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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八 列传第四十八

孔愉【子汪安国弟祗从子坦严从弟群群子沈】

孔愉字敬康,会稽山阴人也。其先世居梁国曾祖潜,太子少傅,汉末避地会稽,因家焉。祖竺,吴豫章太守。父恬,湘东太守。从兄侃,大司农。俱有名江左。愉年十三而孤,养祖母以孝闻,与同郡张茂字伟康、丁潭字世康齐名,时人号曰「会稽三康」。

吴平,愉迁于洛。惠帝末,归乡里,行至江淮间,遇石冰、封云为乱,云逼愉为参军,不从,将杀之,赖云司马张统营救获免。东还会稽,入新安山中,改姓孙氏,以稼穑读书为务,信著乡里。后忽舍去,皆谓为神人,而为之立祠。永嘉中,元帝始以安东将军镇扬土,命愉为参军。邦族寻求,莫知所在。建兴初,始出应召,为丞相掾,仍除驸马都尉、参丞相军事,时年已五十矣。以讨华轶功,封余不亭侯。愉尝行经余不亭,见笼龟于路者,愉买而放之溪中,龟中流左顾者数四。及是,铸侯印,而印龟左顾,三铸如初。印工以告,愉乃悟,遂佩焉。

帝为晋王,使长兼中书郎。于时刁协刘隗用事,王导颇见疏远。愉陈导忠贤,有佐命之勋,谓事无大小皆宜咨访。由是不合旨,出为司徒左长史,累迁吴兴太守沈充反,愉弃官还京师,拜御史中丞,迁侍中太常。及苏峻反,愉朝服宗庙。初,愉为司徒长史,以平南将军温峤母亡遭乱不葬,乃不过其品。至是,峻平,而峤有重功,愉往石头诣峤,峤执愉手而流涕曰:「天下丧乱,忠孝道废。能持古人之节,岁寒不凋者,唯君一人耳。」时人咸称峤居公而重愉之守正。寻徙大尚书,迁安南将军江州刺史,不行。转尚书右仆射,领东海王师。寻迁左仆射

咸和八年,诏曰:「尚书令玩、左仆射愉并恪居官次,禄不代耕。端右任重,先朝所崇,其给玩亲信三十人,愉二十人,禀赐。」愉上疏固让,优诏不许。重表曰:「臣以朽暗,忝厕朝右,而以惰劣,无益毗佐。方今强寇未殄,疆埸日骇,政烦役重,百姓困苦,奸吏擅威,暴人肆虐。大弊之后,仓库空虚,功劳之士,赏报不足,困悴之余,未见拯恤,呼嗟之怨,人鬼感动。宜并官省职,贬食节用,勤抚其人,以济其艰。臣等不能赞扬大化,纠明刑政,而偷安高位,横受宠给,无德而禄,殃必及之,不敢横受殊施,以重罪戾。」从之。王导闻而非之,于都坐谓愉曰:「君言奸吏擅威,暴人肆虐,为患是谁?」愉欲大论朝廷得失,陆玩抑之乃止。后导将以赵胤为护军,愉谓导曰:「中兴以来,处此官者,周伯仁、应思远耳。今诚乏才,岂宜以赵胤居之邪!」导不从。其守正如此。由是为导所衔。

后省左右仆射,以愉为尚书仆射。愉年在悬车,累乞骸骨,不许。转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复徙领军将军,加金紫光禄大夫,领国子祭酒。顷之,出为镇军将军、会稽内史,加散骑常侍句章县有汉时旧陂,毁废数百年。愉自巡行,修复故堰,溉田二百余顷,皆成良业。在郡三年,乃营山阴湖南侯山下数亩地为宅,草屋数间,便弃官居之。送资数百万,悉无所取。病笃,遗令敛以时服,乡邑义赗,一不得受。年七十五,咸康八年卒。赠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

三子:訚、汪、安国。訚嗣爵,位至建安太守。訚子静,字季恭,再为会稽内史,累迁尚书左仆射,加后将军

汪字德泽,好学有志行,孝武帝时位至侍中。时茹千秋以佞媚见幸于会稽王道子,汪屡言之于帝,帝不纳。迁尚书太常卿,以不合意,求出,为假节、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征虏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甚有政绩,为岭表所称。太元十七年卒。

安国字安国,年小诸兄三十余岁。群从诸兄并乏才名,以富强自立,唯安国与汪少厉孤贫之操。汪既以直亮称,安国亦以儒素显。孝武帝时甚蒙礼遇,仕历侍中太常。及帝,安国形素羸瘦,服衰绖,涕泗竟日,见者以为真孝。再为会稽内史领军将军安帝隆安中下诏曰:「领军将军孔安国贞慎清正,出内播誉,可以本官领东海王师,必能导达津梁,依仁游艺。」后历尚书左右仆射义熙四年卒,赠左光禄大夫

祗字承祖。太守周札命为功曹史。札为沈充所害,故人宾吏莫敢近者。祗冒刃号哭,亲行殡礼,送丧还义兴,时人义之。

坦字君平。祖冲,丹杨太守。父侃,大司农。坦少方直,有雅望,通左氏传,解属文。元帝为晋王,以坦为世子文学。东宫建,补太子舍人,迁尚书郎。时台郎初到,普加策试,帝手策问曰:「吴兴徐馥为贼,杀郡将,郡今应举孝廉不?」坦对曰:「四罪不相及,殛鲧而兴禹。徐馥为逆,何妨一郡之贤!」又问:「奸臣贼子弑君,污宫潴宅,莫大之恶也。乡旧废四科之选,今何所依?」坦曰:「季平子逐鲁昭公,岂可以废仲尼也!」竟不能屈。

先是,以兵乱之后,务存慰悦,远方秀孝到,不策试,普皆除署。至是,帝申明旧制,皆令试经,有不中科,刺史太守免官太兴三年,秀孝多不敢行,其有到者,并托疾。帝欲除署孝廉,而秀才如前制。坦奏议曰:

臣闻经邦建国,教学为先,移风崇化,莫尚斯矣。古者且耕且学,三年而通一经,以平康之世,犹假渐渍,积以日月。自丧乱以来,十有余年,干戈载扬,俎豆礼戢,家废讲诵,国阙庠序,率尔责试,窃以为疑。然宣下以来,涉历三载,累遇庆会,遂未一试。扬州诸郡,接近京都,惧累及君父,多不敢行。其远州边郡,掩诬朝廷,冀于不试,冒昧来赴,既到审试,遂不敢会。臣愚以不会与不行,其为阙也同。若当偏加除署,是为肃法奉宪者失分,侥幸投射者得官,穨风伤教,惧于是始。

夫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临事改制,示短天下,人听有惑,臣窃惜之。愚以王命无贰,宪制宜信。去年察举,一皆策试。如不能试,可不拘到,遣归不署。又秀才虽以事策,亦泛问经义,苟所未学,实难暗通,不足复曲碎垂例,违旧造异。谓宜因其不会,徐更革制。可申明前下,崇修学校,普延五年,以展讲习,钧法齐训,示人轨则。夫信之与法,为政之纲,施之家室,犹弗可贰,况经国之典而可玩黩乎!

帝纳焉。听孝廉申至七年秀才如故。

典客令万默领诸胡,胡人相诬,朝廷疑默有所偏助,将加大辟。坦独不署,由是被谴,遂弃官归会稽。久之,除领军司马,未赴召。会王敦反,与右卫将军虞潭俱在会稽起义,而讨沈充。事平,始就职。扬州刺史王导请为别驾

咸和初,迁尚书左丞,深为台中之所敬惮。寻属苏峻反,坦与司徒司马陶回王导曰:「及峻未至,宜急断阜陵之界,守江西当利诸口,彼少我众,一战决矣。若峻未至,可往逼其城。今不先往,峻必先至。先人有夺人之功,时不可失。」导然之。庾亮以为峻脱迳来,是袭朝廷虚也,故计不行。峻遂破姑熟,取盐米,亮方悔之。坦谓人曰:「观峻之势,必破台城。自非战士,不须戎服。」既而台城陷,戎服者多死,白衣者无他,时人称其先见。及峻挟天子幸石头,坦奔陶侃,侃引为长史。时侃等夜筑白石垒,至晓而成。闻峻军严声,咸惧来攻。坦曰:「不然。若峻攻垒,必须东北风急,令我水军不得往救。今天清静,贼必不动,决遣军出江乘,掠京口以东矣。」果如所筹。时郗鉴镇京口,侃等各以兵会。既至,坦议以为本不应须召郗公,遂使东门无限。今宜遣还,虽晚,犹胜不也。侃等犹疑,坦固争甚切,始令鉴还据京口,遣郭默屯大业,又令骁将李闳、曹统、周光与默并力,贼遂势分,卒如坦计。

及峻平,以坦为吴郡太守。自陈吴多贤豪,而坦年少,未宜临之。王导庾亮并欲用坦为丹杨尹。时乱离之后,百姓凋弊,坦固辞之。导等犹未之许。坦慨然曰:「昔肃祖临崩,诸君亲据御床,共奉遗诏。孔坦疏贱,不在顾命之限。既有艰难,则以微臣为先。今由俎上肉,任人脍截耳!」乃拂衣而去。导等亦止。于是迁吴兴内史,封晋陵男,加建威将军。以岁饥,运家米以振穷乏,百姓赖之。时使坦募江淮流人为军,有殿中兵,因乱东还,来应坦募,坦不知而纳之。或讽朝廷,以坦藏台叛兵,遂坐免。寻拜侍中

咸康元年,石聪寇历阳王导大司马,讨之,请坦为司马。会石勒新死,季龙专恣,石聪及谯郡太守彭彪等各遣使请降。坦与聪书曰:

狄道乖,南北迥邈,瞻河企宋,每怀饥渴。数会阳九,天祸晋国,奸凶猾夏,乘衅肆虐。我德虽衰,天命未改。干符启再集之庆,中兴应灵期之会,百六之艰既过,惟新之美日隆。而神州振荡,遗氓波散,誓命戎狄之手,跼蹐豺狼之穴,朝廷每临寐永叹,痛心疾首。天罚既集,罪人斯陨,王旅未加,自相鱼肉。岂非人怨神怒,天降其灾!兰艾同焚,贤愚所叹,哀矜勿喜,我后之仁,大赦旷廓,唯季龙是讨。彭谯使至,粗具动静,知将军忿疾丑类,翻然同举。承问欣豫,庆若在己。何知几之先觉,砎石之易悟哉!引领来仪,怪无声息。

将军出自名族,诞育洪胄。遭世多故,国倾家覆,生离亲属,假养异类。虽逼伪宠,将亦何赖!闻之者犹或有悼,况身婴之,能不愤慨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诚反族归正之秋,图义建功之日也。若将军喻纳往言,宣之同盟,率关右之众,辅河南之卒,申威赵魏,为国前驱,虽窦融之保西河,黥布之去项羽,比诸古今,未足为喻。圣上宽明,宰辅弘纳,虽射钩之隙,赏之故行,雍齿之恨,侯之列国。况二三子无曩人之嫌,而遇天启之会,当如影响,有何迟疑!

今六军诫严,水陆齐举,熊罴踊跃,龁噬争先,锋镝一交,玉石同碎,虽复后悔,何嗟及矣!仆以不才,世荷国宠,虽实不敏,诚为行李之主,区区之情,还信所具。夫机事不先,鲜不后悔,自求多福,唯将军图之。

朝廷遂不果北伐,人皆怀恨。

坦在职数年,迁侍中。时成帝每幸丞相王导府,拜导妻曹氏,有同家人,坦每切谏。时帝刻日纳后,而尚书左仆射王彬卒,议者以为欲却期。坦曰:「婚礼之重,重于救日蚀。救日蚀,有后之丧,太子堕井,则止。纳后盛礼,岂可以臣丧而废!」从之。及帝既加元服,犹委政王导,坦每发愤,以国事为己忧,尝从容言于帝曰:「陛下春秋以长,圣敬日跻,宜博纳朝臣,咨诹善道。」由是忤导,出为廷尉,怏怏不悦,以疾去职。加散骑常侍,迁尚书,未拜。

疾笃,庾冰省之,乃流涕。坦慨然曰:「大丈夫将终不问安国宁家之术,乃作儿女子相问邪!」冰深谢焉。临终,与庾亮书曰:「不谓疾苦,遂至顿弊,自省绵绵,奄忽无日。修短命也,将何所悲!但以身往名没,朝恩不报,所怀未叙,即命多恨耳!足下以伯舅之尊,居方伯之重,抗威顾眄,名震天下,榱椽之佐,常愿下风。使九服式序,四海一统,封京观于中原,反紫极于华壤,是宿昔之所味咏,慷慨之本诚矣。今中道而毙,岂不惜哉!若死而有灵,潜听风烈。」俄卒,时年五十一。追赠光禄勋,谥曰。亮报书曰:「廷尉孔君,神游体离,呜呼哀哉!得八月十五日书,知疾患转笃,遂不起济,悲恨伤楚,不能自胜。足下方在中年,素少疾患,虽天命有在,亦祸出不图。且足下才经于世,世常须才,况于今日,倍相痛惜。吾以寡乏,忝当大任,国耻未雪,夙夜忧愤。常欲足下同在外藩,戮力时事。此情未果,来书奄至。申寻往复,不觉涕陨。深明足下慷慨之怀,深痛足下不遂之志。邈然永隔,夫复何言!谨遣报答,并致薄祭,望足下降神飨之。」子混嗣。

严字彭祖。祖父奕,全椒令,明察过人。时有遗其酒者,始提入门,奕遥呵之曰:「人饷吾两甖酒,其一何故非也?」检视之,一甖果是水。或问奕何以知之,笑曰:「酒重水轻,提酒者手有轻重之异故耳。」在官有惠化,及卒,市人若丧慈亲焉。父伦,黄门郎

严少仕州郡,历司徒掾尚书殿中郎殷浩扬州,请为别驾。迁尚书左丞。时朝廷崇树浩,以抗拟桓温,温深以不平。浩又引接荒人,谋立功于阃外。严言于浩曰:「当今时事艰难,可谓百六之运,使君屈己应务,属当其会。圣怀所以日昃匪懈,临朝斤斤,每欲深根固本,静边宁国耳,亦岂至私哉!而处任者所志不同,所见各异,人口云云,无所不至。顷来天时人情,良可寒心。古人为政,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间日侍座,亦已粗申所怀,不审竟当何以镇之?老子云『夫唯不争,则万物不能与之争』,此言不可不察也。愚意故谓朝廷宜更明授任之方,韩彭可专征伐,萧曹守管籥,内外之任,各有攸司。深思廉蔺屈申之道,平勃相和之义,令婉然通顺,人无间言,然后乃可保大定功,平济天下也。又观顷日降附之徒,皆人面兽心,贪而无亲,难以义感。而聚著都邑,杂处人间,使君常疲圣体以接之,虚府库以拯之,足以疑惑视听耳。」浩深纳之。

哀帝践阼,议所承统,时多异议。严与丹杨尹庾龢议曰:「顺本居正,亲亲不可夺,宜继成皇帝。」诸儒咸以严议为长,竟从之。

隆和元年,诏曰:「天文失度,太史虽有禳祈之事,犹衅眚屡彰。今欲依鸿祀之制,于太极殿前庭亲执虔肃。」严谏曰:「鸿祀虽出尚书大传,先儒所不究,历代莫之兴,承天接神,岂可以疑殆行事乎!天道无亲,唯德是辅,陛下祗顺恭敬,留心兆庶,可以消灾复异。皆已蹈而行之,德合神明,丘祷久矣,岂须屈万乘之尊,修杂祀之事!君举必书,可不慎欤!」帝嘉之而止。以为扬州大中正,严不就。有司奏免,诏特以侯领尚书

东海王奕求海盐、钱塘以水牛牵埭税取钱直,帝初从之,严谏乃止。初,帝或施私恩,以钱帛赐左右。严又启诸所别赐及给厨食,皆应减省。帝曰:「左右多困乏,故有所赐,今通断之。又厨膳宜有减彻,思详具闻。」严多所匡益。

太和中,拜吴兴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善于宰牧,甚得人和。余杭妇人经年荒,卖其子以活夫之兄子。武康有兄弟二人,妻各有孕,弟远行未反,遇荒岁,不能两全,弃其子而活弟子。严并褒荐之。又甄赏才能之士,论者美焉。五年,以疾去职,卒于家。

三子:道民,宣城内史;静民,散骑侍郎;福民,太子洗马,皆为孙恩所害。

群字敬林,严叔父也。有智局,志尚不羁。苏峻入石头,时匡术有宠于峻,宾从甚盛。群与从兄愉同行于横塘,遇之,愉止与语,而群初不视术。术怒,欲刃之。愉下车抱术曰:「吾弟发狂,卿为我宥之。」乃获免。后峻平,王导保存术,尝因众坐,令术劝群酒,以释横塘之憾。群答曰:「群非孔子,厄同匡人。虽阳和布气,鹰化为鸠,至于识者,犹憎其目。」导有愧色。

仕历中丞。性嗜酒,导尝戒之曰:「卿饮,不见酒家复瓿布,日月久糜烂邪?」答曰:「公不见肉糟淹更堪久邪?」尝与亲友书云:「今年田得七百石秫米,不足了曲糱事。」其耽湎如此。卒于官。嗣子沈。

沈字德度,有美名。何充荐沈于王导曰︰「文思通敏,宜登宰门。」辟丞相司徒掾琅邪王文学,并不就。从兄坦以裘遗之,辞不受。坦曰:「晏平仲俭,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犹狐裘十年,卿复何辞!」于是受而服之。是时沈与魏𫖮、虞球、虞存、谢奉并为四族之俊。

沈子𫷷,位至吴兴太守廷尉。𫷷子琳之,以草书擅名,又为吴兴太守侍中

丁潭张茂

丁潭字世康,会稽山阴人也。祖固,吴司徒。父弥,梁州刺史。潭初为郡功曹,察孝廉,除郎中,稍迁丞相西合祭酒。时元帝称制,使各陈时事损益,潭上书曰:

为国者恃人须才,盖二千石长吏是也。安可不明简其才,使必允当。既得其人,使久于其职,在官者无苟且,居下者有心,此为政之较也。今之长吏,迁转既数,有送迎之费。古人三载考绩,三考黜陟,中才处局,故难以速成矣。

夫兵所以防御未然,镇压奸凶,周虽三圣,功成由武。今戎战之世,益宜留心,简选精锐,以备不虞。无事则优其身,有难则责其力。窃闻今之兵士,或私有役使,而营阵不充。夫为国者,由为家也。计财力之所任,审趋舍之举动,不营难成之功,损弃分外之役。今兵人未强,当审其宜,经涂远举,未献大捷,更使力单财尽而威望挫弱也。

及帝践阼,拜驸马都尉奉朝请尚书祠部郎。时琅邪王裒始受封,帝欲引朝贤为其国上卿,将用潭,以问中书令贺循。循曰:「郎中令职望清重,实宜审授。潭清淳贞粹,雅有隐正,圣明所简,才实宜之。」遂为琅邪王郎中令。会裒,潭上疏求行终丧礼,曰:「在三之义,礼有达制,近代已来,或随时降杀,宜一匡革,以敦于后。辄案令文,王侯之丧,官僚服斩,既葬而除。今国无继统,丧庭无主,臣实陋贱,不足当重,谬荷首任,礼宜终丧。」诏下博议。国子祭酒杜夷议:「古者谅暗,三年不言。下及周世,税衰效命。春秋之时,天子诸侯既葬而除。此所谓三代损益,礼有不同。故三年之丧,由此而废。然则汉文之诏,合于随时,凡有国者,皆宜同也,非唯施于帝皇而已。案礼,殇与无后,降于成人。有后,既葬而除。今不得以无后之故而独不除也。愚以丁郎中应除衰麻,自宜主祭,以终三年。」太常贺循议:「礼,天子诸侯俱以至尊临人,上下之义,君臣之礼,自古以来,其例一也。故礼盛则并全其重,礼杀则从其降。春秋之事,天子诸侯不行三年。至于臣为君服,亦宜以君为节,未有君除而臣服,君服而臣除者。今法令,诸侯卿相官属为君斩衰,既葬而除。以令文言之,明诸侯不以三年之丧与天子同可知也。君若遂服,则臣子轻重无应除者也。若当皆除,无一人独重之文。礼有摄主而无摄重,故大功之亲主人丧者,必为之再祭练祥,以大功之服,主人三年丧者也。苟谓诸侯与天子同制,国有嗣王,自不全服,而人主居丧,素服主祭,三年不摄吉事,以尊令制。若当远迹三代,令复旧典,不依法令者,则侯之服贵贱一例,亦不得唯一人论。」于是诏使除服,心丧三年

太兴三年,迁王导骠骑司马,转中书郎,出为广武将军东阳太守,以清洁见称。征为太子左卫率,不拜。成帝践阼,以为散骑常侍侍中苏峻作乱,帝蒙尘于石头,唯潭及侍中钟雅刘超等随从不离帝侧。峻诛,以功赐爵永安伯,迁大尚书,徙廷尉,累迁左光禄大夫、领国子祭酒、本国大中正,加散骑常侍

康帝即位,屡表乞骸骨。诏以光禄大夫还第,门施行马,禄秩一如旧制,给传诏二人,赐钱二十万,床帐褥席。年八十,卒。赠侍中大夫如故,谥曰王导尝谓孔敬康有公才而无公望,丁世康有公望而无公才。子话,位至散骑侍郎

张茂字伟康,少单贫,有志行,为乡里所敬信。初起义兵,讨贼陈斌,一郡用全。元帝辟为掾属。官有老牛数十,将卖之,茂曰:「杀牛有禁,买者不得辄屠,齿力疲老,又不任耕驾,是以无用之物收百姓利也。」帝乃止。迁太子右卫率,出补吴兴内史沈充之反也,茂与三子并遇害。茂弟盎,为周札将军,充讨札,盎又死之。赠茂太仆。茂少时梦得大象,以问占梦万推。推曰:「君当为大郡,而不善也。」问其故,推曰:「象者大兽,兽者守也,故知当得大郡。然象以齿焚,为人所害。」果如其言。

陶回

陶回,丹杨人也。祖基,吴交州刺史。父抗,太子中庶子。回辟司空中军主簿,并不就。大将军王敦命为参军,转州别驾。敦死,司徒王导引为从事中郎,迁司马

苏峻之役,回与孔坦言于导,请早出兵守江口,语在坦传。峻将至,回复谓亮曰:「峻知石头有重戍,不敢直下,必向小丹杨南道步来,宜伏兵要之,可一战而擒。」亮不从。峻果由小丹杨经秣陵,迷失道,逢郡人,执以为乡导。时峻夜行,甚无部分。亮闻之,深悔不从回等之言。寻王师败绩,回还本县,收合义军,得千余人,并为步军,与陶侃温峤等并力攻峻,又别破韩晃,以功封康乐伯。

时大贼新平,纲维弛废,司徒王导以回有器干,擢补北军中候,俄转中护军。久之,迁征虏将军吴兴太守。时人饥谷贵,三吴尤甚。诏欲听相鬻卖,以拯一时之急。回上疏曰:「当今天下不普荒俭,唯独东土谷价偏贵,便相鬻卖,声必远流,北贼闻之,将窥疆埸。如愚臣意,不如开仓廪以振之。」乃不待报,辄便开仓,及割府郡军资数万斛米以救乏绝,由是一境获全。既而下诏,并敕会稽、吴郡依回振恤,二郡赖之。在郡四年,征拜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如故。

回性雅正,不惮强御。丹杨尹桓景佞事王导,甚为导所昵。回常慷慨谓景非正人,不宜亲狎。会荧惑守南斗经旬,导语回曰:「南斗,扬州分,而荧惑守之,吾当逊位以厌此谪。」回答曰:「公以明德作相,辅弼圣主,当亲忠贞,远邪佞,而与桓景造膝,荧惑何由退舍!」导深愧之。

咸和二年,以疾辞职,帝不许。徙护军将军常侍领军如故,未拜,卒,年五十一。谥曰

四子:汪、陋、隐、无忌。汪嗣爵,位至辅国将军宣城内史,陋冠军将军,隐少府,无忌光禄勋,兄弟咸有干用。

史臣曰:孔愉父子暨丁潭等,咸以筿簜之材,邀缔构之运,策名霸府,骋足高衢,历试清阶,遂登显要,外宣政绩,内尽谋猷,罄心力以佐时,竭股肱以卫主,并能保全名节,善始令终。而愉高谢百万之赀,辞荣数亩之宅,弘止足之分,有廉让之风者矣。陶回陈邪佞之宜远,明鬻卖之非宜,并补阙弼违,良可称也。

赞曰:愉既公才,潭唯公望。领军儒雅,平越忠亮。君平料敌,彭祖弘益。茂以象焚,群由匡厄。陶回规过,言同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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