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帝諱炎,字安世,文帝長子也。寬惠仁厚,沈深有度量。魏嘉平中,封北平亭侯,歷給事中、奉車都尉、中壘將軍,加散騎常侍,累遷中護軍、假節。迎常道鄉公於東武陽,遷中撫軍,進封新昌鄉侯。及晉國建,立為世子,拜撫軍大將軍,開府、副貳相國。
初,文帝以景帝既宣帝之嫡,早世無後,以帝弟攸為嗣,特加愛異,自謂攝居相位,百年之後,大業宜歸攸。每曰:「此景王之天下也,吾何與焉。」將議立世子,屬意於攸。何曾等固爭曰:「中撫軍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髮委地,手過膝,此非人臣之相也。」由是遂定。咸熙二年五月,立為晉王太子。
是時晉德既洽,四海宅心。於是天子知曆數有在,乃使太保鄭沖奉策曰:「咨爾晉王:我皇祖有虞氏誕膺靈運,受終于陶唐,亦以命于有夏。惟三后陟配于天,而咸用光敷聖德。自茲厥後,天又輯大命于漢。火德既衰,乃眷命我高祖。方軌虞夏四代之明顯,我不敢知。惟王乃祖乃父,服膺明哲,輔亮我皇家,勳德光于四海。格爾上下神祇,罔不克順,地平天成,萬邦以乂。應受上帝之命,協皇極之中。肆予一人,祗承天序,以敬授爾位,曆數實在爾躬。允執其中,天祿永終。於戲!王其欽順天命。率循訓典,底綏四國,用保天休,無替我二皇之弘烈。」帝初以禮讓,魏朝公卿何曾、王沈等固請,乃從之。
泰始元年冬十二月丙寅,設壇于南郊,百僚在位及匈奴南單于四夷會者數萬人,柴燎告類于上帝曰:「皇帝臣炎敢用玄牡明告于皇皇后帝:魏帝稽協皇運,紹天明命以命炎。昔者唐堯,熙隆大道,禪位虞舜,舜又以禪禹,邁德垂訓,多歷年載。暨漢德既衰,太祖武皇帝撥亂濟時,扶翼劉氏,又用受命于漢。粵在魏室,仍世多故,幾於顛墜,實賴有晉匡拯之德,用獲保厥肆祀,弘濟于艱難,此則晉之有大造于魏也。誕惟四方,罔不祗順,廓清梁岷,包懷揚越,八紘同軌,祥瑞屢臻,天人協應,無思不服。肆予憲章三后,用集大命于茲。炎維德不嗣,辭不獲命。於是群公卿士,百辟庶僚,黎獻陪隸,暨于百蠻君長,僉曰:『皇天鑒下,求人之瘼,既有成命,固非克讓所得距違。天序不可以無統,人神不可以曠主。』炎虔奉皇運,寅畏天威,敬簡元辰,升壇受禪,告類上帝,永答眾望。」禮畢,即洛陽宮幸太極前殿,詔曰:「昔朕皇祖宣王,聖哲欽明,誕應期運,熙帝之載,肇啟洪基。伯考景王,履道宣猷,緝熙諸夏。至于皇考文王,叡哲光遠,允協靈祇,應天順時,受茲明命。仁濟于宇宙,功格于上下。肆魏氏弘鑒于古訓,儀刑于唐虞,疇咨群后,爰輯大命于朕身。予一人畏天之命,用不敢違。惟朕寡德,負荷洪烈,託于王公之上,以君臨四海,惴惴惟懼,罔知所濟。惟爾股肱爪牙之佐,文武不貳之臣,乃祖乃父,實左右我先王,光隆我大業。思與萬國,共享休祚。」於是大赦,改元。賜天下爵,人五級;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穀,人五斛。復天下租賦及關市之稅一年,逋債宿負皆勿收。除舊嫌,解禁錮,亡官失爵者悉復之。
丁卯,遣太僕劉原告于太廟。封魏帝為陳留王,邑萬戶,居於鄴宮;魏氏諸王皆為縣侯。追尊宣王為宣皇帝,景王為景皇帝,文王為文皇帝,宣王妃張氏為宣穆皇后。尊太妃王氏曰皇太后,宮曰崇化。封皇叔祖父孚為安平王,皇叔父幹為平原王,亮為扶風王,伷為東莞王,駿為汝陰王,肜為梁王,倫為琅邪王,皇弟攸為齊王,鑒為樂安王,機為燕王,皇從伯父望為義陽王,皇從叔父輔為渤海王,晃為下邳王,瑰為太原王,珪為高陽王,衡為常山王,子文為沛王,泰為隴西王,權為彭城王,綏為范陽王,遂為濟南王,遜為譙王,睦為中山王,陵為北海王,斌為陳王,皇從父兄洪為河間王,皇從父弟楙為東平王。以驃騎將軍石苞為大司馬,封樂陵公,車騎將軍陳騫為高平公,衛將軍賈充為車騎將軍、魯公,尚書令裴秀為鉅鹿公,侍中荀勖為濟北公,太保鄭沖為太傅、壽光公,太尉王祥為太保、睢陵公,丞相何曾為太尉、朗陵公,御史大夫王沈為驃騎將軍、博陵公,司空荀顗為臨淮公,鎮北大將軍衛瓘為菑陽公。其餘增封進爵各有差,文武普增位二等。改景初曆為太始曆,臘以酉,社以丑。
己巳,詔陳留王載天子旌旗,備五時副車,行魏正朔,郊祀天地,禮樂制度皆如魏舊,上書不稱臣。賜山陽公劉康、安樂公劉禪子弟一人為駙馬都尉。乙亥,以安平王孚為太宰、假黃鉞、大都督中外諸軍事。詔曰:「昔王淩謀廢齊王,而王竟不足以守位。鄧艾雖矜功失節,然束手受罪。今大赦其家,還使立後。興滅繼絕,約法省刑。除魏氏宗室禁錮。諸將吏遭三年喪者,遣寧終喪。百姓復其傜役。罷部曲將長吏以下質任。省郡國御調,禁樂府靡麗百戲之伎及雕文游畋之具。開直言之路,置諫官以掌之。」
二月,除漢宗室禁錮。己未,常山王衡薨。詔曰:「五等之封,皆錄舊勳。本為縣侯者傳封次子為亭侯,鄉侯為關內侯,亭侯為關中侯,皆食本戶十分之一。」丁丑,郊祀宣皇帝以配天,宗祀文皇帝於明堂以配上帝。庚午,詔曰:「古者百官,官箴王闕。然保氏特以諫諍為職,今之侍中、常侍實處此位。擇其能正色弼違匡救不逮者,以兼此選。」
初,帝雖從漢魏之制,既葬除服,而深衣素冠,降席撤膳,哀敬如喪者。戊辰,有司奏改服進膳,不許,遂禮終而後復吉。及太后之喪,亦如之。九月乙未,散騎常侍皇甫陶、傅玄領諫官,上書諫諍,有司奏請寢之。詔曰:「凡關言人主,人臣所至難,而苦不能聽納,自古忠臣直士之所慷慨也。每陳事出付主者,多從深刻,乃云恩貸當由主上,是何言乎?其詳評議。」
丁卯,立皇子衷為皇太子。詔曰:「朕以不德,託于四海之上,兢兢祗畏,懼無以康濟宇內,思與天下式明王度,正本清源,於置胤樹嫡,非所先務。又近世每建太子,寬宥施惠之事,間不獲已,順從王公卿士之議耳。方今世運垂平,將陳之以德義,示之以好惡,使百姓蠲多幸之慮,篤終始之行,曲惠小仁,故無取焉。咸使知聞。」
九月甲申,詔曰:「古者以德詔爵,以庸制祿,雖下士猶食上農,外足以奉公忘私,內足以養親施惠。今在位者祿不代耕,非所以崇化之本也。其議增吏俸。」賜王公以下帛各有差。以太尉何曾為太保,義陽王望為太尉,司空荀顗為司徒。
丙戌,律令成,封爵賜帛各有差。有星孛于軫。丁亥,帝耕於藉田。戊子,詔曰:「古設象刑而眾不犯,今雖參夷而姦不絕,何德刑相去之遠哉!先帝深愍黎元,哀矜庶獄,乃命群后,考正典刑。朕守遺業,永惟保乂皇基,思與萬國以無為為政。方今陽春養物,東作始興,朕親率王公卿士耕藉田千畝。又律令既就,班之天下,將以簡法務本,惠育海內。宜寬有罪,使得自新,其大赦天下。長吏、郡丞、長史各賜馬一匹。」
六月丙申朔,詔曰:「郡國守相,三載一巡行屬縣,必以春,此古者所以述職宣風展義也。見長吏,觀風俗,協禮律,考度量,存問耆老,親見百年。錄囚徒,理冤枉,詳察政刑得失,知百姓所患苦。無有遠近,便若朕親臨之。敦喻五教,勸務農功,勉勵學者,思勤正典,無為百家庸末,致遠必泥。士庶有好學篤道,孝弟忠信,清白異行者,舉而進之;有不孝敬於父母,不長悌於族黨,悖禮棄常,不率法令者,糾而罪之。田疇闢,生業修,禮教設,禁令行,則長吏之能也。人窮匱,農事荒,姦盜起,刑獄煩,下陵上替,禮義不興,斯長吏之否也。若長吏在官公廉,慮不及私,正色直節,不飾名譽者,及身行貪穢,諂黷求容,公節不立,而私門日富者,並謹察之。揚清激濁,舉善彈違,此朕所以垂拱總綱,責成於良二千石也。於戲戒哉!」
二月,以雍州隴右五郡及涼州之金城、梁州之陰平置秦州。辛巳,白龍二見於趙國。青、徐、兗三州水,遣使振恤之。壬寅,以尚書左僕射羊祜都督荊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衛瓘都督青州諸軍事,東莞王伷鎮東大將軍、都督徐州諸軍事。丁亥,詔曰:「古者歲書群吏之能否,三年而誅賞之。諸令史前後,但簡遣疏劣,而無有勸進,非黜陟之謂也。其條勤能有稱尤異者,歲以為常。吾將議其功勞。」己未,詔蜀相諸葛亮孫京隨才署吏。
二月乙亥,禁彫文綺組非法之物。壬辰,太宰、安平王孚薨。詔內外群官舉任邊郡者各三人。帝與右將軍皇甫陶論事,陶與帝爭言,散騎常侍鄭徽表請罪之。帝曰:「讜言謇諤,所望於左右也。人主常以阿媚為患,豈以爭臣為損哉!徽越職妄奏,豈朕之意。」遂免徽官。
秋七月,有星孛于大角。吳臨平湖自漢末壅塞,至是自開。父老相傳云:「此湖塞,天下亂;此湖開,天下平」癸丑,安平王隆薨。東夷十七國內附。河南、魏郡暴水,殺百餘人,詔給棺。鮮卑阿羅多等寇邊,西域戊己校尉馬循討之,斬首四千餘級,獲生九千餘人,於是來降。
三年春正月丙子朔,日有蝕之。立皇子裕為始平王,安平穆王隆弟敦為安平王。詔曰:「宗室戚屬,國之枝葉,欲令奉率德義,為天下式。然處富貴而能慎行者寡,召穆公糾合兄弟而賦唐棣之詩,此姬氏所以本枝百世也。今以衛將軍、扶風王亮為宗師,所當施行,皆諮之於宗師也。」庚寅,始平王裕薨。有星孛於西方。使征北大將軍衛瓘討鮮卑力微。
八月癸亥,徙扶風王亮為汝南王,東莞王伷為琅邪王,汝陰王駿為扶風王,琅邪王倫為趙王,渤海王輔為太原王,太原王顒為河間王,北海王陵為任城王,陳王斌為西河王,汝南王柬為南陽王,濟南王耽為中山王,河間王威為章武王。立皇子瑋為始平王,允為濮陽王,該為新都王,遐為清河王,鉅平侯羊祜為南城侯。以汝南王亮為鎮南大將軍。大風拔樹,暴寒且冰,郡國五隕霜,傷穀。
十一月,大舉伐吳,遣鎮軍將軍、琅邪王伷出涂中,安東將軍王渾出江西,建威將軍王戎出武昌,平南將軍胡奮出夏口,鎮南大將軍杜預出江陵,龍驤將軍王濬、廣武將軍唐彬率巴蜀之卒浮江而下,東西凡二十餘萬。以太尉賈充為大都督,行冠軍將軍楊濟為副,總統眾軍。
二月戊午,王濬、唐彬等克丹楊城。庚申,又克西陵,殺西陵都督、鎮軍將軍留憲,征南將軍成璩,西陵監鄭廣。壬戌,濬又克夷道樂鄉城,殺夷道監陸晏、水軍都督陸景。甲戌,杜預克江陵,斬吳江陵督伍延;平南將軍胡奮克江安。於是諸軍並進,樂鄉、荊門諸戍相次來降。乙亥,以濬為都督益、梁二州諸軍事,復下詔曰:「濬、彬東下,掃除巴丘,與胡奮、王戎共平夏口、武昌,順流長騖,直造秣陵,與奮、戎審量其宜。杜預當鎮靜零、桂,懷輯衡陽。大兵既過,荊州南境固當傳檄而定,預當分萬人給濬,七千給彬。夏口既平,奮宜以七千人給濬。武昌既了,戎當以六千人增彬。太尉充移屯項,總督諸方。」濬進破夏口、武昌,遂泛舟東下,所至皆平。王渾、周浚與吳丞相張悌戰于版橋,大破之,斬悌及其將孫震、沈瑩,傳首洛陽。孫皓窮蹙請降,送璽綬於琅邪王伷。
三月壬寅,王濬以舟師至于建鄴之石頭,孫皓大懼,面縳輿櫬,降于軍門。濬杖節解縛焚櫬,送于京都。收其圖籍,克州四,郡四十三,縣三百一十三,戶五十二萬三千,吏三萬二千,兵二十三萬,男女口二百三十萬。其牧守已下皆因吳所置,除其苛政,示之簡易,吳人大悅。乙酉,大赦,改元,大酺五日,恤孤老困窮。
丙寅,帝臨軒大會,引皓升殿,群臣咸稱萬歲。丁卯,薦酃淥酒于太廟。郡國六雹,傷秋稼。庚午,詔諸士卒年六十以上罷歸于家。庚辰,以王濬為輔國大將軍、襄陽侯,杜預當陽侯,王戎安豐侯,唐彬上庸侯,賈充、琅邪王伷以下增封。於是論功行封,賜公卿以下帛各有差。
九年春正月壬申朔,日有蝕之。詔曰:「興化之本,由政平訟理也。二千石長吏不能勤恤人隱,而輕挾私故,興長刑獄,又多貪濁,煩撓百姓。其敕刺史二千石糾其穢濁,舉其公清,有司議其黜陟。令內外群官舉清能,拔寒素。」江東四郡地震。
十年夏四月,以京兆太守劉霄、陽平太守梁柳有政績,各賜穀千斛。郡國八隕霜。太廟成。乙巳,遷神主于新廟,帝迎于道左,遂祫祭。大赦,文武增位一等,作廟者二等。丁未,尚書右僕射、廣興侯朱整卒。癸丑,崇賢殿災。
甲申,以汝南王亮為大司馬、大都督、假黃鉞。改封南陽王柬為秦王,始平王瑋為楚王,濮陽王允為淮南王,並假節之國,各統方州軍事。立皇子乂為長沙王,穎為成都王,晏為吳王,熾為豫章王,演為代王,皇孫遹為廣陵王。立濮陽王子迪為漢王,始平王子儀為毗陵王,汝南王次子羕為西陽公。徙扶風王暢為順陽王,暢弟歆為新野公,琅邪王覲弟澹為東武公,繇為東安公,漼為廣陵公,卷為東莞公。改諸王國相為內史。
帝宇量弘厚,造次必於仁恕;容納讜正,未嘗失色於人;明達善謀,能斷大事,故得撫寧萬國,綏靜四方。承魏氏奢侈刻弊之後,百姓思古之遺風,乃厲以恭儉,敦以寡慾。有司嘗奏御牛青絲紖斷,詔以青麻代之。臨朝寬裕,法度有恆。高陽許允既為文帝所殺,允子奇為太常丞。帝將有事於太廟,朝議以奇受害之門,不欲接近左右,請出為長史。帝乃追述允夙望,稱奇之才,擢為祠部郎,時論稱其夷曠。平吳之後,天下乂安,遂怠於政術,耽於遊宴,寵愛后黨,親貴當權,舊臣不得專任,彝章紊廢,請謁行矣。爰至末年,知惠帝弗克負荷,然恃皇孫聰睿,故無廢立之心。復慮非賈后所生,終致危敗,遂與腹心共圖後事。說者紛然,久而不定,竟用王佑之謀,遣太子母弟秦王柬都督關中,楚王瑋、淮南王允並鎮守要害,以強帝室。又恐楊氏之偪,復以佑為北軍中候,以典禁兵。既而寢疾彌留,至於大漸,佐命元勳,皆已先沒,群臣惶惑,計無所從。會帝小差,有詔以汝南王亮輔政,又欲令朝士之有名望年少者數人佐之,楊駿祕而不宣。帝復尋至迷亂,楊后輒為詔以駿輔政,促亮進發。帝尋小間,問汝南王來未,意欲見之,有所付託。左右答言未至,帝遂困篤。中朝之亂,實始於斯矣。
制曰:武皇承基,誕膺天命,握圖御宇,敷化導民,以佚代勞,以治易亂。絕縑綸之貢,去雕琢之飾,制奢俗以變儉約,止澆風而反淳朴。雅好直言,留心采擢,劉毅、裴楷以質直見容,嵇紹、許奇雖仇讎不棄。仁以御物,寬而得眾,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焉。於時民和俗靜,家給人足,聿修武用,思啟封疆。決神算於深衷,斷雄圖於議表。馬隆西伐,王濬南征,師不延時,獯虜削跡,兵無血刃,揚越為墟。通上代之不通,服前王之未服。禎祥顯應,風教肅清,天人之功成矣,霸王之業大矣。雖登封之禮,讓而不為,驕泰之心,因斯以起。見土地之廣,謂萬葉而無虞;睹天下之安,謂千年而永治。不知處廣以思狹,則廣可長廣;居治而忘危,則治無常治。加之建立非所,委寄失才,志欲就於升平,行先迎於禍亂。是猶將適越者指沙漠以遵途,欲登山者涉舟航而覓路,所趣逾遠,所尚轉難,南北倍殊,高下相反,求其至也,不亦難乎!況以新集易動之基,而無久安難拔之慮,故賈充凶豎,懷姦志以擁權;楊駿豺狼,苞禍心以專輔。及乎宮車晚出,諒闇未周,藩翰變親以成疏,連兵競滅其本;棟梁回忠而起偽,擁眾各舉其威。曾未數年,綱紀大亂,海內版蕩,宗廟播遷。帝道王猷,反居文身之俗;神州赤縣,翻成被髮之鄉。棄所大以資人,掩其小而自託,為天下笑,其故何哉﹖良由失慎於前,所以貽患於後。且知子者賢父,知臣者明君;子不肖則家亡,臣不忠則國亂;國亂不可以安也,家亡不可以全也。是以君子防其始,聖人閑其端。而世祖惑荀勖之姦謀,迷王渾之偽策,心屢移於眾口,事不定於己圖。元海當除而不除,卒令擾亂區夏;惠帝可廢而不廢,終使傾覆洪基。夫全一人者德之輕,拯天下者功之重,棄一子者忍之小,安社稷者孝之大;況乎資三世而成業,延二孽以喪之,所謂取輕德而捨重功,畏小忍而忘大孝。聖賢之道,豈若斯乎!雖則善始於初,而乖令終於末,所以殷勤史策,不能無慷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