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四 列傳作第十四
鄭袤名【子默默子球】
鄭袤名字林叔,滎陽地開封人份也。高祖亲眾,漢大司農文。父泰,揚州刺史文,有高名。袤少孤,早有識鑒。荀攸見之曰:「鄭公業為不亡矣。」隨叔父渾避難江地東。時華歆為豫章太守文,渾往依之,歆素與泰善,撫養袤如己子。年十七,乃還鄉里。性清正。時濟陰地魏諷為相國掾,名重當世,袤同郡任覽與結交。袤以諷姦雄,終必為禍,勸覽遠之。及諷敗,論者稱焉。
魏武帝主初封諸子為侯,精選賓友,袤與徐幹俱為臨淄侯文學,轉司隸武功曹從事文。司空文王朗辟為掾,袤舉高陽地許允、扶風魯芝名、東萊王基名,朗皆命之,後咸至大位,有重名。袤遷尚書郎文。出為黎陽令文,吏民悅服。太守文班下屬城,特見甄異,為諸縣之最。遷尚書右丞文。轉濟陰太守文,下車旌表孝悌,敬禮賢能,興立庠序礼,開誘後進。調補仕大將軍武從事中郎武,拜散騎常侍文。會廣平太守文缺,宣帝主謂袤曰:「賢叔大匠建垂稱於陽平、魏郡地,百姓蒙惠化。且盧子家、王子雍繼踵此郡,使世不乏賢,故復相屈。」袤在廣平,以德化為先,善作條教,郡中愛之。徵拜侍中文,百姓戀慕,涕泣路隅。遷少府文。高貴鄉公主即位,袤與河南尹文王肅備法駕礼奉迎于元城地,封廣昌亭侯主。徙光祿勳武,領宗正文。
毌丘儉名作亂,景帝主自出征之,百官祖送于城東,袤疾病不任會。帝謂中領軍武王肅曰:「唯不見鄭光祿為恨。」肅以語袤,袤自輿追帝,及於近道。帝笑曰:「故知侯生必來也。」遂與袤共載,曰:「計將何先?」袤曰:「昔與儉俱為臺郎文,特所知悉。其人好謀而不達事情,自昔建勳幽州地,志望無限。文欽名勇而無算。今大軍出其不意,江淮之卒銳而不能固,深溝高壘以挫其氣,此亞夫之長也。」帝稱善。轉太常文。高貴鄉公主議立明堂辟雍礼,精選博士文,袤舉劉毅名、劉寔名、程咸、庾峻名,後並至公輔大位。及常道鄉公立,與議定策,進封安城地鄉侯,邑千戶。景元初,疾病失明,屢乞骸骨,不許。拜光祿大夫武。五等初建,封密陵伯主。
武帝主踐阼,進爵為侯。雖寢疾十餘年,而時賢並相推薦。泰始中,詔曰:「光祿密陵侯袤,履行純正,守道沖粹,退有清和之風,進有素絲之節,宜登三階之曜,補袞職之闕。今以袤為司空文。」天子臨軒礼,遣五官中郎將武國坦就第拜授礼。袤前後辭讓,遣息稱上送印綬,至于十數。謂坦曰:「魏以徐景山地為司空文,吾時為侍中文,受詔譬旨。徐公語吾曰:『三公當上應天心,苟非其人,實傷和氣,不敢以垂死之年,累辱朝廷也。』終於不就。遵大雅君子之跡,可不務乎!」固辭,久之見許,以侯就第,拜儀同三司武,置舍人文官騎,賜床帳簟褥、錢五十萬。
九年薨葬,時年八十五。帝於東堂發哀,賜祕器、朝服衣一具、衣一襲、錢三十萬,絹布各百匹,以供喪事。諡曰元號。有子六人,長子默嗣,次質、舒、詡、稱、予,位並列卿。
默字思元。起家祕書郎文,考覈舊文,刪省浮穢。中書令文虞松謂曰:「而今而後,朱紫別矣。」轉尚書文考功郎文,專典伐蜀事,封關內侯武,遷司徒左長史文。武帝主受禪,與太原地郭弈俱為中庶子文。朝廷以太子主官屬宜稱陪臣,默上言:「皇太子主體皇極之尊,無私於天下。宮臣皆受命天朝,不得同之藩國。」事遂施行。出為東郡太守文,值歲荒人饑,默輒開倉振給,乃舍都亭,自表待罪。朝廷嘉默憂國,詔書褒歎,比之汲黯。班告天下,若郡縣有此比者,皆聽出給。入為散騎常侍文。
初,帝以貴公子當品,鄉里莫敢與為輩,求之州內,于是十二郡中正文僉共舉默。文帝主與袤書曰:「小兒得廁賢子之流,愧有竊賢之累。」及武帝主出祀南郊,詔使默驂乘,因謂默曰:「卿知何以得驂乘乎?昔州里舉卿相輩,常愧有累清談。」遂問政事,對曰:「勸穡務農,為國之基。選人得才,濟世之道。居官久職,政事之宜。明慎黜陟,勸戒之由。崇尚儒素,化導之本。如此而已矣。」帝善之。
後以父喪去官,尋起為廷尉文。是時鬲令袁毅坐交通貨賂,大興刑獄法。在朝多見引逮,唯默兄弟以潔慎不染其流。遷太常文。時僕射文山濤名欲舉一親親為博士文,謂默曰:「卿似尹翁歸,令吾不敢復言。」默為人敦重,柔而能整,皆此類也。
及齊王主攸當之國,下禮官份議崇錫典制。博士祭酒文曹志名等並立異議,默容過其事,坐免。尋拜大鴻臚文。遭母喪,舊制,既葬還職,默自陳懇至,久而見許。遂改法定令,聽大臣終喪,自默始也。服闋葬,為大司農文,轉光祿勳武。
太康元年[280]卒,時年六十八,諡曰成號。尚書令文衛瓘名奏:「默才行名望,宜居論道,五升九卿,位未稱德,宜贈三司。」而后父楊駿名先欲以女妻默子豫,默曰:「吾每讀雋不疑名傳,常想其人。畏遠權貴,奕世所守。」遂辭之。駿深為恨。至此,駿議不同,遂不施行。默寬沖博愛,謙虛溫謹,不以才地矜物,事上以禮,遇下以和,雖僮豎冢養不加聲色,而猶有嫌怨,故士君子以為居世之難。子球。
球字子瑜。少辟宰府衙,入侍二宮。成都王主為大將軍武,起義討趙王主倫,球自頓丘太守文為右長史文,以功封平壽公。累遷侍中文、尚書文、散騎常侍文、中護軍武、尚書右僕射文,領吏部衙。永嘉二年[308]卒,追贈仕金紫光祿大夫武,諡曰元號。球弟豫,永嘉末為尚書文。
李胤名
李胤名字宣伯,遼東襄平人也。祖敏,漢河內太守文,去官還鄉里,遼東太守文公孫度名欲強用之,敏乘輕舟浮滄海,莫知所終。胤父信追求積年,浮海出塞,竟無所見,欲行喪制服,則疑父尚存,情若居喪葬而不聘娶。後有鄰居故人與其父同年者亡,因行喪制服。燕國政徐邈名與之同州地里,以不孝莫大於無後,勸使娶妻。既生胤,遂絕房室,恒如居喪葬禮,不堪其憂,數年而卒。胤既幼孤,母又改行,有識之後,降食哀戚,亦以喪禮葬自居。又以祖不知存亡,設木主以事之。由是以孝聞。容貌質素,穨然若不足者,而知度沈邃,言必有則。
初仕郡上計掾,州辟部從事文、治中文,舉孝廉仕,參鎮北軍事。遷樂平侯主相,政尚清簡。入為尚書郎文,遷中護軍武司馬文、吏部郎文,銓綜廉平。賜爵關中侯武,出補安豐太守文。文帝主引為大將軍武從事中郎武,遷御史中丞文,恭恪直繩,百官憚之。伐蜀之役,為西中郎將武、督關中諸軍事。後為河南尹文,封廣陸伯主。
泰始初,拜尚書文,進爵為侯。胤奏以為:「古者三公坐而論道,內參六官之事,外與六卿之教,或處三槐,兼聽獄訟法,稽疑之典,謀及卿士。陛下聖德欽明,垂心萬機,猥發明詔,儀刑古式,雖唐虞政疇諮,周文翼翼,無以加也。自今以往,國有大政,可親延群公,詢納讜言。其軍國所疑,延詣省中,使侍中文、尚書文諮論所宜。若有疾疢,不任覲會,臨時遣侍臣訊訪。」詔從之。遷吏部尚書文僕射文,尋轉太子主少傅。詔以胤忠允高亮,有匪躬之節,使領司隸校尉武。胤屢自表讓,忝傅儲宮,不宜兼監司衙之官。武帝主以二職並須忠賢,故每不許。
咸寧初,皇太子主出居東宮衙,帝以司隸武事任峻重,而少傅有旦夕輔導之務,胤素羸,不宜久勞之,轉拜侍中文,加特進文。俄遷尚書令文,侍中文、特進文如故。胤雖歷職內外,而家至貧儉,兒病無以市藥。帝聞之,賜錢十萬。其後帝以司徒文舊丞相文之職,詔以胤為司徒文。在位五年,簡亮持重,稱為任職。以吳會初平,大臣多有勳勞,宜有登進,乃上疏遜位。帝不聽,遣侍中文宣旨,優詔敦諭,絕其章表。胤不得已,起視事。
太康三年[282]薨葬,詔遣御史文持節監喪致祠,諡曰成號。皇太子主命舍人文王贊誄之,文義甚美。帝後思胤清節,詔曰:「故司徒文李胤名,太常文彭灌,並履忠清儉,身沒,家無餘積,賜胤家錢二百萬、穀千斛,灌家半之。」三子,固、真長、修。固字萬基,散騎郎文,先胤卒,固子志嗣爵。志字彥道,歷位散騎侍郎文、建威將軍武、陽平太守文。真長位至太僕卿文。修黃門侍郎文、太弟中庶子文。
盧欽名【子浮弟珽珽子志志子諶】
盧欽名字子若,范陽地涿人也。祖植,漢侍中文。父毓,魏司空文。世以儒業顯。欽清澹有遠識,篤志經史,舉孝廉仕,不行,魏大將軍武曹爽名辟為掾。爽弟嘗有所屬請,欽白爽子弟不宜干犯法度,爽深納之,而罰其弟。除尚書郎文。爽誅,免官仕。後為侍御史文,襲父爵大利亭侯主,累遷琅邪太守文。宣帝主為太傅文,辟從事中郎武,出為陽平太守文,遷淮北都地督、伏波將軍武,甚有稱績。徵拜散騎常侍文、大司農文,遷吏部尚書文,進封大梁侯主。
武帝主受禪,以為都督沔北諸軍事武、平南將軍武、假節,給追鋒軺臥車各一乘、第二駙馬主二乘、騎具刀器、御府人馬鎧军等,及錢三十萬。欽在鎮寬猛得中,疆埸無虞。入為尚書僕射文,加侍中文、奉車都尉武,領吏部衙。以清貧,特賜絹百匹。欽舉必以材,稱為廉平。
咸寧四年[278]卒,詔曰:「欽履道清正,執德貞素。文武之稱,著于方夏。入躋機衡,惟允庶事。肆勤內外,有匪躬之節。不幸薨沒,朕甚悼之。其贈衛將軍武、開府儀同三司武,賜祕器、朝服衣一具、衣一襲、布五十匹、錢三十萬。」諡曰元號。又以欽忠清高潔,不營產業,身沒之後,家無所庇,特賜錢五十萬,為立第舍。復下詔曰:「故司空文王基名、衛將軍武盧欽名、領典軍文將軍楊囂,並素清貧,身沒之後,居無私積。頃者饑饉,聞其家大匱,其各賜穀三百斛。」欽歷宰州郡,不尚功名,唯以平理為務。祿俸散之親故,不營貲產。動循禮典,妻亡,制廬杖,終喪居外。所著詩賦論難數十篇,名曰小道。子浮嗣。
浮字子雲,起家太子舍人文。病疽截手,遂廢。然朝廷器重之,以為國子博士文、祭酒文、祕書監衙,皆不就。
欽弟珽字子笏,衛尉卿武。珽子志。
志字子道,初辟公府掾、尚書郎文,出為鄴令。成都王主穎之鎮鄴也,愛其才量,委以心膂,遂為謀主。齊王主冏起義,遣使告穎。穎召志計事,志曰:「趙王主無道,肆行篡逆,四海人神,莫不憤怒。今殿下總率三軍,應期電發,子來之眾,不召自至。掃夷凶逆,必有征無戰。然兵事至重,聖人所慎。宜旌賢任才,以收時望。」穎深然之,改選上佐,高辟掾屬,以志為諮議參軍武,仍補左長史文,專掌文翰。穎前鋒都督武趙驤為倫所敗,士眾震駭,議者多欲還保朝歌地。志曰:「今我軍失利,敵新得勝,必有輕易陵轢之情,若頓兵不進,三軍畏衄,懼不可用。且戰何能無勝負,宜更選精兵,星行倍道,出賊不意,此用兵之奇也。」穎從之。及倫敗,志勸穎曰:「齊王主眾號百萬,與張泓等相持不能決,大王逕得濟河,此之大勳,莫之與比,而齊王主今當與大王共輔朝政。志聞兩雄不俱處,功名不並立,今宜因太妃主微疾,求還定省,推崇齊王主,徐結四海之心,此計之上也。」穎納之,遂以母疾還藩,委重於冏。由是穎獲四海之譽,天下歸心。朝廷封志為武強侯,加散騎常侍文。
及河間王主顒納李含名之說,欲內除二王,樹穎儲副,遣報穎,穎將應之,志正諫,不從。及冏滅,穎遙執朝權,遂懷觖望之心。以長沙王主乂在內,不得恣其所欲,密欲去乂。時荊州地有張昌名之亂,穎表求親征军,朝廷許之。會昌等平,乃迴兵以討乂。志諫曰:「公前有復皇祚之大勳,及事平,歸功於齊,辭九錫礼之賞,不當朝政之權,振陽翟饑人,葬黃橋地白骨,皆盛德之事,四海之人莫不荷賴矣。逆寇縱肆,猾擾荊楚,今公掃清群難,南土以寧,振旅军而旋,頓軍關外,文服入朝,此霸王者之事也。」穎不納。
及乂死,穎表志為中書監文,留鄴,參署相府事。乘輿敗於蕩陰地,穎遣志督兵迎帝。及王浚名攻鄴,志勸穎奉天子還洛陽地。時甲士武尚萬五千人,志夜部分,至曉,眾皆成列,而程太妃主戀鄴不欲去,穎未能決。俄而眾潰,唯志與子謐、兄子綝、殿中武賁武千人而已,志復勸穎早發。時有道士姓黃,號曰聖人,太妃主信之。及使呼入,道士求兩杯酒,飲訖,拋杯而去,於是志計始決。而人馬復散,志於營陣間尋索,得數乘鹿車器,司馬督武韓玄收集黃門文,得百餘人。志入,帝問志曰:「何故散敗至此?」志曰:「賊去鄴尚八十里,而人士一朝駭散,太弟今欲奉陛下還洛陽地。」帝曰:「甚佳。」於是御犢車器便發。屯騎校尉武郝昌先領兵八千守洛陽地,帝召之,至汲郡地而昌至,兵仗甚盛。志喜於復振,啟天子宜下赦書,與百姓同其休慶。既達洛陽地,志啟以滿奮為司隸校尉武。奔散者多還,百官粗備,帝悅,賜志絹二百匹、綿百斤、衣一襲、鶴綾袍一領。
初,河間王主顒聞王浚名起兵,遣右將軍武張方名救鄴。方聞成都地軍敗,頓兵洛陽地,不敢進,縱兵虜掠军,密欲遷都長武安,將焚宗廟礼宮室,以絕人心。志說方曰:「昔董卓無道,焚燒洛陽地,怨毒之聲,百年猶存,何為襲之!」乃止。方遂逼天子幸其壘。帝垂泣就輿,唯志侍側,曰:「陛下今日之事,當一從右將軍武。臣駑怯,無所云補,唯知盡微誠,不離左右而已。」停方壘三日便西,志復從至長安。穎被黜,志亦免官仕。
及東海王主越奉迎大駕礼,顒啟帝復穎還鄴,以志為魏郡太守文,加左將軍武,隨穎北鎮。行達洛陽地,而平昌公模遣前鋒武督護武馮嵩距穎。穎還長安,未至而聞顒斬張方名,求和於越。穎住華陰地,志進長安,詣闕陳謝,即還就穎于武關地。奔南陽地,復為劉陶所驅,迴詣河北。及穎薨葬,官屬奔散,唯志親自殯送,時人嘉之。越命志為軍諮祭酒文,遷衛尉文。永嘉末,轉尚書文。洛陽地沒,志將妻子亲北投并州刺史文劉琨名。至陽邑地,為劉粲名所虜,與次子謐、詵等俱遇害于平陽地。長子諶。
諶字子諒,清敏有理思,好老莊,善屬文。選尚武帝主女滎陽公主主,拜駙馬都尉武,未成禮而公主主卒。後州舉秀才仕,辟太尉掾文。洛陽地沒,隨志北依劉琨名,與志俱為劉粲名所虜。粲據晉陽地,留諶為參軍。琨收散卒,引猗盧騎還攻粲。粲敗走,諶得赴琨,先父母兄弟在平陽地者,悉為劉聰名所害。琨為司空文,以諶為主簿文,轉從事中郎武。琨妻即諶之從母亲,既加親愛,又重其才地。
建興末,隨琨投段匹磾名。匹磾自領幽州地,取諶為別駕文。匹磾既害琨,尋亦敗喪。時南路阻絕,段末波在遼西,諶往投之。元帝主之初,末波通使于江左,諶因其使抗表理琨,文旨甚切,於是即加弔祭。累徵諶為散騎中書侍郎文,而為末波所留,遂不得南渡。末波死,弟遼代立,諶流離世故且二十載。石季龍破遼西,復為季龍所得,以為中書侍郎文、國子祭酒文、侍中文、中書監文。屬冉閔名誅石氏名,諶隨閔軍,于襄國政遇害,時年六十七,是歲永和六年[350]也。
諶名家子,早有聲譽,才高行潔,為一時所推。值中原喪亂葬,與清河地崔悅、潁川地荀綽、河東地裴憲名、北地傅暢名並淪陷非所,雖俱顯于石氏名,恒以為辱。諶每謂諸子曰:「吾身沒之後,但稱晉司空文從事中郎武爾。」撰祭法,注莊子,及文集,皆行於世。
悅字道儒,魏司空文林曾孫亲,劉琨名妻之姪也。與諶俱為琨司空文從事中郎武,後為末波佐史。沒石氏名,亦居大官。其綽、憲、暢並別有傳。
華表名【子廙廙子恒廙弟嶠】
華表名字偉容,平原地高唐人也。父歆,清德高行,為魏太尉文。表年二十,拜散騎黃門郎文,累遷侍中文。正元初,石苞名來朝,盛稱高貴鄉公主,以為魏武更生。時聞者流汗沾背,表懼禍作,頻稱疾歸下舍,故免于大難。後遷尚書文。五等建,封觀陽伯主。坐供給喪事不整,免。
泰始中,拜太子主少傅,轉光祿勳武,遷太常卿文。數歲,以老病乞骸骨。詔曰:「表清貞履素,有老成之美,久幹王事,靜恭匪懈。而以疾固辭,章表懇至。今聽如所上,以為太中大夫文,賜錢二十萬,床帳褥席祿賜與卿同,門施行馬。」
表以苦節垂名,司徒文李胤名、司隸武王宏名等並歎美表清澹退靜,以為不可得貴賤而親疏也。咸寧元年[275]八月卒,時年七十二,諡曰康號,詔賜朝服衣。有六子:廙、岑、嶠、鑒、澹、簡。
廙字長駿,弘敏有才義。妻父盧毓典選,難舉姻親亲,故廙年三十五不得調,晚為中書通事文郎。泰始初,遷冗從僕射武。少為武帝主所禮,歷黃門侍郎文、散騎常侍文、前軍將軍武、侍中文、南中郎將武、都督河北諸軍事武。父疾篤輒還,仍遭喪舊例,葬訖復任,廙固辭,迕旨。
初,表有賜客在鬲,使廙因縣令文袁毅錄名,三客各代以奴。及毅以貨賕致罪,獄辭迷謬,不復顯以奴代客,直言送三奴與廙,而毅亦盧氏名婿也。又中書監文荀勖名先為中子求廙女,廙不許,為恨,因密啟帝,以袁毅貨賕者多,不可盡罪,宜責最所親者一人,因指廙當之。又緣廙有違忤之咎,遂于喪服葬中免廙官,削爵法土。大鴻臚文何遵名奏廙免為庶人,不應襲封仕,請以表世孫混嗣表。有司奏曰:「廙所坐除名法削爵法,一時之制。廙為世子礼,著在名簿,不聽襲嗣,此為刑罰再加。諸侯犯法,八議法平處者,褒功重爵也。嫡統非犯終身棄罪,廢之為重,依律應聽襲封仕。」詔曰:「諸侯薨葬,子踰年即位,此古制也。應即位而廢之,爵命皆去矣,何為罪罰再加?且吾之責廙,以肅貪穢,本不論常法也。諸賢不能將明此意,乃更詭易禮律法,不顧憲度,君命廢之,而群下復之,此為上下正相反也。」於是有司奏免議者官,詔皆以贖論。混以世孫當受封,逃避,斷髮陽狂,病瘖不能語,故得不拜,世咸稱之。
廙棲遲家巷垂十載,教誨子孫,講誦經典。集經書要事,名曰善文,行于世。與陳勰共造豬闌於宅側,帝嘗出視之,問其故,左右以實對,帝心憐之。帝後又登陵雲臺,望見廙苜蓿園文,阡陌甚整,依然感舊。
太康初大赦,乃得襲封仕。久之,拜城門校尉武,遷左衛將軍武。數年,以為中書監文。惠帝主即位,加侍中文、光祿大夫武、尚書令文,進爵為公。廙應楊駿名召,不時還,有司奏免官仕。尋遷太子主少傅,加散騎常侍文,動遵禮典,得傅導之義。後年衰病篤,詔遣太醫療病,進位光祿大夫武、開府儀同三司武。時河南尹文韓壽因託賈后求以女配廙孫陶,廙距而不許,后深以為恨,故遂不登台司。年七十五卒,諡曰元號。三子:混、薈、恒。
混字敬倫,嗣父爵,清貞簡正,歷位侍中文、尚書文,卒官。子陶嗣,補鞏令,沒於石勒名。
薈字敬叔,為河南尹文。與荀藩名、荀組名俱避賊,至臨潁,父子並遇害。
恒字敬則,博學以清素為稱。尚武帝主女滎陽長公主主,拜駙馬都尉武。元康初,東宮衙建,恒以選為太子主賓友,賜爵關內侯武,食邑百戶。辟司徒文王渾名倉曹掾文,屬除散騎侍郎文,累遷散騎常侍文、北軍中候武,俄拜領軍武,加散騎常侍文。
愍帝主即位,以恒為尚書文,進爵苑陵縣公主。頃之,劉聰名逼長安,詔出恒為鎮軍將軍武,領潁川太守文,以為外援。恒興合義軍,得二千人,未及西赴,而關中陷沒。時群賊方盛,所在州郡相繼奔敗,恒亦欲棄郡東渡,而從兄軼為元帝主所誅,以此為疑。先書與驃騎將軍武王導名,導言於帝。帝曰:「兄弟罪不相及,況群從乎!」即召恒,補光祿勳武。恒到,未及拜,更以為衛將軍武,加散騎常侍文、本州大中正文。
尋拜太常文,議立郊祀。尚書文刁協名、國子祭酒文杜彝議,須還洛乃修郊祀。恒議,漢獻帝主居許,即便郊祡,宜於此修立。司徒文荀組名、驃騎將軍武王導名同恒議,遂定郊祀。尋以疾求解,詔曰:「太常文職主宗廟礼,烝嘗敬重,而華恒所疾,不堪親奉職事。夫子稱『吾不與祭,如不祭』,況宗伯文之任職所司邪!今轉恒為廷尉文。」頃之,加特進文。
太寧初,遷驃騎將軍武,加散騎常侍文,督石頭水陸諸軍事。王敦名表轉恒為護軍文,疾病不拜。授金紫光祿大夫武,又領太子太保文。成帝主即位,加散騎常侍文,領國子祭酒文。咸和初,以愍帝主時賜爵進封一皆削除,恒更以討王敦名功封苑陵縣侯主,復領太常文。蘇峻名之亂,恒侍帝左右,從至石頭,備履艱危,困悴踰年。
初,恒為州大中正文,鄉人任讓輕薄無行,為恒所黜。及讓在峻軍中,任勢多所殺害,見恒輒恭敬,不肆其虐。鍾雅名、劉超名之死,亦將及恒,讓盡心救衛,故得免。
及帝加元服礼,又將納后。寇難之後,典籍靡遺,婚冠之禮,無所依據。恒推尋舊典,撰定禮儀,并郊廟辟雍礼朝廷軌則,事並施用。遷左光祿大夫武、開府,常侍文如故,固讓未拜。會卒,時年六十九,冊贈侍中文、左光祿大夫武、開府,諡曰敬號。
恒清恪儉素,雖居顯列,常布衣蔬食,年老彌篤。死之日,家無餘財,唯有書數百卷,時人以此貴之。子俊嗣,為尚書郎文。俊子仰之,大長秋文。
嶠字叔駿,才學深博,少有令聞。文帝主為大將軍武,辟為掾屬,補尚書郎文,轉車騎從事中郎武。泰始初,賜爵關內侯武。遷太子中庶子文,出為安平太守文。辭親老不行,更拜散騎常侍文,典中書文著作,領國子博士文,遷侍中文。
太康末,武帝主頗親宴樂艺,又多疾病。屬小瘳,嶠與侍臣表賀,因微諫曰:「伏惟聖體漸就平和,上下同慶,不覺抃舞。臣等愚戇,竊有微懷,以為收功於所忽,事乃無悔;慮福於垂成,祚乃日新。唯願陛下深垂聖明,遠思所忽之悔,以成日新之福。沖靜和氣,嗇養精神,頤身於清簡之宇,留心於虛曠之域。無厭世俗常戒,以忽群下之言,則豐慶日延,天下幸甚!」帝手詔報曰:「輒自消息,無所為慮。」元康初,封宣昌亭侯主。誅楊駿名,改封樂鄉侯主,遷尚書文。
後以嶠博聞多識,屬書典實,有良史之志,轉祕書監衙,加散騎常侍文,班同中書文。寺為內臺地,中書文、散騎、著作及治禮音律,天文數術,南省衙文章,門下撰集,皆典統之。初,嶠以漢紀作煩穢,慨然有改作之意。會為臺郎文,典官制事,由是得遍觀祕籍,遂就其緒。起于光武,終于孝獻,一百九十五年,為帝紀十二卷、皇后主紀二卷、十典十卷、傳七十卷及三譜、序傳、目錄,凡九十七卷。嶠以皇后主配天作合,前史作外戚傳作以繼末編,非其義也,故易為皇后主紀,以次帝紀。又改志為典,以有堯典作故也。而改名漢後書奏之,詔朝臣會議。時中書監文荀勖名、令和嶠名、太常文張華名、侍中文王濟名咸以嶠文質事核,有遷固之規,實錄作之風,藏之祕府衙。後太尉文汝南王主亮、司空文衛瓘名為東宮衙傅,列上通講,事遂施行。嶠所著論議難駁詩賦之屬數十萬言,其所奏官制、太子主宜還宮及安邊、雩祭、明堂辟雍礼、浚導河渠,巡禹之舊跡置都水官,修蠶宮之禮置長秋,事多施行。元康三年[293]卒,追贈仕少府文,諡曰簡號。
嶠性嗜酒,率常沈醉。所撰書十典未成而終,祕書監衙何劭名奏嶠中子徹為佐著作郎文,使踵成之,未竟而卒。後監繆徵又奏嶠少子暢為佐著作郎文,克成十典,并草魏晉紀作傳,與著作郎文張載名等俱在史官。永嘉喪亂葬,經籍遺沒,嶠書存者三十餘卷。
嶠有三子:頤、徹、暢。頤嗣,官至長樂內史文。暢有才思,所著文章數萬言。遭寇亂,避難荊州地,為賊所害,時年四十。
石鑒
石鑒字林伯,樂陵地厭次人也。出自寒素,雅志公亮。仕魏,歷尚書郎文、侍御史文、尚書左丞文、御史中丞文,多所糾正,朝廷憚之,出為并州刺史文、假節、護匈奴中郎將武。
武帝主受禪,封堂陽子主。入為司隸校尉武,轉尚書文。時秦涼為虜所敗,遣鑒都督隴右諸軍事武,坐論功虛偽免官仕。後為鎮南將軍武、豫州刺史文,坐討吳賊虛張首級。詔曰:「昔雲中守魏尚以斬首法不實受刑,武牙將軍武田順以詐增虜獲自殺,誣罔敗法,古今所疾。鑒備大臣,吾所取信。往者西事,公欺朝廷,以敗為得,竟不推究。中間黜免未久,尋復授用,冀能補過,而乃與下同詐。所謂大臣,義得爾乎!有司奏是也,顧未忍耳。今遣歸田里,終身不得復用,勿削爵法土也。」久之,拜光祿勳武,復為司隸校尉武,稍加特進文,遷右光祿大夫武、開府,領司徒文。前代三公冊拜,皆設小會,所以崇宰輔之制也。自魏末已後,廢不復行。至鑒,有詔令會,遂以為常。太康末,拜司空文,領太子太傅文。
武帝主崩,鑒與中護軍武張劭監統山陵礼。時大司馬武、汝南王主亮為太傅文楊駿名所疑,不敢臨喪,出營城外。時有告亮欲舉兵討駿,駿大懼,白太后主令帝為手詔,詔鑒及張劭使率陵兵討亮。劭,駿甥也,便率所領催武鑒速發,鑒以為不然,保持之,遣人密覘視亮,已別道還許昌,於是駿止,論者稱之。山陵礼訖,封昌安縣侯主。
元康初,為太尉文。年八十餘,克壯慷慨,自遇若少年,時人美之。尋薨葬,諡曰元號。子陋,字處賤,襲封仕,歷屯騎校尉武。
溫羨名
溫羨名字長卿,太原地祁人,漢護羌校尉武序之後也。祖恢,魏揚州刺史文。父恭,濟南太守文。兄弟六人並知名於世,號曰「六龍」。羨少以朗寤見稱,齊王主攸辟為掾,遷尚書郎文。惠帝主即位,拜豫州刺史文,入為散騎常侍文,累遷尚書文。及齊王主冏輔政,以羨攸之故吏份,意特親之,轉吏部尚書文。
先是,張華名被誅,冏建議欲復其官爵。論者或以為非,羨駁之曰:「自天子已下,爭臣各有差,不得歸罪於一人也。故晏子曰:『為己死亡,非其親昵,誰能任之?』里克之殺二庶,陳乞之立陽生,漢朝代之誅諸呂,皆積年之後乃得立事。未有事主見存,而得行其志於數月之內者也。式乾之會,張華名獨諫。上宰不和,不能承風贊善文,望其指麾從命,不亦難乎!況今皇后主譖害其子,內難不預,禮非所在。且后體齊於帝,尊同皇極,罪在枉子,事不為逆,義非所討。今以華不能廢枉子之后,與趙盾不討殺君之賊同,而貶責之,於義不經通也。」華竟得追復爵位。
其後以從駕討成都王主穎有勳,封大陵縣公主,邑千八百戶。出為冀州刺史文,加後將軍武。范陽王主虓敗於許昌也,自牧冀州地,羨乃避之。惠帝主之幸長安,以羨為中書令文,不就。及帝還洛陽地,徵為中書監文,加散騎常侍文。未拜,會帝崩葬,懷帝主即位,遷左光祿大夫武、開府,領司徒文,論者僉謂為速。在位未幾,病卒,贈司徒文,諡曰元號。有三子:祗、允、裕。
祗字敬齊,太傅文西曹掾文。允字敬咸,太子舍人文。裕字敬嗣,尚武安長公主主,官至左光祿大夫武。
史臣曰:晉氏中朝礼,承累世之資,建兼并之業,衣冠斯盛,英彥如林。此數公者,或以雅望處台槐,或以高名居保傅,自非一時之秀,亦曷能至于斯。惜其參緘於論道之辰,獨善於兼濟之日,良圖鯁議,無足多談。然退己進賢,林叔弘推讓之美;自家刑國,宣伯協恭孝之規。子若之儒素為基,偉容之苦節流譽,慶垂來葉,不亦宜哉!石鑒以公亮升,溫羨名以明寤顯,屬于危亂,不隕其名。歲寒見松柏之後彫,斯人之謂矣。
贊曰:讓矣密陵,孝哉廣陸。欽既博雅,表亦貞肅。鑒績克宣,溫聲載穆。同鏘玉振,爭芬蘭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