼齊使跪,齊叱曰:「吾膝如鐵,豈肯為賊屈!」士誠怒,扼之跪,齊立而詬之,乃曳倒,搥碎其膝而咼之。
汝、潁盜發,勢張甚。不華行郡至淮安,極力為守禦計。賊至,多所斬獲。且請知樞密院老章、判官劉甲守韓信城,相掎角為聲援。復上章,劾緫兵及諸將逗撓之罪。朝廷錄其功,陞廉訪使,階中奉大夫。甲有智勇,與賊戰輒勝,賊憚之,號曰劉鐵頭,不華頗賴之。緫兵者聞不華劾己,益恚嫉,乃檄甲別將兵擊賊,冀以困不華。甲去,韓信城陷,賊乃掘塹相銜,揵水寨以圍我。
既而天長青軍叛,普顏帖木爾所統黃軍復叛,賊皆挾之來攻,不華知事危,退入哈剌章營。賊稍引去,乃出,抵楊村橋,賊奄至,殺廉訪副使不達失里,啖其屍。不華以餘兵入淮安,時城之東、西、南三面皆賊,惟北門通沭陽,阻赤鯉湖,指揮使魏岳、楊暹駐兵沭陽,淮安倚其芻餉,而赤鯉湖為賊據,沭陽之路又絕。賊計孤城可取,進柵南瑣橋。不華與元帥張存義出大西門,會僉事忽都不花兵突賊柵,殊死戰,賊敗走,追北二十餘里。
城中食且絕,元帥吳德琇運糧萬斛入河,竟為賊所掠,德琇僅以身免。賊與青軍攻圍,日益急,緫兵者屯下邳,相去五百里,按兵不出,凡遣使十九輩告急,皆不聽。城中餓者仆道上,即取啖之,一切草木、螺蛤、魚蛙、燕烏,及鞾皮、鞍韂、革箱、敗弓之筋皆盡,而後父子夫婦老稚更相食,撤屋為薪,人多露處,坊陌生荊棘。力既盡,城陷,不華猶據西門力鬪,中傷見執,為賊所臠。次子伴哥,冒刃護之,亦見殺。時至正十六年十月乙丑也。
會方擇守令綏靖遼東,乃授嘉廣寧路緫管,兼諸奧魯勸農防禦。屬盜起,軍旅數興,供餉無虛日。民苦和糴轉輸,而吏胥得因時為奸。嘉設法計其戶口,第其甲乙,民甚便之。有詔團結義兵,嘉招集民數千,教以坐作進退,萬、千、百夫各統以長,號令齊一,賞罰明信。故東方諸郡,錢糧之富,甲兵之精,稱嘉為最。
十八年,寇陷上京,嘉聞之,躬率義兵出禦。既而遼陽陷,嘉將衆巡邏,去城十五里,遇青號隊伍百餘人,紿言官軍,嘉疑其詐,俄果脫青衣變紅,嘉出馬射賊,分兵兩隊而夾攻之,生擒賊數百,死者無筭。嘉見賊勢日熾,孤城無援,乃集同官議攻守之計,衆皆失措,嘉曰:「吾計決矣。」因竭家所有衣服財物犒義士,以勵其勇敢,且曰:「自我祖宗,有勳王室,今之盡忠,吾分內事也。況身守此土,當生死以之,餘不足恤矣。」
頃之,賊至,圍城亙數十里,有大呼者曰:「遼陽我得矣,何不出降!」嘉挽弓射呼者,中其左頰,墮馬死,賊稍引退,嘉遂開西門逐之,賊大至,力戰以死。事聞,贈崇化宣力效忠功臣、資善大夫、河南江北等處行省左丞、上護軍,封太原郡公,諡忠烈。
俄而賊鋒抵南陽,南陽無城無兵,賊入之若虛邑。喜同以計獲數賊,詰之,云賊將大至。悉斬之,以安衆心,晝夜督丁壯巡邏守備。時大司農錢木爾,以兵駐于諸葛菴,為賊所襲,死之。賊遂乘銳取南陽,喜同守西門,望見賊勢盛,即以死自許,與家人訣曰:「吾與汝等不能相顧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報國也。」
已而城中皆哭,喜同策厲義兵,奮力與賊搏,賊退去。明日復至,與戰甚力,殺賊凡數百。賊知無後援,戰愈急,南陽遂陷。喜同突圍將自拔,賊橫刺其馬,馬蹶,喜同鞭馬躍而起,手斬刺馬者。俄而為他賊所追,身被數創,不能鬪,遂見執,為所殺。妻邢氏,聞喜同力戰死,帥家僮數人出走,遇賊,奪賊刀斫之,且罵且前,亦見殺。一家死者二十餘人。贈南陽路判官。
時襄陽錄事司達魯花赤塔不台字彥暉者,元統元年進士。魏王軍汝、亳,塔不台來供餉。王嗜酒,輕戰備。一夕,賊劫王,王卧未能起,為所執。塔不台馳騎奪王,亦為賊所得。比明,見賊酋,王拜乞活,塔不台以足蹴王曰:「猶欲生乎!」賊復屈其拜,塔不台拒而詬之,且與縛者角,遂支解。
賊渠恐其黨心搖,導因止于外,納詔不讀,詰問再三,因荅以「恩宥寬大,禍福所係」甚切。不聽,乃縱因歸報。因出,乘馬周賊屯,大言曰:「汝輩好百姓,何不出降歸田里,而甘從逆賊驅使耶!」衆愕眙相顧。或以告賊渠,渠追因,責其所言。因極口肆詈,賊怒,寸割因。
至正十二年,鄰郡盜起。未幾,來剽掠,琛與從子小十、府史李仲亨等協謀,統丁壯數百人擊賊。丁壯皆民兵,無弓矢之備,直以鉤鉏白鋌當賊。賊矢雨集,琛衆潰散,被擒。仲亨、小十皆死。賊素知琛,諭之曰:「汝從我,解汝縛;不從,殺汝。」琛唾罵曰:「我國子生也。視汝逆賊,真狗彘也。吾寧義死,不從賊生!」罵不止,賊屢脅不聽,殺之。
喬彝字仲常,晉寧人。性高介有守,一時名稱籍甚。至正十八年,賊由絳州垣曲縣襲晉寧。城陷,城中死者十二三。彝整冠衣,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井上,令妻子婢輩循次投井中,而己隨赴之。彝既死,賊首王士誠使人即彝家邀致之,至則彝已死矣。賊平,朝廷贈彝臨汾縣尹,賜諡純潔。
又有吳德新者,字止善,建昌人。工醫,留京師,久之,嘗往寧夏。會盜至,德新見執,脅使降,德新厲聲曰:「我生為皇元人,死作皇元鬼,誓不從爾賊!」賊乃縛其兩手,加白刃頸上,迫其畏屈,德新罵不已。乃曳之井上,陽欲擠之。德新偶得寬,即自投井中,仰罵賊。賊下射,矢貫其頂,罵益力。賊怒,以長槍刺之。然亦壯其志,憐其死,曰:「此真丈夫也!」以土埋井而去。
顏瑜字德潤,袞州曲阜人,袞國復聖公五十七代孫也。以行誼用舉者,為鄒及陽曲兩縣教諭。至正十八年,田豐起山東,瑜攜家走鄆城,道遇賊,以刃來脅瑜曰:「爾何人?」瑜曰:「我東魯書生也。」賊執瑜曰:「爾書生,吾不爾殺,可從我見主帥。」瑜罵曰:「爾賊,何主帥邪!」賊怒,欲殺瑜,瑜無懼色。復使之寫旗,瑜大詬曰:「爾大元百姓,天下亂,募爾為兵,而反為叛逆。我腕可斷,豈能為爾寫旗從逆乎!」賊以槍刺瑜,至死罵不絕口。其妻子皆為所害。
又有曹彥可者,亳州人。會妖寇起里中,多田野無賴子,目不知書者。既破亳,揭帛于竿,皆群趨彥可家劫之,使寫旗。彥可力辭,乃迫以刀斧。彥可唾之曰:「我儒者,知有君父,寧死耳,豈為汝寫旗者耶!」賊怒,遂見害,年七十矣。其家素貧,又死於亂,藁殯其尸。賊既定,有司具以事聞,中書為給貲以葬,賜諡節愍。
王士元字堯佐,恩州人。泰定四年進士,由棣州判官累遷知磁州。值軍興,餽餉需索日繁,民不堪命。士元心念其民,力為區畫,至為將士陵辱訶責,弗避也。改知濬州,州濱黃河,嘗經盜賊,城堞不完,市井空荒,士元邑邑不得志,而臨事未嘗易其素。
至正十七年,賊復迫濬州,州兵悉潰散,士元坐堂上,顧其子致微使避賊,曰:「吾守臣,居此,職也。若可逃生。」子侍立,不忍去。賊前問曰:「爾為誰?」士元叱曰:「我王知州也。強賊識我否?」賊欲縛士元,士元奮拳毆賊,賊怒,并其子殺之。
楊樸字文素,河南人。早以文學得推擇為吏,任至滁州全椒縣尹。滁界廬江,廬江陷於寇,滁人震動。行省參政也先緫兵于滁,不理軍事,唯縱飲,至暮,城門不鑰,寇入縱火,猶張燭揮杯,急踰城出走。樸度必死,乃盡殺其妻女,朝服坐堂上。盜欲降之,樸指妻女示曰:「我已戕我屬,政欲死官守耳,尚何云云!」乃連唾之。賊縶樸,倒懸樹上,而割其肉至盡,猶大罵弗絕。
杭於東南為劇郡,地大民夥,長吏多不稱其職。璉為人強毅開敏,精力絕人,吏莫不服其明決,而不敢欺。浙右病於徭役,民充坊里正者,皆破其家。朝廷令行省召八郡守集議便民之法,璉獻議以屬縣坊正為雇役,里正用田賦以均之,民咸以為便。有盜誘其同惡,持刃出市,斫人以索金,市民乃戶斂以予之,人無敢言者。璉曰:「此不可長也。」遣卒掩捕之,盡戮諸市。踰年,召拜吏部侍郎。杭人思之,刻其政績于碑。
歷中書左司郎中,除禮部尚書。尋遷戶部,拜參議中書省事。出為山北遼東道廉訪使。是時河南兵起,湖廣、荊襄皆陷,而兩淮亦騷動。朝廷乃析河南地,立淮南江北行省于揚州,以璉參知政事。璉方病水腫,即輿疾而行。既至,分省鎮淮安,又移鎮真州。
會張士誠為亂,突起海濱,陷泰州、興化,行省遣兵討之,不克。乃命高郵知府李齊往招諭之。士誠因請降,行省授以民職,且乞從征討以自效。遂移璉鎮泰州,璉乃趣士誠治戈船,趨濠、泗。士誠疑憚不肯發,又覘知璉無備,遂復反。夜四鼓,縱火登城,璉力疾捫佩刀上馬,與賊鬪市衢。賊圍璉,邀至其船,璉詰之曰:「汝輩罪在不赦,今既宥爾誅戮,又錫以名爵,朝廷何負於汝,乃既降復反邪!汝棄信逆天,滅不旋踵。我執政大臣,豈為汝賊輩屈乎!」即馳騎奮擊賊,賊以槊撞璉墜地,欲舁登其舟,璉瞋目大罵,遂死之。其僕揚兒以身蔽璉,亦俱死。及亂定,州民收其屍,歸殯于真州。事聞,賻鈔三百錠,仍官其子錡。
孫撝字自謙,曹州人。至正二年進士,授濟寧路錄事。張士誠據高郵叛,或謂其有降意,朝廷擇烏馬兒為使,招諭士誠,而用撝為輔行。撝家居,不知也。中書借撝集賢待制,給驛,就其家起之。撝強行抵高郵,士誠不迓詔使。撝等既入城,反覆開諭,士誠等皆竦然以聽。已而拘之他室,或日一饋食,或間日一饋食,欲以降撝,撝唯詬斥而已。乃令其黨捶撝,肆其陵辱,撝不卹也。
及士誠徙平江,撝與士誠部將張茂先謀,將撝所授站馬劄子,遣壯士浦四、許誠赴鎮南王府,約日進兵復高郵。謀泄,執撝訊問,撝罵聲不絕,竟為所害。後賊中見失節者,輒自相嗤曰:「此豈孫待制耶!」事聞,贈翰林侍讀學士、中奉大夫、護軍,追封曹南郡公,諡忠烈。賜田三頃恤其家。
石普字元周,徐州人。至正五年進士,授國史院編修官,改經正監經歷。淮東、西盜起,朝廷方用兵,普以將略稱,同僉樞密院事董鑰嘗薦其材,會丞相脫脫討徐州,以普從行。徐平錄功,遷兵部主事,尋陞樞密院都事,從樞密院官守淮安。
時張士誠據高郵,普詣丞相,面陳破賊之策,且曰:「高郵負重湖之險,地皆沮洳,騎兵卒莫能前,與普步兵三萬,保取之。高郵既平,則濠、泗易破,普請先驅,為天下忠義倡。」丞相壯之,命權山東義兵萬戶府事,招民義萬人以行。而汝中柏者方用事,陰沮之,減其軍半。初令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聽淮南行省節制。
普行次范水寨,日未夕,普令軍中具食,夜漏三刻,下令銜枚趨寶應,其營中更鼓如平時。抵縣,即登城,樹幟城上,賊大驚潰,因撫安其民。由是諸將疾普功,水陸進兵,乘勝拔十餘寨,斬賊數百。將抵高郵城,分兵三隊:一趨城東,備水戰;一為奇兵,虞後;一普自將,攻北門。遇賊與戰,賊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躡之,縱火燒關門,賊懼,謀棄城走。而授軍望之,按不進。且忌普成功,緫兵者遣蒙古軍千騎,突出普軍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賊以死扞,蒙古軍恇怯,即馳回,普止之不可,遂為賊所蹂踐,率墜水中。
普軍亂,賊乘之。普勒餘兵,血戰良久,仗劍大呼曰:「大丈夫當為國死,有不進前者,斬!」奮擊,直入賊陣中,從者僅三十人。至日西,援絕,被創墮馬,復步戰數合,賊益至,賊指曰:「此必頭目,不可使逸,須生致之。」普叱曰:「死賊奴,我即石都事,何云頭目!」左脅為賊鎗所中,猶手握其鎗,斫賊死。賊衆攢鎗以刺普,普與從者皆力戰,俱死之。
盛昭字克明,歸德人。由儒學官累遷淮南行省照磨。會詔使往高郵,不得達而還,謬稱賊已迎拜,但乞名爵耳。行省不虞其欺,乃遣昭入高郵,授所與士誠官。士誠拒不聽,拘諸舟中。昭語所從吏曰:「吾之止此,有死而已。」
張士誠入平江,其徒郭良弼、董綬言乘于士誠,士誠遣張經招乘,乘曰:「良弼、綬皆名臣,今已失節,顧欲引我,以濟其惡邪!」且讓經平日讀書云何,經俛首不能對。乘日與客痛飲,竟日不言。客問:「盍行乎?」乘曰:「乘以一小吏致身顯官,有死而已,尚何行之有!」經促其行愈急,乘乃整衣冠,自經死,年六十四。
至正十年,賊發真州,納速剌丁以民兵往襲之,獲賊四十二人。已而泰州賊大起,鎮南王府宣慰司請參議軍事,納速剌丁建議築四城,立外寨,揵堤穿河,募兵與賊抗。行省檄其提戰艦六十、海舟十四,上下巡捕,以固江面,且護蒙古軍五百往江寧,道遇賊,斬擊二百餘級,生獲十八人,遂抵龍潭而還。
未幾,出邏江上,賊突至,馳船來鬪,納速剌丁手射死三十賊,奪其放火小船二百,賊因遁走。俄復據龍潭口,又擊走之,追斬三百餘級。其子寶童擒首賊陳亞虎等及其號旗。捷聞,賞賚良渥,且召納速剌丁還真州。而賊犯蕪湖,南行臺檄使來援,乃以兵赴。及至,賊船已薄岸,遂三分戰艦,縱擊之,賊奔潰,俘斬甚衆。賊不得渡江者,多納速剌丁之功也,因留守蕪湖江口。
泰州李二起,行省移之捍高郵得勝湖。賊船七十餘柁,乘風而來,即前擊之,焚其二十餘船,賊潰去。李二失援,遂降。其黨張士誠殺李二,復為亂,戕參政趙璉,入據興化,而水陸襲高郵,屯兵東門。納速剌丁以舟師會諸軍討之。距三垛鎮,賊衆猝至,納速剌丁麾兵挫其鋒。後賊鼓譟而前,乃發火筩火鏃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賊繚船於背,盡力來攻,而阿速衛軍及真、滁萬戶府等官,見賊勢熾,皆遁走。納速剌丁顧必死,謂其三子寶童、海魯丁、西山驢曰:「汝輩可脫走。」寶童等不肯去,遂皆死之。省憲為賻其家。事聞,贈納速剌丁淮西元帥府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