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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二十五 載記第二十五

乞伏國仁

乞伏國仁,隴西鮮卑人也。在昔有如弗斯、出連、叱盧三部,自漠北南出大陰山,遇一巨蟲於路,狀若神龜,大如陵阜,乃殺馬而祭之,祝曰:「若善神也,便開路;惡神也,遂塞不通。」俄而不見,乃有一小兒在焉。時又有乞伏部有老父無子者,請養為子,眾咸許之。老父欣然自以有所依憑,字之曰紇干。紇干者,夏言依倚也。年十歲,驍勇善騎射,彎弓五百斤。四部服其雄武,推為統主,號之曰乞伏可汗託鐸莫何。託鐸者,言非神非人之稱也。其後有祐鄰者,即國仁五世祖也。泰始初,率戶五千遷于夏緣,部眾稍盛。鮮卑鹿結七萬餘落,屯于高平川,與祐鄰迭相攻擊。鹿結敗,南奔略陽,祐鄰盡并其眾,因居高平川。祐鄰死,子結權立,徙于牽屯。結權死,子利那立,擊鮮卑吐賴于烏樹山,討尉遲渴權于大非川,收眾三萬餘落。利那死,弟祁泥立。祁泥死,利那子述延立,討鮮卑莫侯于苑川,大破之,降其眾二萬餘落,因居苑川。以叔父軻泥為師傅,委以國政,斯引烏泥為左輔將軍,鎮蔡園川,出連高胡為右輔將軍,鎮至便川,叱盧那胡為率義將軍,鎮牽屯山。述延死,子傉大寒立。會石勒劉曜,懼而遷于麥田旡孤山大寒死,子司繁立,始遷于度堅山。尋為苻堅將王統所襲,部眾叛降于統。司繁歎謂左右曰:「智不距敵,德不撫眾,劍騎未交而本根已敗,見眾分散,勢亦難全。若奔諸部,必不我容,吾將為呼韓邪之計矣。」乃詣統降于堅。堅大悅,署為南單于,留之長安。以司繁叔父吐雷為勇士護軍,撫其部眾。俄而鮮卑勃寒侵斥隴右,堅以司繁為使持節、都督討西胡諸軍事鎮西將軍以討之。勃寒懼而請降,司繁遂鎮勇士川,甚有威惠。

司繁卒,國仁代鎮。及堅興壽春之役,徵為前將軍,領先鋒騎。會國仁叔父步穨叛於隴西,堅遣國仁還討之。步穨聞而大悅,迎國仁於路。國仁置酒高會,攘袂大言曰:「苻氏往因趙石之亂,遂妄竊名號,窮兵極武,跨僭八州。疆宇既寧,宜綏以德,方虛廣威聲,勤心遠略,騷動蒼生,疲弊中國,違天怒人,將何以濟!且物極則虧、禍盈而覆者,天之道也。以吾量之,是役也,難以免矣。當與諸君成一方之業。」及堅敗歸,乃招集諸部,有不附者,討而并之,眾至十餘萬。及堅為姚萇所殺,國仁謂其豪帥曰:「苻氏以高世之姿而困於烏合之眾,可謂天也。夫守常迷運,先達恥之;見機而作,英豪之舉。吾雖薄德,藉累世之資,豈可睹時來之運而不作乎!」以孝武太元十年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領秦河二州牧,建元曰建義。以其將乙旃音泥為左相,屋引出支為右相,獨孤匹蹄為左輔,武群勇士為右輔,弟乾歸為上將軍,自餘拜授各有差。置武城武陽、安固、武始、漢陽天水略陽、漒川、甘松、匡朋、白馬苑川十二郡,築勇士城以居之。

鮮卑匹蘭率眾五千降。明年,南安祕宜及諸羌虜來擊國仁,四面而至。國仁謂諸將曰:「先人有奪人之心,不可坐待其至。宜抑威餌敵,羸師以張之,軍法所謂怒我而怠寇也。」於是勒眾五千,襲其不意,大敗之。祕宜奔還南安,尋與其弟莫侯悌率眾三萬餘戶降於國仁,各拜將軍、刺史

苻登遣使者署國仁使持節、大都督都督雜夷諸軍事大將軍、大單于、苑川王。國仁率騎三萬襲鮮卑大人密貴、裕苟、提倫等三部於六泉。高平鮮卑沒奕于、東胡金熙連兵來襲,相遇于渴渾川,大戰敗之,斬級三千,獲馬五千匹。沒奕于及熙奔還,三部震懼,率眾迎降。署密貴建義將軍、六泉侯,裕苟建忠將軍蘭泉侯,提倫建節將軍、鳴泉侯。

國仁建威將軍叱盧烏孤跋擁眾叛,保牽屯山。國仁率騎七千討之,斬其部將叱羅侯,降者千餘戶。跋大懼,遂降,復其官位。因討鮮卑越質叱黎于平襄,大破之,獲其子詰歸、弟子復半及部落五千餘人而還。

太元十三年,國仁死,在位四年,偽諡宣烈王廟號烈祖。

乞伏乾歸

乾歸,國仁弟也。雄武英傑,沈雅有度量。國仁之死也,其群臣咸以國仁子公府沖幼,宜立長君,乃推乾歸為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河南王,赦其境內,改元曰太初。立其妻邊氏為王后,以出連乞都為丞相鎮南將軍南梁州刺史悌眷為御史大夫,自餘封拜各有差。遂遷于金城

太元十四年苻登遣使署乾歸大將軍、大單于、金城王。南羌獨如率眾七千降之。休官阿敦、侯年二部各擁五千餘落,據牽屯山,為其邊害。乾歸討破之,悉降其眾,於是聲振邊服。吐谷渾大人視連遣使貢方物。鮮卑豆留䩭、叱豆渾及南丘鹿結并休官曷呼奴、盧水尉地跋並率眾降于乾歸,皆署其官爵。隴西太守越質詰歸以平襄叛,自稱建國將軍、右賢王。乾歸擊敗之,詰歸東奔隴山。既而擁眾來降,乾歸妻以宗女,署立義將軍

苻登將沒奕于遣使結好,以二子為質,請討鮮卑大兜國。乾歸乃與沒奕于攻大兜於安陽城,大兜退固鳴蟬堡,乾歸攻陷之,遂還金城。為呂光弟寶所攻,敗於鳴雀峽,退屯青岸。寶進追乾歸,乾歸使其將彭奚念斷其歸路,躬貫甲冑,連戰敗之,寶及將士投河死者萬餘人。

苻登遣使署乾歸假黃鉞大都督隴右河西諸軍事、左丞相大將軍河南王,領秦梁益涼沙五州牧,加九錫之禮。時登為姚興所逼,遣使請兵,進封乾歸梁王,命置官司,納其妹東平長公主為梁王后。乾歸遣其前將軍乞伏益州、冠軍翟�率騎二萬救之。會登為興所殺,乃還師。

氐王楊定率步騎四萬伐之。乾歸謂諸將曰:「楊定以勇虐聚眾,窮兵逞欲。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定之此役,殆天以之資我也。」於是遣其涼州牧乞伏軻殫、秦州牧乞伏益州立義將軍詰歸距之。定敗益州平川,軻殫、詰歸引眾而退。翟�奮劍諫曰:「吾王以神武之姿,開基隴右,東征西討,靡不席卷,威震秦梁,聲光巴漢。將軍以維城之重,受閫外之寄,宜宣力致命,輔寧家國。秦州雖敗,二軍猶全,奈何不思赴救,便逆奔敗,何面目以見王乎!昔項羽斬慶子以寧楚,胡建戮監軍以成功,將軍之所聞也。�誠才非古人,敢忘項氏之義乎!」軻殫曰:「向所以未赴秦州者,未知眾心何如耳。敗不相救,軍罰所先,敢自寧乎!」乃率騎赴之。益州、詰歸亦勒眾而進,大敗定,斬定及首虜萬七千級。於是盡有隴西、巴西之地。

太元十七年,赦其境內殊死以下,署其長子熾磐領尚書令左長史邊芮為尚書左僕射右長史祕宜為右僕射,翟�為吏部尚書,翟勍為主客尚書,杜宣為兵部尚書,王松壽為民部尚書,樊謙為三公尚書,方弘、麴景為侍中,自餘拜授一如魏武、晉文故事。猶稱大單于、大將軍

楊定之死也,天水姜乳襲據上邽。至是,遣乞伏益州討之。邊芮、王松壽言於乾歸曰:「益州以懿弟之親,屢有戰功,狃於累勝,常有驕色。若其遇寇,必將易之。且未宜專任,示有所先。」乾歸曰:「益州驍勇,善御眾,諸將莫有及之者,但恐其專擅耳。若以重佐輔之,當無慮也。」於是以平北韋虔為長史散騎常侍務和為司馬。至大寒嶺益州恃勝自矜,不為部陣,命將士解甲游畋縱飲,令曰:「敢言軍事者斬!」虔等諫曰:「王以將軍親重,故委以專征之任,庶能摧彼凶醜,以副具瞻。賊已垂逼,奈何解甲自寬,宴安酖毒,竊為將軍危之。」益州曰:「乳以烏合之眾,聞吾至,理應遠竄。今乃與吾決戰者,斯成擒也。吾自揣之有方,卿等不足慮也。」乳率眾距戰,益州果敗。乾歸曰:「孤違蹇叔,以至於此。將士何為,孤之罪也。」皆赦之。

索虜禿髮如苟率戶二萬降之,乾歸妻以宗女。

呂光率眾十萬,將伐乾歸,左輔密貴周、左衛莫者羖羝言於乾歸曰:「光旦夕將至。陛下以命世雄姿,開業洮罕,克翦群凶,威振遐邇,將鼓淳風於東夏,建八百之鴻慶。不忍小屈,與姦豎競於一時,若機事不捷,非國家利也。宜遣愛子以退之。」乾歸乃稱藩於光,遣子敕勃為質。既而悔之,遂誅周等。

乞伏軻殫與乞伏益州不平,奔于呂光。光又伐之,咸勸其東奔成紀,乾歸不從,謂諸將曰:「昔曹孟德敗袁本初於官渡,陸伯言摧劉玄德於白帝,皆以權略取之,豈在眾乎!光雖舉全州之軍,而無經遠之算,不足憚也。且其精卒盡在呂延,延雖勇而愚,易以奇策制之。延軍若敗,光亦遁還,乘勝追奔,可以得志。」眾咸曰:「非所及也。」隆安元年,光遣其子纂伐乾歸,使呂延為前鋒。乾歸泣謂眾曰:「今事勢窮踧,逃命無所,死中求生,正在今日。涼軍雖四面而至,然相去遼遠,山河既阻,力不周接,敗其一軍而眾軍自退。」乃縱反間,稱秦王乾歸眾潰,東奔成紀。延信之,引師輕進,果為乾歸所敗,遂斬之。

禿髮烏孤遣使來結和親。使乞伏益州攻克支陽、鸇武、允吾三城,俘獲萬餘人而還。又遣益州武衛慕容允、冠軍翟�率騎二萬伐吐谷渾視羆,至于度周川,大破之。視羆遁保白蘭山,遣使謝罪,貢其方物,以子宕豈為質。鮮卑疊掘河內率戶五千,自魏降乾歸。

乾歸所居南景門崩,惡之,遂遷于苑川姚興將姚碩德率眾五萬伐之,入自南安峽。乾歸次于隴西以距碩德。興潛師繼發。乾歸聞興將至,謂諸將曰:「吾自開建以來,屢摧勍敵,乘機藉算,舉無遺策。今姚興盡中國之師,軍勢甚盛。山川阻狹,無縱騎之地,宜引師平川,伺其怠而擊之。存亡之機,在斯一舉,卿等戮力勉之。若梟翦姚興,關中之地盡吾有也。」於是遣其衛軍慕容允率中軍二萬遷于柏陽,鎮軍羅敦將外軍四萬遷于侯辰谷,乾歸自率輕騎數千候興軍勢。俄而大風昏霧,遂與中軍相失,為興追騎所逼,入于外軍。旦而交戰,為興所敗。乾歸遁還苑川,遂走金城,謂諸豪帥曰:「吾才非命世,謬為諸君所推,心存撥亂,而德非時雄,叨竊名器,年踰一紀,負乘致寇,傾喪若斯!今人眾已散,勢不得安,吾欲西保允吾,以避其鋒。若方軌西邁,理難俱濟,卿等宜安土降秦,保全妻子。」群下咸曰:「昔古公杖策,豳人歸懷;玄德南奔,荊楚襁負。分岐之感,古人所悲,況臣等義深父子,而有心離背!請死生與陛下俱。」乾歸曰:「自古無不亡之國,廢興命也。苟天未亡我,冀興復有期。德之不建,何為俱死!公等自愛,吾將寄食以終餘年。」於是大哭而別,乃率騎數百馳至允吾。禿髮利鹿孤遣弟傉檀迎乾歸,處之於晉興。

南羌梁弋等遣使招之。乾歸將叛,謀洩,利鹿孤遣弟吐雷屯于捫天嶺。乾歸懼為利鹿孤所害,謂其子熾磐曰:「吾不能負荷大業,致茲顛覆。以利鹿孤義兼姻好,冀存脣齒之援,方乃忘義背親,謀人父子,忌吾威名,勢不全立。姚興方盛,吾將歸之。若其俱去,必為追騎所及。今送汝兄弟及汝母為質,彼必不疑。吾既在秦,終不害汝。」於是送熾磐兄弟於西平,乾歸遂奔長安。姚興見而大悅,署乾歸持節、都督河南諸軍事、鎮遠將軍河州刺史歸義侯,遣乾歸還鎮苑川,盡以部眾配之。乾歸既至苑川,以邊芮為長史,王松壽為司馬,公卿大將已下悉降號為偏裨。

元興元年,熾磐自西平奔長安,姚興以為振忠將軍、興晉太守。尋遣使者加乾歸散騎常侍左賢王。遣隨興將齊難迎呂隆于河西,討叛羌党龍頭于滋川,攻楊盛將苻帛于皮氏堡,並克之。又破吐谷渾將大孩,俘獲萬餘人而還。尋復率眾攻楊盛將楊玉于西陽堡,克之。既而苑川地震裂生毛,狐雉入于寢內,乾歸甚惡之。姚興慮乾歸終為西州之患,因其朝也。興留為主客尚書,以熾磐為建武將軍、行西夷校尉,監撫其眾。

熾磐以長安兵亂將始,乃招結諸部二萬七千,築城于嵻㟍山以據之。熾磐攻克枹罕,遣使告之,乾歸奔還苑川鮮卑悅大堅有眾五千,自龍馬苑降乾歸。乾歸遂如枹罕,留熾磐鎮之。乾歸收眾三萬,遷于度堅山。群下勸乾歸稱王,乾歸以寡弱弗許。固請曰:「夫道應符曆,雖廢必興;圖籙所棄,雖成必敗。本初之眾,非不多也,魏武運籌,四州瓦解。尋、邑之兵,非不盛也,世祖龍申,亡新鳥散。固天命不可虛邀,符籙不可妄冀。姚數將終,否極斯泰,乘機撫運,實係聖人。今見眾三萬,足可以疆理秦隴,清蕩洮河。陛下應運再興,四海鵠望,豈宜固守謙沖,不以社稷為本!願時即大位,允副群心。」乾歸從之。義熙三年,僭稱秦王,赦其境內,改元更始,置百官,公卿已下皆復本位。

遣熾磐討諭薄地延,師次煩于,地延率眾出降,署為尚書,徙其部落于苑川。又遣隴西羌昌何攻克姚興金城郡,以其驍騎乞伏務和為東金城太守。乾歸復都苑川,又攻克興略陽、南安、隴西諸郡,徙二萬五千戶於苑川、枹罕。姚興力未能西討,恐更為邊害,遣使署乾歸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西嶺匈奴雜胡諸軍事、征西大將軍河州牧、大單于、河南王。乾歸方圖河右,權宜受之,遂稱藩于興。

遣熾磐與其次子中軍審虔率步騎一萬伐禿髮傉檀,師濟河,敗傉檀太子武臺于嶺南,獲牛馬十餘萬而還。又攻克興別將姚龍于伯陽堡,王憬于永洛城,徙四千餘戶於苑川,三千餘戶于譚郊。乾歸率步騎三萬征西羌彭利髮於枹罕,師次于奴葵谷,利髮棄其部眾南奔。乾歸遣其將公府追及于清水,斬之。乾歸入枹罕,收羌戶一萬三千。因率騎二萬討吐谷渾支統阿若干于赤水,大破降之。

乾歸畋于五谿,有梟集于其手,甚惡之。六年,為兄子公府所弒,并其諸子十餘人。公府奔固大夏,熾磐與乾歸弟廣武智達、揚武木奕于討之。公府走,達等追擒于嵻㟍南山,并其四子,轘之於譚郊。葬乾歸于枹罕,偽諡武元王,在位二十四年

乞伏熾磐

熾磐,乾歸長子也。性勇果英毅,臨機能斷,權略過人。初,乾歸為姚興所敗,熾磐質於禿髮利鹿孤。後自西平逃而降興,興以為振忠將軍、興晉太守,又拜建武將軍、行西夷校尉,留其眾鎮苑川。及乾歸返政,復立熾磐為太子,領冠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後乾歸稱藩于姚興,興遣使署熾磐假節、鎮西將軍左賢王、平昌公,尋進號撫軍大將軍

乾歸死,義熙六年,熾磐襲偽位,大赦,改元曰永康。署翟勍為相國,麴景為御史大夫,段暉為中尉,弟延祚為禁中錄事,樊謙為司直。罷尚書令僕射尚書、六卿、侍中散騎常侍黃門郎官,置中左右常侍侍郎各三人。

義熙九年,遣其龍驤乞伏智達、平東王松壽討吐谷渾樹洛干於澆河,大破之,獲其將呼那烏提,虜三千餘戶而還。又遣其鎮東曇達與松壽率騎一萬,東討破休官權小郎、呂破胡于白石川,虜其男女萬餘口,進據白石城,休官降者萬餘人。後顯親休官權小成、呂奴迦等叛保白坑,曇達謂將士曰;「昔伯珪憑嶮,卒有滅宗之禍;韓約肆暴,終受覆族之誅。今小成等逆命白坑,宜在除滅。王者之師,有征無戰,粵爾輿人,戮力勉之!」眾咸拔劍大呼,於是進攻白坑,斬小成、奴迦及首級四千七百,隴右休官悉降。遣安北烏地延、冠軍翟紹討吐谷渾別統句旁于泣勤川,大破之,俘獲甚眾。熾磐率諸將討吐谷渾別統支旁于長柳川,掘達于渴渾川,皆破之,前後俘獲男女二萬八千。

僭立十年,有雲五色,起於南山。熾磐以為己瑞,大悅,謂群臣曰;「吾今年應有所定,王業成矣!」於是繕甲整兵,以待四方之隙。聞禿髮傉檀西征乙弗,投劍而起曰:「可以行矣!」率步騎二萬襲樂都禿髮武臺憑城距守,熾磐攻之,一旬而克。遂入樂都,論功行賞各有差。遣平遠犍虔率騎五千追傉檀,徙武臺與其文武及百姓萬餘戶于枹罕。傉檀遂降,署為驃騎大將軍、左南公。隨傉檀文武,依才銓擢之。熾磐既兼傉檀,兵強地廣,置百官,立其妻禿髮氏為王后。

十一年,熾磐攻克沮渠蒙遜河湟太守沮渠漢平,以其左衛匹逵為河湟太守,因討降乙弗窟乾而還。遣其將曇達、王松壽等討南羌彌姐康薄于赤水,降之。

熾磐攻漒川,師次沓中,沮渠蒙遜率眾攻石泉以救之。熾磐聞而引還,遣曇達與其將出連虔率騎五千赴之。蒙遜聞曇達至,引歸,遣使聘于熾磐,遂結和親。又遣曇達、王松壽等率騎一萬伐姚艾于上邽。曇達進據蒲水,艾距戰,大敗之,艾奔上邽。曇達進屯大利,破黃石、大羌二戍,徙五千餘戶于枹罕。

令其安東木奕于率騎七千討吐谷渾樹洛干于塞上,破其弟阿柴於堯扞川,俘獲五千餘口而還,洛干奔保白蘭山而死。熾磐聞而喜曰:「此虜矯矯,所謂有豕白蹢。往歲曇達東征,姚艾敗走;今木奕于西討,黠虜遠逃。境宇稍清,姦凶方殄,股肱惟良,吾無患矣。」於是以曇達為左丞相,其子元基為右丞相,麴景為尚書令,翟紹為左僕射。遣曇達、元基東討姚艾,降之。

至是,乙弗鮮卑烏地延率戶二萬降于熾磐,署為建義將軍。地延尋死,弟他子立,以子軻蘭質于西平。他子從弟提孤等率戶五千以西遷,叛于熾磐。涼州刺史出連虔遣使喻之,提孤等歸降。熾磐以提孤姦猾,終為邊患,稅其部中戎馬六萬匹。後二歲而提孤等扇動部落,西奔出塞。他子率戶五千入居西平。

先是,姚艾叛降蒙遜,蒙遜率眾迎之。艾叔父雋言于眾曰:「秦王寬仁有雅度,自可安土事之,何為從涼主西遷?」眾咸以為然,相率逐艾,推雋為主,遣使請降。熾磐大悅,徵雋為侍中中書監征南將軍,封隴西公,邑一千戶。

使征西孔子討吐谷渾覓地于弱水南,大破之。覓地率眾六千降于熾磐,署為弱水護軍。遣其左衛匹逵、建威梯君等討彭利和于漒川,大破之,利和單騎奔仇池,獲其妻子。徙羌豪三千戶于枹罕,漒川羌三萬餘戶皆安堵如故。

元熙元年,立其第二子慕末為太子,領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大赦境內,改元曰建弘,其臣佐等多所封授。熾磐在位七年宋氏受禪,以宋元嘉四年死。子慕末嗣偽位,在位四年,為赫連定所殺。

始,國仁以孝武太元十年僭位,至慕末四世,凡四十有六載而滅。

史臣曰:夫天地閉,大祲生;雲雷屯,群凶作。自晉室遘孽,胡兵肆禍,封域無紀,干戈是務。國仁陰山遺噍,難以義服,伺我阽危,長其陵暴。向使偶欽明之運,遭雄略之主,已當褫魂沙漠,請命藳街,豈暇竊據近郊,經綸王業者也。

乾歸智不及遠而以力詐自矜。陷呂延之師,姦謀潛斷;俘視羆之眾,威策遐舉。便欲誓汧隴之餘卒,窺崤函之奧區,秣疲馬而宵征,翦勍敵而朝食。既而控弦鳴鏑,厥志未逞,沮岸崩山,其功已喪。履重氛於外難,幸以計全;貽巨釁於蕭牆,終成凶禍,宜哉!

熾磐叱吒風雲,見機而動,牢籠俊傑,決勝多奇,故能命將掩澆河之酋,臨戎襲樂都之地,不盈數載,遂隆偽業。覽其遺跡,盜亦有道乎!

馮跋馮素弗

馮跋字文起,長樂信都人也,小字乞直伐,其先畢萬之後也。萬之子孫有食采馮鄉者,因以氏焉。永嘉之亂,跋祖父和避地上黨。父安,雄武有器量,慕容永時為將軍。永滅,跋東徙和龍,家于長谷。幼而懿重少言,寬仁有大度,飲酒一石不亂。三弟皆任俠,不修行業,惟跋恭慎,勤於家產,父母器之。所居上每有雲氣若樓閣,時咸異之。嘗夜見天門開,神光赫然燭於庭內。及慕容寶僭號,署中衛將軍

初,跋弟素弗與從兄萬泥及諸少年游于水濱,有一金龍浮水而下。素弗謂萬泥曰:「頗有見否?」萬泥等皆曰:「無所見也。」乃取龍而示之,咸以為非常之瑞。慕容熙聞而求焉,素弗祕之,熙怒,及即偽位,密欲誅跋兄弟。其後跋又犯熙禁,懼禍,乃與其諸弟逃于山澤。每夜獨行,猛獸常為避路。時賦役繁數,人不堪命,跋兄弟謀曰:「熙今昏虐,兼忌吾兄弟,既還首無路,不可坐受誅滅。當及時而起,立公侯之業。事若不成,死其晚乎!」遂與萬泥等二十二人結謀。跋與二弟乘車,使婦人御,潛入龍城,匿于北部司馬孫護之室。遂殺熙,立高雲為主。雲署跋為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武邑公

跋讌群僚,忽有血流其左臂,跋惡之。從事中郎王垂因說符命之應,跋戒其勿言。雲為其幸臣離班、桃仁所殺,跋升洪光門以觀變。帳下督張泰、李桑謂跋曰:「此豎勢何所至!請為公斬之。」於是奮劍而下,桑斬班于西門,泰殺仁于庭中。眾推跋為主,跋曰:「范陽公素弗才略不恒,志於靖亂,掃清凶桀,皆公勳也。」素弗辭曰:「臣聞父兄之有天下,傳之於子弟,未聞子弟藉父兄之業而先之。今鴻基未建,危甚綴旒,天工無曠,業係大兄。願上順皇天之命,下副元元之心。」群臣固請,乃許之,於是以太元二十年乃僭稱天王于昌黎,而不徙舊號,即國曰燕,赦其境內,建元曰太平。分遣使者巡行郡國,觀察風俗。追尊祖和為元皇帝,父安為宣皇帝,尊母張氏太后,立妻孫氏為王后,子永為太子。署弟素弗為侍中車騎大將軍錄尚書事,弘為侍中征東大將軍尚書右僕射汲郡公,從兄萬泥為驃騎大將軍、幽平二州牧,務銀提為上大將軍遼東太守,孫護為侍中尚書令、陽平公,張興為衛將軍尚書左僕射永寧公,郭生為鎮東大將軍、領右衛將軍、陳留公,從兄子乳陳為征西大將軍、并青二州牧上谷公,姚昭為鎮南大將軍司隸校尉、上黨公,馬弗勤為吏部尚書廣宗公,王難為侍中撫軍將軍潁川公,自餘拜授,文武進位各有差。尋而萬泥抗表請代,跋曰:「猥以不德,謬為群賢所推,思與兄弟同茲休戚。今方難未寧,維城任重,非明德懿親,孰克居也!且折衝禦侮,為國藩屏,雖有他人,不如我弟兄,豈得如所陳也。」於是加開府儀同三司

義熙六年,跋下書曰:「昔高祖為義帝舉哀,天下歸其仁。吾與高雲義則君臣,恩踰兄弟。其以禮葬雲及其妻子,立雲廟於韭町,置園邑二十家,四時供薦。」

初,跋之立也,萬泥、乳陳自以親而有大功,謂當入為公輔,跋以二藩任重,因而弗徵,並有憾焉。乳陳性粗獷,勇氣過人,密遣告萬泥曰:「乳陳有至謀,願與叔父圖之。」萬泥遂奔白狼,阻兵以叛。跋遣馮弘與將軍張興將步騎二萬討之。弘遣使喻之曰:「昔者兄弟乘風雲之運,撫翼而起。群公以天命所鍾,人望攸係,推逼主上光踐寶位。裂土疏爵,當與兄弟共之,奈何欲尋干戈於蕭牆,棄友于而為閼伯!過貴能改,善莫大焉。宜舍茲嫌,同獎王室。」萬泥欲降,乳陳按劍怒曰:「大丈夫死生有命,決之于今,何謂降也!」遂剋期出戰。興謂弘曰:「賊明日出戰,今夜必來驚我營,宜命三軍以備不虞。」弘乃密嚴人課草十束,畜火伏兵以待之。是夜,乳陳果遣壯士千餘人來斫營。眾火俱起,伏兵邀擊,俘斬無遺。乳陳等懼而出降,弘皆斬之。

署素弗為大司馬,改封遼西公,馮弘為驃騎大將軍,改封中山公

跋下書曰:「自頃多故,事難相尋,賦役繁苦,百姓困窮。宜加寬宥,務從簡易,前朝苛政,皆悉除之。守宰當垂仁惠,無得侵害百姓,蘭臺都官明加澄察。」初,慕容熙之敗也,工人李訓竊寶而逃,貲至巨萬,行貨于馬弗勤,弗勤以訓為方略令。既而失志之士書之於闕下碑,馮素弗言之於跋,請免弗勤官,仍推罪之。跋曰:「大臣無忠清之節,貨財公行於朝,雖由吾不明所致,弗勤宜肆諸市朝,以正刑憲。但大業草創,彝倫未敘,弗勤拔自寒微,未有君子之志,其特原之。李訓小人,汙辱朝士,可東市考竟。」於是上下肅然,請賕路絕。

蝚蠕勇斛律遣使求跋女偽樂浪公主,獻馬三千匹,跋命其群下議之。素弗等議曰:「前代舊事,皆以宗女妻六夷,宜許以妃嬪之女,樂浪公主不宜下降非類。」跋曰:「女生從夫,千里豈遠!朕方崇信殊俗,奈何欺之!」乃許焉。遣其游擊秦都率騎二千,送其女歸于蝚蠕。庫莫奚虞出庫真率三千餘落請交市,獻馬千匹,許之,處之於營丘

分遣使者巡行郡國,孤老久疾不能自存者,振穀帛有差,孝悌力田閨門和順者,皆褒顯之。昌黎郝越、營丘張買成、周刁、溫建德、何纂以賢良皆擢敘之。遣其太常丞劉軒徙北部人五百戶于長谷,為祖父園邑。以其太子永領大單于,置四輔。跋勵意農桑,勤心政事,乃下書省徭薄賦,墮農者戮之,力田者褒賞,命尚書紀達為之條制。每遣守宰,必親見東堂,問為政事之要,令極言無隱,以觀其志。於是朝野競勸焉。

先是,河間人褚匡言於跋曰:「陛下至德應期,龍飛東夏,舊邦宗族,傾首朝陽,以日為歲。若聽臣往迎,致之不遠。」跋曰:「隔絕殊域,阻迴數千,將何可致也?」匡曰:「章武郡臨海,船路甚通,出於遼西臨渝,不為難也。」跋許之,署匡游擊將軍中書侍郎,厚加資遣。匡尋與跋從兄買、從弟睹自長樂率五千餘戶來奔,署買為衛尉,封城陽伯,睹為太常高城伯

契丹庫莫奚降,署其大人為歸善王

跋又下書曰:「今疆宇無虞,百姓寧業,而田畝荒穢,有司不隨時督察,欲令家給人足,不亦難乎!桑柘之益,有生之本。此土少桑,人未見其利,可令百姓人殖桑一百根,柘二十根。」又下書曰:「聖人制禮,送終有度。重其衣衾,厚其棺槨,將何用乎?人之亡也,精魂上歸於天,骨肉下歸於地,朝終夕壞,無寒煖之期,衣以錦繡,服以羅紈,寧有知哉!厚於送終,貴而改葬,皆無益亡者,有損於生。是以祖考因舊立廟,皆不改營陵寢。申下境內,自今皆令奉之。」

魏使耿貳至其國,跋遣其黃門郎常陋迎之於道。跋為不稱臣,怒而不見。及至,跋又遣陋勞之。貳忿而不謝。跋散騎常侍申秀言於跋曰:「陛下接貳以禮,而敢驕蹇若斯,不可容也。」中給事馮懿以傾佞有幸,又盛稱貳之陵傲以激跋。跋曰:「亦各其志也。匹夫尚不可屈,況一方之主乎!」請幽而降之,跋乃留貳不遣。

是時,井竭三日而復。其尚書令孫護里有犬與豕交,護見而惡之,召太史令閔尚筮之。尚曰:「犬豕異類而交,違性失本,其於洪範為犬禍,將勃亂失眾,以至敗亡。明公位極冢宰,遐邇具瞻,諸弟並封列侯,貴傾王室,妖見里庭,不為他也。願公戒滿盈之失,修尚恭儉,則妖怪可消,永享元吉。」護默然不悅。

昌黎尹孫伯仁、護弟叱支、叱支弟乙拔等俱有才力,以驍勇聞。跋之立也,並冀開府,而跋未之許,由是有怨言。每於朝饗之際,常拔劍擊柱曰:「興建大業,有功力焉,而滯於散將,豈是漢祖河山之義乎!」跋怒,誅之,進護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以慰之。護自三弟誅後,常怏怏有不悅之色,跋怒,酖之。尋而遼東太守務銀提自以功在孫護、張興之右,而出為邊郡,抗表有恨言,密謀外叛。跋怒,殺之。

跋下書曰:「武以平亂,文以經務,寧國濟俗,實所憑焉。自頃喪難,禮崩樂壞,閭閻絕諷誦之音,後生無庠序之教,子衿之歎復興于今,豈所以穆章風化,崇闡斯文!可營建太學,以長樂劉軒、營丘張熾、成周翟崇為博士郎中,簡二千石已下子弟年十五已上教之。」

跋弟丕,先是,因亂投於高句麗,跋迎致之,至龍城,以為左僕射常山公

蝚蠕斛律為其弟大但所逐,盡室奔跋,乃館之于遼東郡,待之以客禮。跋納其女為昭儀。時三月不雨,至于夏五月。斛律上書請還塞北,跋曰:「棄國萬里,又無內應。若以強兵相送,糧運難繼;少也,勢不能固。且千里襲國,古人為難,況數千里乎!」斛律固請曰:「不煩大眾,願給騎三百足矣。得達敕勒國,人必欣而來迎。」乃許之,遣單于前輔萬陵率騎三百送之。陵憚遠役,至黑山,殺斛律而還。

青州刺史申永遣使浮海來聘,跋乃使其中書郎李扶報之。蝚蠕大但遣使獻馬三千匹,羊萬口。

赤氣四塞,太史令張穆言於跋曰:「兵氣也。今大魏威制六合,而聘使斷絕。自古未有鄰國接境,不通和好。違義怒鄰,取亡之道。宜還前使,修和結盟。」跋曰:「吾當思之。」尋而魏軍大至,遣單于右輔古泥率騎候之。去城十五里,遇軍奔還。又遣其將姚昭、皇甫軌等距戰,軌中流矢死。魏以有備,引還。

跋境地震山崩,洪光門鸛雀折。又地震,右寢壞。跋問閔尚曰:「比年屢有地動之變,卿可明言其故。」尚曰:「地,陰也,主百姓。震有左右,比震皆向右,臣懼百姓將西移。」跋曰:「吾亦甚慮之。」分遣使者巡行郡國,問所疾苦,孤老不能自存者,賜以穀帛有差。

跋立十一年,至是,元熙元年也,此後事入于宋。至元嘉七年死。弟弘殺跋子翼自立,後為魏所伐,東奔高句麗。居二年高句麗殺之。

始,跋以孝武太元二十年僭號,至弘二世,凡二十有八載。

馮素弗,跋之長弟也。慷慨有大志,姿貌魁偉,雄傑不群,任俠放蕩,不修小節,故時人未之奇,惟王齊異焉,曰:「撥亂才也。」惟交結時豪為務,不以產業經懷。弱冠,自詣慕容熙尚書左丞韓業請婚,業怒而距之。復求尚書郎高邵女,邵亦弗許。南宮令成藻,豪俊有高名,素弗造焉,藻命門者勿納。素弗逕入,與藻對坐,旁若無人。談飲連日,藻始奇之,曰:「吾遠求騏驥,不知近在東鄰,何識子之晚也!」當世俠士莫不歸之。及熙僭號,為侍御郎、小帳下督

跋之偽業,素弗所建也。及為宰輔,謙虛恭慎,非禮不動,雖冢養之賤,皆與之抗禮。車服屋宇,務於儉約,修己率下,百僚憚之。初為京尹。及鎮營丘,百姓歌之。嘗謂韓業曰:「君前既不顧,今將自取,何如?」業拜而陳謝。素弗曰:「既往之事,豈復與君計之!」然待業彌厚。好存亡繼絕,申拔舊門,問侍中陽哲曰:「秦趙勳臣子弟今何在乎?」哲曰:「皆在中州,惟桃豹孫鮮在焉。」素弗召為左常侍,論者歸其有宰衡之度。

跋之七年死,跋哭之哀慟。比葬,七臨之。

史臣曰:自五胡縱慝,九域淪胥,帝里神州,遂混之於荒裔;鴻名寶位,咸假之於雜種。嘗謂戎狄凶嚚,未窺道德,欺天擅命,抑乃其常。而馮跋出自中州,有殊醜類,因鮮卑之昏虐,亦盜名於海隅。然其遷徙之餘,少非雄傑,幸以寬厚為眾所推。初雖砥礪,終罕成德,舊史稱其信惑妖祀,斥黜諫臣,無開馭之才,異經決之士,信矣。速禍致寇,良謂在茲。猶能撫育黎萌,保守疆宇,發號施令,二十餘年,豈天意乎,非人事也!

贊曰:國仁驍武,乾歸勇悍。矯矯熾磐,臨機能斷。孰謂獯虜,亦懷沈算。文起常才,憑時叛換。咸竊大寶,為我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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