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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本紀第二 太宗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世民高祖第二子也。母曰太穆順皇后竇氏。隋開皇十八年十二月戊午,生於武功之別館。時有二龍戲於館門之外,三日而去。高祖之臨岐州太宗時年四歲。有書生自言善相,謁高祖曰:「公貴人也,且有貴子。」見太宗,曰:「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年將二十,必能濟世安民矣。」高祖懼其言泄,將殺之,忽失所在,因採「濟世安民」之義,以為名焉。太宗幼聦睿,玄鑒深遠,臨機果斷,不拘小節,時人莫能測也。

大業末,煬帝鴈門突厥所圍,太宗應募救援,隷屯衛將軍雲定興營。將行,謂定興曰:「必賫旗鼓以設疑兵。且始畢可汗舉國之師,敢圍天子,必以國家倉卒無援。我張軍容,令數十里幡旗相續,夜則鉦鼓相應,虜必謂救兵雲集,望塵而遁矣。不然,彼衆我寡,悉軍來戰,必不能支矣。」定興從焉。師次崞縣突厥候騎馳告始畢曰王師大至。由是解圍而遁。及高祖之守太原太宗時年十八。有高陽賊帥魏刀兒,自號歷山飛,來攻太原高祖擊之,深入賊陣。太宗以輕騎突圍而進,射之,所向皆披靡,拔高祖於萬衆之中。適會步兵至,高祖太宗又奮擊,大破之。

時隋祚已終,太宗潛圖義舉,每折節下士,推財養客,群盜大俠,莫不願効死力。及義兵起,乃率兵略狥西河,克之。拜右領大都督,右三軍皆隷焉,封燉煌郡公

大軍西上賈胡堡,隋將宋老生率精兵二萬屯霍邑,以拒義師。會久雨糧盡,高祖裴寂議,且還太原,以圖後舉。太宗曰:「本興大義以救蒼生,當須先入咸陽,號令天下;遇小敵即班師,將恐從義之徒一朝解體。還守太原一城之地,此為賊耳,何以自全!」高祖不納,促令引發。太宗遂號泣於外,聲聞帳中。高祖召問其故,對曰「今兵以義動,進戰則必剋,退還則必散。衆散於前,敵乘於後,死亡須臾而至,是以悲耳。」高祖乃悟而止。八月己卯,雨霽,高祖引師趣霍邑太宗恐老生不出戰,乃將數騎先詣其城下,舉鞭指麾,若將圍城者,以激怒之。老生果怒,開門出兵,背城而陣。高祖建成合陣於城東,太宗柴紹陣於城南。老生麾兵疾進,先薄高祖,而建成墜馬,老生乘之,高祖建成軍咸却。太宗自南原率二騎馳下峻坂,衝斷其軍,引兵奮擊,賊衆大敗,各捨仗而走。懸門發,老生引繩欲上,遂斬之,平霍邑

河東關中豪傑爭走赴義太宗請進師入關,取永豐倉以賑窮乏,收群盜以圖京師,高祖稱善。太宗以前軍濟河,先定渭北。三輔吏民及諸豪猾詣軍門請自効者日以千計,扶老攜幼,滿於麾下。収納英俊,以備僚列,遠近聞者,咸自託焉。師次于涇陽,勝兵九萬,破胡賊劉鷂子,并其衆。留殷開山劉弘基長安故城太宗自趣司竹,賊帥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等皆來會,頓于阿城,獲兵十三萬。長安父老賫牛酒詣旌門者不可勝紀,勞而遣之,一無所受。軍令嚴肅,秋毫無所犯。尋與大軍平京城高祖輔政,受唐國內史,改封秦國公。會薛舉以勁卒十萬來逼渭濱太宗親擊之,大破其衆,追斬萬餘級,略地至于隴坻

義寧元年十二月,復為右元帥,揔兵十萬徇東都。及將旋,謂左右曰:「賊見吾還,必相追躡。」設三伏以待之。俄而隋將叚達率萬餘人自後而至,度三王陵,發伏擊之,叚達大敗,追奔至于城下。因於冝陽、新安置熊、穀二州,戍之而還。徙封趙國公高祖受禪,拜尚書令右武候大將軍,進封秦王,加授雍州牧

武德元年七月薛舉涇州太宗率衆討之,不利而旋。九月薛舉死,其子仁杲嗣立太宗又為元帥以擊仁杲,相持於折墌城,深溝高壘者六十餘日。賊衆十餘萬,兵鋒甚銳,數來挑戰,太宗按甲以挫之。賊糧盡,其將牟君才、梁胡郎來降。太宗謂諸將軍曰:「彼氣衰矣,吾當取之。」遣將軍龐玉先陣於淺水原南以誘之,賊將宗羅睺併軍來拒,玉軍幾敗。旣而太宗親御大軍,奄自原北,出其不意羅睺望見,復迴師相拒。太宗驍騎數十入賊陣,於是王師表裏齊奮,羅睺大潰,斬首數千級,投澗谷而死者不可勝計。太宗率左右二十餘騎追奔,直趣折墌以乘之。仁杲大懼,嬰城自守。將夕,大軍繼至,四面合圍。詰朝,仁杲請降,俘其精兵萬餘人、男女五萬口。

旣而諸將奉賀,因問曰:「始大王野戰破賊,其主尚保堅城,王無攻具,輕騎騰逐,不待步兵,徑薄城下,咸疑不剋,而竟下之,何也?」太宗曰:「此以權道迫之,使其計不暇發,以故剋也。羅睺恃徃年之勝,兼復養銳日乆,見吾不出,意在相輕。今喜吾出,悉兵來戰,雖擊破之,擒殺蓋少。若不急躡,還走投城,仁杲收而撫之,則便未可得矣。且其兵衆皆隴西人,一敗披退,不及廻顧,敗歸隴外,則折墌自虛,我軍隨而迫之,所以懼而降也。此可謂成筭,諸君盡不見耶?」諸將曰:「此非凡人所能及也。」獲賊兵精騎甚衆,還令仁杲兄弟及賊帥宗羅睺、翟長孫等領之。太宗與之遊獵馳射,無所間然。賊徒荷恩懾氣,咸願効死。時李密初附,高祖令密馳傳迎太宗豳州。密見太宗天姿神武,軍威嚴肅,驚悚歎服,私謂殷開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此,何以定禍亂乎?」凱旋,獻捷於太廟。拜太尉陝東道行臺尚書令,鎮長春宮關東兵馬並受節度。尋加左武候大將軍涼州揔管。

宋金剛之陷澮州也,兵鋒甚銳。高祖以王行本尚據蒲州呂崇茂反於夏縣,晉、澮二州相繼陷沒,關中震駭,乃手勑曰:「賊勢如此,難與爭鋒,冝棄河東之地,謹守關西而已。」太宗上表曰:「太原王業所基,國之根本,河東殷實,京邑所資。若舉而棄之,臣竊憤恨。願假精兵三萬,必能平殄武周,克復汾、晉。」高祖於是悉發關中兵以益之,又幸長春宮親送太宗

二年十一月太宗率衆趣龍門關,履冰而渡之,進屯栢壁,與賊將宋金剛相持。尋而永安王孝基敗於夏縣,于筠、獨孤懷恩唐儉並為賊將尋相、尉遲敬德所執,將還澮州太宗殷開山秦叔寶邀之於美良川,大破之,相等僅以身免,悉虜其衆,復歸栢壁。於是諸將咸請戰太宗曰:「金剛懸軍千里,深入吾地,精兵驍將,皆在於此。武周太原,專倚金剛以為捍。士卒雖衆,內實空虛,意在速戰。我堅營蓄銳以挫其鋒,粮盡計窮,自當遁走。」

三年二月,金剛竟以衆餒而遁,太宗追之至介州。金剛列陣,南北七里,以拒官軍。太宗遣揔管李世勣、程䶧金、秦叔寶當其北,翟長孫、秦武通當其南。諸軍戰小却,為賊所乘。太宗率精騎擊之,衝其陣後,賊衆大敗,追奔數十里。敬德、相率衆八千來降,還令敬德督之,與軍營相參。屈突通懼其為變,驟以為請。太宗曰:「昔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並能畢命,今委任敬德,又何疑也。」於是劉武周奔於突厥,并、汾悉復舊地。詔就軍加拜益州道行臺尚書令

七月,揔率諸軍攻王世充於洛邑,師次穀州。世充率精兵三萬陣於慈澗太宗以輕騎挑之。時衆寡不敵,陷於重圍,左右咸懼。太宗命左右先歸,獨留後殿。世充驍將單雄信數百騎夾道來逼,交搶競進,太宗幾為所敗。太宗左右射之,無不應弦而倒,獲其大將燕頎。世充乃拔慈澗之鎮歸於東都太宗行軍揔管史萬寶自冝陽南據龍門劉德威自太行東圍河內王君廓洛口斷賊粮道。又遣黃君漢夜從孝水河中舟師襲迴洛城,剋之。黃河已南,莫不響應,城堡相次來降。大軍進屯邙山九月太宗以五百騎先觀戰地,卒與世充萬餘人相遇,會戰,復破之,斬首三千餘級,獲大將陳智略,世充僅以身免。其所署筠州揔管楊慶遣使請降,遣李世勣率師出轘轅道安撫其衆。滎、汴、洧、豫九州相繼來降。世充遂求救於竇建德

四年二月,又進屯青城宮營壘未立,世充衆二萬自方諸門臨穀水而陣。太宗以精騎陣於北邙山,令屈突通率卒五千渡水以擊之,因誡通曰:「待兵交即放煙,吾當率騎軍南下。」兵纔接,太宗以騎衝之,挺身先進,與通表裏相應。賊衆殊死戰,散而復合者數焉。自辰及午,賊衆始退。縱兵乘之,俘斬八千人,於是進營城下。世充不敢復出,但嬰城自守,以待建德之援。太宗遣諸軍掘塹,匝布長圍以守之。吳王杜伏威遣其將陳正通、徐召宗率精兵二千來會於軍所。偽鄭州司馬沈悅以武牢降,將軍王君廓應之,擒其偽荊王行本

竇建德以兵十餘萬來援世充,至于酸棗蕭瑀屈突通、封德彝皆以腹背受敵,恐非萬全,請退師穀州以觀之。太宗曰:「世充粮盡,內外離心,我當不勞攻擊,坐收其敝。建德新破孟海公,將驕卒惰,吾當進據武牢,扼其襟要。賊若冒險與我爭鋒,破之必矣。如其不戰,旬日間世充當自潰。若不速進,賊入武牢諸城新附,必不能守。二賊併力,將若之何?」通又請解圍就險以候其變,太宗不許。於是留通輔齊王元吉以圍世充,親率步騎三千五百人趣武牢

建德滎陽西上,築壘於板渚太宗武牢,相持二十餘日。諜者曰:「建德伺官軍芻盡。候牧馬於河北,因將襲武牢。」太宗知其謀,遂牧馬河北以誘之。詰朝,建德果悉衆而至,陳兵汜水世充將郭士衡陣於其南,綿亘數里,皷譟,諸將大懼。太宗將數騎昇高丘以望之,謂諸將曰:「賊起山東,未見大敵。今度險而戰,是無政令;逼城而陣,有輕我心。我按兵不出。彼迺氣衰,陣乆卒饑,必將自退,追而擊之,無徃不剋。吾與公等約,必以午時後破之。」建德列陣,自辰至午,兵士饑倦,皆坐列,又争飲水,逡廵歛退。太宗曰「可擊矣!」親率輕騎追而誘之,衆繼至。建德廻師而陣,未及整列,太宗先登擊之,所向皆靡。俄而衆軍合戰,囂塵四起。太宗史大奈、程䶧金、秦叔寶宇文歆等揮幡而入,直突出其陣後,張我旗幟。賊顧見之,大潰。追奔三十里,斬首三千餘級,虜其衆五萬,生擒建德於陣。太宗數之曰:「我以干戈問罪,本在王世充,得失存亡,不預汝事,何故越境,犯我兵鋒?」建德股慄而言曰:「今若不來,恐勞遠取。」高祖聞而大悅,手詔曰:「隋氏分崩,崤函隔絕。兩雄合勢,一朝清蕩。兵旣剋捷,更無死傷。無愧為臣,不憂其父,並汝功也。」

乃將建德東都城下。世充懼,率其官屬二千餘人詣軍門請降,山東悉平。太宗入據宮城,令蕭瑀竇軌等封守府庫,一無所取,令記室房玄齡收隋圖籍。於是誅其同惡叚達等五十餘人,枉被囚禁者悉釋之,非罪誅戮者祭而誄之。大饗將士,班賜有差。高祖尚書左僕射裴寂勞於軍中。

六月,凱旋。太宗親披黃金甲,陳鐵馬一萬騎,甲士三萬人,前後部皷吹,俘二偽主及隋氏器物輦輅献于太廟。高祖大悅,行飲至禮以享焉。高祖以自古舊官不稱殊功,乃別表徽號,用旌勳德。十月,加號天策上將陝東道大行臺,位在王公上。增邑二萬戶,通前三萬戶。賜金輅一乘,袞冕之服,玉璧一雙,黃金六千斤,前後部皷吹及九部之樂,班劔四十人。

于時海內漸平,太宗乃銳意經籍,開文學館以待四方之士。行臺司勳郎中杜如晦等十有八人為斈士,每更直閣下,降以溫顏,與之討論經義,或夜分而罷。

未幾,竇建德舊將劉黑闥舉兵反,據洺州十二月太宗揔戎東討。五年正月,進軍肥鄉,分兵絕其粮道,相持兩月。黑闥窘急求戰,率步騎二萬,南渡洺水,晨壓官軍。太宗親率精騎,擊其馬軍,破之,乘勝蹂其步卒,賊大潰,斬首萬餘級。先是,太宗遣堰洺水上流使淺,令黑闥得渡。及戰,乃令決堰,水大至,深丈餘,賊徒旣敗,赴水者皆溺死焉。黑闥與二百餘騎北走突厥,悉虜其衆,河北平。時徐圓朗阻兵徐、兖,太宗廻師討平之,於是河、濟、江、淮諸郡邑皆平。十月,加左右十二衛大將軍

七年秋突厥頡利突利二可汗自原州入寇,侵擾關中。有說高祖云:「祇為府藏子女在京師,故突厥來,若燒却長安而不都,則胡寇自止。」高祖乃遣中書侍郎宇文士及行山南可居之地,即欲移都。蕭瑀等皆以為非,然終不敢犯顏正諫。太宗獨曰:「霍去病,漢廷之將帥耳,猶且志滅匈奴。臣忝備藩維,尚使胡塵不息,遂令陛下議欲遷都,此臣之責也。幸乞聽臣一申微効,取彼頡利。若一兩年間不係其頸,徐建移都之策,臣當不敢復言。」高祖怒,仍遣太宗將三十餘騎行剗。還日,固奏必不可移都,高祖遂止。八年,加中書令

九年皇太子建成齊王元吉謀害太宗六月四日太宗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知節秦叔寶、叚志玄屈突通張士貴等於玄武門誅之。甲子,立為皇太子,庶政皆斷決。太宗乃縱禁苑所養鷹犬,并停諸方所進珍異,政尚簡肅,天下大悅。又令百官各上封事,備陳安人理國之要,己巳,令曰:「依禮,二名不偏諱。近代已來,兩字兼避,廢闕已多,率意而行,有違經典。其官號、人名、公私文籍,有『世民』兩字不連續者,並不須諱。」罷幽州大都督府辛未,廢陝東道大行臺,置洛州都督府;廢益州道行臺,置益州大都督府壬午,幽州大都督廬江王瑗謀逆,廢為庶人。乙酉,罷天策府

七月壬辰太子左庶子高士廉侍中右庶子房玄齡中書令尚書右僕射蕭瑀尚書左僕射吏部尚書楊恭仁雍州牧太子左庶子長孫無忌吏部尚書右庶子杜如晦兵部尚書太子詹事宇文士及中書令,封德彝為尚書右僕射

八月癸亥高祖傳位於皇太子太宗即位於東宮顯德殿。遣司空魏國公裴寂柴告于南郊。大赦天下。武德元年以來責情流配者並放還。文武官五品已上先無爵者賜爵一級,六品已下加勳一轉。天下給復一年癸酉,放掖庭宮女三千餘人。甲戌突厥頡利突利涇州乙亥突厥進寇武功,京師戒嚴丙子,立妃長孫氏皇后己卯突厥高陵辛巳行軍揔管尉遲敬德突厥戰於涇陽,大破之,斬首千餘級。癸未突厥頡利至于渭水便橋之北,遣其酋帥執失思力入朝為覘,自張形勢,太宗命囚之。親出玄武門,馳六騎幸渭水上,與頡利隔津而語,責以負約。俄而衆軍繼至,頡利見軍容旣盛,又知思力就拘,由是大懼,遂請和,詔許焉。即日還宮。乙酉,又幸便橋,與頡利刑白馬設盟,突厥引退。

九月丙戌頡利獻馬三千疋、羊萬口,帝不受,令頡利歸所掠中國戶口。丁未,引諸衛騎兵統將等習射于顯德殿庭,謂將軍已下曰:「自古突厥與中國更有盛衰。若軒轅善用五兵,即能北逐獯鬻;周宣驅馳方、召,亦能制勝太原。至漢、晉之君,逮於隋代,不使兵士素習干戈,突厥來侵,莫能抗禦,致遺中國生民塗炭於寇手。我今不使汝等穿池築苑,造諸淫費,農民恣令逸樂,兵士唯習弓馬,庶使汝鬬戰,亦望汝前無橫敵。」於是每日引數百人於殿前教射,帝親自臨試,射中者隨賞弓刀、布帛。朝臣多有諫者,曰:「先王制法,有以兵刃至御所者刑之,所以防萌杜漸,備不虞也。今引裨卒之人,彎弧縱矢於軒陛之側,陛下親在其間,正恐禍出非意,非所以為社稷計也。」上不納。自是後,士卒皆為精銳。壬子,詔私家不得輙立妖神,妄設淫祀,非禮祠禱,一皆禁絕。其龜易五兆之外,諸雜占卜,亦皆停斷。長孫無忌齊國公房玄齡邢國公尉遲敬德吳國公杜如晦蔡國公侯君集潞國公

冬十月丙辰朔,日有蝕之。癸亥,立中山王承乾皇太子癸酉裴寂食實封一千五百戶,長孫無忌王君廓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一千三百戶,長孫順德柴紹羅藝趙郡王孝恭一千二百戶,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一千戶,李世勣、劉弘基九百戶,高士廉宇文士及秦叔寶程知節七百戶,安興貴安修仁唐儉竇軌屈突通蕭瑀、封德彝、劉義節六百戶,錢九隴、樊世興、公孫武達、李孟常、叚志玄、龎卿惲張亮李藥師杜淹元仲文四百戶,張長遜張平高李安遠李子和秦行師馬三寶三百戶。

十一月庚寅,降宗室郡王者並為縣公

十二月癸酉,親錄囚徒。

是嵗,新羅龜茲突厥高麗百濟党項並遣使朝貢。

貞觀元年春正月乙酉,改元。辛丑燕郡王李藝涇州反,尋為左右所斬,傳首京師。庚午,以僕射竇軌為益州大都督

三月癸巳皇后親蠶。尚書左僕射宋國公蕭瑀太子少師丙午,詔:「齊故尚書僕射崔季舒給事黃門侍郎郭遵尚書右丞封孝琰等,昔仕鄴中,名位通顯,志存忠讜,抗表極言,無救社稷之亡,遂見龍逢之酷。其季舒子剛、遵子雲、孝琰君遵,並以門遭時譴,淫刑濫及。冝從襃獎,特異常倫,可免內侍,量才別叙。」

夏四月癸巳涼州都督長樂王幼良有罪伏誅。

六月辛巳尚書右僕射密國公封德彝壬辰太子少師宋國公蕭瑀尚書左僕射

是夏,山東諸州大旱,令所在賑恤,無出今年租賦。

秋七月壬子吏部尚書齊國公長孫無忌尚書右僕射

八月戊戌,貶侍中、義興郡公高士廉為安州大都督戶部尚書裴矩卒。是月,關東河南隴右㳂邊諸州霜害秋稼。

九月辛酉,命中書侍郎彥愽尚書右丞魏徵等分往諸州賑恤。中書令郢國公宇文士及殿中監御史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參預朝政、安吉郡公杜淹署位。

十二月壬午,上謂侍臣曰:「神仙事本虛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愛好,遂為方士所詐,乃遣童男女數千人隨徐福入海求仙藥,方士避秦苛虐,因留不歸。始皇猶海側踟躕以待之,還至沙丘而死。漢武帝為求仙,乃將女嫁道術人,事旣無驗,便行誅戮。據此二事,神仙不煩妄求也。」尚書左僕射宋國公蕭瑀坐事免。戊申利州都督安王孝常、右武衛將軍德裕謀反,伏誅。

是歲,關中饑,至有鬻男女者。

二年春正月辛丑尚書右僕射齊國公長孫無忌開府儀同三司。徙封漢王恪為蜀王衛王泰為越王楚王祐為燕王。復置六侍郎,副六尚書事,并置左右司郎中各一人。前安州大都督趙王元景雍州牧蜀王恪為益州大都督越王泰為揚州大都督

二月丙戌靺鞨內屬。

三月戊申朔,日有蝕之。丁卯,遣御史大夫杜淹關內諸州。出御府金寶,贖男女自賣者還其父母。庚午,大赦天下。

夏四月己卯,詔骸骨暴露者,令所在埋瘞。丙申契丹內屬。初詔天下州縣並置義倉。夏州賊帥梁師都為其從父洛仁所殺,以城降。

五月,大雨雹。

六月庚寅皇子治生,宴五品以上,賜帛有差,仍賜天下是日生者粟。辛卯,上謂侍臣曰:「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裴虔通煬帝舊左右也,而親為亂首。朕方崇獎敬義,豈可猶使宰民訓俗。」詔曰:

天地定位,君臣之義以彰;卑高旣陳,人倫之道斯著。是用篤厚風俗,化成天下。雖復時經治亂,主或昏明,疾風勁草,芬芳無絕,剖心焚體,赴蹈如歸。夫豈不愛七尺之軀,重百年之命?諒由君臣義重,名教所先,故能明大節於當時,立清風於身後。至如趙高之殞二世,董卓之鴆弘農,人神所疾,異代同憤。況凡庸小竪,有懷凶悖,遐觀典策,莫不誅夷。辰州刺史長虵縣男裴虔通,昔在隋代,委質晉藩煬帝以舊邸之情,特相愛幸。遂乃志蔑君親,潛圖弒逆,密伺間隟,招結羣醜,長戟流矢,一朝竊發。天下之惡,孰云可忍!冝其夷宗焚首,以彰大戮。但年代異時,累逢赦令,可特免極刑,除名削爵,遷配驩州

秋七月戊申,詔:「萊州刺史牛方裕絳州刺史薛世良廣州都督府長史唐奉義、隋武牙郎將元禮,並於隋代俱蒙任用,乃恊契宇文化及,構成弒逆。冝依裴虔通除名配流嶺表。」太宗謂侍臣曰:「天下愚人,好犯憲章,凡赦宥之恩,唯及不軌之輩。古語曰:『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一歲再赦,好人喑啞。』凡養稂莠者傷禾稼,惠姦宄者賊良人。昔文王作罰,刑茲無赦。又蜀先主嘗謂諸葛亮曰:『吾周旋陳元方、鄭康成間,每見啟告理亂之道備矣,曾不語赦也。』夫小人者,大人之賊,故朕有天下已來,不甚放赦。今四海安靜,禮義興行,非常之恩,施不可數,將恐愚人常冀僥倖,唯欲犯法,不能改過。」

八月甲戌朔,幸朝堂,親覽冤屈。自是,上以軍國無事,每日視膳西宮癸巳,公卿奏曰:「依禮,季夏之月,可以居臺榭。今隆暑未退,秋霖方始,宮中卑濕,請營一閣以居之。」帝曰:「朕有氣病,豈宜下濕。若遂來請,糜費良多。昔漢文帝將起露臺,而惜十家之產。朕德不逮于漢帝,而所費過之,豈謂為民父母之道也。」竟不許。是月,河南河北大霜,人饑。

九月丙午,詔曰:「尚齒重舊,先王以之垂範;還章解組,朝臣於是克終。釋菜合樂之儀,東膠西序之制,養老之義,遺文可覩。朕恭膺大寶,憲章故實,乞言尊事,彌切深衷。然情存今古,世踵澆季,而策名就列,或乖大體。至若筋力將盡,桑榆且迫,徒竭夙興之勤,未悟夜行之罪。其有心驚止足,行堪激勵,謝事公門,收骸閭里,能以禮讓,固可嘉焉。內外文武羣官年高致仕、抗表去職者,參朝之日,宜在本品見任之上。」丁未,謂侍臣曰:「婦人幽閉深宮,情實可愍。隋氏末年,求採無已,至於離宮別館,非幸御之所,多聚宮人,皆竭人財力,朕所不取。且灑掃之餘,更何所用?今將出之,任求伉儷,非獨以惜費,亦人得各遂其性。」於是遣尚書左丞戴冑給事中杜正倫等,於掖庭宮西門簡出之。

冬十月庚辰御史大夫安吉郡公杜淹卒。戊子,殺瀛州刺史盧祖尚

十一月辛酉,有事於圓丘。

十二月壬午黃門侍郎王珪侍中

三年春正月辛亥契丹渠帥來朝。戊午,謁太廟。癸亥,親耕籍田辛未司空魏國公裴寂坐事免。

二月戊寅中書令邢國公房玄齡尚書左僕射兵部尚書檢校侍中蔡國公杜如晦尚書右僕射刑部尚書檢校中書令永康縣公李靖兵部尚書右丞魏徵為守祕書監,參預朝政。

夏四月辛巳太上皇徙居大安宮。甲午太宗始於太極殿聽政。

五月周王元方

六月戊寅,以旱,親錄囚徒。遣長孫無忌房玄齡等祈雨於名山大川,中書舍人杜正倫等往關內諸州慰撫。又令文武官各上封事,極言得失。己卯,大風折木。

秋八月己巳朔,日有蝕之。薛延陀遣使朝貢。

九月癸丑,諸州置醫學

冬十一月丙午,西突厥高昌遣使朝貢。庚申,以并州都督李世勣為通漢道行軍揔管,兵部尚書李靖定襄道行軍揔管,以擊突厥

十二月戊辰突利可汗來奔。癸未杜如晦以疾辭位,許之。癸丑,詔建義已來交兵之處,為義士勇夫殞身戎陣者各立一寺,命虞世南、李伯藥、褚亮顏師古岑文本許敬宗朱子奢等為之碑銘,以紀功業。

是歲,戶部奏言:中國人自塞外來歸及突厥前後內附、開四夷為州縣者,男女一百二十餘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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