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恭懿字元甫,奉元人。力學強記,日數千言,雖從親逃亂,未嘗廢業。年十七,西還,家貧,服勞為養。暇則就學,書無不讀,尤深於易、禮、春秋,後得朱熹集註四書,歎曰:「人倫日用之常,天道性命之妙,皆萃此書矣。」父沒,水漿不入口者五日,居喪盡禮。宣撫司、行省以掌書記辟,不就。
至元七年,與許衡俱被召,恭懿不至。衡拜中書左丞,日於右相安童前稱譽恭懿之賢,丞相以聞。十年,詔遣使召之,以疾不起。十一年,太子下教中書,俾如漢惠聘四皓者以聘恭懿,丞相遣郎中張元智為書致命,乃至京師。既入見,世祖遣國王和童勞其遠來,繼又親詢其鄉里、族氏、師承、子姓,無不周悉。十二年正月二日,帝御香殿,以大軍南征,使久不至,命筮之,其言祕。侍讀學士徒單公履請設取士科,詔與恭懿議之。恭懿言:「明詔有謂:士不治經學孔孟之道,日為賦詩空文。斯言誠萬世治安之本。今欲取士,宜敕有司,舉有行檢、通經史之士,使無投牒自售,試以經義、論策。夫既從事實學,則士風還淳,民俗趨厚,國家得才矣。」奏入,帝善之。會北征,恭懿遂歸田里。
十六年,詔安西王相敦遣赴闕。入見,詔於太史院改曆。十七年二月,進奏曰:「臣等遍考自漢以來曆書四十餘家,精思推筭,舊儀難用,而新者未備,故日行盈縮,月行遲疾,五行周天,其詳皆未精察。今權以新儀木表,與舊儀所測相較,得今歲冬至晷景及日躔所在,與列舍分度之差,大都北極之高下,晝夜刻長短,參以古制,創立新法,推筭成辛巳曆。雖或未精,然比之前改曆者,附會曆元,更立日法,全踵故習,顧亦無愧。然必每歲測驗修改,積三十年,庶盡其法。可使如三代日官,世專其職,測驗良久,無改歲之事矣。」又合朔議曰:
日行歷四時一周,謂之一歲;月踰一周,復與日合,謂之一月;言一月之始,日月相合,故謂合朔。自秦廢曆紀,漢太初止用平朔法,大小相間,或有二大者,故日食多在晦日或二日,測驗時刻亦鮮中。宋何承天測驗四十餘年,進元嘉曆,始以月行遲速定小餘以正朔望,使食必在朔,名定朔法,有三大二小,時以異舊法,罷之。梁虞𠠎造大同曆,隋劉焯造皇極曆,皆用定朔,為時所阻。唐傅仁均造戊寅曆,定朔始得行。貞觀十九年,四月頻大,人皆異之,竟改從平朔。李淳風造麟德曆,雖不用平朔,遇四大則避人言,以平朔間之,又希合當世,為進朔法,使無元日之食。至一行造大衍曆,謂「天事誠密,四大二小何傷」。誠為確論,然亦循常不改。
癸丑,秉忠薦之世祖,召見于六盤山,命輔導裕宗,為太子伴讀。中統二年,擢太子贊善,時年二十八。三年,裕宗封燕王,守中書令,兼判樞密院事,敕兩府大臣:凡有咨稟,必令王恂與聞。初,中書左丞許衡,集唐、虞以來嘉言善政,為書以進。世祖嘗令恂講解,且命太子受業焉。又詔恂於太子起居飲食,慎為調護,非所宜接之人,勿令得侍左右。恂言:「太子,天下本,付託至重,當延名德與之居處。況兼領中書、樞密之政,詔條所當遍覽,庶務亦當屢省,官吏以罪免者毋使更進,軍官害人,改用之際尤不可非其人。民至愚而神,變亂之餘,吾不之疑,則反覆化為忠厚。」帝深然之。
恂早以筭術名,裕宗嘗問焉。恂曰:「筭數,六藝之一;定國家,安人民,乃大事也。」每侍左右,必發明三綱五常,為學之道,及歷代治忽興亡之所以然。又以遼、金之事近接耳目者,區別其善惡,論著其得失,上之。裕宗問以心之所守,恂曰:「許衡嘗言:人心如印板,惟板本不差,則雖摹千萬紙皆不差;本既差,則摹之於紙,無不差者。」裕宗深然之。詔擇勳戚子弟,使學於徇,師道卓然。及恂從裕宗撫軍稱海,乃以諸生屬之許衡,及衡告老而去,復命恂領國子祭酒。國學之制,實始於此。
帝以國朝承用金大明曆,歲久浸疏,欲釐正之,知恂精於筭術,遂以命之。恂薦許衡能明曆之理,詔驛召赴闕,命領改曆事,官屬悉聽恂辟置。恂與衡及楊恭懿、郭守敬等,遍考曆書四十餘家,晝夜測驗,創立新法,參以古制,推筭極為精密,詳在守敬傳。十六年,授嘉議大夫、太史令。十七年,曆成,賜名授時曆,以其年冬,頒行天下。
十八年,居父喪,哀毀,日飲勺水。帝遣內侍慰諭之。未幾,卒,年四十七。初,恂病,裕宗屢遣醫診治,及葬,賻鈔二千貫。後帝思定曆之功,以鈔五千貫賜其家。延祐二年,贈推忠守正功臣、光祿大夫、司徒、上柱國、定國公,諡文肅。
中統三年,文謙薦守敬習水利,巧思絕人。世祖召見,面陳水利六事:其一,中都舊漕河,東至通州,引玉泉水以通舟,歲可省雇車錢六萬緡。通州以南,於藺榆河口徑直開引,由蒙村跳梁務至楊村還河,以避浮雞𣵦盤淺風浪遠轉之患。其二,順德達泉引入城中,分為三渠,灌城東地。其三,順德灃河東至古任城,失其故道,沒民田千三百餘頃。此水開修成河,其田即可耕種,自小王村經滹沱,合入御河,通行舟筏。其四,磁州東北滏、漳二水合流處,引水由滏陽、邯鄲、洺州、永年下經雞澤,合入灃河,可灌田三千餘頃。其五,懷、孟沁河,雖澆灌,猶有漏堰餘水,東與丹河餘水相合。引東流,至武陟縣北,合入御河,可灌田二千餘頃。其六,黃河自孟州西開引,少分一渠,經由新、舊孟州中間,順河古岸下,至溫縣南復入大河,其間亦可灌田二千餘頃。每奏一事,世祖歎曰:「任事者如此,人不為素餐矣。」授提舉諸路河渠。四年,加授銀符、副河渠使。
二年,授都水少監。守敬言:「舟自中興沿河四晝夜至東勝,可通漕運,及見查泊、兀郎海古渠甚多,宜加修理。」又言:「金時,自燕京之西麻峪村,分引盧溝一支東流,穿西山而出,是謂金口。其水自金口以東,燕京以北,灌田若干頃,其利不可勝計。兵興以來,典守者懼有所失,因以大石塞之。今若按視故蹟,使水得通流,上可以致西山之利,下可以廣京畿之漕。」又言:「當於金口西預開減水口,西南還大河,令其深廣,以防漲水突入之患。」帝善之。十二年,丞相伯顏南征,議立水站,命守敬行視河北、山東可通舟者,為圖奏之。
初,秉忠以大明曆自遼、金承用二百餘年,浸以後天,議欲修正而卒。十三年,江左既平,帝思用其言。遂以守敬與王恂,率南北日官,分掌測驗推步於下,而命文謙與樞密張易為之主領裁奏於上,左丞許衡參預其事。守敬首言:「曆之本在於測驗,而測驗之器莫先儀表。今司天渾儀,宋皇祐中汴京所造,不與此處天度相符,比量南北二極,約差四度;表石年深,亦復欹側。」守敬乃盡考其失而移置之。既又別圖高爽地,以木為重棚,創作簡儀、高表,用相比覆。又以為天樞附極而動,昔人嘗展管望之,未得其的,作候極儀。極辰既位,天體斯正,作渾天象。象雖形似,莫適所用,作玲瓏儀。以表之矩方,測天之正圜,莫若以圜求圜,作仰儀。古有經緯,結而不動,守敬易之,作立運儀。日有中道,月有九行,守敬一之,作證理儀。表高景虛,罔象非真,作景符。月雖有明,察景則難,作闚几。曆法之驗,在於交會,作日月食儀。天有赤道,輪以當之,兩極低昂,標以指之,作星晷定時儀。又作正方案、丸表、懸正儀、座正儀,為四方行測者所用。又作仰規覆矩圖、異方渾蓋圖、日出入永短圖,與上諸儀互相參考。
十六年,改局為太史院,以恂為太史令,守敬為同知太史院事,給印章,立官府。及奏進儀表式,守敬當帝前指陳理致,至於日晏,帝不為倦。守敬因奏:「唐一行開元間令南宮說天下測景,書中見者凡十三處。今疆宇比唐尤大,若不遠方測驗,日月交食分數時刻不同,晝夜長短不同,日月星辰去天高下不同,即目測驗人少,可先南北立表,取直測景。」帝可其奏。遂設監候官一十四員,分道而出,東至高麗,西極滇池,南踰朱崖,北盡鐵勒,四海測驗,凡二十七所。
臣等竊聞帝王之事,莫重於曆。自黃帝迎日推策,帝堯以閏月定四時成歲,舜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爰及三代,曆無定法,周、秦之間,閏餘乖次。西漢造三統曆,百三十年而後是非始定。東漢造四分曆,七十餘年而儀式方備。又百二十一年,劉洪造乾象曆,始悟月行有遲速。又百八十年,姜岌造三紀甲子曆,始悟以月食衝檢日宿度所在。又五十七年,何承天造元嘉曆,始悟以朔望及弦皆定大小餘。又六十五年,祖沖之造大明曆,始悟太陽有歲差之數,極星去不動處一度餘。又五十二年,張子信始悟日月交道有表裏,五星有遲疾留逆。又三十三年,劉焯造皇極曆,始悟日行有盈縮。又三十五年,傅仁均造戊寅元曆,頗采舊儀,始用定朔。又四十六年,李淳風造麟德曆,以古曆章蔀元首分度不齊,始為緫法,用進朔以避晦晨月見。又六十三年,一行造大衍曆,始以朔有四大三小,定九服交食之異。又九十四年,徐昂造宣明曆,始悟日食有氣、刻、時三差。又百三十六年,姚舜輔造紀元曆,始悟食甚泛餘差數。以上計千一百八十二年,曆經七十改,其創法者十有三家。
一曰冬至。自丙子年立冬後,依每日測到晷景,逐日取對,冬至前後日差同者為準。得丁丑年冬至在戊戌日夜半後八刻半,又定丁丑夏至在庚子日夜半後七十刻;又定戊寅冬至在癸卯日夜半後三十三刻;己卯冬至在戊申日夜半後五十七刻半;庚辰冬至在癸丑日夜半後八十一刻半。各減大明曆十八刻,遠近相符,前後應準。
二曰歲餘。自大明曆以來,凡測景、驗氣,得冬至時刻真數者有六,用以相距,各得其時合用歲餘。今考驗四年,相符不差,仍自宋大明壬寅年距至今日八百一十年,每歲合得三百六十五日二十四刻二十五分,其二十五分為今曆歲餘合用之數。
三曰日躔。用至元丁丑四月癸酉望月食既,推求日躔,得冬至日躔赤道箕宿十度,黃道箕九度有奇。仍憑每日測到太陽躔度,或憑星測月,或憑月測日,或徑憑星度測日,立術推筭。起自丁丑正月至己卯十二月,凡三年,共得一百三十四事,皆躔於箕,與月食相符。
七曰日出入晝夜刻。大明曆日出入晝夜刻,皆據汴京為準,其刻數與大都不同。今更以本方北極出地高下,黃道出入內外度,立術推求每日日出入晝夜刻,得夏至極長,日出寅正二刻,日入戌初二刻,晝六十二刻,夜三十八刻。冬至極短,日出辰初二刻,日入申正二刻,晝三十八刻,夜六十二刻。永為定式。
所創法凡五事:一曰太陽盈縮。用四正定氣立為升降限,依立招差求得每日行分初末極差積度,比古為密。二曰月行遲疾。古曆皆用二十八限,今以萬分日之八百二十分為一限,凡析為三百三十六限,依垛疊招差求得轉分進退,其遲疾度數逐時不同,蓋前所未有。三曰黃赤道差。舊法以一百一度相減相乘,今依筭術句股弧矢方圜斜直所容,求到度率積差,差率與天道實吻合。四曰黃赤道內外度。據累年實測,內外極度二十三度九十分,以圜容方直矢接句股為法,求每日去極,與所測相符。五曰白道交周。舊法黃道變推白道以斜求斜,今用立渾比量,得月與赤道正交,距春秋二正黃赤道正交一十四度六十六分,擬以為法。推逐月每交二十八宿度分,於理為盡。
十九年,恂卒。時曆雖頒,然其推步之式,與夫立成之數,尚皆未有定藁。守敬於是比次篇類,整齊分杪,裁為推步七卷,立成二卷,曆議擬藁三卷,轉神選擇二卷,上中下三曆注式十二卷。二十三年,繼為太史令,遂上表奏進。又有時候箋注二卷,修改源流一卷。其測驗書,有儀象法式二卷,二至晷景考二十卷,五星細行考五十卷,古今交食考一卷,新測二十八舍雜坐諸星入宿去極一卷,新測無名諸星一卷,月離考一卷,並藏之官。
二十八年,有言灤河自永平挽舟踰山而上,可至開平;有言瀘溝自麻峪可至尋麻林。朝廷遣守敬相視,灤河既不可行,瀘溝舟亦不通,守敬因陳水利十有一事。其一,大都運糧河,不用一畝泉舊原,別引北山白浮泉水,西折而南,經瓮山泊,自西水門入城,環匯於積水潭,復東折而南,出南水門,合入舊運糧河。每十里置一牐,比至通州,凡為牐七,距牐里許,上重置斗門,互為提閼,以過舟止水。帝覽奏,喜曰:「當速行之。」於是復置都水監,俾守敬領之。帝命丞相以下皆親操畚鍤倡工,待守敬指授而後行事。
先是,通州至大都,陸運官糧,歲若干萬石,方秋霖雨,驢畜死者不可勝計,至是皆罷之。三十年,帝還自上都,過積水潭,見舳艫敝水,大悅,名曰通惠河,賜守敬鈔萬二千五百貫,仍以舊職兼提調通惠河漕運事。守敬又言:於澄清牐稍東,引水與北壩河接,且立牐麗正門西,令舟楫得環城往來。志不就而罷。三十一年,拜昭文館大學士、知太史院事。
大德二年,召守敬至上都,議開鐵幡竿渠,守敬奏:「山水頻年暴下,非大為渠堰,廣五七十步不可。」執政吝於工費,以其言為過,縮其廣三之一。明年大雨,山水注下,渠不能容,漂沒人畜廬帳,幾犯行殿。成宗謂宰臣曰:「郭太史神人也,惜其言不用耳。」七年,詔內外官年及七十,並聽致仕,獨守敬不許其請。自是翰林太史司天官不致仕,定著為令。延祐三年卒,年八十六。
楊桓字武子,兗州人。幼警悟,讀論語至宰予晝寢章,慨然有立志,由是終身非疾病未嘗晝寢。弱冠,為郡諸生,一時名公咸稱譽之。中統四年,補濟州教授,後由濟寧路教授召為太史院校書郎,奉敕撰儀表銘、曆日序,文辭典雅,賜楮幣千五百緡,辭不受。遷祕書監丞。
至元三十一年,拜監察御史。有得玉璽於木華黎曾孫碩德家者,桓辨識其文,曰「受天之命、既壽永昌」,乃頓首言曰:「此歷代傳國璽也,亡之久矣。今宮車晏駕,皇太孫龍飛,而璽復出,天其彰瑞應於今日乎!」即為文述璽始末,奉上于徽仁裕聖皇后。
成宗即位,桓疏上時務二十一事:一曰郊祀天地;二曰親享太廟,備四時之祭;三曰先定首相;四曰朝見群臣,訪問時政得失;五曰詔儒臣以時侍講;六曰設太學及府州儒學,教養生徒;七曰行誥命以褒善敘勞;八曰異章服以別貴賤;九曰正禮儀以肅宮庭;十曰定官制以省內外冗員;十一曰講究錢穀以裕國用;十二曰訪求曉習音律者以協太常雅樂;十三曰國子監不可隸集賢院,宜正其名;十四曰試補六部寺監及府州司縣吏;十五曰增內外官吏俸祿;十六曰禁父子骨肉、奴婢相告訐者;十七曰定婚姻聘財;十八曰罷行用官錢營什一之利;十九曰復笞杖以別輕重之罪;二十曰郡縣吏自中統前仕宦者,宜加優異;二十一曰為治之道宜各從本俗。疏奏,帝嘉納之。
楊果字正卿,祁州蒲陰人。幼失怙恃,自宋遷亳,復徙居許昌,以章句授徒為業,流寓轗軻十餘年。金正大甲申,登進士第。會參政李蹊行大司農於許,果以詩送之,蹊大稱賞,歸言於朝,用為偃師令。到官,以廉幹稱,改蒲城,改陝,皆劇縣也。果有應變材,能治煩劇,諸縣以果治效為最。
金亡,歲己丑,楊奐徵河南課稅,起果為經歷。未幾,史天澤經略河南,果為參議。時兵革之餘,法度草創,果隨宜贊畫,民賴以安。世祖中統元年,設十道宣撫使,命果為北京宣撫使。明年,拜參知政事。及例罷,猶詔與左丞姚樞等日赴省議事。至元六年,出為懷孟路緫管,大修學廟。以前嘗為中書執政官,移文申部,特不署名。以老致政,卒于家,年七十五,諡文獻。
至元十一年,授翰林國史院編修官。時遣丞相伯顏伐宋,先下詔讓之,命構屬草以進,世祖大悅。宋亡,構與李槃同被旨,至杭取三館圖籍、太常天章禮器儀仗,歸于京師。凡所薦拔,皆時之名士。十三年秋,還,入覲,遷應奉翰林文字,陞修撰。丞相和禮霍孫由翰林學士承旨拜司徒,辟構為司直。時丞相阿合馬為盜擊死,世祖亦悟其姦,復相和禮霍孫,更張庶務,構之謀畫居多。歷吏部、禮部郎中,審囚河南,多所平反。改太常少卿,定親享少廟儀注。擢淮東提刑按察副使,召見便殿,親授制書,賜上尊酒以遣之。尋以治書侍御史召。屬桑哥為相,俾與平章卜忽木檢覈燕南錢穀,而督其逋負。以十一月晦行,期歲終復命。明年春還,宿盧溝驛,度逾期,禍且不測,謂卜忽木曰:「設有罪,構當以身任之,不以累公也。」會桑哥死,乃免。有旨出銓選江西。入翰林,為侍講學士。世祖崩,構撰諡冊。
成宗立,由侍講為學士,纂修實錄,書成,參議中書省事。時南士有陳利便請搜括田賦者,執政欲從之。構與平章何榮祖共言其不可,辨之甚力,得不行。以疾歸東平。久之,起為濟南路緫管。諸王從者怙勢行州縣,民莫敢忤視,構聞諸朝,徙之北境。學田為牧地所侵者,理而歸之。官貸民粟,歲饑而責償不已,構請輸以明年。武宗即位,以纂修國史,趣召赴闕,拜翰林學士承旨,未幾,以疾卒,年六十三。
魏初字大初,弘州順聖人。從祖璠,金貞祐三年進士,補尚書省令史。金宣宗求直言,璠首論將相非人,及不當立德陵事,疏奏,不報。後復上言:「國勢危逼,四方未聞有勤王之舉,隴右地險食足,其帥完顏胡斜虎亦可委仗,宜遣人往論大計。」大臣不悅而止。閱數月,胡斜虎兵來援,已無及,金主悔焉。
金將武仙軍次五垛山不進。求使仙者,或薦璠,即授朝列大夫、翰林修撰,給騎四人以從。至則仙已遁去,部曲亦多散亡,璠撫循招集,得數千人,推其中材勇者為帥長,仍制符印予之,以矯制自劾,金主謂其處置得宜。繼聞仙率餘衆保留山,璠直趣仙所宣諭之。或讒於仙,謂璠欲奪其軍,仙怒,命士拔刃若欲鏦璠然,且引一吏與璠辨。璠不為動,大言曰:「王人雖微,序于諸侯之上,將軍縱不加禮,奈何聽讒邪之言,欲以小吏置對耶!且將軍跳山谷,而左右無異心者,以天子大臣故也,苟不知尊天子,安知麾下無如將軍者。不然,吾有死,無辱命。」仙不能屈。璠復激使進兵,不應,比還,金主已遷歸德,復遷蔡州。金亡,璠無所歸,乃北還鄉里。
初,其從孫也,璠無子,以初為後。初好讀書,尤長於春秋,為文簡而有法,比冠,有聲。中統元年,始立中書省,辟為掾史,兼掌書記。未幾,以祖母老辭歸,隱居教授。會詔左丞許衡、學士竇默及京師諸儒,各陳經史所載前代帝王嘉言善政,選進讀之士,有司以初應詔。帝雅重璠名,方之古直,詢知初為璠子,歎獎久之,即授國史院編修官,尋拜監察御史。首言:「法者,持天下之具,御史臺則守法之司也。方今法有未定,百司無所持循,宜參酌考定,頒行天下。」
帝宴群臣於上都行宮,有不能釂大卮者,免其冠服。初上疏曰:「臣聞君猶天也,臣猶地也,尊卑之禮,不可不肅。方今內有太常、有史官、有起居注,以議典禮、記言動;外有高麗、安南使者入貢,以觀中國之儀。昨聞錫宴大臣,威儀弗謹,非所以尊朝廷、正上下也。」疏入,帝欣納之,仍諭侍臣自今毋復為此舉。時襄樊未下,將括民為兵,或請自大興始。初言:「京師天下之本,要在殷盛,建邦之初詎宜騷動!」遂免括大興兵。
初又言:「舊制,常參官諸州刺史,上任三日,舉一人自代。況風紀之職與常員異,請自今監察御史、按察司官,在任一歲,各舉一人自代,所舉不當,有罰,不惟砥礪風節,亦可為國得人。」遂舉勸農副使劉宣自代。出僉陝西四川按察司事,歷陝西河東按察副使,入為治書侍御史。又以侍御史行御史臺事于揚州,擢江西按察使,尋徵拜侍御史。行臺移建康,出為中丞,卒,年六十一。子必復,集賢侍講學士。
焦養直字無咎,東昌堂邑人。夙以才器稱。至元十八年,世祖改符寶郎為典瑞監,思得一儒者居之。近臣有以養直薦者,帝即命召見,敷對稱旨,以真定路儒學教授超拜典瑞少監。二十四年,從征乃顏。二十八年,賜宅一區。入侍帷幄,陳說古先帝王政治,帝聽之,每忘倦。嘗語及漢高帝起自側微,誦所舊聞,養直從容論辨,帝即開納,由是不薄高帝。
大德元年,成宗幸柳林,命養直進講資治通鑑,因陳規諫之言,詔賜酒及鈔萬七千五百貫。二年,賜金帶、象笏。三年,遷集賢侍講學士,賜通犀帶。七年,詔傅太子於宮中,啟沃誠至,帝聞之,大悅。八年,代祀南海。九年,進集賢學士。十一年,陞太子諭德。至大元年,授集賢大學士,謀議大政悉與焉。告老歸而卒,贈資德大夫、河南等處行中書省右丞,諡文靖。
至元初,召見,條陳七十事,大抵勸上以郊祀天地,祠太廟,制禮樂,建學校,行科舉,擇守令以字民,儲米粟以贍軍,省無名之賦,罷不急之役,百司庶府統於六部,紀綱制度悉由中書,是為長久之計。世祖悉嘉納之,咨問諄諄。後論王百一、許仲平優劣,對曰:「百一文華之士,可置翰苑;仲平明經傳道,可為後學矜式。」帝深然之。又嘗召問宗廟、郊祀儀制,攀麟悉據經典以對。時帝將親祀,詔命攀鱗會太常議定禮儀,攀鱗夜畫郊祀及宗廟圖以進,帝皆親覽焉。復以病請西歸,帝令就議陝西五路四川行中書省事。四年卒,年六十四。延祐三年,贈翰林學士承旨、資德大夫、上護軍、平原郡公,諡文定。
尚野字文蔚,其先保定人,徙滿城。野幼穎異,祖母劉,厚資之使就學。至元十八年,以處士徵為國史院編修官。二十年,兼興文署丞,出為汝州判官,廉介有為,憲司屢薦之。二十八年,遷南陽縣尹。初至官,獄訟充斥,野裁決無留滯,涉旬,遂無事。改懷孟河渠副使,會遣使問民疾苦,野建言:「水利有成法,宜隸有司,不宜復置河渠官。」事聞于朝,河渠官遂罷。
大德六年,遷國子助教。諸生入宿衛者,歲從幸上都,丞相哈剌哈孫始命野分學於上都,以教諸生,仍鑄印給之,上都分學自野始。俄陞國子博士,誨人先經學而後文藝,每謂諸生曰:「學未有得,徒事華藻,若持錢買水,所取有限,能自鑿井及泉而汲之,不可勝用矣。」時學舍未備,野密請御史臺,乞出帑藏所積,大建學舍以廣教育。仁宗在東宮,野為太子文學,多所裨益,時從賓客姚燧、諭德蕭𣂏入見,帝為加禮。
至大元年,除國子司業,近臣奏分國學西序為大都路學,帝已可其奏,野謂國學、府學混居,不合禮制,事遂寢。四年,拜翰林直學士、知制誥同修國史。詔野赴吏部,試用廕補官,野多所優假,或病其太寬,野曰:「今初設此法,冀將來者習詩書、知禮義耳,非必責效目前也。」衆乃服。
李之紹字伯宗,東平平陰人。自幼穎悟聰敏,從東平李謙學。家貧,教授鄉里,學者咸集。至元三十一年,纂修世祖實錄,徵名儒充史職,以馬紹、李謙薦,授將仕佐郎、翰林國史院編修官。直學士姚燧欲試其才,凡翰林應酬之文,積十餘事,併以付之。之紹援筆立成,併以藁進。燧驚喜曰:「可謂名下無虛士也。」
大德二年,聞祖母疾,辭歸。復除編修官,陞將仕郎。六年,陞應奉翰林文字。七年,遷太常博士。九年,丁母憂,累起復,終不能奪。至大三年,仍授太常博士,階承事郎。四年,陞承直郎、翰林待制。皇慶元年,遷國子司業。延祐三年,陞奉政大夫、國子祭酒。夙夜孳孳,惟以教育人材為心。四年十二月,陞朝列大夫、同僉太常禮儀院事。六年,改翰林直學士,復以疾還。七年,召為翰林直學士。至治二年,陞翰林侍講學士、知制誥同修國史。三年,告老而歸。泰定三年八月卒,年七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