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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三十 列傳第八十

王璵道士李國禎李泌子繁 顧況崔造 關播李元平

王璵,少習禮學,博求祠祭儀注以干時。開元末,玄宗方尊道術,靡神不宗。璵抗疏引古今祀典,請置春壇,祀青帝於國東郊,玄宗甚然之,因遷太常博士侍御史,充祠祭使。璵專以祀事希倖,每行祠禱,或焚紙錢,禱祈福祐,近於巫覡,由是過承恩遇。

肅宗即位,累遷太常卿,以祠禱每多賜賚。乾元三年七月,兼蒲州刺史,充蒲、同、絳等州節度使中書令崔圓罷相,乃以璵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人物時望,素不為衆所稱,及當樞務,聲問頓減。璵又奏置太一神壇於南郊之東,請上躬行祀事。肅宗嘗不豫,太卜云:「祟在山川。」璵乃遣女巫分行天下,祈祭名山大川。巫皆盛服乘傳而行,上令中使監之,因緣為姦,所至干託長吏,以邀賂遺。一巫盛年而美,以惡少年數十自隨,尤為蠹弊,與其徒宿於黃州傳舍刺史左震晨至,驛門扃鐍,不可啟,震破鎖而入,曳女巫階下斬之,所從惡少年皆斃。閱其贓賂數十萬,震籍以上聞,仍請贓錢代貧民租稅,其中使發遣歸京,肅宗不能詰。肅宗親謁九宮神,慇懃於祠禱,皆璵所啟也。歲餘,罷知政事,為刑部尚書上元二年,兼揚州長史御史大夫,充淮南節度使肅宗南郊禮畢,以璵使持節都督越州諸軍事越州刺史,充浙江東道節度觀察處置使,本官兼御史大夫,祠祭使如故。入為太子少保,轉少師大曆三年六月卒。

璵以祭祀妖妄致位將相,時以左道進者,往往有之,廣德二年八月,道士李國禎以道術見,因奏皇室仙系,宜修崇靈跡,請於昭應縣南三十里山頂置天華上宮露臺、大地婆父、三皇、道君、太古天皇、中古伏羲媧皇等祠堂,并置掃灑宮戶一百戶。又於縣之東義扶谷故湫置龍堂,並許之。時歲饑荒,人甚不安,昭應縣令梁鎮上表曰:

臣聞國以人為本,害其本則非國;神以人為主,虐其主則非神。故昔之聖王,所以極陳理道,明著祀典,將愛其人而慎用其財力,敬其神而虔恭於祠祭。故神享其明德而降之福,人受其大賚而盡其力,然後神人以和,而國家可保也。一昨蟊賊作孽,水旱為災,雖王畿皆徧,而臣縣最苦。此則神之不能禦大災明矣,又何力陛下而得列祀典哉!且以殘弊之餘,當凶荒之歲,丁壯素出家入仕,羸老方飛芻輓粟,令但供億王事,已不堪命,更奔走鬼道,何以聊生?

臣又聞天地之神,尊之極者,掃地可祭,精意可饗。陛下亦何必廢先王之典,崇俗巫之說,走南畝之客,殺東隣之牛,而後冀非妄之福。陛下雖欲為人祈福,福未至而人已困矣!其不可一也。陛下不視昔者有道之君,至德之后,曷不卑宮室,惡飲食,恭己以遂萬物之性哉!陛下今違神亭育之心,竭人疲困之力,如是又何從而致其福哉?此又不可二也。又陛下宗廟之敬極矣,尚無一月三祭之禮;今此獨為,則宗廟之靈,將等以親疏,校以厚薄,陛下又何以言哉?此又不可三也。又大地婆父,祀典無文,言甚不經,義無可取。若陛下特與大地建祖宗之廟,必上天貽向背之責,陛下又何以為詞哉?此又不可四也。夫湫者,龍之所居也。龍得水則神,無水則螻蟻之匹也。故知水存則龍在,水竭則龍亡,此愚智之所同知矣。今湫竭已久,龍安所存?陛下又崇飾祠宇,豐潔薦奠,為去龍之穴,破生人之產,人且怨矣,神何歆哉!此又不可五也。其道君、三皇、五帝,則兩京及所都之處,皆建宮觀祠廟,時設齋醮饗祀,國有彝典,官有常禮,蓋無闕失,何勞神役靈?此又不可六也。臣稽先王之典禮,觀前聖之軌躅,休咎豐凶,災祥禍福,必主帝王五事,不在山川百神。此又不可七也。

臣伏察此弊,頗知其由。蓋以道士李國禎等動衆則得人,興工則獲利,祭祀則受胙,主執則弄權。是以鼓動禁中,熒惑天聽,踰越險阻,負荷粢盛,以日繫年,無時而息。曾不謂神功力,空止竭人膏血,以使人神胥怨,災孽並生。罔上害人,左道亂政,原情定罪,非殺而何!

臣昨受命之時,親承聖旨,務存安緝,許逐權宜。誠願沉鄴縣之巫,安流弊之俗,其所興兩祠土木之功、丹青之役、三六之祭、灑掃之戶,謹明宣旨,並以權宜停訖。人吏百姓等,知陛下以從善為心,嫉惡為務,蠲除不急,剗革煩苛,皆喧呼於庭,抃躍於路,所徵糧糗,無不樂輸。臣伏以國禎等並交結中貴,狡蠹成性,臣雖忘身許國,不懼讒構,終恐賄及豪右,復為姦惡。其國禎等見據狀推勘,如獲贓狀,伏望許臣徵收,便充當縣郵館本用。其湫旣竭,不可更置祠堂,又不當為大地建立祖廟,臣並請停。其三皇、道君、天皇、伏羲女媧等,旣先各有宮廟,望請並於本所依禮齋祭。

上從之。

李泌長源,其先遼東襄平人,西魏太保、八柱國司徒何弼之六代孫。今居京兆吳房承休之子。少聦敏,博涉經史,精究易象,善屬文,尤工於詩,以王佐自負。張九齡韋虛心張廷珪皆器重之。泌操尚不羈,耻隨常格仕進。天寶中,自嵩山上書論當世務,玄宗召見,令待詔翰林,仍東宮供奉。楊國忠忌其才辯,奏泌嘗為感遇詩,諷刺時政,詔於蘄春郡安置,乃潛遁名山,以習隱自適。

天寶末,祿山構難,肅宗北巡,至靈武即位,遣使訪召。會泌自嵩、潁間冒難奔赴行在,至彭原郡謁見,陳古今成敗之機,甚稱旨,延致卧內,動皆顧問。泌稱山人,固辭官秩,特以散官寵之,解褐拜銀青光祿大夫,俾掌樞務。至於四方文狀、將相遷除,皆與泌參議,權逾宰相,仍判元帥廣平王軍司馬事。肅宗每謂曰:「卿當上皇天寶中,為朕師友,下判廣平王行軍,朕父子三人,資卿道義。」其見重如此。尋為中書令崔圓、倖臣李輔國害其能,將有不利於泌。泌懼,乞遊衡山,優詔許之,給以三品祿俸,遂隱衡岳,絕粒栖神。

數年,代宗即位,召為翰林學士,頗承恩遇。及元載輔政,惡其異己,因江南道觀察都團練使魏少遊奏求參佐,稱泌有才,拜檢校秘書少監,充江南西道判官,幸其出也。尋改為檢校郎中,依前判官。元載誅,乃馳傳入謁,上見悅之。又為宰相常袞所忌,出為楚州刺史。及謝恩,具陳戀闕,上素重之,留京數月。會澧州刺史闕,袞盛陳泌理行,以荊南凋瘵,遂輟泌理之。詔曰:「荊南都會,粵在澧陽,俾人歸厚,惟賢是牧。以泌文可以化成風俗,政可以全活惸嫠。爰命頒條,期乎共理,無薄淮陽之守,勉思渤海之功。可檢校御史中丞,充澧朗硤團練使。」重其禮而遣之。無幾,改杭州刺史,以理稱。

興元初,徵赴行在,遷左散騎常侍貞元元年,除陝州長史,充陝虢都防禦觀察使二年六月,泌奏:「虢州盧氏山冶,近出瑟瑟,請充獻,禁人開採。」詔曰:「瑟瑟之寶,中土所無,今產於近甸,實為靈貺。朕不飾器玩,不尚珍奇,常思返朴之風,用明躬儉之節。其出瑟瑟之處,任百姓求採,不宜禁止。」就加泌檢校禮部尚書。時陳、許戍邊卒三千自京西逃歸,至州境,泌潛師險隘,左右攻擊,盡誅之。

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崇文館學士、修國史。初,張延賞大減官員,人情咨怨,泌請復之,以從人欲,因是奏罷兼試額內占闕等官,加百官俸料,隨閑劇加置手力課,上從之,人人以為便。而竇參旁奏,遂改易,使同品之內,月俸多少累等。泌又奏請罷拾遺、補闕,上雖不從,亦不授人,故諫司惟韓臯歸登而已。泌仍命收其署湌錢,令登等寓食於中書舍人,故時戲云:「韓諫議雖分左右,歸拾遺莫辨存亡。」如是者三年。至貞元五年,以前東都防禦判官殿中侍御史內供奉韋綬左補闕監察御史梁肅右補闕。旣復置,人心忻然。順宗在春宮,妃蕭氏母郜國公主交通外人,上疑其有他,連坐貶黜者數人,皇儲亦危。泌百端奏說,上意方解。

泌頗有讜直之風,而談神仙詭道,或云嘗與赤松子王喬安期羨門遊處,故為代所輕,雖詭道求容,不為時君所重。德宗初即位,尤惡巫祝怪誕之士。初,肅宗重陰陽祠祝之說,用妖人王璵宰相,或命巫媼乘驛行郡縣以為厭勝。凡有所興造功役,動牽禁忌。而黎幹用左道位至尹京,嘗內集衆工,編刺珠繡為御衣,旣成而焚之,以為禳禬,且無虛月。德宗東宮,頗知其事,即位之後,罷集僧於內道場,除巫祝之祀。有司言宣政內廊壞,請修繕,而太卜云:「孟冬為魁岡,不利穿築,請卜他月。」帝曰:「春秋之義,啟塞從時,何魁岡之有?」卒命修之。又代宗山陵靈駕發引,上號送于承天門,見轀輬不當道,稍指午未間。問其故,有司對曰:「陛下本命在午,故不敢當道。」上號泣曰:「安有枉靈駕而謀身利。」卒命直午而行。及建中末,寇戎內梗,桑道茂有城奉天之說,上稍以時日禁忌為意,而雅聞泌長於鬼道,故自外徵還,以至大用,時論不以為愜。及在相位,隨時俯仰,無足可稱。復引顧況輩輕薄之流,動為朝士戲侮,頗貽譏誚。年六十八,贈太子太傅,賻禮有加。泌放曠敏辯,好大言,自出入中禁,累為權倖忌嫉,恒由智免;終以言論縱橫,上悟聖主,以躋相位。有文集二十卷。

子繁,少聦警,有才名,無行義。泌為相,嘗引薦夏縣處士北平陽城諫議大夫。城道直,旣遇知己,深德之。及泌歿,戶部尚書裴延齡巧佞奉上,德宗信任,竊弄威權,舉朝側目。城中正之士,尤忿嫉之。一日盡疏其過惡,欲密論奏,以繁故人子,為可親信,遂示其疏草,兼請繁繕寫。繁旣寫,悉能記之。其夕乃徑詣延齡,具述其事。延齡聞之,即時請對,盡以城章中欲論事件,一一先自解。及城疏入,德宗以為妄,不之省。泌與右補闕翰林學士梁肅友善,嘗命繁持所著文請肅潤色。繁亦自有學術,肅待之甚厚,因許師事,日熟其門。及肅卒,繁亂其配,士君子無不歎駭,積年委棄。後起為太常博士太常卿權德輿奏斥之,除河南府士曹掾。以其警悟異常,泌之故人為宰相,左右援拯,後得累居郡守,而力學不倦。罷隨州刺史,歸京師,久不承恩

韋處厚入相,厚待之。寶曆二年六月敬宗降誕日,御三殿,特詔兵部侍郎丁公著太常少卿陸亙與繁等三人抗浮圖道士講論。九月,除大理少卿,復加弘文館學士。時諫官御史章疏相繼,宰臣不得已,出為亳州刺史。州境嘗有群賊,剽人廬舍,劫取貨財,累政擒捕不獲。繁潛設機謀,悉知賊之巢穴,出兵盡加誅斬。時議責繁以不先啟聞廉使,涉於擅興之罪,朝廷遣監察御史舒元輿按問元輿素與繁有隟,復以初官,銳於生事,乃盡反其獄辭,以為繁濫殺無辜,狀奏,勑於京兆府賜死,時人冤之。其後元輿被禍,人以為有報應焉。

初,泌流放江南,與柳渾顧況為人外之交,吟詠自適。而渾先達,故泌復得入官於朝。

顧況者,蘇州人。能為歌詩,性詼諧,雖王公之貴與之交者,必戲侮之,然以嘲誚能文,人多狎之。柳渾輔政,以校書郎徵。復遇李泌繼入,自謂己知秉樞要,當得達官,久之方遷著作郎,況心不樂,求歸於吳。而班列群官,咸有侮玩之目,皆惡嫉之。及泌卒,不哭,而有調笑之言,為憲司所劾,貶饒州司戶。有文集二十卷。其贈柳宜城辭句,率多戲劇,文體皆此類也。子非熊,登進士第,累佐使府,亦有詩名于時。

崔造字玄宰,博陵安平人。少涉學,永泰中,與韓會、盧東美張正則為友,皆僑居上元,好談經濟之略,嘗以王佐自許,時人號為「四夔」。浙西觀察使李栖筠引為賔僚,累至左司員外郎。與劉晏善,及晏遭楊炎庾準誣奏伏誅,造累貶信州長史

朱泚之逆,造為建州刺史,聞難作,馳檄隣州,請齊舉義兵,遂調發所部,得二千人,德宗聞而嘉之。及收京師,詔徵造至藍田,以舅源休明逆伏誅,上疏請罪,不敢即赴闕。上以為知禮,優詔慰勉,拜吏部郎中給事中貞元二年正月,與中書舍人齊映各守本官、同平章事。時京畿兵亂之後,仍歲蝗旱,府無儲積。德宗以造敢言,為能立事,故不次登用。

造久從事江外,嫉錢穀諸使罔上之弊,乃奏天下兩稅錢物,委本道觀察使本州刺史選官典部送上都;諸道水陸運使及度支、巡院、江淮轉運使等並停;其度支、鹽鐵,委尚書省本司判;其尚書省六職,令宰臣分判。乃以戶部侍郎元琇判諸道鹽鐵、榷酒等事;戶部侍郎吉中孚判度支及諸道兩稅事;宰臣齊映判兵部承旨及雜事;宰臣李勉判刑部宰臣劉滋吏部禮部;造判戶部工部。又以歲飢,浙江東西道入運米每年七十五萬石,今更令兩稅折納米一百萬石,委兩浙節度使韓滉運送一百萬石至東渭橋;其淮南濠壽旨米、洪潭屯米,委淮南節度使杜亞運送二十萬石至東渭橋。諸道有鹽鐵處,依舊置巡院勾當河陰見在米及諸道先付度支、巡院般運在路錢物,委度支依前勾當,其未離本道者,分付觀察使發遣,仍委中書門下年終類例諸道課最聞奏。造與元琇素厚,罷使之後,以鹽鐵之任委之。而韓滉方司轉運,朝廷仰給其漕發。滉以司務久行,不可遽改。德宗復以滉為江淮轉運使,餘如造所條奏。元琇以滉性剛難制,乃復奏江淮轉運,其江南米自江至揚子凡十八里,請滉主之;揚子已北,琇主之。滉聞之怒,掎摭琇鹽鐵司事論奏。德宗不獲已,罷琇判使,轉尚書右丞。其年秋初,江淮漕米大至京師,德宗嘉其功,以滉專領度支、諸道鹽鐵轉運等使,造所條奏皆改。物議亦以造所奏雖舉舊典,然凶荒之歲,難為集事,乃罷造知政事,守太子右庶子,貶琇雷州司戶。造初奏太銳,及琇改官,憂懼成疾,數月不能視事。明年九月卒,年五十一。

關播字務元,衛州汲人也。天寶末,舉進士鄧景山淮南節度使,辟為從事,累授衛佐評事,遷右補闕。善言物理,尤精釋氏之學。大曆中,神策軍使王駕鶴妻關氏以播與同宗,深遇之。元載惡其交往,出為河南府兵曹,攝職數縣,皆有政能。陳少遊浙東淮南,又辟為判官,歷檢校金部員外,攝滁州刺史。李靈曜阻兵,跋扈於梁汴。少遊總兵鎮淮上,所在盜賊蜂起。播調閱州兵,令其守備。又為政清淨簡惠,旣無盜賊,人甚安之。楊綰常袞知政事,薦播為都官員外郎

德宗登極湖南山洞中有王國良者,聚衆為盜,令播往宣撫之。臨行,召對於別殿,上問政理之要,播奏云:「為政之本,須求有道賢人,乃可得理。」上謂播云:「朕下詔求賢良,當躬親閱試,亦遣使臣黜陟,廣加搜訪聞薦,擢其能者用之,冀以傅理。」播奏曰「下詔求賢,黜陟舉薦,唯得求名文詞之士,安有有道賢人肯隨牒舉選乎?」上悅其言,謂播曰:「卿且使去,迴日當與卿論政事。」播又奏曰:「臣今奉詔招撫,國良不受命,臣請便宣恩命,語隣境速出兵翦除。」上曰:「卿言深合朕意。」使迴,改兵部員外,遷河中少尹

建中初,張鎰河中少尹。鎰尋入相,二年七月,遷播給事中。舊例,諸司甲庫,皆是胥吏掌知,為弊頗久,播始建議並以士人知之,至今稱當。轉刑部侍郎、奉迎皇太后副使。盧杞以播柔緩,冀其易制,驟稱薦之。尋遷吏部侍郎,轉刑部尚書、知刪定。奏上元中,詔擇古今名將十人於武成王廟配享,如文宣王廟之儀。播以「太公古稱大賢,今其下稱亞聖,於義不安。又孔子十哲,皆是當時弟子,今所擇名將,年代不同,於義旣乖,於事又失。臣請刪去名將配享之儀及十哲之稱」。從之。

建中三年十月,拜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修國史。時政事決在盧杞,播但斂衽取容而已。乏於知人之鑒,好大言虛誕者,播必悅而親信之。有李元平、陶公達張愻、劉承誡,皆言談詭妄,誇大可立功名,亦有微材薄藝。播累奏云元平等皆可將相也,請閱試用之,上以為然,以元平為補闕。會淮西節度李希烈叛亂,上以汝州要鎮,令選擇刺史。播薦元平汝州刺史,尋加檢校吏部郎中汝州別駕知州事元平至州旬日,為希烈所擒,汝州陷賊,中外哂之。由是公達等未克任用。播與盧杞等從駕幸奉天,旣而盧杞白志貞等並貶黜,播尚知政事,中外囂然,以為不可,遂罷相,改刑部尚書。大臣韋倫等泣於朝曰:「宰相不能謀猷翊贊,以至今日,而尚為尚書,可痛心也!」

貞元四年,迴紇請和親,以咸安公主出降可汗,令播以本官加檢校右僕射、兼御史大夫,持節充送咸安公主及冊可汗使,奉使往來,皆清儉謹慎,蕃人悅之。使迴,遷兵部尚書,固辭疾,請罷官,改太子少師致仕。播致仕之後,減去僮僕車騎,閉關守靜,不縈外事,士君子重之。貞元十三年正月卒,時年七十九,廢朝一日,贈太子太保

李元平者,宗室子。始為湖南觀察使蕭復判官,試大理評事。性疏傲,敢大言,好論兵,天下賢士大夫無可其意者,以是人多銜怒。關播奇重之,許以將帥。時希烈反叛,朝廷以汝州與賊接壤,刺史光裔懦弱不任職,播乃盛稱元平,特召見,超左補闕,不數日,擢為檢校吏部郎中,兼汝州別駕知州事。旣至部,募工徒繕理郛郭,希烈乃使勇士應募,執役板築,凡入數百人,元平不之覺。希烈遣偽將李克誠以數百騎突至其城,先應募執役者應於內,縛元平馳去。旣見希烈,遺下污地。希烈見其無鬚眇小,戲謂克誠曰:「使汝取李元平,何得將元平兒來?」因嫚罵曰:「盲宰相使汝當我,何待我淺耶!」偽署為御史中丞。播聞元平得用,仍欺於人曰:「李生功業濟矣。」言必能覆希烈而建功也。居無何,希烈用為宰相,或告其有二者,乃斷一指以自誓。希烈旣死,或有人言在賊中微有謀慮,貸死流於珍州。會赦得歸剡中,浙東觀察使皇甫政表聞其到,以發上怒,復流賀州而死。

史臣曰:蒸嘗礿祀,前王制以奉先;怪力亂神,宣聖鄙而不語。凡云左道,固有舊章。璵假於鬼神,乃至將相,旣處代天之位,爰滋亂政之源。國禎妖人疑衆,妄恢其祀典;梁鎮正士抗疏,方悟其上心。泌見可進而知難退,足為高率智辯之士;居相位而談鬼神,乃見狂妄浮薄之蹤。王制云:「執左道以亂政,殺。」寧無畏乎!繁之醜行,棄於當時,竟陷非辜,諒由素履。造為臣得禮,蒞事非能;播居位取容,舉人敗事。皆非國器,咸歷台司,失人者亡,國其危矣。

贊曰:璵、泌、造、播,俱非相材。國禎左道,梁生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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