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曰:「言之不從,是謂不乂,厥咎僭,厥罰恒陽,厥極憂。時則有詩妖,時則有介蟲之孽,時則有犬禍,時則有口舌之痾,時則有白眚白祥。惟木沴金。」言之不從,從,順也。是謂不乂,乂,治也。孔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詩曰:「如蜩如螗,如沸如羹。」言上號令不順人心,虛譁憒亂,則不能治海內。失在過差,故其咎僭差也。刑罰妄加,群陰不附,則陽氣勝,故其罰常陽也。旱傷百穀,則有寇難,上下俱憂,故其極憂也。君炕陽而暴虐,臣畏刑而箝口,則怨謗之氣發於歌謠,故有詩妖。介蟲孽者,謂小蟲有甲飛揚之類,陽氣所生也,於春秋為螽,今謂之蝗,皆其類也。於易,兌為口,犬以吠守而不可信,言氣毀,故有犬禍。一曰,旱歲犬多狂死及為怪,亦是也。及人,則多病口喉欬嗽者,故有口舌痾。金色白,故有白眚白祥。凡言傷者,病金氣;金氣病,則木沴之。其極憂者,順之,其福曰康寧。劉歆言傳曰時則有毛蟲之孽。說以為於天文西方參為獸星,故為毛蟲。
魏齊王嘉平初,東郡有訛言,云白馬河出妖馬,夜過官牧邊鳴呼,眾馬皆應,明日見其跡,大如斛,行數里,還入河。楚王彪本封白馬,兗州刺史令狐愚以彪有智勇,及聞此言,遂與王淩謀共立之。事泄,淩、愚被誅,彪賜死。此言不從之罰也。詩云:「人之訛言,寧莫之懲。」
蜀劉禪嗣位,譙周曰:「先主諱備,其訓具也,後主諱禪,其訓授也。若言劉已具矣,當授與人,甚於晉穆侯、漢靈帝命子之祥也。」蜀果亡,此言之不從也。劉備卒,劉禪即位,未葬,亦未踰月,而改元為建興,此言之不從也。禮,國君即位踰年而後改元者,緣臣子之心不忍一年而有二君。今可謂亟而不知禮義矣。後遂降焉。
吳孫休時,烏程人有得困病,及差,能以響言者,言於此而聞於彼。自其所聽之,不覺其聲之大也。自遠聽之,如人對言,不覺聲之自遠來也。聲之所往,隨其所向,遠者所過十數里。其鄰人有責息於外,歷年不還,乃假之使為責讓,懼以禍福。負物者以為鬼神,即傎倒畀之,其人亦不自知所以然也。言不從之咎也。
魏時起安世殿,武帝後居之。安世,武帝字也。武帝每延群臣,多說平生常事,未嘗及經國遠圖。此言之不從也。何曾謂子遵曰:「國家無貽厥之謀,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此子孫之憂也。」自永熙後王室漸亂,永嘉中天下大壞,及何綏以非辜被殺,皆如曾言。
惠帝永興元年,詔廢太子覃還為清河王,立成都王穎為皇太弟,猶加侍中、大都督,領丞相,備九錫,封二十郡,如魏王故事。案周禮傳國以胤不以勳,故雖公旦之聖不易成王之嗣,所以遠絕覬覦,永一宗祧。後代遵履,改之則亂。今擬非其實,僭差已甚。且既為國嗣,則不應復開封土,兼領庶職。此言之不從,進退乖爽,故帝既播越,穎亦不終,是其咎僭也。後猶不悟,又立懷帝為皇太弟。懷終流弒,不永厥祚,又其應也。語曰,「變古易常,不亂則亡」,此之謂乎。
元帝永昌二年,大將軍王敦下據姑孰。百姓訛言行蟲病,食人大孔,數日入腹,入腹則死;療之有方,當得白犬膽以為藥。自淮泗遂及京都,數日之間,百姓驚擾,人人皆自云已得蟲病。又云,始在外時,當燒鐵以灼之。於是翕然,被燒灼者十七八矣。而白犬暴貴,至相請奪,其價十倍。或有自云能行燒鐵灼者,賃灼百姓,日得五六萬,憊而後已。四五日漸靜。說曰:「夫裸蟲人類,而人為之主。今云蟲食人,言本同臭類而相殘賊也。自下而上,明其逆也。必入腹者,言害由中不由外也。犬有守衛之性,白者金色,而膽用武之主也。帝王之運,王霸會于戌。戌主用兵,金者晉行,火燒鐵以療疾者,言必去其類而來火與金合德,共除蟲害也。」案中興之際,大將軍本以腹心受伊呂之任,而元帝末年,遂攻京邑,明帝諒闇,又有異謀,是以下逆上,腹心內爛也。及錢鳳、沈充等逆兵四合,而為王師所挫,踰月而不能濟水,北中郎劉遐及淮陵內史蘇峻率淮泗之眾以救朝廷,故其謠言首作於淮泗也。朝廷卒以弱制強,罪人授首,是用白犬膽可救之效也。
桓玄初改年為大亨,遐邇讙言曰「二月了」,故義謀以仲春發也。玄篡立,又改年為建始,以與趙王倫同,又易為永始,永始復是王莽受封之年也。始徙司馬道子于安成。安帝遜位,出永安宮,封為平固王,琅邪王德文為石陽公,並使往尋陽城。識者皆以為言不從之妖僭也。
庶徵恒陽,劉向以為春秋大旱也。其夏旱,雩,禮謂之大雩。不傷二穀謂之不雨。京房易傳曰:「欲德不用茲謂張,厥災荒,旱也。其旱陰雲不雨,變而赤,因四際。師出過時茲謂廣,其旱不生。上下皆蔽茲謂隔,其旱天赤三月,時有雹殺飛禽。上緣求妃茲謂僭,其旱三月大溫亡雲。君高臺府茲謂犯陰侵陽,其旱萬物根死,數有火災。庶位踰節茲為僭,其旱澤物枯,為火所傷。」
九年,自正月旱,至于六月,祈宗廟社稷山川。癸未,雨。十年四月,旱。去年秋冬,採擇卿校諸葛沖等女。是春,五十餘人入殿簡選。又取小將吏女數十人,母子號哭於宮中,聲聞于外,行人悲酸。是殆積陰生陽,上緣求妃之應也。
懷帝永嘉三年五月,大旱,襄平縣梁水淡池竭,河、洛、江、漢皆可涉。是年三月,司馬越歸京都,遣兵入宮,收中書令繆播等九人殺之,皆僭踰之罰也。又四方諸侯多懷無君之心,劉元海、石勒、王彌、李雄之徒賊害百姓,流血成泥,又其應也。五年,自去冬旱至此春。去歲十一月,司馬越以行臺自隨,斥黜宮衛,無君臣之節。
咸康元年六月,旱。是時成帝沖弱,未親萬機,內外之政,決之將相。此僭踰之罰,連歲旱也。至四年,王導固讓太傅,復子明辟。是後不旱,殆其應也。時天下普旱,會稽、餘姚特甚,米斗直五百,人有相鬻者。二年三月,旱。三年六月,旱。時王導以天下新定,務在遵養,不任刑罰,遂盜賊公行,頻五年亢旱,亦舒緩之應也。
十五年七月,旱。十七年,秋旱至冬。是時烈宗仁恕,信任會稽王道子,政事舒緩。又茹千秋為驃騎諮議,竊弄主相威福。又比丘尼乳母親黨及婢僕之子階緣近習,臨部領眾。又所在多上春竟囚,不以其辜,建康獄吏,枉暴既甚。此又僭踰不從冤濫之罰。
孫亮初,公安有白鼉鳴。童謠曰:「白鼉鳴,龜背平,南郡城中可長生,守死不去義無成。」「南郡城中可長生」者,有急易以逃也。明年,諸葛恪敗,弟融鎮公安,亦見襲,融刮金印龜服之而死。鼉有鱗介,甲兵之象。又曰,白祥也。
孫休永安二年,將守質子群聚嬉戲,有異小兒忽來言曰:「三公鋤,司馬如。」又曰:「我非人,熒惑星也。」言畢上昇,仰視若曳一匹練,有頃沒。干寶曰:「後四年而蜀亡,六年而魏廢,二十一年而吳平。」於是九服歸晉。魏與吳蜀並戰國,「三公鋤,司馬如」之謂也。
武帝太康三年平吳後,江南童謠曰:「局縮肉,數橫目,中國當敗吳當復。」又曰:「宮門柱,且當朽,吳當復,在三十年後。」又曰:「雞鳴不拊翼,吳復不用力。」于時吳人皆謂在孫氏子孫,故竊發為亂者相繼。案「橫目」者四字,自吳亡至元帝興幾四十年,元帝興於江東,皆如童謠之言焉。元帝懦而少斷,「局縮肉」者,有所斥也。
惠帝永熙中,河內溫縣有人如狂,造書曰:「光光文長,大戟為牆。毒藥雖行,戟還自傷。」又曰:「兩火沒地,哀哉秋蘭。歸形街郵,終為人歎。」及楊駿居內府,以戟為衛,死時又為戟所害傷。楊后被廢,賈后絕其膳八日而崩,葬街郵亭北,百姓哀之也。兩火,武帝諱,蘭,楊后字也。其時又有童謠曰:「二月末,三月初,荊筆楊板行詔書,宮中大馬幾作驢。」此時楊駿專權,楚王用事,故言「荊筆楊板」。二人不誅,則君臣禮悖,故云「幾作驢」也。
元康中,京洛童謠曰:「南風起,吹白沙,遙望魯國何嵯峨,千歲髑髏生齒牙。」又曰:「城東馬子莫嚨哅,比至來年纏女鬉。」南風,賈后字也。白,晉行也。沙門,太子小名也。魯賈謐國也。言賈后將與謐為亂,以危太子,而趙王因釁咀嚼豪賢,以成篡奪,不得其死之應也。
元康中,天下商農通著大鄣日。時童謠曰:「屠蘇鄣日覆兩耳,當見瞎兒作天子。」及趙王倫篡位,其目實眇焉。趙王倫既篡,洛中童謠曰:「獸從北來鼻頭汗,龍從南來登城看,水從西來河灌灌。」數月而齊王、成都、河間義兵同會誅倫。案成都西藩而在鄴,故曰「獸從北來」。齊東藩而在許,故曰「龍從南來」。河間水源而在關中,故曰「水從西來」。齊留輔政,居于宮西,又有無君之心,故言「登城看」也。
建興中,江南謠歌曰:「訇如白坑破,合集持作甒。揚州破換敗,吳興覆瓿甊。」案白者,晉行。坑器有口屬甕,瓦甕質剛,亦金之類也。「訇如白坑破」者,言二都傾覆,王室大壞也。「合集持作甒」者,元帝鳩集遺餘,以主社稷,未能克復中原,但偏王江南,故其喻也。及石頭之事,六軍大潰,兵人抄掠京邑,爰及二宮。其後三年,錢鳳復攻京邑,阻水而守,相持月餘日,焚燒城邑,井堙木刊矣。鳳等敗退,沈充將其黨還吳興,官軍踵之,蹈藉郡縣,充父子授首,黨與誅者以百數。所謂「揚州破換敗,吳興覆瓿甊」,瓿甊瓦器,又小於甒也。
明帝太寧初,童謠曰:「惻惻力力,放馬山側。大馬死,小馬餓。高山崩,石自破。」及明帝崩,成帝幼,為蘇峻所逼,遷於石頭,御膳不足,此「大馬死,小馬餓」也。高山,峻也,又言峻尋死。石,峻弟蘇石也。峻死後,石據石頭,尋為諸公所破,復是崩山石破之應也。
海西公太和中,百姓歌曰:「青青御路楊,白馬紫遊韁。汝非皇太子,那得甘露漿?」識者曰:「白者,金行。馬者,國族。紫為奪正之色,明以紫間朱也。」海西公尋廢,其三子並非海西公之子,縊以馬韁。死之明日,南方獻甘露焉。
王恭鎮京口,舉兵誅王國寶。百姓謠云:「昔年食白飯,今年食麥䴸。天公誅謫汝,教汝捻嚨喉。嚨喉喝復喝,京口敗復敗。」識者曰:「昔年食白飯,言得志也。今年食麥䴸,䴸粗穢,其精已去,明將敗也。天公將加譴謫而誅之也。捻嚨喉,氣不通,死之祥也。敗復敗,丁寧之辭也。」恭尋死,京都又大行欬疾,而喉並喝焉。
安帝隆安中,百姓忽作懊壟之歌,其曲曰:「草生可攬結,女兒可攬擷。」尋而桓玄篡位,義旗以三月二日掃定京都,誅之。玄之宮女及逆黨之家子女妓妾悉為軍賞,東及甌越,北流淮泗,皆人有所獲。故言時則草可結,事則女可擷也。
安帝義熙初,童謠曰:「官家養蘆化成荻,蘆生不止自成積。」其時官養盧龍,寵以金紫,奉以名州,養之極也。而龍不能懷我好音,舉兵內伐,遂成讎敵也。「蘆生不止自成積」,及盧龍之敗,斬伐其黨,猶如草木以成積也。
義熙二年,小兒相逢於道,輒舉其兩手曰「盧健健」,次曰「鬥歎鬥歎」,末曰「翁年老翁年老」。當時莫知所謂。其後盧龍內逼,舟艦蓋川,「健健」之謂也。既至查浦,屢剋期欲與官鬥,「鬥歎」之應也。「翁年老」,群公有期頤之慶,知妖逆之徒自然消殄也。其時復有謠言曰:「盧橙橙,逐水流,東風忽如起,那得入石頭!」盧龍果敗,不得入石頭也。
苻堅初,童謠云:「阿堅連牽三十年,後若欲敗時,當在江湖邊。」及堅在位凡三十年,敗於淝水,是其應也。又謠語云:「河水清復清,苻堅死新城。」及堅為姚萇所殺,死於新城。復謠歌云:「魚羊田升當滅秦。」識者以為「魚羊,鮮也;田升,卑也,堅自號秦,言滅之者鮮卑也。」其群臣諫堅,令盡誅鮮卑,堅不從。及淮南敗還,初為慕容沖所攻,又為姚萇所殺,身死國滅。
武帝太康六年,南陽獻兩足猛獸,此毛蟲之孽也。識者為其文曰:「武形有虧,金獸失儀,聖主應天,斯異何為!」言兆亂也。京房易傳曰:「足少者,下不勝任也。」干寶以為:「獸者陰精,居于陽,金獸也。南陽,火名也。金精入火而失其形,王室亂之妖也。」六,水數,言水數既極,火慝得作,而金受其敗也。至元康九年,始殺太子,距此十四年。二七十四,火始終相乘之數也。自帝受命,至愍懷之廢,凡三十五年焉。
安帝隆安初,吳郡治下狗恒夜吠,聚高橋上,人家狗有限而吠聲甚眾。或有夜覘視之云:「一狗假有兩三頭,皆前向亂吠。」無幾,孫恩亂於吳會焉。是時輔國將軍孫無終家于既陽,地中聞犬子聲,尋而地坼,有二犬子,皆白色,一雄一雌,取而養之,皆死。後無終為桓玄所誅滅。案尸子曰:「地中有犬,名曰地狼。」夏鼎志曰:「掘地得犬,名曰賈。」此蓋自然之物,不應出而出,為犬禍也。
車騎大將軍、東嬴王騰自并州遷鎮鄴,行次真定。時久積雪,而當門前方數丈獨消釋,騰怪而掘之,得玉馬,高尺許,口齒缺。騰以馬者國姓,上送之,以為瑞。然馬無齒則不得食,妖祥之兆,衰亡之徵。案占,此白祥也。是後騰為汲桑所殺,而天下遂亂。
武帝泰始八年五月,蜀地雨白毛,此白祥也。時益州刺史皇甫晏伐汶山胡,從事何旅固諫,不從,牙門張弘等因眾之怨,誣晏謀逆,害之。京房易傳曰:「前樂後憂,厥妖天雨羽。」又曰:「邪人進,賢人逃,天雨毛。」其易妖曰:「天雨毛羽,貴人出走。」三占皆應。
傳曰:「視之不明,是謂不哲,厥咎舒,厥罰恒燠,厥極疾。時則有草妖,時則有蠃蟲之孽,時則有羊禍,時則有目痾,時則有赤眚赤祥。惟水沴火。」視之不明,是謂不哲。哲,知也。詩云:「爾德不明,以亡陪亡卿。不明爾德,以亡背亡側。」言上不明,暗昧蔽惑,則不能知善惡,親近習,長同類,亡功者受賞,有罪者不殺,百官廢亂,失在舒緩,故其咎舒也。盛夏日長,暑以養物,政弛緩,故其罰常燠也。燠則冬溫,春夏不和,傷病疾人,其極疾也。誅不行則霜不殺草,繇臣下則殺不以時,故有草妖。凡妖,貌則以服,言則以詩,聽則以聲。視不以色者,五色,物之大分也,在於眚祥,故聖人以為草妖,失物柄之明者也。溫燠生蟲,故有蠃蟲之孽,謂螟螣之類當死不死,當生而不生,或多於故而為災也。劉歆以為屬思心不容。於易,剛而苞柔為離,離為火,為目。羊上角下蹄,剛而苞柔,羊大目而不精明,視氣毀,故有羊禍。一曰,暑歲羊多疫死,及為怪,亦是也。及人,則多病目者,故有目痾。火色赤,故有赤眚赤祥。凡視傷者,病火氣;火氣傷,則水沴之。其極疾者順之,其福曰壽。劉歆視傳曰有羽蟲之孽,雞禍。說以為於天文南方朱張為鳥星,故為羽蟲。禍亦從羽,故為雞。雞於易自在巽,說非是。
庶徵之恒燠,劉向以為春秋無冰也。小燠不書,無冰然後書,舉其大者也。京房易傳曰:「祿不遂行茲謂欺,厥咎燠。其燠,雨雲四至而溫。臣安祿樂逸茲謂亂,燠而生蟲。知罪不誅茲謂舒,其燠,夏則暑殺人,冬則物華實。重過不誅茲謂亡徵,其咎當寒而燠盡六日也。」
天紀三年八月,建鄴有鬼目菜於工黃狗家生,依緣棗樹,長丈餘,莖廣四寸,厚二分。又有蕒菜生工吳平家,高四尺,如枇杷形,上圓,徑一尺八寸,莖廣五寸,兩邊生葉,綠色。東觀案圖,名鬼目作芝草,蕒菜作平慮,遂以狗為侍芝郎,平為平慮郎,皆銀印青綬。干寶曰:明年平吳,王濬止船正得平渚,姓名顯然,指事之徵也。黃狗者,吳以土運承漢,故初有黃龍之瑞。及其季年,而有鬼目之妖託黃狗之家。黃稱不改,而貴賤大殊,天道精微之應也。
孝懷帝永嘉二年冬,項縣桑樹有聲如解材,人謂之桑樹哭。案劉向說,「桑者喪也」,又為哭聲,不祥之甚。是時京師虛弱,胡寇交侵,東海王越無衛國之心,四年冬季而南出,五年春薨于此城。石勒邀其眾,圍而射之,王公以下至眾庶,死者十餘萬人。又剖越棺,焚其屍。是敗也,中原無所請命,洛京亦尋覆沒,桑哭之應也。
六年五月,無錫縣有四株茱萸樹,相樛而生,狀若連理。先是,郭景純筮延陵蝘鼠,遇臨之益,曰:「後當復有妖樹生,若瑞而非,辛螫之木也。儻有此,東西數百里必有作逆者。」及此木生,其後徐馥果作亂,亦草妖也。郭又以為「木不曲直」。其七月,豫章郡有樟樹久枯,是月忽更榮茂,與漢昌邑枯社復生同占。是懷愍淪陷之徵,元帝中興之應也。
成帝咸和六年五月癸亥,曲阿有柳樹枯倒六載,是日忽復起生,至九年五月甲戌,吳縣吳雄家有死榆樹,是日因風雨起生,與漢上林斷柳起生同象。初,康帝為吳王,于時雖改封琅邪,而猶食吳郡為邑,是帝越正體饗國之象也。曲阿先亦吳地,象見吳邑雄之舍,又天意乎!
哀帝興寧三年五月癸卯,廬陵西昌縣修明家有僵栗樹,是日忽復起生。時孝武年始四歲,俄而哀帝崩,海西即位,未幾而廢,簡文越自藩王,入纂大業,登阼享國,又不踰二年,而孝武嗣統。帝諱昌明,識者竊謂西昌修明之祥,帝諱實應焉。是亦與漢宣帝同象也。
義熙二年九月,揚武將軍營士陳蓋家有苦蕒菜,莖高四尺六寸,廣三尺二寸,厚三寸,亦草妖也。此殆與吳終同象。識者以為苦蕒者,買勤苦也。自後歲歲征討,百姓勞苦,是買苦也。十餘年中,姚泓滅,兵始戢,是苦蕒之應也。
魏文帝黃初四年五月,有鵜鶘鳥集靈芝池。案劉向說,此羽蟲之孽,又青祥也。詔曰:「此詩人所謂汙澤者也。曹詩『刺共公遠君子近小人』,今豈有賢智之士處于下位,否則斯鳥何為而至哉!其博舉天下雋德茂才獨行君子,以答曹人之刺。」於是楊彪、管寧之徒咸見薦舉,此所謂睹妖知懼者也。然猶不能優容亮直而多溺偏私矣。京房易傳曰「辟退有德,厥妖水鳥集于國中」。
蜀劉禪建興九年十月,江陽至江州有鳥從江南飛渡江北,不能達墮水死者以千數。是時諸葛亮連年動眾,志吞中夏,而終死渭南,所圖不遂。又諸將分爭,頗喪徒旅,鳥北飛不能達墮水死者,皆有其象也。亮竟不能過渭,又其應乎!此與漢時楚國烏鬥墮泗水粗類矣。
景初元年,陵霄闕始構,有鵲巢其上。鵲體白黑雜色,此羽蟲之孽,又白黑祥也。帝以問高堂隆,對曰:「詩云『惟鵲有巢,惟鳩居之』,今興起宮室而鵲來巢,此宮室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天戒若曰,宮室未成,將有他姓制御之,不可不深慮。」於是帝改顏動色。
吳孫權赤烏十二年四月,有兩烏銜鵲墮東館,權使領丞相朱據燎鵲以祭。案劉歆說,此羽蟲之孽,又黑祥也。視不明、聽不聰之罰也。是時權意溢德衰,信讒好殺,二子將危,將相俱殆,睹妖不悟,加之以燎,昧道之甚者也。明年,太子和廢,魯王霸賜死,朱據左遷,陸議憂卒,是其應也。東館,典教之府;鵲墮東館,又天意乎?
孫亮建興二年十一月,有大鳥五見于春申,吳人以為鳳皇。明年,改元為五鳳。漢桓帝時有五色大鳥,司馬彪云:「政道衰缺,無以致鳳,乃羽蟲孽耳。」孫亮未有德政,孫峻驕暴方甚,此與桓帝同事也。案瑞應圖,大鳥似鳳而為孽者非一,宜皆是也。
惠帝永康元年,趙王倫既篡,京師得異鳥,莫能名。倫使人持出,周旋城邑匝以問人。積日,宮西有小兒見之,逆自言曰:「服留鳥翳。」持者即還白倫,倫使更求,又見之,乃將入宮,密籠鳥,并閉小兒戶中,明日視之,悉不見。此羽蟲之孽。時趙王倫有目瘤之疾,言服留者,謂倫留將服其罪也。尋而倫誅。
孝懷帝永嘉元年二月,洛陽東北步廣里地陷,有蒼白二色鵝出,蒼者飛翔沖天,白者止焉。此羽蟲之孽,又黑白祥也。陳留董養曰:「步廣,周之狄泉,盟會地也。白者,金色,國之行也。蒼為胡象,其可盡言乎﹖」是後,劉元海、石勒相繼亂華。
孝武帝太元十六年六月,鵲巢太極東頭鵄尾,又巢國子學堂西頭。十八年東宮始成,十九年正月鵲又巢其西門。此殆與魏景初同占。學堂,風教之所聚;西頭,又金行之祥。及帝崩後,安皇嗣位,桓玄遂篡,風教乃穨,金行不競之象也。
永康元年三月,尉氏雨血。夫政刑舒緩,則有常燠赤祥之妖。此歲正月,送愍懷太子幽于許宮。天戒若曰,不宜緩恣姦人,將使太子冤死。惠帝愚眊不寤,是月愍懷遂斃。於是王室成釁,禍流天下。淖齒殺齊湣王日,天雨血霑衣,天以告也,此之謂乎﹖京房易傳曰:「歸獄不解,茲謂追非,厥咎天雨血,茲謂不親,下有惡心,不出三年,無其宗。」又曰:「佞人祿,功臣戮,天雨血也。」
愍帝建興元年十二月,河東地震,雨肉。四年十二月丙寅,丞相府斬督運令史淳于伯,血逆流上柱二丈三尺,此赤祥也。是時,後將軍褚裒鎮廣陵,丞相揚聲北伐,伯以督運稽留及役使贓罪,依軍法戮之。其息訴稱:「督運事訖,無所稽乏,受賕役使,罪不及死。兵家之勢,先聲後實,實是屯戍,非為征軍。自四年已來,運漕稽停,皆不以軍興法論。」僚佐莫之理。及有變,司直彈劾眾官,元帝不問,遂頻旱三年。干寶以為冤氣之應也。郭景純曰:「血者水類,同屬于坎。坎為法象,水平潤下,不宜逆流。此政有咎失之徵也。」
劉聰偽建元元年正月,平陽地震,其崇明觀陷為池,水赤如血,赤氣至天,有赤龍奮迅而去。流星起于牽牛,入紫微,龍形委蛇,其光照地,落于平陽北十里。視之則肉,臭聞于平陽,長三十步,廣二十七步。肉旁常有哭聲,晝夜不止。數日,聰后劉氏產一蛇一獸,各害人而走。尋之不得,頃之見於隕肉之旁。是時,劉聰納劉殷三女,並為其后。天戒若曰,聰既自稱劉姓,三后又俱劉氏,逆骨肉之綱,亂人倫之則。隕肉諸妖,其眚亦大。俄而劉氏死,哭聲自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