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昭太子寧,憲宗長子也。母曰紀美人。貞元二十一年四月,封平原郡王。元和元年八月,進封鄧王。四年閏三月,立為皇太子,改名宙,尋復今名。其年有司將行冊禮,以孟夏、孟秋再卜日,臨事皆以雨罷,至十月方行冊禮。元和六年十二月薨,年十九,廢朝十三日。時勑國子司業裴茞攝太常博士,西內勾當。茞通習古今禮儀,嘗為太常博士。及官至郎中,每兼其職,至改司業,方罷兼領。國典無皇太子薨禮,故又命茞領之。廢朝十三日,蓋用期服以日易月之制也。謚曰惠昭。
澧王惲,憲宗第二子也,本名寬。貞元二十一年,封同安郡王。元和元年,進封澧王。七年,改今名。時吐突承璀恩寵特異,惠昭太子薨,議立儲副,承璀獨排群議,屬澧王,欲以威權自樹,賴憲宗明斷不惑。上將冊拜太子,詔翰林學士崔群代澧王作讓表一章。群奏曰:「凡事己合當之而不為,則有退讓焉。」上深納之。及憲宗晏駕,承璀死,王亦薨於其夕。以元和十五年四月丁丑發喪,廢朝三日。長子漢,東陽郡王。次子源,安陸郡王。第三子演,臨安郡王。
建王恪,本名審,憲宗第十子也。元和元年八月,淄青節度李師古卒,其弟師道擅領軍務,以邀符節。朝廷方興討罰之師,不欲分兵兩地,乃封審為建王。間一日,授開府儀同三司、鄆州大都督,充平盧軍淄青等州節度營田觀察處置、陸運海運、押新羅渤海兩蕃等使,而以師道為節度留後。不出閤。七年,改今名。長慶元年薨。
懷懿太子湊,穆宗第六子。少寬和溫雅,齊莊有度。長慶初,封漳王。文宗以王守澄恃權,深怒閹官,欲盡誅之,密令宰相宋申錫與外臣謀畫其計。守澄門人鄭注伺知其事,欲先事誅申錫。以漳王賢而有望,乃令神策虞候豆盧著告變,言「十六宅宮市典晏敬則、朱訓與申錫親事王師文同謀不軌,朱訓與王師文言聖上多病,太子年小,若立兄弟,次是漳王,要先結託,乃於師文處得銀五鋌、絹八百匹;又晏敬則於十六宅將出漳王吳綾汗衫一領、熟線綾一匹,以荅申錫」。其事皆鄭注憑虛結構,而擒朱訓等於黃門獄,鍛鍊偽成其款。居三四日,朝臣方悟其誣構。諫官崔玄亮等閤中極諫,叩頭出血,請出申錫獄付外勘鞫。鄭注輩恐其偽跡敗露,乃請行貶黜。制曰:「王者教先入愛,義不遺親。豈於同氣之中,可致異詞之間。如或慎修不至,詿誤有聞,構為厲階,犯我邦紀,未加殛竄,尚屈彝章。漳王湊手足之親,盤石是固,居崇寵秩,列在戚藩。頃多克順之心,亦有尚賢之志。而滿盈生患,敗覆是圖,姦兇會同,謀議聯及。污我皇化,彰于外朝,初駭予衷,再驚群聽。尚以未具獄詞,猶資審慎,建侯之命,姑務從寬。可降封巢縣公。」制下,上令中使齎巢縣官告,就十宅賜湊。言國法須此,爾宜寬勉。八年薨,贈封齊王。
襃善飾終,王者常典。況我友于之愛,手足之親,永言痛悼之懷,用錫元良之命。故齊王湊孕靈天宇,擢秀本枝,孝敬知於孩提,惠和洽於親愛。將固磐石,遂分茅社。學探蟻術之精,智有象舟之妙。好書樂善,造次不失其清規;置醴尊師,風雨不忘其至敬。方期台耇,以保怡怡,天胡不仁,殲我同氣。念周宣好愛之分,長慟莫追;覽魏文榮樂之言,軫懷無已。由是稽諸前典,式展追榮,特峻彝章,表恩泉壤。雖禮命之儀則爾,而天倫之恨何攄?遐想幽魂,宜膺寵數。可贈懷懿太子,有司擇日冊命。
安王溶,穆宗第八子。母楊賢妃。長慶元年封,大和八年,授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吏部尚書。開成初,勑安王、潁王並以百官例,逐月給料錢。武宗即位,李德裕秉政,或告文宗崩時,楊嗣復以與賢妃宗家,欲立安王為嗣,故王受禍,嗣復貶官。
梁王休復。開成二年八月詔曰:「王者胙土畫疆,封建子弟,所以承衛帝室,蕃茂本枝。祖宗成式,朕曷敢廢?況天付正性,夙奉至訓,尊賢好善,體仁由禮,是可舉建侯之命,膺分社之榮。親親賢賢,於是乎在。敬宗皇帝第二子休復、第三子執中、第四子言揚、第六子成美,皆氣蘊沖和,行推敬慎,游泳墳、索,佩服師言。宜開土宇之封,用申睦族之典。休復可封梁王,執中可封襄王,言揚可封紀王,成美可封陳王。宜令有司擇日備禮冊命。」
陳王成美與紀王言揚同時受封。開成四年十月詔曰:「古先哲王之有天下也,何嘗不正國本而承天序,建儲貳而主重離?朕以寡昧,祗荷丕圖,虔恭寅畏,思固鴻業,慎擇全懿,曠于旬時。而卿士獻謀,龜筮告吉,以為少陽虛位,願舉盛儀,列聖垂休,俾合予志,選賢而立,式表無私。敬宗皇帝第六男陳王成美,天假忠孝,日新道德,溫文合雅,謙敬保和。裕端明之體度,尚詩、書之辭訓,言皆中禮,行不違仁。是可以訓考舊章,欽若成命,授之匕鬯,以奉粢盛。宜迴朱邸之榮,俾踐青宮之重,可立為皇太子。宜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自莊恪太子薨,將相大臣洎職言者,拜章面陳凡累月,上遂命立陳王。未行冊禮,復降仍舊,其年殂於藩邸。第十九男儼,宣城郡王。
莊恪太子永,文宗長子也。母曰王德妃。大和四年正月,封魯王。六年,上以王年幼,思得賢傅輔導之。時王傅和元亮,因待制召問,元亮出於卒吏,不知書,一不能對。後宰相延英奏事,上從容曰:「魯王質性可教,宜擇賢士大夫為官屬,不可復用和元亮之輩。」因以戶部侍郎庾敬休守本官,兼魯王傅;太常卿鄭肅守本官,兼王府長史;戶部郎中李踐方守本官,兼王府司馬。其年十月,降詔冊為皇太子。上自即位,承敬宗盤遊荒怠之後,恭儉惕慎,以安天下,以晉王謹愿,且欲建為儲貳。未幾,晉王薨,上哀悼甚,不復言東宮事久之。今有是命,中外慶悅。後以王起、陳夷行為侍讀。
開成三年,上以皇太子宴遊敗度,不可教導,將議廢黜,特開延英,召宰臣及兩省御史臺五品已上、南班四品已上官對。宰臣及衆官以為儲后年小,可俟改過,國本至重,願寬宥。御史中丞狄兼謩上前雪涕以諫,詞理懇切。翌日,翰林學士六人洎神策六軍軍使十六人又進表陳論,上意稍解。其日一更,太子歸少陽院,以中人張克己、柏常心充少陽院使;如京使王少華、判官袁載和及品官、白身、內園小兒、官人等數十人,連坐至死及剝色、流竄。尋詔侍讀竇宗直、周敬慎依前隔日入少陽院。
維大唐開成三年,歲次戊午,十月乙酉朔,十六日庚子,皇太子薨于少陽院。十七日辛丑,遷座于大吉殿。十一月乙卯朔,二十四日戊寅,命冊使太子太師兼右僕射、門下侍郎、國子祭酒、平章事鄭覃,副使中書侍郎、平章事楊嗣復,持節冊謚曰莊恪。十二月乙酉朔,十二月丙申,葬于驪山之北原莊恪陵,禮也。玉琯歲窮,金壺漏盡,祖奠告徹,哀笳將引。庭滅燎而月寒,路搖旍而風緊。皇帝念主鬯之缺位,悼佩觿之夭年。銅樓已閉,銀牒徒懸。方追思於對日,遽冥寞而賔天。典冊具舉,文物咸備。爰詔侍臣,顯揚上嗣,其詞曰:
皇矣帝緒,肇基綿古,種德尊道,宗文祖武。上聖開成,天下和平,儲祉發祥,是生元良。覃訏之初,岐嶷用彰,蘊才游藝,玉裕金相。旣免孩提,是加封殖,俾維城於東魯,錫介珪於上國。辭榮朱邸,正位青宮,尊師重傅,養德含聦。畏馳道而不絕,問寢門而益恭。招賢警戒,齒冑謙沖,冀日躋於三善,奉天慈於九重。漢莊好學,旣顯於外;魏丕能文,方循於內。美不二於顏過,嘉得三於鯉退。焜燿甲觀,鏗鏘瑜珮。方積善於為山,何反真而游岱。嗚呼哀哉!
憂兢損壽,沉痾始遘,群望並走,百靈宜祐。吳客之問徒為,越人之方靡救。占前星之掩曜,知東朝之降咎。天垂象而則然,人由己而何有?嗚呼哀哉!稅駕乘華兮即宮夜臺,鳳笙長絕兮蜃輅徐來。啟青宮而右出,歷玄灞而左迴,度凋林兮魂斷,入曠野兮心摧。水助挽而幽咽,雲帶翣而徘徊,悲佳城之已掩,見新廟之方開。嗚呼哀哉!授經兮曷期,執紼兮增欷,九原作兮何嗟及,七日還兮安可希。有少海之波逝,無西園之蓋飛,商山之羽翼已散,望苑之賔客咸歸。瑟彼玉簡,閟于泉扉,用傳信於文字,願不昧於音徽。嗚呼哀哉!
初,上以太子稍長,不循法度,昵近小人,欲加廢黜,迫於公卿之請乃止。太子終不悛改,至是暴薨。時傳云:太子德妃之出也,晚年寵衰。賢妃楊氏,恩渥方深,懼太子他日不利於己,故日加誣譖,太子終不能自辨明也。太子旣薨,上意追悔。四年,因會寧殿宴,小兒緣橦,有一夫在下,憂其墮地,有若狂者。上問之,乃其父也。上因感泣,謂左右曰:「朕富有天下,不能全一子。」遂召樂官劉楚材、宮人張十十等責之,曰:「陷吾太子,皆爾曹也。今已有太子,更欲踵前耶?」立命殺之。
德王裕,昭宗長子也。大順二年六月二十八日封,乾寧四年二月十四日冊為皇太子。時駕在華州,韓建畏諸王主兵,誘防城卒張行思、花重武相次告通王以下欲殺建。建他日又造訛言云:諸王欲劫遷車駕,別幸藩鎮。諸王懼,詣建自陳,建乃延入卧內,密遣人奏云「今日睦王、濟王、韶王、通王、彭王、韓王、儀王、陳王等八人到臣理所,不測事由。臣竊量事體,不合與諸王相見,兼恐久在臣所,於事非宜。忽然及門,意不可測。」又上疏抗請歸十六宅,如是者數四,帝不允。建懼為諸王所圖,乃以精甲數千圍行宮,請誅定州護駕軍都將李筠。帝懼甚,詔斬筠於大雲橋。其三都軍士,尋放還本道。殿後都亦與三都元繞行宮扈蹕。至是,並急詔散之。罷諸王兵柄。建慮上不悅,乃上表請立德王為皇太子。其年八月,嗣延王戒丕自太原還,詔與通王已下八王並賜死于石堤谷。
光化末,樞密使劉季述、王仲先等幽昭宗於東內,冊裕為帝,及天復初誅季述、仲先,與寺人藏於右軍,群臣請殺之,昭宗曰:「太子沖幼,為賊輩所立。」依舊令歸少陽院。及朱全忠自鳳翔迎駕還京,以德王眉目疏秀,春秋漸盛,常惡之,謂崔胤曰:「德王曾竊居寶位,天下知之。大義滅親,何得久留?是教後代以不孝也,請公密啟。」胤然之,昭宗不納。他日言於全忠,全忠曰:「此國家大事,臣安敢竊議?乃崔胤賣臣也。」尋以哀帝為天下兵馬元帥。
後昭宗至洛下,一日幸福先寺,謂樞密使蔣玄暉曰:「德王朕之愛子,全忠何故須令廢之,又欲殺之?」言訖淚下,因齧其中指血流。玄暉具報全忠,由是轉恚。昭宗遇弒之日,蔣玄暉於西內置社筵,酒酣,德王已下六王皆為玄暉所殺,投屍九曲池。
嗣襄王熅,性柔善,無他能。光啟二年春,車駕在寶雞,西軍逼請幸岐隴,帝以數十騎自大散關幸興元。時熅有疾,不能從,因為朱玫所挾。至鳳翔,有臺省官從行未及者僅百人。四月,玫乃與宰相蕭遘、裴澈率群僚冊熅為監國。熅以鄭昌圖判度支,而鹽鐵、戶部各置副使,三司之事,一以委焉,目曰「廢置相公」。五月,熅遣偽戶部侍郎柳陟等十餘人,分諭關東、河北諸道,納偽命者甚衆。十月,朱玫率蕭遘等冊熅為帝,改元曰永貞,遙尊僖宗為太上元皇聖帝。
初,河中王重榮表率東諸侯進貢,唯蔡賊與太原不順。秦宗權自僭號,太原不恊于朱玫故也。及王行瑜殺朱玫,熅奔至渭上,王重榮使人迎之,熅與偽百官泣別,謂曰:「朕見重榮,當令與卿等各備所服以接卿。」殺朱玫之翊日,熅為鄜州亂軍所殺,行瑜遂函首送行在。熅四月監國,至十二月死,凡在偽位九月矣。
朱玫者,邠州人也。少從邊,以功歷郡守。乾符末,領邠寧節制。中和中,收復京師,與太原李克用、東方達同制加使相。光啟元年冬,受詔招討河中,軍敗,以軍容使田令孜失策,時諸軍皆怒,乃徇人情,表請誅令孜。令孜與楊復恭挾帝西幸,玫又失策,乃虜嗣襄王熅,與蕭遘等同立為帝,大行封拜,以啖諸侯,而天下之人,歸者十五六焉。與李昌符始謀冊立,及後玫自稱大丞相,吐握在己,昌符怒之,乃以表送款行在,復密結樞密使楊復恭,人心乃離。
時行在出令,有能斬朱玫首者,則授以邠帥。賊將王行瑜以大唐峰不利,退保鳳州。終慮得罪,與腹心密謀,徑入京師。時玫有第在和善里,行瑜率兵仗入見,玫猶責以擅還,行瑜曰:「我要代爾領邠州節制,何復多言?」遂斬之。
王行瑜者,邠州人也。少隷本軍,事朱玫為偏將,平巢寇有功。光啟二年,玫冊嗣襄王熅為偽帝,授天平軍節度使。領兵守大散關,攻大唐峰,為李鋌所敗,乃送款行在。以部下反攻朱玫于闕下,斬之,因授邠州節度使。後平楊守亮于山南,以功累加至中書令。景福中,逼朝廷加尚書令,宰臣韋昭度密奏不可。會韓建、李茂貞稱兵入覲,欲行廢立,不果,乃請殺昭度與李磎。是歲,又遣弟行約攻河中,河中引太原軍至,由是大敗。行約、行實劫駕不獲,遂歸邠州。行瑜率兵屯梨園,王師圍急,行實、行約先敗,次保龍泉,行瑜又遁至邠州,不能守。乾寧二年十一月,挈族至慶州,為部下所殺。
史臣曰:自天寶已降,內官握禁旅,中闈纂繼,皆出其心。故手纔攬於萬機,目已睨於六宅,防閑禁錮,不近人情。文宗好古睦親,至敦友悌。悔前非於齊湊,襃以儲闈;付後事於陳王,歸其冑席。或降輿朱邸,對食瓊筵,怡怡申肺腑之情,穆穆盡棣華之義,近朝盛美,可洽風謠。昭肅惑讒,毒流安邸。雖覽大臣之議,欲使磐維;竟無出閤之儀,終身幽枉。谷風之怨,可為傷心。大中、咸通已來,寶圖世及。犬牙麟趾,雖不迨於姬周;豆什布謠,未甚悲於宗籍。於姬不足,比魏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